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全文阅读

作者:孤独麦客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txt下载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被吓尿的菜鸟

    “本月(1652年2月)西湖债券交易市场的最低贴现率已经攀升到10%了,大户室里的‘济宁帮’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啊。”成立不过一年出头时间的“信使班轮公司”经理文图拉手里捏着一把银行承兑汇票,犹自气氛不平地说道:“我们做实业的人辛辛苦苦,到头来利润却要被这些卑鄙的食利者们挖去一块,想想真是心里不舒坦。”

    文图拉所在的地方是交易市场外的一间饭店,饭店主营奥斯曼风格的食物,如烤羊排、羊肉抓饭等等,因地段好,人流量大,因此生意还算不错。与文图拉坐在一起的是前阵子去牧草岭乡收小麦的高进忠,他因为资金告罄而暂时返回西湖县,等待事先约定好的阿涅利送钱过来。此刻只听他附和着说道:“是的,这些食利者们致富的速度无与伦比,但他们没有创造任何社会财富,他们只不过是成功地抢劫了公共财富而已……”

    显而易见的是,这两个不大不小的企业主或经理人都对西湖债券市场上的“蛀虫”们持咬牙切齿的态度,盖因每回因企业发展急需资金而跑到这个市场上来办理票据贴现业务的时候,他们总要被这些“大户”们宰上一刀,久而久之之下这心里不爽是肯定的了——凭什么我们拼死拼活在外面办实业挣钱,却要把一部分利润送到这些啥也不干的人口袋里啊,难道就因为他们天然比较有钱(从明国移民过来时携带了大量银子)吗?

    不过这两个人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了,如果谁告诉他们这个市场要关闭的话,估计他们是第一批跳起来反对的。无他,只是因为这个市场的用处还是相当之大的:这里不但有很多不差钱的人给未到期的各类商业票据提供贴现服务,更还有一些资金实力雄厚的投资者们提供短期或长期的贷款(不过条件那是相当苛刻)。这里更能够发行一些企业债券,吸引广大中小投资者的资金——当然如果条件合适,一些大型投资者也不介意入股一些有发展前景的企业。相当于另类的股票投资市场了。

    总而言之,这个市场的功能还是相当强大的。如果有必要的话,常活跃在这里的大小投资者们能够在短时间内调集数十上百万元的资金,令人为之骇然,也由此可以看出经过二十年时间的积淀,东岸民间资本的积累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程度。

    东岸的工业发展到了现在,已经与二十年前大不一样了。当时的一些手工作坊,所需的工具是如此之简单和便宜,以至于人们可以在农舍里制造商品——就如同如今欧洲的工业一样。即便是规模大一些的手工工场,也不过是许多小农舍式的作坊的集合而已。这种门槛极低的作坊式企业给资本不多的手工业者们的创业,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甚至于在今天的东岸,在一些新兴行业中(以前东岸的空白行业),手工业者创立的低门槛作坊式企业仍然屡见不鲜,情形几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不过在那些发展年头较长的行业,随着竞争的日趋激烈,工业化机器生产已成司空见惯之事。全新设计的生产线、重金订购的机器以及多年培养的产业工人,这一切都使得现代工厂的面貌与传统作坊的差异越来越大。而毋庸置疑的是。这些企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的资金,否则便无法顺利生产,但很多创业者恰恰缺乏的就是资金。以前没有这个西湖债券交易市场的时候。私人企业集中的南、北鸭子湖地区的企业主们要么依靠长期的积累壮大企业——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往往已经失去先机——要么就是向相熟的大户拆借资金,但这总还是有很多难度的,条件往往也比较苛刻。

    如今有了这个市场后,急需发展资金的企业主们就可以在市场上寻求担保人,然后公开发行债券,这往往大大降低了他们的融资成本,使得企业获得了更好的发展——当然东岸的老百姓们也从中得到了好处,生产力提高了,商品产出提高了。物价降低了;而对于一些不那么追求企业绝对控股权的创业者们来说,他们可以将企业股权分成固定的份数。然后以一定的价格到市场上公开发行,吸引外来资金注入。以尽快将企业做大做强。

    在这方面,高进忠的死对头临湖面粉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该厂最初的创业者们已经多次在西湖债券交易市场上,向新投资者定向增发股票,以获取资金订购最新的高规格制粉生产线,并以此迅速抢占了市场,为企业在短时间内快速发展壮大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反观高进忠、阿涅利他们,因为坚持传统保守的经营风格,兔子洞面粉厂只愿意在西湖债券交易市场上公开发行债券,而不是稀释自己手头的股权,因此企业的发展始终慢了一线。

    “现在国中每年少说也要进数万丁口,往后生意会越来越好做,该看开就看开一点吧。这些人抢劫公共财富致富,但至少目前看来还不算太过分,而我们又急需大笔资金发展,姑且忍了吧。”两人长吁短叹了半天,最后文图拉从兜里掏出一袋上等弗吉尼亚烟丝,请高进忠一起吞云吐雾了起来。

    高进忠想了想后也认可了文图拉的说法:“现在率先抢占市场,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同样的,现在若是在竞争中被人刷下去了,那以后若想翻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该死的临湖面粉厂,他们这次向罗洽县‘青州帮’的那帮人定向增发股票,获得了超过两万五千元的新资金。听说他们还取得了大丰食品公司新式六滚轴制粉机的使用授权,并已经正式订购了一套,接下来发展势头很猛啊……”

    高进忠刚才提到的临湖面粉厂增资扩股的事情就发生在前阵子,目前该申请已经提交给了西湖债券交易市场的管理部门,且已进入了最后的审批阶段,只等梅机关、内务部、工商部出具批准文书后,西湖债券交易市场便可正式批准——这就是该市场给私人创业者带来的好处之一了,融资方便。

    当然西湖债券交易市场现阶段接到的申请远远不止这么一份,高进忠、文图拉二人上午在市场大门口张贴的告示上就已经看到了,正在排队等待审批的项目有:牧草岭肉制品厂定向增发一千股股票(融得的资金用于新建一条火腿加工线项目)、罗洽海产品加工厂发行五千元十年期公司债券(票面利率5.5%,用于五百吨鲸肉加工线的技改)、罗洽纺织厂向七位债权人获取一年期贷款一万二千元(用于扩建波斯丝绸生产二车间)、南海渔业公司发行一万元七年期公司债券(用于添置新式乙醚冷藏船若干)、马氏果业贷款一万五千元(用于荒山果林项目)、徐记奶业(新成立)向徐记榨油厂公开增发一千股股票(所得资金用于塔河堡奶牛饲养场及黄油干酪生产线),等等,计有大小项目近十个,有效盘活了东岸共和国民间富户甚至普通投资者手头的海量资金,促进了资源的合理配置,彻底繁荣了国内的商品市场,正面意义不可低估。

    毕竟,钱若是放在家里不动,饥不能食、寒不能衣的,那就是个死物,一点用处也没有。擅长经商的意大利人都知道,“尽快让收回的金钱开始下一次旅行”是有效配置资源的最好方式,也是最能够使自己资产获得增值的方式。意大利人都知道这个道理,穿越众们来自于现代,更没理由不清楚有“工业润滑剂”之称的金融市场的重要性了,前有几大银行、后有青岛金融市场(大额资金,对外贸易)、现在更有西湖债券交易市场(民间资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效调动国内有限的资源,尽快繁荣工商业,使得国家的生产力水平得到更快的发展。

    西湖债券交易市场开办两三年来,深得私人作坊主、小企业主的好评,因为他们能够更方便快捷地从市场上公开融资了,而不需要再求助那些手段毒辣的私人放贷者,这有效降低了融资的成本,促进了工业的发展。

    如果对这个成效卓著的金融市场还有什么改进建议的话,那差不多就是希望政府能尽快招募更多的专业人士,增加该市场的官员、办事员的编制,以便能够尽快审批各个项目的融资申请,加快资金的流转速度。毕竟,很多时候时间不等人,资金早一天到位,项目就能早一天启动,工厂能早一天见到效益,老百姓就能早一天享受到更加丰富廉价的消费品市场,当然政府也能从中增加更多的税收,这显然是大家共赢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金钱的旅行(三)

    1652年3月1日,青岛港。

    库艾特船长一大早就起来了,他的长子刚刚从阿姆斯特丹返回,两艘船运回来了一些日用品(如纽扣、缝衣针、别针、烛台、蜡烛等,这些东岸生产成本太高,故多依赖进口)、少许意大利特产(佛罗伦萨火腿、干酪,这些在意大利裔移民中颇有市场)、二十余匹马以及数量多达四百余的托斯卡纳农民。

    运回来的商品不出意外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就连那些原本只在特定人群中销售的佛罗伦萨火腿、意大利奶酪都被人抢购一空,且购买者多数还不是意大利裔移民,真是奇哉怪也。不过库艾特船长的儿子只是隐隐感觉到了奇怪,并没有多做联想,但经商经验极其丰富的老船长本人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觉得这不像是正常的市场波动。特别是在刚刚听到了女儿抱怨物价上涨的消息后,一生中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风波的库艾特船长立刻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是有人在市面上大肆收购物资啊!难不成要打仗了?

    “还真有可能要打仗,但应该不是陆军,可能是水师。”如今在归义炮台担任指挥官的裴钦一边端起碗吃饭,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吃的很开心,而菜也很丰盛——市面上极难一见的新华夏石斑鱼、新华对虾都堂而皇之地摆上来了,这种用冷藏船漂洋过海运到本土的热带海产品,其金贵程度可想而知,这都能吃上,裴家的豪富程度也足见一斑了。

    不过这也难怪,裴钦以前是挺身队高级军官,奉命支援东岸本土后(第二次东西战争)就地落户青岛县归义乡。并担任了预备役少尉的军衔,负责归义炮台的守备工作。这份工作收入不低,再加上他以前积攒下来的银钱(战利品分成)。这生活水平自然比旁人是高出一截了。

    不过收入高归收入高,裴钦本人却不是很喜欢现在的工作。他犹记得崇祯初年没起事时在家做皮匠的日子。他真的很怀念自己的第一份职业并打算在东岸将之发扬光大。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长官的赏识让他退伍后仍然没有彻底摆脱军旅生涯,如今依然带着一批民兵镇守着炮台,拱卫着青岛港的安全。

    可以看出,裴钦的经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军伍打转了,无论是在大顺还是东岸一边都是如此。因此,对于一些流传在军中的小道消息,他多多少少还是与闻一些的。特别是他现在的职位——归义炮台守备——可是归属于海军部管理的。因此对于海军内部的动向是再清楚不过了。

    “海军有行动?主力舰队不是大半都出港了吗?”库艾特船长奇怪地问道。他今天从青岛镇跑来归义乡,就是为了看看嫁到这里的女儿。说实话,当初自己的女儿坚持要和已经三十六七岁的裴钦结婚,他本人是很反对的,不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发现自己这个女婿不但存款非常丰厚(接近一千元),还很受一些军部军官们的赏识,因此慢慢就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于现在,他还主动带上了一些礼物上门来走亲戚。

    裴钦犹豫了一下,考虑到这不是什么机密消息。因此便点头道:“海军新入役了两艘‘八月十日’级战列舰、四艘风帆护卫炮舰、两艘食水补给船,目前还有一艘修理船、一艘医疗船、一艘弹药补给船和一艘运煤船在造,相信今年年内能够完成海试并入役。而且。我听说接下来海军部要在盐城港外海举行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参演舰船的数量非常多,海军的大部分战斗舰船和几乎全部的辅助舰只都将出动。所以,市面上物资紧缺也很正常,多半是海军部的采购经理们在大量扫货,正常。”

    “我明白了。”库艾特船长点了点头,心里却开始琢磨着是否将手头最后一笔养老钱投入到新星造船厂的可转债之中。这家东岸国内唯一一家私营造船厂前阵子在青岛港金融市场上公开发行了一笔价值十万元的可转债,用于扩建一座船坞以及新上马一个船具制造车间。这家新船厂目前经营状况很是一般,除了少许内河汽船、近海小型捕鱼船的订单外。他们就只能做做一些船只的维护保养及维修工作了。

    该厂开业两年以来,一直游走在盈与亏的边缘。而这同时也让人们知道了,造船之类的技术、资金双密集型行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没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和技术力量,不能承受一段时间内的巨额亏损,无法忍受长期的巨额投入,那干脆还是别进入到这个行业去,乖乖在家搞一些果酱制品厂、奶粉作坊、榨油作坊、面粉厂、火腿作坊好了,造船军工机械之类的国家支柱行业目前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

    因此,即便新星造船厂初始投入庞大,背景也十分深厚(据说有多位“贵族”投资,很多技术人员也出自三大造船厂),但目前仍然经营得磕磕绊绊的,这本身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这不,该厂的投资人目前似乎对持续不断的投入感到不耐烦了,因此打算在金融市场上公开发行一批债券,为船厂的后续发展筹集资金。而为了吸引投资者慷慨解囊,他们还将这批数额巨大的债券设定为可转债,即到期后债券持有人可选择将手头的债券以一个固定的价格转为该公司股权,这应该对很多手有余钱的投资者来说会有一些吸引力吧。

    很明显,库艾特船长就是这些被吸引的潜在投资者之一。他手头现在还有大约两万余元的资金,这是他给自己留在养老钱(他的大部分资产已经交给长子),也许是出于生意人的本能,他总觉得把大堆的钱留在手头是一件很亏的事情——特别是现在银行利率还不是很高的时候——因此,必须想办法让钱“旅行”起来,而新兴造船厂的可转债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他之前已经观察过这个中小型船厂很长时间了,如果说原本他还有那么一丝犹豫的话,现在听女婿说海军可能会有大行动,他立刻把最后一丝犹豫也抛到了九霄云外,下定决心回去后就购买至少一两万元的该公司可转债,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呢。

    吃完午饭后,库艾特船长乘坐马车回到了青岛港,此时码头内已经停泊了不下三十艘船只了,而在接下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库艾特船长觉得这些船的数量很可能将会翻一个倍,达到六十艘——因为随着青岛春季交易博览会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赶来与会的外国船只也越来越多,去年就有46艘船只在交易会期间登记入港参会,今年这个数量只会更多。

    而随着外国入港船只的增多,交易会期间(整个五月)的东岸商品成交额也与日俱增,去年的时候就达到了史无前例的124万元,今年这个数字怕不是要超过160万元,有效弥补了因失去法兰西市场而造成的巨大损失。

    在这些入港船只中,荷兰船只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吨位上,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其次便是英格兰船只了,这些船只部分来自英属北美殖民地,部分来自英国本土,以转口贸易为主。这两家的船只占到了全部外来船只的三分之二,其余的船只则分散在葡萄牙、北德意志、意大利诸邦国等地区。

    库艾特船长甚至还在这些船只中发现了两艘来自库尔兰公国的海船,这些船只当时携带了数百名刚果黑人奴隶以及大量烟叶来到青岛港,全部出售给了东岸人,据说狠狠赚了一笔。不过他们大概不会参加接下来的商品博览会了,因为这两艘船所需的物资(日用消费品、金属工具、武器弹药和豆饼)基本都已采购完毕,据说他们现在将返回位于新库尔兰的殖民点,继续开展自己的殖民大业。

    “不知道纷争一起,这满港的荷兰、英格兰船只还能剩几艘……”库艾特船长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离开了荷兰西印度公司,甚至都已入籍了东岸,但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如今荷兰与英格兰之间一触即发的形势,那是任何一个稍有头脑的老海狗都能够看得出来的,说不好哪天就会突然开战了。东岸共和国海军大量舰船集中入役,没准就有这方面的因素在内。

    想到这里,库艾特船长的心里更是多了一股紧迫感:必须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尽快将手头的余钱投资出去,让金钱旅行起来,只有这样,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对东岸制造业和航运业来说说不定是个机会),他才能够借助这股东风攫取更大的利益。

    购买新星造船厂可转债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嗯,一次购买一万五千元,要玩就玩一把大的,希望能获得丰厚的回报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金钱的旅行(四)

    夏末秋初的大兴港已经初显凉意了,气温只在每日正午的时候略微攀升到20度以上,其余时间都很凉爽。∷四∷五∷中∷文︽,野外的牧民们在早晚间甚至都穿上了长袖秋装,夏日里一直在小河内嬉戏的孩子们也不见了踪影,他们现在都被大人揪到了田地里,一边护理着刚刚长出的庄稼,一边在田埂上栽种一些芋头、黑豆、蚕豆之类的杂粮。

    田边栽种着密密麻麻的仙人掌,这些仙人掌分布地是如此之密集,以至于都形成了一道带刺的屏障——事实上也没错,这就是屏障,一道防止野生动物闯入农地破坏农田的屏障。拓荒的东岸农民们不但要和查鲁亚人争夺生存空间,还要和鸵鸟、美洲狮等动物做斗争,可谓是辛苦无比。

    当然了,给东岸拓荒农民们带来最大困扰的既不是查鲁亚人,也不是美洲狮,而是逐渐从远方蔓延到左近的大蓟丛。这些跟随西班牙人“移民”美洲的旧大陆作物肆无忌惮地在原野上生长着,不断跟牧草争夺着养分,还给土著或罪犯提供了极好的藏身途径。

    不过,再顽固的“敌人”也无法和坚韧的东岸拓荒农民相比!随着一批批新移民的到来,大兴港的控制区域不断向外拓展,村庄越来越密集、公路越来越绵长、农田越来越广阔,无数的荒地被拓荒的农民整饬成了上好的熟地,锄头所到之处,疯长的蓟丛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令人不由得直感叹东岸人战天斗地的勇气。

    村头的一棵老柏树下,孙诚仁怔怔地看着前方正在田间忙活着的蒸汽犁。渗碳的铁制犁铧在绷得笔直的绳索牵引下。顽强地向前掘进着。然后在松软的土地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土沟。这些都是给新来移民开辟的土地。几个月前还是一片荒芜呢,只前期有一些人过来捡拾了一下石子、清理了一下灌木树根而已,现在在国家开拓总局的大笔资金投入下,荒地得到了大规模的开发,只要新来的这一千多明人移民稍稍加把力,抢时间补种一些牧草还是完全可能的。

    “孙掌柜,镇长已经批准你选的地块了,另外。工商所也把营业执照给办了下来,明天就可去取。孙春阳南货铺,至少从法律上来说是不存在开设的障碍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兵团堡学兵干部轻轻走到孙诚仁身后,笑嘻嘻地说道。

    “哦,那太感谢了。”孙诚仁转过身来惊喜地说道,随即,他在兜里摸了摸,拿出了一枚面值五十元的金灿灿的硬币,悄悄塞到学兵的手里,说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霍干部这两天忙前忙活,着实辛苦了。这点钱且拿去买点茶水喝喝。”

    “霍干部”明显是犹豫挣扎了好一会,这才“坚决”地将金币塞回孙诚仁手里,说道:“孙掌柜,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你这钱我不敢收,怕出事。再说了,这两天忙的这些事都是上级交代我办的,没什么辛苦的,我也收了你一罐山茶了,不好意思再多收礼,望你理解。”

    孙诚仁曾有那么一瞬间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在看面前的学兵干部,良久后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学兵干部的肩膀,什么也不说了。他心下觉得这些娃娃干部在学校里学了十年怕不是都学傻了,送上门的钱都不收,这他娘的还是官吗?

    难不成这大东岸的官老爷个个都是两袖清风、清廉无比?想到这里孙诚仁便摇了摇头,因为无论在宁波、登州还是所谓的南铁附属地,当地的一些官员可都是收钱的。眼前这个娃娃干部不收钱,只能归结于其脑壳坏了或者少不更事——或许再干个七八年成官油子后就会习惯收钱了吧?

    孙诚仁是在本月初(3月)抵达正处百废俱兴状态的大兴港的。他此番从明国经阿劳坎港中转不远万里来到东岸本土,其实是身负重要使命的,即如何将在黑水地区发展势头较为良好的孙春阳南货铺引入东岸本土,并开始抢占各县各乡镇市场。

    孙春阳南货铺作为黑水地区快速崛起的商业锁链机构,已经开设了四家门店(蓬莱、烟台、济州和定海),且经营状况都还相当不错,其中三家盈利状况良好、一家也刚刚扭亏为盈,为投资者们赚取了大量的利润。

    不过投资者们(黑水开拓队是最大股东,邵树德、茅德胜、魏博秋等远东军政巨头也隐隐参股其中)的野心与见识远不是实际经营店铺的孙家人所能比拟的,他们才刚刚开设了四家门店呢,就已经把目光打向了炙手可热的东岸本土。这不,孙诚仁一路从海上颠到东岸本土,为的就是在本土开店这回事,并且,他还随身携带了邵树德的亲笔信——而这,显然才是他在大兴港受到高度重视的原因所在。不然,当地上下正开荒忙得要死呢,谁有空搭理一个从明国跨海而来的商人啊?

    至于说为什么不把店开在人口稠密、老百姓购买力强、且购买意愿也很强(这一点尤为关键)的东方县、平安县、镇海县等地,而是开在了人口不过两千五百、土地也刚开垦没几年的大兴港,主要还是为了避开激烈的竞争。因为越是富庶的地方,国营百货商店、私人小卖部、走四方的商贩的竞争越是激烈,孙春阳南货铺以竞争姿态强势闯入,未必就是一个好选择。因此,把店开在新开辟的乌江流域,然后深固根本经营个几年,等全流域渐渐发展起来后,早就扎根于此的孙春阳南货铺自然而然也就趁势而起了。更何况,大兴港离东岸第二座工业重镇铁岭县比较近,本身又是西北铁路的终点和出海口,发展潜力极大,此时正适合以最小的成本布局,然后坐等将来百倍的收获。

    而为了支援孙春阳南货铺在东岸本土布局,远东明国那边也投入了大量的资源,比如他们引入了新的投资者,孙春阳南货铺也经历了新一轮的增资扩股。目前,黑水开拓队在注资后已经将股份提升到了45%,是为第一大股东;而孙家苏州本部那边也悄悄派了多位核心子弟携带大量钱款跑到黑水入股,故股份得以维持不变,仍为40%;而原本占据着两成股份的个人投资者的股份有所稀释,目前只占了15%,不过邵树德、魏博秋等远东首脑人物手里的个人股权比例却稳中有升,并没有丝毫吃亏。

    这次孙诚仁身携二十万元巨款(通过西北垦殖银行黑水分理处向东岸本土汇款)来到南美,已经打算至少新开三家分店了,分别是位于阿劳坎港、靖江港和大兴港的三家铺子。这三家铺子将统一注册孙春阳南货铺的招牌,未来将以远东特产商品为主要卖点,即重点经营远东的药材、茶叶、生丝、瓷器、优质皮革(南美没有的熊皮、貂皮、青狐皮等等)等商品,然后将一些东岸特产运回黑水进行销售,以获取巨额利润。

    而为了达成这一规划,孙春阳南货铺首先得在东岸本土购买一到两艘能进行远洋航行的大船,并且招募到足够的水手,这才能够往来运输货物。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孙春阳南货铺最终也只能如同东部沿海地区的那些商店一样,经营些东岸本土的日用品,赚些微薄的利润,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

    孙家人当然不肯这么得过且过了!这不,在处理完大兴港分店的开店手续后,孙诚仁就将前往东部地区搭乘“信使班轮公司”的船只南下前往盐城港,参加将于4月底举行的新一场海军私掠赃物拍卖会——其中就有好几艘俘获的外国商船。

    手握二十万元巨款的孙诚仁,到时候不出意外将成为拍卖会上风头最劲的人物——打算购买俘获商船的各路投资者们将会被一掷千金的黑水土豪直接吓尿——包圆个三五艘船只不在话下。只不过船只好买,这水手就不好招募了啊!得,说不得到时候还得花钱重金挖墙脚,反正他头上顶着邵树德、魏博秋、茅德胜、黄仪等人的招牌,倒也不虞在东岸本土被人阴了。重金挖几个航海的老师傅,再随便招募一些傻不拉几的意大利农民,上船后边开边学,顺着大洋直接开往大明——孙诚仁设想的是如此之美好,以至于他根本没考虑这样的船只和这样的人员配置,到时候究竟会有几艘船只能安全抵达远东明国。

    不过呢,不管怎样孙家人的心气还是值得表扬的。在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花费大力气将白银运往明国后,他们又从明国携带了大量金银来到东岸,不经意间使得金钱在世界三大洋内完成了一次空前绝后的“旅行”。而这种金钱的旅行,势必也会为两地百姓(黑水和东岸本土)带来巨大的商业、文化和人员方面的交流,促进两地的发展,当其规模越来越大之后,相信更会对东岸现行的航运、经济秩序都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金钱的旅行(五)

    1652年3月9日,晴,罗洽县罗洽港。

    罗洽纺织厂的外方(热那亚)经理西里古今天一改往日百无聊赖的慵懒状态,他穿上了许久没穿的得体服装,打理了下自己的胡须和头发,然后叫了一辆公务马车——作为合资厂的外方经理,西里古有权随时动用厂里的公车——屁颠屁颠地赶到了码头上,迎接刚刚乘船抵达罗洽港的多利亚家族的马里奥,他的后台老板之一。

    装饰简单的公务马车很快就接上了正在码头上等待的马里奥及其随从,然后一干人便驱车直奔城内最著名的罗洽宾馆下榻——罗洽纺织厂已经在那里包下了整个顶层(第三层)的房间,作为马里奥及其随从的居所,费用嘛自然是从合资厂的接待费用里出了。

    坐在宽敞舒适的大型马车里,马里奥看了一会窗外平整的煤渣公路,然后转头朝略显拘谨的西里古笑了笑,说道:“每次来东岸都感觉过了好几十年一样,上次来的时候罗洽港就在修建栈桥、仓库、公路、防波堤、灯塔、货场和炮台,现在几年时间过去了,这里仍然在修。上帝,以我所见,罗洽港的设施即便是在威尼斯和热那亚,也是一等一的,但东岸人竟然还没满足!他们还在像辛勤的蜜蜂一样,不停地扩建着自己的窝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信念在支撑着他们做类似疯狂的事情呢?”

    “作为东岸共和国政府指定的大宗贸易港口,罗洽港现在已经能够同时停泊不下二十艘大型海船了……”作为在罗洽港任职多年的西里古,对这个城市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只听他一一罗列分析道:“英格兰人、荷兰人运棉花来的船只;东岸人自己运海产品来的船只;荷兰人运粮食走的船只;东岸人自己运煤炭、木材来的船只;葡萄牙人运布匹、豆饼和豆油走的船只;东岸的南铁公司运建筑材料的船只,等等,我都数不清了。这座热闹的港口。无论在哪个月份,都有差不多十几二十艘船只同时停靠着——生意繁忙的月份可能还不止。是的,这个港口也许就规模来说在旧大陆不是最好的。但就码头规划的精妙、港口设施的齐全、整体建造的坚固性而言,确实是无与伦比的。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样令人赞叹不已的港口在这个国家并不是唯一的……”

    马里奥听了后与随从交换了下眼色,然后便沉默不语了。而他们的沉默也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罗洽宾馆到了,罗洽纺织厂专门派出了两名接待人员指引他们入住各自的房间,然后便邀请众人在宾馆一楼宴会厅内用餐。

    考虑到来宾的热那亚背景,午餐之中意大利风味的菜肴占据了多数。得亏东岸佛罗伦萨商站这些年来一直在大量采购各种意大利食品(如火腿、甜酒、奶酪、黄油等等)——这种东西在东岸本土销量不错,因为有着众多的意大利裔移民的存在——因此这顿午餐才得以办得足够丰盛。

    午餐结束后。纺织厂的联络人员告辞返回厂里,将空间留给了热那亚人自己,他们尽可以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谈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该从哪里说起呢。”马里奥斜倚在做工精细的硬木椅背上,手里端着一杯清香扑鼻的茶水——这种茶毫无疑问产自宁波府奉化县,在如今的东岸非常流行——缓缓说道:“罗洽纺织厂成立这几年来,随着波斯生丝进口渠道的打通,现在生意规模越来越大,利润额也稳步攀升。去年的分红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银行里拉(约合8.2万元),今年的情况只会更乐观,因为越来越多的西班牙人接受了我们的产品。我们的丝绸制品依靠着极大的成本优势,使得以前一些买不起的绅士也能够享用起这种奢华的服装了,这简直太妙了!圣乔治商行的皮纳尔迪先生告诉我。保守估计今年整个大西班牙地区的丝绸服饰的销售额将在去年的基础上上升四成,由此可见罗洽纺织厂今年的分红情况……”

    七十万里拉!西里古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下今年罗洽纺织厂给多利亚家族的分红,上帝,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啊!想当年,他们根本就没投资多少钱,但现在却极有可能获得每年超过一百万里拉的稳定分红,这样的投资回报率,也就只有在东岸共和国这样的新大陆国家才会出现了吧?在意大利、西班牙甚至法兰西(意大利商人大量在法国开设丝绸纺织工场),可能会有这种投资回报率么?别的不说。光原材料(主要是生丝)的来源就愁煞大部分人了吧?西里古隐隐听说,当年东岸人是将强大的主力战舰直接开到了波斯人的大门口。这才签订了一定额度的生丝贸易协定,否则也是行不通的。

    “如今热那亚的资本是越来越过剩。圣乔治商行的年金收益率已经跌到了1%附近,这也意味着这项投资已经变得毫无价值。但问题是,过剩的资金仍然找不到宣泄的渠道,只能涌入公债市场或投资年金,要么就是借钱给外国商人乃至君主,但这都很不可靠。”果然,马里奥很快就谈起了如今热那亚共和国资本严重过剩的现状。

    这个人口不过区区五六十万的西地中海小国,实在容纳不了汹涌澎湃的巨额资本,因此该国商人只能不断寻找新的投资热点。若在以前,他们的目光或许会局限在繁荣的阿姆斯特丹市场,但如今,他们有了另外一个不错的投资对象,那就是新大陆的华夏东岸共和国。

    资本已经过剩到投资摩洛哥王国的热那亚人,其实并不介意他们的投资对象是主的子民还是异教徒,他们更看重如何才能让他们的资本尽快增值——当然,如何保住他们庞大的资产也是个问题,毕竟欧洲觊觎他们财富的君主实在太多,因此分散投资就成了必然。

    作为热那亚共和国的老牌商业家族,多利亚家族之前在东岸的成功投资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尤其是和他们家族联系紧密的其他家族,对于投资新兴的东岸共和国充满兴趣。之前投资南铁公司或者说给予东岸共和国优惠贷款只不过是小试一下水,接下来的投资才是大头——马里奥这次就代表了很多老牌投资者的利益,如果在东岸考察、谈判顺利的话,他很可能将为东岸共和国带来超过一千五百万银行里拉的巨额投资。

    热那亚人如今真是急了。他们失去了贷款给天主教国王(哈布斯堡王朝)的权力,在商业方面又遇到了荷兰人与犹太商人的强劲挑战,日暮西山之势非常明显。而为了挽回这一切,他们必须尽快获得新的投资渠道,获得新的利润增长点,否则必将渐渐在欧洲被边缘化。

    东岸人的横空出世给了资本充裕的热那亚人以遐想的机会,而罗洽纺织厂的成功更是鼓舞了热那亚人的勇气,于是,他们打算开始大举投资东岸共和国,而首批金额很可能就达到一千五百万里拉——说实话,这个数字对闲置在各个商业网点内的海量热那亚资本来说,真的不能算什么大数字。

    “……如果想要投资的话,我建议可以投资东岸铁路。”西里古在和马里奥聊了半天后,双方渐渐聊到了具体的投资项目上,西里古在思索很久后,终于提出了这个建议:“虽然我也不是很熟悉这个新型运输方式,因为东岸人并不想让外人过多了解这个神奇的东西。但毋庸置疑的是,它的运输能力是极为强大的,如果好好规划的话,一定是一笔非常不错的买卖,就像罗洽纺织厂那样。”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马里奥让随从把这条仔细地记下,作为接下来与东岸政府商谈的重点,然后又继续追问道:“还有别的不错的投资项目吗?无论回报快的还是回报慢的都可以说来听听,在这方面我们不是很介意。”

    “投资南铁公司吧。”西里古直接说道。

    “已经不行了。”马里奥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在这家公司内的股权比例已经到了顶,不允许继续增加了,说点别的什么吧。”

    “那就只有仿效罗洽纺织厂的案例,与东岸人合资设立新的工厂了。我们可以从意大利请来熟练的工人,然后提供销售渠道,再投入一定量的资金,辅以东岸人先进的生产技术,一定可以获得令人满意的回报的。”西里古直截了当地说道,“没有什么比这种方式更可靠,同时也更容易令双方接受了,因为这等于是综合了我们各自之间的优势,互惠互利、共同赚钱,东岸人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接受的。”

    “听起来很不错。”马里奥评价了一句,然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还在考虑,考虑该怎么样才能从东岸人那里获取更丰厚的利益,毕竟,他也想把手头的资金更有效地配置到各个行业中去,而不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撒钱。(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金钱的旅行(六)

    “热那亚人到哪了?”许信捧起了一份会议纪要,靠在柔软的马车坐垫上,打了个哈欠,然后漫不经心地翻看了起来。这份会议纪要的主要内容还是这两天外交、贸易部门与以多利亚家族为代表的热那亚商界人士的“磋商”记录,热那亚人试探性地提出了很多想法,东岸人同样“礼节性”地给予了一些回应,即目前两者之间尚处于试探状态,正式的谈判还未展开。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东岸政府的贸易官员们了解很多事情了。

    “目前还在东方宾馆里头与我们的商人进行着商谈,领头的马里奥.多利亚先生提出想面见您甚至刘主席,按您的意思,我们暂时委婉地回绝了。”秘书坐在许信身旁,轻声说道。

    许信听了不再言语了,只见他稍微捶了下自己的腰,然后便换了个姿势,翻看起了会议纪要。会议纪要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主要是热那亚方面试探性地提出向东岸进行更大规模的投资,且条件非常优厚,即他们将从法国、西班牙以及意大利部分地区的手工工场中抽调部分熟练技术工人,到东岸共和国来与东岸政府一起设立合资工厂,以便就近利用东岸强大的生产能力与无与伦比的成本优势。

    其中,商品设计、款式和精细加工方面由热那亚人完成——或者由热那亚人提供指导——其余部分由合资工厂生产,总之一切仿罗洽纺织厂的旧例,双方各拥一半股份,对半分红,公司基建、运营和生产由东岸人负责(热那亚人需要投入一笔资金,数额待定)。热那亚方面只派驻一名经理及数名随从做联络之用,产品销售原则上双方共同解决——但实际上由于热那亚人在欧洲的渠道优势,这方面还需要多仰仗对方。

    这个方案本身没什么花头。也早就获得了双方共同的认可,如今唯一变化的。就是热那亚人投资的行业变多了。比如,他们打算在东岸设立一家干酪作坊,并从托斯卡纳、帕尔玛等地派遣数十名精擅此道的老师傅前来东岸,利用他们在奶制品行业数十年的生产经验,与东岸工业化生产的思路相结合,制造出能够在欧洲市场有销路但又成本低廉的干酪。

    再比如,他们甚至打算将一些针织品的手工工场整体搬迁到东岸来,因为目前设在法兰西的这些工场本身面临着极大的危机(战争威胁)。如果迁移到东岸来的话。那么不但会获得一个较为安全的生产环境,另外还能就近利用廉价的纺织原材料进行生产,成本为之大减——迁移工场的行动虽然不会太容易,但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就是了,他们只需说服部分熟练的技术工人来到东岸即可,其他不足人员就地招募培训,慢慢来就是了。

    总而言之,热那亚人的投资项目涉及针织品、奶酪、火腿、酿酒、搓绳、制桶、造纸等十余个行业,涉及人员近千人。一旦双方顺利达成协议,那么热那亚人将用两到三年的时间逐步进行投资并迁移部分工人。以便尽快重新恢复生产,为他们赚取足够的利润。

    当然了,热那亚人投资的项目并不全是瞄准欧洲市场的。其中也很是有些针对东岸及秘鲁市场的商品,但东岸人对此毫不介意,因为东岸国内正大量缺乏着这些熟练的手工业者呢——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机器制造的——有人送上门来,又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看了一会后,许信便将会议纪要轻轻地放在一旁,然后静静思索了起来。

    实话实说,热那亚人这次的投资诚意还是蛮足的,涉及多个项目,不但能为东岸撸来近千名宝贵的手工业者。还将带来大量的投资——而且这份投资的规模还相当不小,总金额很可能高达一千五百万银行里拉。这令许信略微有些满意。毕竟,在东岸经济规模越来越大的今天。热那亚人若是还想搞些几十万的项目糊弄人,那可就太没意思了。一千五百万银行里拉的总投资,呵呵,还算马马虎虎。

    不过,就凭以上这十来个项目,可消化不了一千五百万里拉这么大额度的资金。热那亚人若想深入投资东岸,势必要开展一些别开生面的项目。

    “热那亚人对投资西南铁路这个项目怎么看?”既然热那亚人提出了这么多建议,来而不往非礼也,东岸人自然也向他们介绍了一些在东岸“炙手可热”的项目,比如西南铁路这个“老大难”项目。

    所谓的西南铁路,这在东岸也是个老话题了,多年前就有人提出过,甚至政府和私人还出资修建了一段从下伊河镇(南岸部分)到宁津乡的单线铁路(即下宁线,全长约40公里)。只不过后来政府把主要精力转移到了其他地方,私人资本也无力糊弄西南铁路这个大坑,因此这段铁路便停下了搁置不前。在大荒农场、灌木农场、光荣农场经营大农场的投资者们,以及附近桃园乡的居民们,纷纷修了一些简易砂土公路连接到下伊河县宁津乡,作为苦逼的和外界交流的通道。

    不过如今显然不同了,在获悉了有冤大头愿意投资铁路后,国家铁道总局的官僚们立刻从故纸堆里拣出了当年所做的计划书,然后将之上报给政务院,请求他们联合各部委,忽悠热那亚人投资建设西南铁路。当然了,投资建设西南铁路的前提,是热那亚人从旧大陆自行招募劳动力并提供薪资衣食,东岸方面则免费提供各类建筑材料、铁轨,以优惠价格租赁各种工程器械。铁路正式通车后,前三十年的运营权将由东岸和热那亚共同出资成立的一家合资公司拥有,该公司仍旧向双方对半分红;三十年期满后,西南铁路收归东岸国有,但会支付热那亚人一笔合理的费用(数额另行协商)。

    老实说,这份计划还是挺坑人的,因为规划中的西南铁路将是一条横贯整个东岸内陆的大动脉,其起点在下伊河镇,途经宁津乡、大荒农场、光荣农场后朝西南而去,穿越渺无人烟的西大荒草原,至乌江流域的靖江港为止。就里程而言,几乎又是一条西北铁路级别的大动脉,若是建成,意义极为重大,因为这意味着原本荒凉闭塞的西大荒内陆成了可供开发的大后方,这对于华夏东岸共和国的战略安全来说极为重要——他们终于可以把一些重要设施或需要严格保密的单位迁往内陆安全区域了。

    不过这铁路的区位优势看似不错,但问题就出在所经沿线如今一片荒芜,渺无人烟。既无人烟,那铁路的投资者们又如何收回成本,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么热那亚人即便资本过剩急于宣泄,怕是也不会随意拿钱出来打水漂的,因此东岸人也必须拿出一些实质性的好处出来,否则热那亚人恐怕不会轻易上钩。

    “马里奥.多利亚先生对铁路这种新的运输方式很赞赏,他本人表示希望亲自乘坐一下火车。另外他还指出,鉴于铁路建设的高昂成本,他希望我们能够拿出一份具有很强盈利前景的计划书来说服他们投资。否则的话,他只能出于友情购买一些我国发行的建设债券,而无法承担投资巨大却又前景不明的未知事物。”秘书立刻一板一眼得回答了起来。

    “不轻易入坑,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许信点了点头,“西南铁路目前来看摆明了是不赚钱的项目,自然没什么吸引力了。依我看,不加点码估计他们不会轻易点头。这样吧,我们承诺动用回购条款将下宁线这段40公里的铁路收归国有,然后将其整个置入西南铁路之中,将来由双方共同经营;另外,我们还承诺在伊河上方修建一座铁路桥,以连通下伊河镇南北两个部分,并使西南铁路与西北铁路连通,当然,这座铁路桥同样可置入合资公司名下;最后,靖江港码头的三十年经营权也可以无偿置入合资公司名下,前提是他们投资续建剩余的码头设施并疏浚附近航道。这些条件不要一次放出,谈判的技巧你们也懂的,一点点和他们磨。不要怕伤感情,热那亚人如今是有钱没处使,诚意很足的,现在只要价码谈拢了,他们投资的概率很高。”

    “另外,就说我国政府打算在西南铁路沿线新建一些定居点,将来盈利的前景还是很大的。”许信又嘱咐道。他说的这倒也不是虚言诳骗,而是东岸政务院已经确确实实决定在后世塞多.科罗拉多小镇、卡皮亚.德尔绍塞小镇以及巴伦蒂内斯小村附近分别修建三个定居点:鸣鹤堡、溪口堡和白沙堡——三个定居点的居民几乎全部来自宁波府,这从其地名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三个定居点目前已经有人在做前期准备工作了,而移民也已经准备就绪,就等送来了。至于说建设所需的海量建设材料,部分靠邻近的老定居点提供(前提是有建筑材料厂),若是不足的话就只能自己先住地窝子对付着了。而在这三个定居点建设起来后,辅以附近其他六七个老定居点,差不多也有那么一丝说服人家投资修铁路的效力了,毕竟铁路辐射的人口增加了嘛。(未完待续)

    ps:书友梁向俭的同人《西望:从华夏到东岸》写得非常不错,大家有空的话不妨去围观一下,网址/book/书号:3485354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金钱的旅行(七)

    又一车新移民抵达了越溪乡以东二十余公里的铁路修建工地上。

    新来的移民在学兵干部们的催促下,扛着工具、背着行囊,陆陆续续下了车,然后排成四列歪歪扭扭的队伍,向建筑工地而去。他们将与从越溪乡方向步行过来的台州府宁海县移民一起,为西北铁路四期的如期完工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当然了,这些移民如今都已是国家铁道总局的预备职工,只需学会东岸标准语并渡过短暂的考察期后,就可获得东岸国籍,并同时晋升为铁道总局的正式职工。可以看出,他们比欧洲裔男性入籍要方便得多(白人男子已占东岸人口的10%),这本身已经是巨大的优势了,足以让他们比那些白人男子更容易提升社会阶层。

    对了,越溪乡的地址位于后世的维拉小村(vera)附近,以宁海县移民居多,故命名为此。这个定居点目前仅仅只有少许砖瓦建筑,大部分仍是供定居者临时居住的草棚,定居者之中只有少数在平整着土地,准备在入秋的时候种上一些蔬菜,这样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也不至于毫无收获;而除了他们之外的大部分定居者呢,则被乌江地区行政公署临时征调到了东面的铁路工地上,打算先把铁路修通到越溪乡再说,那样干什么事情都会方便不少。

    在送完这些新来移民并卸完物资后,下午两点,从铁岭县方向开过来了一节蒸汽机车,然后将空空如也的列车整个拉了回去。而在这趟列车返回后,第二天(3月20日)上午,又一队人从越溪乡方向乘马车而来。领头的赫然是老当益壮的退休执委、全国铁路督办彭志成。

    已经五十多岁的彭志成骑着一匹神骏的战马,一马当先冲到了工地一侧,而紧跟着他的还有四五名随从。看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这些平日里以坐办公室为主的白衬衫们若论起骑术和体力来。竟然连彭志成都有所不如。

    “多利亚先生,这就是我们正在修筑中的铁路了。”彭志成一手拢着马头,一手用马鞭遥指延伸到天际边的西北铁路,笑吟吟地说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秘书立刻将其用西班牙语翻译了过去。

    “我看到了。”马里奥.多利亚从马车车厢里钻了出来,脸色苍白地说道。他们是在大兴港下船的,然后便搭乘马车赶来了深处内陆的西北铁路建设工地。显而易见的是,这段旅程貌似不是很舒服。颠簸的旅途让马里奥饱受折磨,恶心不已。

    “很神奇的路,我在旧大陆从未见过。”马里奥忍受着些许不适,走到了已经铺设完毕的铁轨旁,弯下腰用手摸了摸,然后又仔细看了看铁路的构造,最后由衷地发出了感叹:“全是用优质钢铁建造的道路,这是何等的奢侈啊!看来我可以建议圣乔治商行以后订购更多的来自东岸的钢条了,因为看起来你们生产钢铁的能力极其强大。”

    西北铁路四期所需的铁轨全部产自铁岭特钢及西部锻压等骨干型企业,然后通过火车就近运输到建筑工地上。一段段向前铺设铁路,最终目标乃是打通整个内陆地区,延伸至乌江之畔获得出海口。

    “但我并不认为旧大陆需要多少我们生产的钢条。这种生意的前途非常有限。”彭志成翻身下马,走到马里奥身前,说道:“多利亚先生,我认为你们需要的是更具投资前景的大型项目,请注意我所说的‘大型’这个词,只有投资数额在三千万里拉以上的项目才值得贵国过剩的资本流入。”

    “三千万里拉不是一个小数字,特别是我还没看到过传说中的火车的时候。”马里奥摇了摇头,说道:“光靠一些数字和文字描述,是说服不了我的。”

    “你会有机会乘坐上火车的。就在今天下午。”彭志成面色凝重地说道。说实话,按照他的本意。是不同意让热那亚人乘坐火车的,因为这种战略级别的东西实在太过于敏感。贸然让外国人乘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只不过以政务院为大本营的文官集团对此很是热衷,他们对说服热那亚人投资非常着紧,因此下限放得也比较低,对于是否允许热那亚人乘坐火车的事情,只略略讨论后便同意了,这让彭志成这个老军头很是恼火。

    只不过文官们的理由也非常充分,那就是铁路这种东西其实早就在欧洲人的圈子里小范围流传了,有意无意见识过这种新型运输工具的外国人也很多——当然多数是远远见过,毕竟从海上观察开进罗洽火车站的列车还是比较简单的——再加上一些潜伏间谍打听出来的消息,火车这种东西怕是早就被一些“有心人”所熟知了。

    文官们同时还指出,欧洲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出现火车的可能性,因为缺乏必要的工业基础和技术基础。首先他们缺乏大量优质的钢铁,其次缺乏加工制造技术,然后还缺乏铁路的设计、建设技术,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们根本生产不了哪怕最原始的蒸汽机车——这是东岸政府所严格保密的核心技术。基于此判断,文官集团们认为邀请热那亚贵宾乘坐一趟火车,以坚定他们的投资决心,似乎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就这样,在今天下午,马里奥及其随从就将乘坐一列往工地上拉建筑材料的列车经铁岭县抵达下伊河县,彻底感受一下铁路时代的来临。而彭志成等人虽然很不满政务院的决定,但多方考虑之后,终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当然他们也没彻底屈服,这些家伙费尽心思将这列火车车头的大部分用东西笼罩了起来,以免被外人一眼看破虚实——虽然这看起来效果有限,但总聊胜于无吧。

    下午三点的时候,随着一声汽笛长鸣,刚刚卸完物资的列车开始缓缓启动,准备返回铁岭火车站加煤加水,而在这列车的客运车厢内,马里奥、彭志成等人则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伴随着车体有节奏的晃动,以36公里的时速朝前方行去。

    马里奥等人的表情此时可以说是要多惊讶就有多惊讶,他们似是无法相信传言中的一切都是事实,东岸人的火车真的如同人们哄传中的一样是一种划时代的交通工具——相信若不是时机不合适的话,他们一定会闯入前部机车上看个究竟的。

    火车抵达下伊河镇火车站时已经是晚上了,但马里奥.多利亚等人仍然兴奋异常,他们似是完全被火车这种交通工具所征服了。甚至于,马里奥已经顾不得矜持,言语中多次流露出了打算投资东岸铁路的意愿,前提是规划中的西南铁路的运输任务与西北铁路一样繁忙,毕竟只有这样投资高昂的铁路才会有收回成本的可能。因此,他现在急切地想去西南铁路沿线看一看,看看那里究竟发展得怎么样了。

    而西南铁路沿线的状况自然令热那亚人大为失望了,数量不多的定居点、一望无际的农场和稀疏的人烟已经足够形容这里的现状了,这令在附近转悠了好几天的马里奥有些踌躇,他担心如果东岸人的发展没跟上的话,西南铁路的盈利前景恐怕也将会蒙上一层阴影。出于这样的担心,马里奥表示,如果想要热那亚资本大举投资东岸共和国的西南铁路,那么协议里必须加上一条,即:在铁路正式全线通车后的三年以内,热那亚人有权以六千万银行里拉的价格将整条铁路连本带息出售给东岸人,否则他们将不予投资,因为不确定性太大。

    政务院对于热那亚人的担心表示理解,他们也派出专员向马里奥解释东岸人的规划,即他们将会在铁路沿线安排密集的定居点,以充分利用这条铁路带来的红利开发内陆地区,西南铁路的盈利前景将会非常看好。不过马里奥显然不会被东岸人随意忽悠,他坚持将那条东岸回购西南铁路的条款加入协议之内,否则他们肯定不会投资西南铁路。

    就这样来回扯皮了几天后,3月28日,执委会最终还是同意了热那亚人提出的条件,然后双方这才派代表坐到了一起,正式展开了包括西南铁路在内的十多个项目的合资谈判。不过毫无疑问的是,其他项目的光芒完全被西南铁路掩盖了,这项总投资很可能将在三千到四千万银行里拉之间的超级项目——由热那亚人负责在旧大陆招募劳工,然后到东岸来修筑铁路,同时他们也需负责劳工的薪资衣食,等于是“自带干粮”修铁路——完全不是那么十几万、几十万里拉的“小项目”可比的。

    谈判最终持续了一个月左右,4月30日,在青岛秋季商品博览会开幕的前一天,双方终于达成了一份初步协议,而热那亚人也很有诚意地通过拉普拉塔银行青岛分行向东岸人的户头转入了一百万里拉的意向金,作为一些项目的前期投入。至于备受关注的西南铁路项目,马里奥表示他还需返回欧洲与各个家族进行协商,同时调集如此庞大的资金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因此他估计最乐观的情况是今年年底前与东岸人进行第二轮磋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印第安的毁灭者(一)

    “人类与狗共有的疾病有65种;与牛共有的有50种;与绵羊、山羊共有的有46种;与猪共有的有42种;与马共有的有35种;与家禽共有的26种……”立于神武乡(后世巴西马里亚纳门特尔小村附近)乡政府门前的一块晒场上,穿二代、宪兵队中士郭普夏戴着厚厚的口罩,看着躺在他面前的几具瓜拉尼人尸体,略显嫌恶地摆了摆手,示意手下人拉出去深埋了事。

    他的脑海中回响起了自己在医疗部门工作的父亲经常念叨的话语,虽然他根本弄不清楚人与这些牲畜到底有哪些疾病是共有的,但这已经不妨碍他了解很多事情了,比如眼前的这一幕。

    事实上眼前的这几个正值壮年的瓜拉尼人并不是死于东岸人的捕杀,他们是死于未知的疾病。这几个瓜拉尼人原本是活跃于附近的瓜拉尼游击队的成员,以袭击东岸拓荒者为主,一直是宪兵队和东岸陆军欲杀之而后快的对象,只可惜他们一直很警醒,对附近的地形又熟悉,因此一直没能令东岸人如愿,屡屡逃脱逍遥法外。

    但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他们没死于东岸人的刀枪,却莫名其妙地倒在了疾病上面,让人哭笑不得。杀死他们的罪魁祸首——或者说“功臣”——不是别的,而是附近田野里不起眼的农家肥。

    众所周知,在东岸农村,人畜粪便一直是一种宝贵的资源。农民们将其收集起来,然后堆在田间以维持地力,但这种含有大量病菌和寄生虫的排泄物也许对来自旧大陆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威胁,可对从未接触过此类病菌(这往往意味着缺乏足够的免疫力)的瓜拉尼人来说,就足够致命了,一种或数种对他们来说极为陌生的疾病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面对医生给出的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负责附近区域治安的郭普夏也有些无奈,同时也有些不解。按理说这些瓜拉尼人应该接触过西班牙人的呀,那些圣方济会的传教士们非常热衷到蛮荒地带归化印第安人。因此印第安人经常能够从西班牙人那里搞来牲畜,也经常和西班牙人接触——这意味着他们对这些旧大陆的疾病有一定的耐受力——可为何在东岸农民抵达此地后一个个都这么“弱不禁风”地倒下了呢?

    郭普夏想了半天。不得其解,只能简单地理解为这些瓜拉尼人与外界接触得还比较少,对旧大陆病毒的抵抗力还非常弱,体内没有获得足够的免疫力以帮助他们逃脱灾难。当然还有一种新的解释,这是西湖县牧草岭乡的邵元义邵医生在某次医学会议上指出的,他认为虽然这些瓜拉尼人或许与西班牙人接触过,也接触了一些致病病菌,但他们还从未有机会与来自远东的明人接触。因此明人携带的大量病菌对它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新的威胁。

    邵元义的这种说法现在越来越多地得到人们的支持,因为大家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发现,来自欧洲的女奴有时候会感染一些不常见的疾病,而这些疾病以前很少在欧洲出现,多半只在远东出现;同样的,明国移民也偶尔会感染一些来自欧洲的疾病,由于他们很少接触这些疾病,体内的免疫能力有限,因此造成了一定的死亡——也得亏东岸人极其重视对传染病的防治,一经发现。立刻隔离,绝不手软(甚至就连发过病的房屋都会烧毁),因此很多疾病只在小范围内流行过。患病人数往往不过千余,死者不过数百,并未酿成地区级甚至全国级的疾病大爆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郭普夏本人对邵元义的这种说法将信将疑,但也不可否认在东岸这个移民国家,各类疾病的发病率是很高的,同时也造成了大量人口——尤其是婴幼儿——的死亡。盖因这个年代的人不像后世那样处在一个高度流动性的社会中,身体从小就接触各种各样的疾病(意味着综合免疫力较高),他们往往一辈子都住在一个地方不挪窝。身体也许对本地病的免疫力达到了极高的水平,但在外来疾病面前往往非常脆弱。这从古代各个地方频发瘟疫就可以看得出来——很多瘟疫的病源其实就是由外乡人带过来的其他地方的疾病而已。

    在东岸共和国这么一个流动性较强且外来移民很多的国家,疾病种类的多样和多发是大概率事件。欧洲人带来的白喉、猩红热、斑疹伤寒、淋巴结鼠疫、梅毒等疾病,非洲人带来的恶性疟疾、丝虫病、钩虫病、雅司病、热带皮肤病等,以及各方共有的天花、结核病、水痘、麻风病等疾病,将东岸人里里外外地草了个遍。

    要不是政府一开始就对外来移民进行检疫隔离(此项措施对有潜伏期的疾病无多大效用,但对有明显症状的病还是可以及时预防的,比如上个月东岸就拒绝了一艘来自新英格兰的船只入港,因为传闻那里正在大范围流行黄热病);要不是政府从一开始就强制人们定期洗澡、理发、穿干净衣服;要不是政府从一开始就对公共卫生极为重视;要不是政府从一开始就极端重视对疾病的预防和隔离;要不是政府一开始就组织民众灭鼠、灭虫、灭蝇,东岸共和国怕是已经经历了数次疾病大流行了。这些疾病大流行无疑是极为可怕的,往往会造成数万人的死亡,但东岸现在每年至多只有几千人因病死亡(少的年份甚至只有一两千人),已经是一项足以令人称道的成绩了。

    眼前这些印第安人死于何种疾病郭普夏不知道,而乡里那名水平有限的医生同样看不出来。但为了避免麻烦,郭普夏还是命令民兵们将这些尸体挖坑深埋,以免传染给周围的明人移民——这可不是开玩笑,很多定居点曾经因为没有及时焚化或深埋病死者的尸体而造成疾病二次流行,这在卫生部的下乡宣传中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而随着郭普夏的命令下达,在两名宪兵的监督下,数名戴着口罩、身披白大褂的民兵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然后将尸体放下担架,慢悠悠地抬到了远处,准备挖坑深埋,不留后患。

    看着民兵们远去的背影,郭普夏的脑海中却也闪过了很多念头,其中多数都是如何消灭瓜拉尼人的“毒计”。比如将患病的人畜尸体投入他们的定居村庄附近,比如污染他们赖以为生的水源等等,但考虑到这些做法太没有下限,且这些瓜拉尼人本身也是宝贵的劳动力——国内各基建工地上正大量缺着呢——如此随意消耗在疾病的侵袭下委实太过可惜了一些,因此郭普夏便强自按捺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不过不论东岸人是否有意,随着他们拓荒西进的步伐不断提速,原本过着半与世隔绝生活的瓜拉尼人,必然会受到外来殖民者及殖民者带来的疾病的双重冲击,人口锐减已成必然之事。也许用不了多少年,如今在东岸大草原上已经所剩无几查鲁亚人的下场,就是他们明天的真实写照。白人、黑人、黄人浑身沾满着他们前所未见的病毒,一手持剑一手持犁,抢走他们的土地和家园,奴役他们的身体与心灵,简直就是印第安人的毁灭者与大恶魔。

    而在这些恶魔中,最凶狠、最残忍,也是最“不要脸”、最“不修牌坊”的无疑是东岸人了,他们压根就没把野蛮人当人看,肆意杀戮、抢劫与奴役,然后用压榨得来的果实滋养他们的国民,扩展他们民族的生存空间。

    据东岸梅机关的统计数据显示,原本他们估算中生活在南、北鸭子湖地区的瓜拉尼人数量在二十年前可能有三十万人之多,但现在他们认为能有个5-10万人就很不错了,其中部分人口损失于巴西圣保罗捕奴旗队的各种活动,部分损失于东岸人发起的清乡行动,部分死于因为战乱而导致的饥饿,不过以上三种死因都远远不能和最后一种相比,那就是各种致死疾病的侵袭,这才是造成瓜拉尼人人口大量损失的最主要原因。

    东岸人在雅库伊河沿岸、在湖西丘陵地区的松树林间的拓展为何如此顺利?难道是因为军部吹嘘的我大东岸将士英勇善战吗?或许有这方面的因素,但绝对不是全部,或者连主要原因都不是,大部分的瓜拉尼人,应该都是无声无息地死于疾病的笼罩之下。

    “印第安人的毁灭者,哈哈,西班牙传教士给我们取的这个绰号还真是贴切呢。”郭普夏将洁白的手套摘了下来,然后给自己点了个烟斗,美美地吸了一口后,望着神武乡政府外一望无际的耕地,笑着说道:“印第安人死于疾病,我们却没事,这明显是天尊的眷顾,说明天命在我,哈哈,野蛮人终将消亡,这片沃土终将属于我华夏东岸共和国。”(未完待续)

1637年度城镇统计

    不知道为什么,发在163年地图里面的排版一直很乱,干脆重新发一个吧。£∝,.  .首都地区:

    东方港:分为南城、北城,截止163年11月人口约5000余人,中央政府所在地。重要机构有政务院(及下辖部委)、联合参谋本部、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自然科学研究院、大鱼河干部学校、航海学校、东方中学、大鱼河海军造船厂、大鱼河兵工厂、铸币厂、造纸厂、东岸公司、建材公司、南海运输公司、机器纺织厂等。

    定远乡:位于大鱼湖畔,全国最大的农业基地,耕地面积一万三千余亩。截止163年11月城镇人口约2500,农村人口约1500。重要机构有乡政府、定远陆军军官学校、建材厂、盐场、渔产品加工厂、捕鱼队等。

    河南堡:东方港西南约五公里处,位于大鱼河与南岸森林之间。截止163年11月人口约900。重要机构有河南玻璃厂(生产酒瓶、量具、化学实验用品、望远镜等光学制品)、伐木队、木材加工厂等。

    牧场乡:位于东方港北城西北方约十五公里处。截止163年11月城镇人口约1200,以畜牧业为主,自从农业部畜牧局迁过去之后,发展迅速。目前拥有军马六百余匹、挽马一千余匹、肉牛五百余头、奶牛五百余头、绵羊两千余只、猪四百余头,产出大量的皮、毛、肉、奶,拥有皮革鞣制、再加工能力,是下一步产业规划中发展的重dian。

    西岭地区:

    罗洽港:位于罗洽湖东岸出海口,人口约三百,以港口运输、修理船只及农牧业为主。

    兵团堡:执委会近卫学兵团所在地,人口约1200余人,开辟有一定的农田自给自足,此外还有一些棉田。

    伊河地区:

    下伊河堡:位于伊河中下游后世三十三人城附近,人口约四百,承担过往船只的运输补给,经济上以农牧业为主。

    长山堡:铁矿区,人口七百,以开采铁矿为主。补给大部靠外运,铁矿区通往伊河的运河沿岸开辟有少量农田,放养了部分山羊。

    鸭子湖地区:

    镇海乡:位于鸭子湖出海口,海军基地、北方舰队母港,拥有完备的海防炮台设施,整个城区已要塞化,截止163年11月人口约3000人。重要机构有镇海造船厂、锚链厂、船具厂等,港口位置极端重要,一面扼守鸭子湖出海口,一面承担两湖运河(米林湖—鸭子湖)流通节dian,同时还承担北煤南运中转港口重任。

    煤河乡:位于平安镇上游,人口约1200,以煤炭工业为主,辅以少量农业生产。重要机构有平安煤矿、洗煤厂、蜂窝煤厂、建材厂(以煤粉、煤灰烧砖)等,同时负责监视、压制邻近的瓜拉尼人部落。

    平安镇:位于鸭子湖东北侧,平安河(格拉瓦塔伊河)两岸,截止163年11月人口约3500余人。重要机构有纺织工业总局、平安机器制造厂、平安钢铁厂、焦化厂、染料厂(筹)、第一机械厂、北方兵工厂、罐头食品厂、木材加工厂、自然科学研究院(分部)、平安中学(筹)等。平安镇是华夏东岸共和国北方第一重镇、工业基地,同时农业条件也很好,气候温暖、湿润,水源充沛,发展潜力远超东方港等地。

    海外地区:

    马岛须鲸港:位于原马尔维纳斯群岛苏利文避风湾,人口约250,拥有小型海防炮台,以畜牧业为主。地理位置重要,是进出麦哲伦海峡或前往南大西洋地区捕鲸船的首选补给、避风港。

    南非河中堡:位于贝格河下游近海处,人口近1200人。华夏东岸共和国位于南非的秘密补给港口,是规划中探索非洲航线的起始站,地理位置重要。现阶段经济以农牧业为主,同时向归附的黑人、红人部族征收一定实物赋税。--647+dsuunl7-->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印第安的毁灭者(三)

    以“加的斯岩石”号领衔的一票舰船挨个驶入了定海港内,然后下锚停泊。

    他们刚刚从烟台港返回,给南方战区带来了挺身队第四大队两千士卒,同时也将第五大队(德意志雇佣兵改编)送回了山东——邵树德对这支几乎全部由德意志人组成的大队很不放心因此他打算在山东将这个大队与第一联队的三个大队打散重编,暂时损失点战斗力就损失一点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比日后尾大不掉不听指挥的要好。

    与挺身队第四大队一同抵达定海的,还有新建陆军第九师牛成虎部四千人,与他们对调的是丁维岳的新军第十师。第十师丁维岳部前阵子在观海卫被清军击败,损兵数百,这次邵树德打算将他们调回山东黄县整训,顺便补足兵员;而新来的牛成虎第九师战斗力较强,且和山东的一些清军绿营关系密切(都是顺军降军出身),邵树德心有疑虑,因此将他们整建制调到了宁波,并且驻守慈溪县城,直抵第一线与清军接火。

    最近一段时间内,清军对宁波府的攻势越来越猛,不断有透过山间小路杀入奉化、鄞县这两地的清军。不过好在镇守地方的第四师、第六师反应很快,镇压得力,因此没让清军站稳脚跟。地方上极端仇视东岸的士绅们一看“我大清”陆陆续续折了七八千人在奉化县、鄞县了,顿时也夹紧了尾巴老实做人,否则,溪口镇被灭族的李大善人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而在这个过程中,第四师、第六师两部上万名官兵的应变能力、行军能力和战斗技能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如今已经隐隐有了成熟军队该有的模样。也许称不上什么精锐,但这帮山贼、土匪、降兵和泥腿子组成的部伍。经过这么多年的整训后,战斗力已经明显强于清军南方绿营,即便是战斗力较强的陕甘绿营。他们也能别一别苗头。

    此时张名振在码头上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虽然经历了长途航行。但从登州港、胶州港登船南下的挺身队第四大队和新建陆军第九师六千官兵们的军容却还算整齐,张名振看着他们在码头上排列的整齐军阵,以及在军官的口令和铜哨声中变换队形的熟练程度,就知道这支军队是花了大本钱培养的,而且中途没有遭受大面积的伤亡以致部队断了传承,可以说是一支很不错的部队,至少比他手下那些连军服都凑不齐的叫花子般的部队强多了。

    “枉这东朝自称宋室苗裔,而今观之。穿着竟类胡服,须发亦随意毁伤,想必其国中华夏道统已绝,已和蛮夷无异矣。”张名振身后,一名穿着青袍的文士状似悲悯地叹息道,看他那神情,似乎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间惨剧一样。

    “哼,何止!”另一名文士闻言气哼哼地说道:“鲵渊先生(张肯堂)尝言,东朝避居海外多年,服饰、言语、法度均不类中华。道统断绝已是无疑!贤弟也看过东朝文书,字句直白、文理不通,简直有辱斯文!更有甚之的是。东朝人于鄞县、奉化、慈溪诸县私分民田,行那闯逆禽兽之事!如此狼心狗肺之辈,夫复何言?”

    这位怒气冲冲的文士祖籍宁波府鄞县,因不愿剃发、心系故明而逃至舟山鲁王麾下效力,目前暂时充任定西侯张名振军前赞画。他的家族虽然早就卖掉祖产避入舟山,并为在此次分地大潮中受到丝毫损失,但士绅阶级出身的他依然分外看不惯东岸人的所在所为,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因此此刻便尖锐抨击起了东岸人的政策。

    他的抨击引起了身后更多人的附和。这些所谓的读书种子们纷纷开始对码头上的一切评头论足了起来,若细细听之的话。不外乎“奇技淫巧”、“有伤风化”、“与禽兽何异”、“豺狼虎豹之辈”之类的负面话语。

    在正前方走着的张名振眼看不是个事,于是便重重咳嗽了一声。方才平息了这场纷乱的议论。与他一同行走的荡胡伯阮进暗地里嘿嘿一笑,也不言语。他是海盗出身的粗人,虽深得张名振赏识,却老是被这帮酸丁们阴阳怪气地作弄,平时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这会看这帮酸丁还不知死活地议论着东朝人如何如何,心中暗自冷笑:这东朝兵马极锐,前有莫大帅、后有邵大帅,将鞑子朝廷打得顾此失彼、焦头烂额。此等丰功伟绩,也是你们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丁们能够置喙的?简直可笑至极!

    此番他们跟随定西侯来到宁波,主要还是受这东朝的刘总兵(刘海洋)之邀,前来共商大事。至于说商议的是什么样的大事,阮进作为鲁王系核心将领,倒也是知道那么一点:说穿了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东朝的刘总兵打算会盟各家武装,趁清军大队集结于绍兴府一带的时候,以主力沿长江而上攻夺镇江、南京一线,以牵制、调动清军兵力,进而寻找战机取得突破,消灭清军一部,达成阶段目标。

    而与此同时,他们也会想办法联络正在湖广与清军主力鏖战的闯军余孽,听闻那些人拥兵二十余万,很是了得,而今正与鞑子朝廷十余万人马激战不休。虽连败数场,然根基未损,屡败屡战精神可嘉,事仍大有可为。若是联络上他们,当浙江这边主力朔江而上的时候,他们也同时发起反击,清军的乐子可就大了。而如果东朝人的能量再大些,说服国姓爷、李成栋等地方势力派也在各地配合着发起反击,那么局面说不定会有更大改观。

    阮进虽然是不名一文的海盗出身,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征战厮杀,却也不是没有一点眼光。他一直觉得,国势败坏若此,固然有满蒙八旗锐不可当的因素在内,但各方反清势力彼此互不信任甚至争相落井下石的因素,却也绝不可忽视。

    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闯贼被鞑子主力追着打的时候,弘光朝满朝文武竟没有抓住机会,收取虚弱得无一兵一卒防守的山东、河南,进而威胁鞑子朝廷的安危,这就已经是一件令人扼腕叹息的事情了;而当闯贼败逃,鞑子另一路主力收拾完河南、山东直趋江北的时候,满朝文武竟然还在扯皮不休,真真是昏了头了。要说这些人不是亡国之臣,谁信?要不是自己也不愿剃发易服当鞑子顺民,早他娘滴不跟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鬼混了!

    如今东朝的刘总兵高举义旗,联络各方豪杰共击鞑虏,在阮进看来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无他,在于集中兵力、统一指挥,然后利用舟楫之利,在局部形成优势,以强击弱、以多击寡!刘总兵的这个思路乃是兵法正道,就连自己的恩主定西侯也赞赏不已,表示将出兵会盟,共击鞑虏。如此大势之下,这几个酸丁文人竟然还腆着脸对东朝人评头论足,真是马不知脸长,可笑至极。

    当然了,与东朝会盟除能打击满清之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借机蹭东朝人的物资补给。甚至于,一些损坏的刀枪剑戟,东朝人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帮着你修理乃至更换。这种好事,谁不想经历?

    阮进依稀记得上次也是应刘总兵之邀,在宁波、台州、松江、杭州一带转战,各部都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尤其是登岸作战的定西侯、平西伯(王朝先)两部,不但缴获物资无数,还迁走了上万名不愿给鞑子为奴的士绅百姓入舟山避居。而原本驻守舟山、对鲁监国一贯冷言冷语的肃鲁伯黄斌卿,也难得地给鲁监国大军送来了些猪羊犒军,算是近年难得一见的恭顺态度了,想起就不由得令人唏嘘不已。

    而今定西侯在台州府、温州府一带打下的偌大局面,严格说来却也是仰仗了东朝黄衣军的威名呢。若不是他们在宁波府一带积极经营,持续威胁着富庶的杭州府、绍兴府、嘉兴府、松江府、湖州府等地,张存仁、济尔哈朗等人吃饱了撑的调集八万绿营、近二万满蒙汉八旗围攻宁波啊?有这工夫,还不早就南下扫平温台、砥定闽粤啊?说到底大家都是指着东朝黄衣军活着呢,而今赶来与其会盟,也是应有之意。

    “咳…咳…”正神飞天外呢,恩主张名振那浑厚的嗓音突然在阮进耳边响起:“东朝刘总兵亲来迎接了,唔,还有延平郡王的使者,似是卢牧洲。诸君当肃然,万不可自堕鲁监国威仪,慎之!”

    阮进闻言立刻昂首挺胸,目视前方,顾盼间颇为威仪。而身后原本在叽叽喳喳的一干酸儒们,此时也都正了正衣冠,含笑向前行去,看起来倒也有些道貌岸然的味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会盟(二)

    “定西侯,又见面了。”刘海洋穿着一身海军春秋常服,腰挎军刀,威风凛凛地朝张名振等人走了过来。他和张名振只见过一两次面,本不算熟悉,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亲切示好的举动。

    “一别经年,刘军门亦是别来无恙啊。”张名振亦是洒脱之人,只见他未做丝毫停顿,便上前拉住刘海洋的手,笑着说道:“年来兄在温台亦久闻刘军门控扼大江、剑指松杭的赫赫威名,鞑虏集兵十万,亦是拿刘军门无法,说来倒是让大家好生景仰呢。”

    “鞑虏跳梁小丑,侥幸一时逞狂,窃据神州。然则我神州大地岂无好男儿,只要诸位英雄勠力同心,定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刘海洋笑着回应道,言语间点了点要各位捐弃前嫌、一同出力的意思。

    张名振本人倒无那么强的门户之见,他少年学文,后游历各地,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崇祯末年时已官至副将,镇守一方,而且自从清兵南下后这些年来一直在苦心孤诣地维持着浙东局面,真真正正的实务派一个,不是那些有着强烈门户之见的东林复社之流可比。

    不过张名振不提,不代表别的人不会提。这不,也是刚刚抵达这里没两天的郑氏代表卢若腾却出来说话了:“刘军门意是好意,可有些话却得先说清楚了。贵国自称前宋苗裔,国名亦冠之以华夏二字,这却置我大明于何地?我大明自洪武起,平贼寇、驱鞑虏,百战而得天下,自古得国至正者莫过于此。何况我大明读书种子何止万千,向学之风亦不是贵国可比。这华夏正朔在哪可得说清楚了。日后王师驱逐鞑虏,恢复神京之时……”

    “留庵先生慎言!”怕这个有些迂直的老头子再说什么让大家下不来台的话,张名振情急之下立刻出言打断道:“东朝刘军门在宁波修水利、兴农桑、惩奸细、劝工商。无一不是仁政、德政,颇有古仁人之风。今鞑虏入关。神州一片腥膻,此存亡危急之时,还兴这等意气之争,于民、于朝廷、于皇上无一丝益处,直徒惹鞑子嘲笑耳!慎言!”

    卢若腾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在听到张名振的话后,似是又想起了出行前延平郡王的殷切期待,因此便强自忍耐了下来。哼了一声后便再没说什么。其实他本来也不想说这些的,只是来了宁波这些天后断断续续接触了很多以前的旧人(他曾任宁绍巡海道),对于东朝这些已由夏入夷的海外来客于鄞县等地的所作所为了解了个大概,一时间大为气愤。此番借着这个机会,便一并发作了起来,不想让张名振出言打断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发泄下个人情绪而已,他还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就是借会盟之机从东朝刘军门手里捞得更多好处。至于说让延平郡王率军来宁波会盟,共击鞑虏。那是想也别想,他们早就打定主意,在福建攻城略地。为永历天子扩大影响力,其余之事尽量少做。

    站在刘海洋身后的大顺左营制将军刘国昌闻言也是冷冷一笑,他是穷苦人出身,对这些肆意压迫剥削农民的士绅们仇恨异常,当年跟随闯王起家时便杀过不少士绅,这时看到这些人已经落魄到仰东岸鼻息生存了居然还叽叽歪歪的,顿时非常之看不惯——要不是老子和东岸的刘司令率军与清军死战,哪会给你们在温台、福建攻城略地的机会?信不信我们今天和鞑子议和,明天济尔哈朗就会率主力越山南下。将你们一锅端了?

    刘海洋对卢若腾说的话倒不以为忤,不过却也没理他的茬。而是招呼众人入码头上一二层小楼内坐下。小楼一层的大厅内颇为宽敞,此时摆了一条很长的会议桌。刘海洋也不谦让,径直坐在了主位上,两名参谋坐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本子准备记录。

    张名振只带了阮进及另一名年长的师爷入内,此时倒也没说什么,径自找下首位置坐下了;卢若腾似是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长叹一声,与两名幕友一起,坐到了张名振对面;然后是大顺方面的刘国昌,他带了袁保、张光翠两名子侄辈的将领,先是冷冷看了卢若腾等人一眼后,才缓缓落了座;最后,还有一人孤身入了座,此人是广东李成栋的心腹将领、南明新泰侯郝尚久。前阵子率军平定攻入潮州府的清军,与东岸人勾搭一番后,将大批潮州俘虏卖给了东岸,换回了大量急需的军资。此番宁波会盟,李成栋考虑再三,还是派了郝尚久带了两千余人搭乘东岸船只抵达宁波,算是意思意思,给个面子。

    “诸位,我刘海洋是粗人,不喜客套,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刘海洋看了看坐在下首的各方势力代表,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这一年来的形势,大家也都看到了,清廷兵分三路,分别从陕甘、河南和江北南下,浩浩荡荡数十万人马,以泰山压顶之势扫荡各路义军。值此危急时刻,我军亦不能坐以待毙,故我欲率军溯长江而上,沿途攻取镇江、南京等地,打断清廷部署,为各地义军争取有利形势,诸位以为如何?”

    “此是正事,我等求之不得。”刘海洋话音刚落,郝尚久这个自带干粮的“托”便叫了起来:“刘军门高义,当为盟主,若需我等出力,无不应之。”

    郝尚久是河南人,流贼出身,一直是李成栋军中所倚重的北人部将。之前李成栋被陈泰率领的南下清军打得抱头鼠窜,损失颇大,而以北人为主的大军客居广东日久,军中又疫病横行,士气低落已极,眼看便是败亡的下场。而这时候也正是刘海洋进攻杭州的举动给他解了大围,陈泰火速率领清军主力北上,与东行的济尔哈朗一起救援杭州;如此一来,便让李成栋捡回了条命,他和他的手下重新燃起信心,整顿一番部伍后兵进潮州,与福建提督赵国祚的兵马反复拉锯,后适逢郑氏从海上大举入闽,赵国祚收缩兵力,遂让李成栋击败了当地残余清军,收复了整个潮州府。

    两个月前东岸舰队南下警告荷兰人,顺道去广东绕了一圈,很顺利地与李成栋搭上了关系。李成栋这个人素无节操,是个标准的有奶便是娘的角色,在听闻东岸可出售旧黄衣炮(退役火炮,每门大概还有数百发炮弹的寿命)及其他军资与其后,李成栋大喜,立刻命令部将郝尚久将潮州之战中俘获的大量潮州本地清军(其中有多少是无辜平民就很难说了)当做猪仔卖给了东岸,换回了一批急需的军资。

    而与东岸人做完这笔交易后,李成栋突然对东朝上下起了心。在听闻驻节宁波的刘军门打算会盟各家武装发起长江战役后,他便腆着脸表示自己愿派遣部分兵马随之出战——反正他在南明这边也是地方实力派,手头握有十余万大军(其中大概有五六万是从北方带来的核心部队),独立性一贯很强,因此即便永历天子尚未对会盟这事发表看法(甚至还未听闻此事),李成栋便已拍板决定由郝尚久从潮州驻防部队中抽调两千五百人北上,参加长江战役,以加深和东朝的联系。

    郝尚久对自己老大的心思当然是心知肚明了,因此这会刘海洋刚起了个头,便第一时间跳出来出言支持,一时间令张名振、卢若腾、刘国昌几人为之侧目。而刘海洋则赞许地朝郝尚久点了点头,这令郝尚久如三伏天喝了凉水一样舒爽,心里大呼赚到了,刘军门一高兴之下只要从手指缝里漏点东西出来,就够自己这两千多人集体换装了。

    而在郝尚久发言后,刘国昌则有些郁闷,盖因他才是刘海洋事先安排好的托,可没想到这活却被人抢了,因此只能颇为不忿地说道:“刘司令所言甚是!我部此番出战,多的不敢说,四千人不在话下,且都是久经战阵之锐士,可不是某些乌合之众可比。就怕有些人战前胸脯拍得山响,可事到临头上阵时却又稀松得紧,恁得丢了俺们老闯军的脸面。”

    郝尚久的上司李成栋原是高杰部将,所以刘国昌说他们是老闯军出身倒也不能算错,而且他本人对这些头像明朝的原闯军武装也一直是持鄙视的态度,这时候自然没好脸色了。而刘国昌说完这些话,本以为郝尚久会大怒反驳呢,可没想人家脸皮厚得很,早就打定主意这次要混些好东西才走,因此任你说什么他都岿然不动,让刘国昌也无可奈何。

    而先后有两个人变态后,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在座的张名振、卢若腾二人身上。尤其是其中的张名振,目前在温台等地有大片地盘,在鲁监国系统中一直是实力、威望都最高的那一位,他的表态,对此次会盟成功与否极为重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会盟(三)

    一阵清凉的海风透过打开的玻璃窗户吹了进来,这令屋内原本凝滞的气氛为之一松。张名振轻呷了一口茶,然后才叹了口气,不答反问道:“刘军门如此操切,可是湖广、江西、四川局势有了变化?”

    “湖广战场上,鞑清动员了超过十五万大军,与大顺前营及左右两营激战不休,双方最近在均州-谷城、江陵-夷陵一线反复拉锯,刘芳亮的左营退守郧阳府,连续厮杀之下损伤颇大,部众多有降清者;而袁宗第死守的荆州城暂时还可保无虞,双方目前在争夺外围城镇,死伤极为惨烈,总之形势不是很乐观。”刘海洋倒没有避讳大家的意思,而是实话实说。作为东岸海军的高级将领,他也不屑于欺瞒在座这些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爱来不来,来去自由!

    “四川的形势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从湖广传来的模糊消息而言,张献忠似是丢了成都,目前正被吴三桂穷追猛打,形势也不是很好。各处唯一战局较顺利的大概就是郭升所率的五万余人了,自樟树镇击败耿仲明部数千精锐后,该部勇猛精进,北上瑞州府,连战连捷,克服多座县城,并击败了沈志祥亲率而来的近万援军。目前驻兵高安县,下一步进军方向不明,可能是南昌,也可能北上从侧翼威胁武昌,以减轻大顺主力左、右、前三营所受的压力;另外,赣州的王得仁也整军四万从庐陵北上,似要向抚州府发展……”刘海洋已经将得自大顺的消息都通报了在座诸位,他认为没什么可隐瞒的,什么都应该摊开了说。

    而等他说完时,张名振仍旧皱着眉头坐在座位上。似是在消化刘海洋带来的中部战场消息。或许是这些消息太过令他震撼了吧(鲁监国久避浙东,因此消息不通),他一时间竟然很是无语。

    “竟然还维持着数十万规模的大军……”张名振有些无法接受。虽然以前也略有耳闻,但这次东朝的刘军门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却令一直在浙东艰难维持着得张名振大为震惊:“竟然还重建了五营军制,在湖广、江西都有着地盘,真是可惊可怖!惶惶数十万大军,以后朝廷还能剪除吗?”

    刘海洋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突然失态的张名振,内心很是理解。因为一方是蜗居浙东外海零星据点,艰难图存;而另一方却在湖广、江西拉起了不下三十万人马,虽然这其中大部分必然是裹挟的不堪战的民壮,可单论这数量就已经很吓人了。日后若是成功驱逐了鞑虏。我皇明四分五裂的大军还能和闯贼一战么?能战而胜之么?张名振不知道。

    “哼,闯贼余孽,竟业已成气候。何、堵二位督师湘中,失职若此,真乃该杀!”张名振还没说什么呢,郑氏派来的代表卢若腾却又开喷了:“刘军门是欲救闯贼乎?若如此,延平郡王怕是不能答应!”

    卢若腾离开厦门时郑成功就已经明确说明不愿也不会出兵,他现在心思全在如何攻略福建老家上面,对于别的地方一概没有兴趣,更别提附别人骥尾为他人火中取栗了。在这一点上。他倒跟他的死鬼老子郑芝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当年隆武帝何尝不是求着郑芝龙出兵援赣,可认为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愿动弹。如今老子死了轮到儿子的时候。在这一点上确实出奇地一致,真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合着东岸人以前半卖半送给他们的军械都泡了汤了,真是白眼狼一只!

    而卢若腾这个家伙虽然迂直,倒也有几分“急才”,此时在众人表态愿出兵会盟的时候,故意借着不愿援救闯军这个借口赖掉了自己出兵的义务。因为无论是卢若腾还是郑成功都明白,东朝看上的是郑氏手头数量庞大的小型近海舰船以及规模亦不小的陆上军队(能不能打另说,起码能做做夫子不是?),若是答应会盟出兵。没个三五万人怕是不能交代过去,而这却是郑成功自己所无法接受的——他如今正在福建扩展地盘。兵力吃紧得很,怎么可能再有多余的数万人马派到千里之外的长江去?故此。卢若腾一口回绝了刘海洋,当然,他同时回绝掉的可能还有东岸人对郑氏的军援,毕竟现在他们已经大大地得罪了刘海洋了,双方原本还算稳定的关系已经遭到了破坏,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弥合。

    “留庵先生何出此言!”长长吐出一口闷气得张名振此时终于“活”了过来,只见他用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刘军门所言会盟之事我看甚好,此番我当上书鲁监国,调集精兵强将出征。刘军门但请放心,多的不说,五百舟船、上万军士还是有的!李闯余部能在湖广创下好大局面,我张名振便做不到吗?此番我倒要试试,这南京、镇江到底是龙潭虎穴还是什么,我张名振便不能去吗?哼,我不但要去,将来还要把鲁监国也请进南京城!”

    “永历天子才是我皇明正朔,鲁王僭称监国,本已不妥,念之乃非常之时,情有可原。如今天子已登大宝,且昭告天下,鲁王当上表自请辞去监国称号,如此方可——”张名振的话音刚落,卢若腾这个老夫子便又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说起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刘海洋没理他,而是“吱嘎”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打断正侃侃而谈的卢老头,说道:“定西侯真乃果决之人,若真有上万军士前来会盟,将来定少不了你家的好处。”

    张名振答应出五百小船和上万陆军,这令刘海洋很是高兴。这些人马再不堪战,可也是兵啊,关键时刻也是能拉上战阵去比划比划的。这些人加上刘国昌挤出的四千人马、郝尚久已带来的两千五百人,再算上东岸计划中派出的部队,这战兵数量当在2.3万-2.5万之间,若是再计入新成立的军夫队的军夫的话,这总兵力妥妥破四万了,拉出去也够吓唬不明底细的清廷一大跳了。

    现在已经12月底了,10月底、11月初的时候,本土新来的几艘移民运输船除运来大批物资外,又往远东输送了超过两千名波兰、德意志战俘,其中千余名波兰人被发往了登州,部分补充进杨明阳少校的骑兵联队(经补充后已有3700余骑),部分则分到了挺身队各大队中补充缺额;至于另外上千名德意志雇佣军嘛,则被编成了一个补充兵大队,调往鄞县整训,顺便弹压地方。

    而有了这千余名德国火枪手的到来,东岸陆军的一些部队便能够趁机脱身前往参加长江战役了,比如因补充了部分黑人步兵后大为扩充的黑八旗重步兵营(是为第4、5两个步兵营,总计1530人,由奥观海统领,第1、2、3营仍驻守登莱)、东岸陆军补充连、炮兵部队等等。这些部队加上挺身队第四大队两千人,以及咬牙挤出的一个新建步兵师,差不多也有7000-8000人了,绝对是一股不小的战力,到时候肯定能给满清一点惊喜。

    不过现在才12月底,距离计划出兵的时间还有整整四个月——盖因到那时本年度移民运输任务才刚刚结束,能够腾出大量机帆船前来运输人员和物资——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在宁波将各部兵马好好整训一下,并让其彼此熟悉之后,这战力可能还会有一定程度的上升。另外,虽然郑成功派来宁波会盟的代表卢若腾不是个东西,可刘海洋出于种种原因,对其本人还是相当看重的,因此他打算近期乘坐海军舰船南下闽粤沿海,再争取一下郑氏,说服他们派出兵员船只参加此次各方共同的军事行动。当然,若是郑氏不识相坚持不愿派兵的话,那么刘海洋自然也不会再对其抱有期望,以后其待遇必然会被削减一大截。

    事情至此已商议了大半,各家该表的态度都已经表了,刘海洋又和各方仔细商讨了下出兵的时间、兵力集结的地点以及需要提前准备的器械,然后便果断地宣布散会,撇下卢若腾,拽着其余几家代表到码头上观看军士操演去了。

    此时定海港码头上的部队着实不少,既有黑水新建陆军第九师牛成虎部四千人,亦有挺身队第四大队两千兵,同时码头上的一座临时军营内还驻扎着郝尚久带来的李成栋部两千五百名军士。此时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候,已经整顿完毕的挺身队第四大队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了操演,他们这两千人中有一队火枪手的编制,其余皆是长矛手、盾牌手等常规冷兵器部伍。

    这支之前曾在胶州要塞戍守大半年之久并与清军多次激烈厮杀的部伍,光从外表上看起来就与别的部队不同,显得很是精悍。他们那娴熟的变换阵型、各兵种配合以及火枪手熟练的排枪齐射,无一不让张名振、郝尚久、阮进、刘国昌等人心惊不已。

    有此等老于军事的部伍在,何愁鞑虏不破!(未完待续)

    ps:继续推荐书友梁向俭写的同人:/book/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会盟(四)

    1652年1月15日,利尻岛鸳泊港,小雪。

    老爷级的“加利西亚飞鱼”号武装运输舰在“猴面包树”号笛型运输船的陪伴下,缓缓停靠在了鸳泊港的码头内。她们是费了好一番劲才找到一个好位置碇泊的,盖因港口内停泊了太多的中型渔船,码头官员不得不紧急动员水手让一些小船挪窝,这才把这两艘数百吨的大船放了进来。

    港口外刺骨的西北风一刻不停地吹拂着,汹涌的海水威势虽经海岸线和防波堤几经抵消,但仍在鸳泊港内制造了不小的涌浪,让此刻正在上下船的众人颇感到些不便——这个时节掉下海乐子可就大了,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你被从港内捞上来时没冻成冰棍。要知道,利尻岛所处的纬度已经很是不低了,若不是受到日本暖流的一个分支的影响,这个岛屿也将如同虾夷地、库页岛以及外东北沿海的海岸线一样早冻得严严实实了。

    刚刚从本土调来远东“镀金”——哦,说错了,是工作——的穿越众梁向俭、汤萌旭二人穿着厚厚的皮衣,像是两只被冻坏了的鹌鹑一样下了船,然后在特地赶来迎接的本地乡长、守备队队长等人的簇拥下,到城区住所内暖和去了。

    鸳泊港经过这么多年的着力经营,其建设成就还是颇为可观的。梁向俭二人一路望去,但见城中心的十字大街上房屋、商铺比比皆是,即便天气非常寒冷,但大街上行人仍然很常见。这是个因移民而兴的城市,每年11月份黑水、大泊两县外海开始结冰的时候,移民运输船就开始云集利尻岛,转运滞留在鸳泊港城外安置营地内的移民。这个岛上同时也设有一座中型修船厂。常年储备大量帆布、缆绳、铁矛、船板、焦油、机械零件等各种船具及零配件,隔壁的货场上还堆放着大量经洗选后的燃煤——大部分是黑水煤,少数是钏路煤。

    而也正因为这个岛上年年岁岁都会有大批的流动人口进出(待运移民)。自然而然地催生了这个岛屿商业方面的繁华。毕竟,每年年中就有数千待运移民集结至此。在滞留的半年时间内,他们也要劳动(伐木、修路、建房、耕地、挖沟、搓绳、编网等等,有微薄的薪水),平时也会给自己或家人消费一些商品,更别提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大量消费能力较高的水手、士兵了,这些旺盛的需求自然而然地催生了本地商业的蓬勃发展,有些手艺的工匠大发其财,一改在大明的“黑五类”身份。跃升成了城市的中产阶级。

    城市商业繁荣的同时也间接提升了利尻岛的生产力水平,以本地居民从事最多的捕鱼业来看,由于登莱、宁波等地的大量需求(主要是军方需求),利尻岛的鲑鱼、秋刀鱼捕捞业获得了极快的发展,甚至很多在黑水港、大泊港和庙街港注册的渔船也在冬天南下到利尻岛过冬,因为这里的海港常年不封冻,当一些秋冬季节可捕的渔汛出现时,他们也可以冒险出海进行捕捞。

    比如,秋天的时候,很多渔船会绕道到虾夷地东部海域捕捞太平洋褶柔鱼。产量逐年递增,去年(1651年)全年,利尻岛的各型渔船共在虾夷地以东(位于黑潮暖流和亲潮寒流的交汇锋区。渔汛期一般在冬季)、九州岛西北(渔汛期12月-翌年2月)、本州岛青森-福岛一线海域(渔汛期3-8月)以及奥尻岛渔场(渔汛期7-8月)等几个已发现的渔场捕获太平洋褶柔鱼2400余吨——一个极为惊人的产量。此外,还有一些小规模的枪乌贼、柔鱼捕获,但其捕获量和太平洋褶柔鱼比起来,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了,不过区区几十吨的样子,各地居民也并未形成购买它们的消费习惯。

    当然了,和头足类比起来,东岸黑水地区年捕获量最大的仍然是中上层小型鱼类,主要是秋刀鱼。这种年产量已经攀升到4000余吨的上层鱼类。已在事实上成为黑水海产品的支柱,各种腌鱼、咸鱼罐头、熏鱼等食品都是用秋刀鱼制作而成的。

    在如今的山东登莱二地。当地东岸驻军每顿还都有一条秋刀鱼佐餐,差不多算是标配了。而在军人和官老爷们的带领下——特别是一些军人回乡分地后带动的风潮——再加上大量廉价海产品涌入山东。民间对于秋刀鱼的接受程度也与日俱增。至少在山东的蓬莱、烟台、福山、宁海、威海、胶州、招远等县,很多居民已渐渐有了消费秋刀鱼的习惯,三不五时地都会买上几斤回去食用,这也极大地促进了黑水地区近海渔业捕捞的发展。

    甚至于,在近海渔业捕捞高利润的刺激下,一些愿意闯荡的人也主动申请移居库页岛、虾夷地,并从事海产品捕捞,极大丰富了东岸的渔业市场,提高了渔业产量。当然,摄于观念方面的一些因素,这些敢于出海闯世界的人还不是太多,再加上登莱如今人地矛盾已经极少,大部分人都不愿动弹,因此移居库页岛的人还不是很多。而没有人,就没有渔业产量,这在东岸上层看来是一个很明白的问题,主持黑水经济工作的魏博秋甚至都打算去人口过剩的朝鲜搞一些渔民过来了,以便提高黑水的渔业产量。

    总而言之,在背靠千岛群岛渔场这么一个“黄金海上牧场”的情况下,已经增长到80多艘中型渔船(标准排水量150吨,有时候海军大船也会在渔汛期参与捕鱼活动,以增加产量)的东岸捕鱼船队每年在日本海、鄂霍次克海以及日本列岛东部近海捕获超过一万吨的各类海产品。

    在这其中,产量最大的秋刀鱼为4200吨,其次就是包括太平洋褶柔鱼在内的头足类约有2500吨;接下来是鲑鱼类(以大马哈鱼为主),这种主要以近海和内河捕捞的高脂肪、高蛋白冷水鱼年产量近年已逐步攀升到1600吨左右;排在大马哈鱼之下的是远东拟沙丁鱼,这种鱼的产量波动极大,因为一旦发现大鱼群,当年的产量往往能飙到一两千吨,如果运气差没发现的话,产量往往只有几十吨到数百吨不等;此外,其他海产品如剑鱼、柔鱼、虾蟹等产量不大,零零碎碎加起来一年不过百来吨,不值一提。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在西北太平洋海域捕获的冷水性鱼类脂肪含量较高,远不是南方的暖水性鱼类或内河淡水鱼类可比。因此,吃这种鱼比较“顶饿”,因为营养丰富(单位重量的暖水鱼或淡水鱼热量只有谷物的几分之一到十分之一不等,因此单靠吃鱼生存那是天方夜谭)。

    如今宁波大战在即,刘海洋的军事行动报经邵树德批准后,整个黑水地区的战争机器就已经悄然启动了起来。军事方面由南方战区负责,但后勤部分就要北方这边酌情支援了。比如,此番梁向俭、汤萌旭二人来到利尻岛,就是为了运走积存在这里的大量海产品,目的地则是宁波定海港。

    鸳泊港的乡长也知道二人的来意,因此这会也不废话,直接带他们来到城内的几座大型冰窖内,一桶桶加工处理过的海产品就堆放在里面,大马哈鱼、秋刀鱼、沙丁鱼(罐头)、太平洋褶柔鱼等等,应有尽有。

    “桶里装的什么鱼外面都有标识,每桶统一五百斤,这几座冰窖内总共还有2803桶存货,我最多只能给二位大人提走2000桶,剩下的还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乡长看着两位上官,小心翼翼地说道:“大泊、黑水、庙街三地的冰窖内还有相当存货,4月大泊港就化冻了,到时候可以派船去那里调运。另外,日本公司去年也在钏路港修了一座地下冰窖,里面可能也有一些冻鱼、冻肉积存,只不过那个要花钱买……”

    “行了行了,不会把你的家底都掏空的。”梁向俭不耐烦地朝乡长挥了挥手,说道:“就从你这调运2000桶,手续一会就给你办齐。另外,你再从城内调拨千把人给我,听说礼文岛上当年放养的山羊、野猪、驼鹿、狍子、牛什么的都泛滥成灾了,我们还要在这待个十天半月的,趁这时间在本岛(利尻岛)、礼文岛以及奥尻岛上组织围猎,攒一些上好肉食装船带走。南方大战在即,军士消耗甚大,这肉可万万不能少了。”

    “这个没问题!”乡长立刻拍胸脯保证道,“一千人,其中超过一半是熟练的山丹猎人,半个月的时间绝对够捕获个几十上百吨好肉了。事实上我们仓库里现在还有几十吨上好火腿呢,二位大人若是需要,可以一并带走,只要手续完备能让小的交差就行了。”

    “算你小子有心了。”梁向俭大大咧咧地拍了一把乡长的肩头,赞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意外的繁荣

    1652年6月1日,刚刚结束的第五届青岛秋季商品交易博览会获得了圆满成功。参会的各国客商云集博览会馆,总共签订了161.3万元的采购合同,直接创造利润50.8万元,令贸易部的一干官员们笑得合不拢嘴——失去法国市场后对经济产生的负面影响,在秘鲁走私市场及本土博览会交易起来后,已经被极大地削弱了,东岸人已经通过调整经济结构,渡过了最困难的那段时光。

    在这160余万元的成交额中,数量最大的依然是纺织品,但就其比重而言已经比往年下降了许多,只占了40%不到的样子;紧随其后排在第二位的赫然是钢条、金属农具、五金制品、机器零部件等商品;销量排第三的军工制品,然后是染色皮具、粗制皮革、精制面粉等。除开这些之外的商品也很多,但零零散散的,每一样占的比重都不是很大,加起来也不过是20%出头的样子。

    总而言之,经过这些年不断的调整产业结构,东岸的经济转型已初见成效,原本极度依靠纺织品的畸形经济(貌似现在依然非常依赖纺织品出口……)受到了极大的改观。国内工厂、手工作坊的数量比起几年前几乎暴增60%以上,工业人口已经占到了全社会总人口的两成(仅算正式工,大量活跃在建筑材料厂和矿山的劳务工不计入内)左右,一个初级工业化国家的姿态越来越清晰。

    “全国总人口据最新统计已经达到了历史性的33.8万人(明人比例约占45%,混血东岸人约占19%),如果加上非国民劳务工的话,总人数已经突破40万了。国家发展到今天,才算是真正有了点意思。下面只要我们的行止不出现大的差错,而外部环境又能给我们腾出十到二十年的战略机遇期的话,我们华夏东岸共和国的国运才能够算真正稳固了下来。”气势恢宏的博览会馆内。分管贸易的中央执委许信因贸易的红火而一时激动,朝参会的东岸各厂家代表们发出了如上感慨。

    还没等各位代表从艰苦创业的回忆中醒过来呢。许信就又被秘书请到了隔壁的房间内。在这里,荷兰人的代表、来自开普敦的海默.德扬总督已经等待许信多时了——许信同时也分管东岸共和国的外交工作。

    德扬总督的来意许信事先已经得到秘书的汇报,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些。那就是他受荷兰海牙政府的委托,前来东岸请求东岸人在可能爆发的英荷战争中,用自己的运输船保障开普敦、荷属巴西及西印度群岛、荷属西非据点、图莱尔商站等荷兰海外殖民地的物资供给不被截断,为此,荷兰人将给予东岸商人比市价上浮两成到三成的采购价格。

    “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呢。”许信给自己点了个烟斗,然后用汉语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荷兰人是把我们当傻子呢?这样的条件也好意思说出来?许信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下一下荷兰佬的脸。以免他们老是这么目中无人?

    “英格兰人真是厉害呢……”许信抽了口烟,悠悠说道。

    “什么?”德扬总督有些愕然。

    “自从1649年开始,克伦威尔就决意克服财政困难,扩大英格兰海军的规模。1650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通过建造新舰和改造商船的方式,使海军规模扩大了数倍,达到了70余艘专业战舰的惊人规模。听说去年一年泰晤士河沿岸的各大造船厂内又有20艘新舰在造并即将完工,另外他们还在葡萄牙、西班牙订购了一批新船,总数量也有二三十艘。如此不惜血本地投入海军,克伦威尔总会想要拿回点什么的。不然白痴才会这么做。”许信不答德扬总督的问题,反而扯起了貌似豪不沾边的“小道消息”,只听他继续说道:“大多数英国人都相信。只有荷兰受损,英国的贸易才会迎来繁荣。而他们确实也是这么做的,还想要继续听吗,德扬阁下,来到青岛港交易的英国船长们吹嘘,从去年10月份开始到年底,英格兰海军已经在北美捕获了十多艘荷兰商船,而在多佛尔海峡内,英国人据说已经捕获了数十艘荷兰运输船了。仅仅去年12月的一次突击行动,他们就拦截并没收了多达16艘满载高价值商品的荷兰运输船。原因就是他们不遵守《航海条例》的贸易规定,同时也拒绝对英国佬行‘升旗礼’致敬……”

    “您到底想说什么?”德扬总督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苍白得很。

    “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英国人这次的决心很强,这两年也投入了巨资建设海军,旧有的皇家海军实力也在去年被彻底消化或整肃完毕,现在英国海军可是一条心了,他们正四处找茬准备打破你们在欧洲的商业霸权。”许信直白地说道,“面对这样一个暴怒的英国,任何一个对上他们的人都会压力颇大的。贵国想要我国帮助维持你们维持部分海外殖民地的运转,说实话,这个压力很大,英国人会忌恨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会不会被卷入战争也很难说……”

    许信的担忧不无道理,英国议会是相当记仇的,英国内战期间谁支援过王党、谁庇护过王党分子,他们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呢。现在不算账,可不代表着以后也不会算账。你看,荷兰人在战争期间大力支持王党,战后又援助苏格兰及爱尔兰起义军,英格兰人可不就跟他们旧账新仇一起算了么?

    更何况在这方面,东岸人也是隐隐有些担心的。因为以前不成熟的、多变的政策(白衬衫们的看法),海军不但在加勒比海、弗吉尼亚外海等地私掠英格兰商船——期间甚至还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圭亚那公司、弗吉尼亚公司等殖民机构发生了烈度不大的战争——一些历史情节浓厚的穿越众还鼓动着政府给英国王党予以了一定程度的援助,帮助他们训练了一支规模不大的新式军队。这种“黑历史”,可是现在已经成熟许多的穿越众执政者们想要极力甩脱、淡忘的,可这又谈何容易!做了就是做了,英国人只要有心,随时可以拿这个来对东岸发难!

    “你们想要什么?”德扬总督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

    “很多。”许信微笑地看了德扬总督一眼,说道:“一、贵国需承诺限制东印度公司的行为,即刻停止与远东清政府之间的一切商业及政治联系,我们需要在一年内看到成效;二、贵国将新华夏岛的图莱尔商站、南非开普敦殖民地以及远东的福尔摩沙岛整体出售给我国政府,我国政府会为此给予一个合理的对价,这一点请放心;三、开放马六甲海峡,允许我国船只自由通航、停泊,每年允许两艘东岸船只到安汶岛采购香料;四、允许我国政府及政府授权的商业公司到印度经商、殖民,东印度公司不得以任何理由刁难;五、进一步开放瑞典、丹麦及北德意志市场,允许我国商人前去经商,同时也允许我国银行前往开设分支机构;六、对于阿姆斯特丹市场上的各类物资,如是我国急需的,我国政府或商人有优先采购权。”

    “暂时就这几点吧,以后想到了再补充。”许信又对面部肌肉已经极其僵硬的德扬总督补了一刀,笑着说道。

    “这些条件太过苛刻,海牙政府是无法接受的。”德扬总督猛地站起了身,无比失望地说道:“伟大的联省共和国有自己的骄傲,你们无法想象我们的舰队有多么地庞大,而我们的水手又是多么地富有经验。英格兰人想踩着我们的尸体崛起,那是痴心妄想,同样的,妄想趁火打劫从联省共和国身上捞取好处的人,同样也是痴心妄想!”

    “英国人的海上整体实力或许不如你们,但他们的海军实力毫无疑问已经把你们甩到了身后。英国人现在至少有14艘——以后可能会更多——大型战舰上装备的火炮数量超过了你们的旗舰‘布雷德福德’号,不是么?正视现实吧,荷兰人。”许信同样起了身,不急不缓地说道。

    正在穿衣戴帽的德扬总督闻言略一停顿,然后辩驳道:“我们的水手经验丰富、斗志昂扬,远不是那些英国强盗能比的,我们最终会取得胜利,这毫无疑问。”

    “或许吧。”许信耸了耸肩,然后伸出右手握了握德扬总督的手,说道:“我们也很珍视与贵国的友谊,请将我们的条件汇报给贵国政府,我想他们会对此有一个全面的评估的。我这里的大门随时都敞开着,随时欢迎你再回到这里。而在此之前,我们的港口将对荷兰船只全面开放,你们可以在这里购物、补给,甚至求得庇护。”

    “感谢你们能够这么做。”德扬总督用力握了握许信的手,说道:“但我仍然不认为海牙政府会接受你们的条件,除非你们能对此做出重大修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海军的忧虑

    1652年6月10日,盐城港外海的隆隆炮声刚刚结束,演习归来的海军舰船挨个回到港内休整顺带接受补给,这令小小的盐城港的居民们顿时为之欢呼雀跃。

    海军官兵们对地方消费的促进作用那是相当明显的!毕竟,包括6艘战列舰——“八月十日”号等四艘外加新入役的“坚强不屈”号、“海上长城”号两艘战列舰——18艘风帆护卫炮舰、4艘食水补给船、3艘弹药补给船、2艘修理船、2艘运煤船、1艘医疗船、1艘运兵船、1艘通讯联络船总计38艘舰船的海军第一舰队,在人迹罕见的盐城港外海已经集中训练、演习了两个多月了。

    在演习过程中,4900余名海军官兵的日常饮食消耗中,大部分都要靠人口不过三四千人的盐城港供给,这对这个以制盐和渔业而闻名的港口来说其实还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呢。不过也好在城市内有一定的食物积储,附近的居民又多喜欢养殖鸵鸟、放牧山羊,偶尔也会出去猎鹿、猎原驼,食物来源很是很多样的,因此勉强将这两三个月糊弄了过去——当然回报也是非常丰厚的,整座城市的商业销售额在这两三个月间已经达到了去年全年的额度,不由得不让人感叹养一支如第一舰队这样的海军还真不是个省心的事情。

    养海军就是烧钱啊!文图拉船长的“翠鸟”号(隶属于私营“信使班轮公司”)盖伦帆船正停泊在港口内卸货,闻知海军军舰入港,他们不得不在码头官员的要求下挪到了另一处泊位继续卸货,以便把原本位置较好的优良泊位让给海军,这令“翠鸟”号上的水手们嘘声四起。

    “听说了么?英格兰海军要求所有途经多佛尔海峡的外国船只向他们行‘升旗礼’!不知道我国商船前往里加和阿尔汉格尔的时候要不要这么做!”闲着无事,“翠鸟”号上的一些水手们彼此间开始了闲聊。

    “应该不用。”一名满脸皱纹的年长水手不确定地说道:“我听说英国人并未严格执行这项规定。事实上他们主要盯着荷兰人。其他国家的船只他们才不管呢,他们又不是傻子,不会傻到现在就得罪所有国家。”

    “也就是说。只有荷兰船只行经多佛尔海峡的时候需要向英国人行‘升旗礼’?别的国家都可以不遵守?这还不错,我还以为以后我们的商船都得常备一面英国旗帜呢。这可真不是滋味……”有年轻的水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英国佬这三年来对海军和造船业的投入真的蛮大的,你们也听过那些来贸易的英格兰水手们的吹嘘,什么政府鼓励造大船哪、什么每建造50拉斯特(约合100吨)以上的船只每拉斯特补助10先令啦、什么水手收入越来越高啊等等,看他们那得意的样子我就像啐两口,都什么玩意儿!”有的水手用略带羡慕嫉妒恨的复杂表情说道。

    文图拉船长斜倚在船舷旁,一边吃着一个已经烂了小半的水果,一边笑吟吟地听着手下水手们得闲聊。他作为老资格的船长、“信使班轮公司”的经理,所知道的东西当然要比他们多得多了。特别是他的同乡罗塞蒂少尉还在海军服役的情况下,他总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太容易听到的东西——当然不是什么秘密。

    比如,他就知道,英国人的船队从1649年开始就进入了快速增长期,几乎每个英国港口都在开展造船运动,其中尤以泰晤士河口两岸为甚。英国资产阶级政府重申了伊丽莎白时代的造船补助政策,以鼓励民间尽量建造100吨以上的大船。要知道,荷兰人的捕鱼船最小也是60吨的,可英国人的捕鱼船普遍在6-12吨之间(而渔船数量也占据了英国船只数量中的绝大部分),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难怪屡屡在海上遭到荷兰渔船冲撞从而造成船毁人亡的惨剧。

    不过从1649年开始,情况有了很大的改观,英国政府明确了以航海立国的基本国策。开始克服财政困难(为此不得不大量拍卖王党分子的财产),大力建造军舰、远洋运输船,同时也鼓励民间大造新船、大船。一时间,英国举国兴起了造船热,船只吨位也得到了飞速增长,据一个在阿姆斯特丹流传的数据写道,英国人的商船总吨位目前已经超过了18万吨,这个数字已经是东岸远洋商船总吨位的两倍了(仅指南海运输公司和移民部下辖的船只,不包含其他)——不过东岸数量超过100艘的大运输船(水手数量约为2300余人)多数都在运移民这种“特殊的货物”。并不参与货物运输,因此实际海运能力其实只有英国的20%左右。且随着《航海条例》这个对英国航运业有极大刺激作用的法律的颁布。双方之间的差距还在快速拉大。

    当然英国人也有烦恼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造船成本比起荷兰人来说要高上许多。荷兰人造船业在规模化、集约化方面不是英国人可比的。这就省了很多成本;同时他们的机械化程度也比英国人高,购买配件(阿姆斯特丹是船具集散地)、原材料——因为荷兰人掌握了波罗的海和莫斯科公国的大麻、亚麻、桅杆、木材、焦油、蜜蜡等原材料的缘故,这方面的成本优势就更大了——方面的成本优势;以及他们比起英国造船企业来说要低廉得多的融资成本和人工成本,他们在造船成本方面往往只有英国同行的一半,极端情况下甚至只有英国人的三分之一,这极大地打击了英国造船业的发展。

    荷兰人能同时开工建造几百艘船只,这消耗了大量的造船资源,拉高了欧洲的平均造船成本。他们每年还向波罗的海派遣700-800艘船(平均吨位280吨,总计20.7万吨)进行贸易,凭借政治和经济方面的双重优势,几乎垄断了波罗的海沿岸的贸易。对英国造船业极为关键的木材、铁、缆绳、沥青、柏油、蜜蜡等很难进入英国市场——或者说即便进入了也价格奇高(这是荷兰人有意识的行为)——这让英国造船企业家们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感谢天尊,让我们拥有了新华夏岛这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木材宝库;还要感谢锐意进取的南铁公司。他帮我们国家的造船业在火地岛和智利控制了一望无际的山毛榉森林;最后还要感谢英明的执委会,我们国家有自己独立的船舶设计、建造和测试体系。有稳定数量的熟练工人,有完善的配套产业,有完备的厂办职业学校培养人才,我们国家的造船产业是高效、健康的,它不受制于任何人,感谢天尊!”文图拉船长想到这里,不由得取下了脖子上的八卦挂坠。

    ……

    “英国海军发展势头太过迅猛了,这速度快得让人惊讶。”担任第一舰队司令的李毅海军少校站在驶入盐城港的“八月十日”号战列舰的甲板上。用忧心忡忡的语气朝前来视察演习的海军部长陆铭说道。

    陆铭以海军部长之尊出任军部总参谋长,与陆军将领们斗智斗勇,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海军的日常训练了。不过此次第一舰队在盐城港外海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对于这场几乎囊括了东岸大部分海军舰船的军演,陆铭还是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看了看,以便近距离了解一下他心爱的海军的发展近况。

    而海军的主要将领们也抓住了这次机会,开始向海军部长大人抱怨东岸海军发展的滞后——即近些年来几乎没有添置几艘新舰,也就今年集中下水了一批,之前已经数年没造了。

    “据欧洲公开流传的消息,1651年底的时候。英国海军已经把转业战舰的数量提高到80-100艘了(真实数量是88艘),而在十来年前,这个数字仅仅才是二三十艘。这增长速度实在是太吓人了。”李毅大声向陆铭抱怨道,“相比较之下,我国海军的发展速度就显得过于缓慢、过于常规了,但如今我国的海外利益越来越多,需要保护的海上交通线也越来越长,海军力量的增长缓慢已经日益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因此,加大对海军的投入,增加海军舰队的规模,是下一阶段执委会应当重点考虑的事情。”

    “英**舰数量的疯涨。有过去二十年投资偏少的集中性压力释放因素在内,这是不可持续的。英国政府也拿不出太多钱继续像过去三年那样疯狂造舰,除非他们从这次战争中获得的好处远超以往。又或者克伦威尔这个独裁者继续在国内征税投资海军。”陆铭拍了拍李毅的肩膀,宽慰道:“我们海军走的是精兵化路线,船大而坚固、机动性高、火力强,官兵们士气高昂、训练有素。今年年初部里核算,部分新舰入役后,海军全年人员薪资将达到67.44万元、训练费用也将超过120万元,要不是海军自己的小金库里有大量私掠销赃费用贴补用度,这一年小两百万元的海军维持费真的能把国家搞破产的。欧洲国家的海军,没有一家有我们训练这么频繁、这么刻苦、这么科学,所以不要妄自菲薄,要对自己有信心,更要对自己一年花掉的120万元训练费有信心!”

    “至于说英国、荷兰两国飞速膨胀的专业军舰的数量,难道海军部或执委会就不担心吗?但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的国力目前只允许我们拥有这么大规模的海军,这已经是极限了,除非我们大幅度削减训练费用,当存在舰队,但那样谁会同意?”陆铭说到这里,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说道:“一切都要慢慢来,穷兵黩武也要看国力允不允许的。政务院那边对每年军费的开支浩大已经怨念很深了,几次提议要削减军费投入经济建设,但都被我们拦了下来。另外,陆军的情绪也要安抚,不然这拆起台来军部的很多事情可就没法办了。他们这些年来不但人数被削减,这军费也是一路走低,从最高峰的超过80万元降到了现在的55万元左右,这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再把有限的军费向海军倾斜,难道你想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起来造反吗?”

    “办点事咋这么难呢……”听陆铭说了这么多,知道海军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扩大的李毅顿时失望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运输线、生命线 一

    约翰.希尔搭乘着他的座船“云雀”号狼狈逃进了雅各布港。

    守卫在港口外炮台上的库尔兰士兵们紧张万分地看着外海洋面上游弋着的几艘荷兰武装商船,心里不住地哀叹连连:刚才一不小心让这艘英国船冲进了港内,如今看来竟然是个极大的麻烦,万一这几艘荷兰船只不顾一切地闯进来,仅靠炮台上那几门老旧青铜火炮怕是挡不住这些入侵者。

    不过他们的运气看起来不错,外海的几艘荷兰船只明显犹豫了好久,然后才调整帆桁,继续南下了——他们是东印度公司前往巴达维亚的武装商船,追袭“云雀”号看来只是顺手而为之。此刻看到“云雀”号躲进了雅各布港,知道已无机会的他们便果断闪人了,还是做生意要紧。

    身穿天蓝色短袖海军服、头戴筒形军帽的麦金莱躺在码头上一颗阴凉的大树下,用戏谑的目光看着正狼狈走下甲板的希尔船长,笑着说道:“真是好运,英国人!你差点就掉海里喂鱼了。”

    周围人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声。他们大多是东岸的水手。此刻正在港口内休整。几名来自库尔兰的拉脱维亚酒馆女招待不明所以地看着傻笑的众人。将手里的啤酒重重地放在木桌上,然后扭着屁股离开了。

    “确实很幸运。”希尔船长用不是很标准的汉语嘟囔了句,然后说道:“先生们,说真的,我能和你们的船队一起行动吗?放心,我知道规矩的,我将拿出我船上十分之一的货物作为跟随你们行动的报酬,怎么样?”

    “看来你很缺乏安全感。”略微沉默了一会后。麦金莱这个爱尔兰裔东岸军官站起身,用骄傲的目光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希尔,道:“仁慈的东岸海军将允许你跟随我们一起行动,大副,去他船上登记所载的货物,把价值十分之一的物资现在就转移到我们船上去,然后统一到里加去发卖,所得款项按比例分配给大伙。”

    希尔船长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刚刚参加东岸的贸易博览会结束回家,此刻船上装运了四千余匹高档染色布、印花布,同时还有一些钢条、五金工具、金属农具和纯碱(无论是英国传统的呢绒业还是新兴的玻璃制造业。都需要大量的纯碱),总价值超过了2.2万英镑。对于东岸海军官兵们来说。每个人总能分个几十块的,也不无小补了。

    “我们的船队两天后出发,你们可以抓紧时间在雅各布港内休整休整,然后采购一些物资。”麦金莱善意地提醒了一下他面前的英格兰商人,然后话锋陡然一转,问道:“我听说你们的海军已经和荷兰人干起来了?现在通过多佛尔海峡安全吗?我们的船只会不会被截停?货物会被没收吗?”。

    “不,还没正式宣战。”喝了一口拉脱维亚女招待送来的啤酒(西湖啤酒,进口自东岸),希尔船长略略定下了神,只听他用汉语夹杂着英语说道:“我去年年底从布里斯托尔出发的时候,我们的海军还仅仅只是在各地拦截不遵守法律的荷兰商船,然后没收他们的船只以做处罚。而荷兰人后来也组织军舰和武装商船进行护航,双方的斗争很激烈,但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正面开战。”

    “真是贪婪的荷兰人,明知道英国人颁布了《航海条例》,竟然还有那么多商人跑去做生意,真是不知死活。如今船只被扣留,货物被没收,哭都来不及哭了吧,哈哈。”在东岸渡过了整个青年时代的麦金莱毫不留情地贬损了一通四处钻营的荷兰商人,然后又疑惑地问道:“不过,这些被没收的荷兰商船里有相当部分货物其实是你们英格兰商人所拥有的吧?如今也让没收了?”

    “没收了!”希尔船长点了点头,说道:“《航海条例》说得很清楚,从欧洲运往英国销售的商品,只能由英国船只或货物生产国船只运输;从欧洲以外地区运往英国销售的货物,则只能由英国船只运输。被没收的货物,将和王党分子的财产一起于伦敦市场上公开拍卖,所得款项用于海军军费。”

    麦金莱闻言默然不语。这《航海条例》虽然明显针对的是充当着货物分销者的荷兰商人,但也同样地把东岸人给扫进去了,因为东岸生产的商品要想卖到英国及其殖民地内,就必须由英国船只运输,这等于是生生少去了一块利润。虽然东岸在英国也没什么生意可言——除了荷兰西印度公司代售至英属北美殖民地的商品外——但英国人这种蛮横霸道的作风总是让人有些看不惯。

    “呵呵,荷兰人估计恨死你们了!以前朗格多克的葡萄酒生意几乎全被他们垄断了,他们的船只不断进出地中海,然后将那里的葡萄酒、白兰地以及意大利的橄榄油、奶酪出口至英格兰、爱尔兰,现在大概只能让法国人或意大利人自己用船运了吧?”麦金莱笑着打趣了声,“伦敦市场上现在肯定一片哀鸿,商品奇缺、物价飞涨,市民们一定很后悔挑起了与荷兰人的这场商业争端。”

    “不,事实上没那么严重。”希尔船长连忙解释道,“其实伦敦的码头上还是有很多闲置的运输船的,有他们在,地中海的商品进入英格兰并不困难。以前因为荷兰人的运费极其低廉(荷兰商船运输吨位是此时英国的三倍,历史上差距最大时是十倍),我们的船只只能整日停泊在港口内无所事事。但《航海条例》颁布后,这些闲置的运力瞬间就被释放了出来,很多船长在伦敦市场上借了笔款子,然后便直奔马赛、里窝那和墨西拿而去,英格兰的民间航运业顿时发展了起来……”

    与《航海条例》一起颁布的,还有两个分别于1615年、1622年通过的法令——这次被英国人一并重申了起来——那就是“只能由英国船只将地中海的商品运进英国”和“只能由英国船只将波罗的海的商品运进英国”。这两个操蛋的法令被重新严格执行后,波罗的海、地中海的各类商品原产地的商人们即便想自己用船运商品去英国,也基本没有了可能,而这两个法令毫无疑问也从侧面大大刺激了英国造船业和航运业的发展,其影响绝对不可低估。

    “真正物价飞涨的不是伦敦,也不是布里斯托尔或朴茨茅斯,而是弗吉尼亚和新英格兰!”在这两地都有投资的希尔船长用一种很复杂的语气说道,“原本以为赶跑了垄断棉花、烟叶和谷物贸易的荷兰黑心商人后日子会好一点,但新来的伦敦商人更不是东西!他们将烟叶的收购价格打得很低,而卖过来得旧大陆商品又贵得离谱,真是太过分了!”

    希尔船长说的这事麦金莱其实也有所耳闻,内战期间英国议会为了防止殖民地向王党靠拢,因此极力拉拢他们,不但给予很多便利,同时也对他们与外国商人勾勾搭搭的行为很是纵容,如此多番手段之下,终于换得了各殖民地支持议会政府。可如今内战尘埃落定,查理一世也被砍了头,议会政府似已无必要再惯着各海外殖民地,因此现在如希尔船长之流的殖民地居民顿时都傻逼了——好日子到头了啊!

    “真是不幸。”麦金莱同情地看了一眼希尔船长,感谢道:“好吧,我大概了解到一些情况了,感谢你的直率。在雅各布港好好休息两天吧,虽然这座城市在我看来就是个狗屎,但总归是个城市,你可以喝到美酒、吃到新鲜的食物,同时也可以花一点点钱就可以与可爱的拉脱维亚姑娘们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享受这里吧,两天后我们再出发。”

    希尔船长点了点头,然后茫然地看了一眼这座布局略显凌乱的城市。雅各布港以种植烟草、砍伐优质木材(两者均向东岸出口)为主,同时兼营奴隶贸易——他们经常将通过各种渠道弄到的刚果黑人奴隶以一个令人吃惊的低价出售给东岸人,这大力支援了东岸国内的基础设施建设,同时也给他们自己赚得了大量金钱。

    雅各布港如今大概有两千余人,其中约有一千二百名库尔兰殖民者(主要是拉脱维亚人)、两百名德意志雇佣军,以及六百名黑人仆从。他们的经济几乎全部依附着东岸生存,比如他们大量从南非进口谷物和咸鱼,从东岸本土进口武器、豆饼、农具、建筑材料、马车、布匹、药品等一切商品,而出口的大宗物资则主要是烟草、木材和奴隶,目前看来这个殖民地经营得还马马虎虎,完全能够维持下去。

    众人在雅各布港休整了两天,6月12日,以麦金莱的护卫舰打头,四艘东岸笛型船与希尔船长的“云雀”号紧随其后,顺着强劲的本格拉寒流,向北驶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898/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 作者:孤独麦客所写的《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为转载作品,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介绍:
辽阔的潘帕斯草原、富饶的巴西、群雄角力的加勒比海……
21世纪500人意外穿越南美,一切从生存开始。
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