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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界·爵迹全文阅读

作者:郭敬明     临界·爵迹txt下载     临界·爵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第三回 灵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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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像是头顶移动着沙漠般的树海,衬托着静谧的夜。

    风中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初冬的含义,一星半点儿的,悬浮在空气里,是露水或者冰屑,说不清楚,只是碰到皮肤的时候,会激起一阵小小的鸡皮疙瘩。

    麒零睁着眼睛,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混浊,他看着面前背对自己赤身**的银尘,说不出话来。

    黑暗里,银尘的后背、大腿、手臂、脖颈……全身上下除了脸部,所有的肌肤上都浮现出清晰的金色脉络,无数金色光点沿着这些如同叶片上叶脉般的渠道缓慢流动着,然后不断地会聚到尾椎处的那个【爵印】的位置。仿佛庞大的江河流域,错综的水系,分布在银尘的全身。

    那个【爵印】如同一个强力的心脏,汩汩地跳动着,全身流动的金色液体不断地通过它循环往返。

    在呼吸般隐隐明灭起伏的金色光芒里,银尘转过身来,他的面容在金色光芒里,英俊得令人窒息,他面对着麒零,“魂术的本质,就是对蕴藏在身体里的魂力的运用。每一个人诞生的时候都具有魂力,只是每个人魂力的多少有所不同。有些人学会了怎么运用,于是他们就成为了魂术师;有些人不懂得使用,就像你之前一样,那就是普通的平民。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种魂力的运行方式,而目前的七个【王爵】使用的运魂之术,是我们国家里最强的七种运魂方式,也是独一无二、彼此不同的。我在你身体里赐予的,是和我自己的魂术方式相同的灵魂回路,你可以简单地把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神经、脉络、血管,全部想象成河流水渠,然后试着把你的魂力想象成水,在这些像是渠道一样的魂力回路里流动,从而与外界的各种元素——水、风、地、火相呼应,从而产生强大的力量。”

    麒零看着黑暗里浑身流动着金色细线回路的银尘,完全忘记了说话,他耳朵里只有银尘低沉磁性的声音,仿佛一只拳头不轻不重地持续敲击着自己的胸膛。

    “而使用魂兽的方式,也是用魂力激荡来完成的。当你在战斗中释放出魂兽时,魂兽力量的大小,取决于两个方面,一个是魂兽本身的魂力强弱,另一个方面,就是你对魂兽的使用。我们通过不断地运行自己的魂力去冲击【爵印】,每激荡一次,我们自己连同魂兽的力量都会增强,就像敲钟一样,你的【爵印】就是那口钟,魂力就是横木,冲击【爵印】的次数越多,力量越大,那么钟声就越响。”

    麒零看上去仿佛呆了一样,他的口微微翕动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下意识地朝银尘走了几步,仿佛被眼前神迹一样的金光绚烂给迷住了……

    “慢慢来吧,以后我都教给你,反正我们……”银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他把衣服慢慢穿好,重新披上他银白色的长袍,然后转过身对麒零说:“还有一件事情,不得不提醒你……”

    “什么事啊……”麒零两眼发直,定定地对牢银尘的瞳孔,呼吸低沉而急促。

    “那就是,拥有相同灵魂回路的人,彼此会被对方所……怎么说,吸引。”银尘把衣服重新穿好,朝麒零脸上举手一挥,一层冷冰冰的霜花瞬间凝结在他的脸上。麒零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弄得倒吸一口冷气,神智瞬间清醒了。

    麒零眉毛一挑,“你说什么?会被对方吸引?别开玩笑了,俩男的,多别扭啊……”麒零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忍不住皱着他的眉眼瞄银尘,心里暗暗地想:“就算被吸引,也是因为你长得太清秀,比福泽的女的都白净,没事儿晒晒太阳耕耕地啊!”

    “那是因为,一般拥有同样灵魂回路的人,彼此就是【王爵】和【使徒】的关系。本身【王爵】和【使徒】之间,就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忠诚和誓死的关系。这和人类的爱情也差不多,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也愿意为对方牺牲一切。”银尘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麒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从魂力本身来讲,魂术师本身就会对强大的魂力产生占有的**,对魂术师而言,最强大的魂力就代表着最高的美感,最致命的吸引力。而对于和自己拥有相同灵魂回路的人,这种吸引力就更强,更致命。这和人类的**差不多……”

    “杀了我吧……”

    “不用担心,这只是一开始。等你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情感,这种对相同回路的同质魂力产生的迷恋,会渐渐地消退,而且会从一开始类似**或者爱恋的那种感情,渐渐过渡变化成为真正灵魂深处的一种情感。那个时候,你们人类也能将这种情感,和**区分开来了,乍看上去非常相似,但实际上完全不同……只是现阶段,你们人类很容易混淆两者的区别……”

    “好了好了,别一口一个你们人类你们人类的……说得好像你不是人一样……”麒零抓着头发,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

    “我以前确实是人……”银尘淡淡地笑着,脸庞发出轻柔的白光,看起来美极了。

    “你说你以前是人……”麒零汗毛一竖,倒跳着后退一步,“那你现在?!”

    “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算什么。有些人觉得我们是神,有些人觉得我们是恶魔。有些人觉得我们其实是不存在的,有些人觉得我们是怪物……”银尘看着麒零,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说着这些话。

    麒零的心放下来,他看着面前的银尘,在他冷漠而英俊的脸上,竟然似乎透着一股隐隐的悲伤。难道神一样的【王爵】,也有烦心的事情么?麒零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那我以后,不会就只喜欢男孩了吧?我不要啊……我妈还等着我给她抱个大胖孙子呢……”麒零咳嗽两声,有点儿尴尬地小声接了一句,“虽然我妈已经死了……”

    “你不是喜欢男孩,你是喜欢我。”银尘锋利的眉头焦虑地皱起来,他在心里怀疑面前这个人的智商,长得一表人才的,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第一第三回 灵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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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一样嘛!”麒零悲恸欲绝地跪倒在地,举着手呐喊,“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你也不是喜欢我,我只是用这样的感情给你打一个比方!”银尘抬起手,麒零的呐喊瞬间就消失了,他嘴里塞满了冰,但依然在用他那双大眼睛瞪来瞪去地表示“悲剧啊!”

    “【王爵】和【使徒】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和亲情不同,和友情也不同,如果硬要说,刚开始接触到的人,会觉得和爱情比较类似,独占的、毁灭性的、至死不渝的一种情感。这种感情本来在人类的情绪里就是没有的,所以我也只能用爱情和**,来给你作一个比喻……到了后期,准确地来说,可能称呼这种感情为‘灵犀’更为适合吧,彼此心意相通,感同身受。”

    银尘看着被冰封了口、无法说话,但愁眉苦脸的麒零,叹了口气,蹲下来,伸出手从他嘴唇上抚过去,麒零口中的冰碴化成温润的泉水,麒零咽下去之后,开口一句话:“那我得和你结婚么?!”

    银尘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翻了个白眼,伸出手一挥,麒零的嘴又被更多的冰碴封上了。

    银尘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根处走去,他找了一处被巨大纠缠的树根环绕着的长满厚厚苔藓的凹处躺下来。初冬时节的苔藓已经枯萎了,变成干燥而毛茸茸的一大团,垫在身下,像一床毯子,温暖而舒服。

    麒零哆嗦着麻木的舌头,心里恨恨地想着:“睡个觉而已,还得挑这么舒服的地方,娇气!”

    他爽气地就地一躺,大咧咧地冲着天空摆出个“大”字。

    浓稠的夜色仿佛冰冷的潮水,哗啦啦地轻轻摇晃着这座静谧的森林。初冬时节的福泽小镇,感觉快要下雪了。

    麒零躺在冷冰冰的坚硬地面上,咬着牙,过了很久,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刺骨的寒冷了,冲银尘喊道:“我能去你那边睡么?太冷啦!”

    “不行。”银尘依然闭着眼睛躺着没动,幽幽地答了一声。

    “为什么?!”麒零坐起来,一头健康强韧的黑发胡乱顶在头顶。

    “因为现在的我,对你来说,”银尘轻轻摇着头,像是特别可惜什么的样子,“太过迷人。”

    “……要不要脸啊你!”麒零猛然愤怒地翻身倒下,刚躺下,又翻起来,“那你把你那件袍子给我当被子!”

    “也不行。”

    “为什么?!”麒零两眼一斜,一副雪白的牙齿咬紧,“难道你的那件劳什子袍子,也太过迷人?!”

    “袍子不迷人,”银尘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裹了裹自己的袍子,看起来像躺在被窝里一样舒服,“可是袍子上有我的气味,而我的气味,对现在的你来说,太过迷人。”

    “……要不要脸啊你!”麒零愤怒地翻身躺下。

    刚躺下,突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从他身下的土壤深处,一层薄薄却坚硬的冰墙,从地里蹿起来,像一个蚕茧一样,在自己的上空搭出了一个帐篷。小小的冰室笼罩着自己,让周围的寒风无法吹进来,而整个狭小空间里的温度,也渐渐被自己的体温升高起来。

    麒零躺在银尘为自己搭建的这个小小冰屋里,心里有一股暖暖的感觉。从小到大,自己都是个孤儿,习惯了没人照顾自己,虽然银尘和自己只认识了一天,但是,却有一种非常亲近的感觉。虽然他对自己看似非常冷酷,说话也非常严厉,但从他冰冷的面容下面,依然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切,是温暖的,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吧,【王爵】和【使徒】之间,真的存在一种无法分类的感情,就像此刻他为自己搭建的冰屋,虽然是寒冷的冰,但是却能带来温暖的夜……我,爱上他了?

    “银尘,我拜托你!留一个洞让我呼吸呀!你这做的是屋子还是棺材呀!有没有人性啊你!”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天空里尖锐的鸟鸣声突然如闪电般炸向地面,无数羽毛卷动飞舞,然后瞬间消失。

    羽毛化成烟雾散去之后,莲泉出现在地面上,她对面,那个白色的影子也没有再逃窜了。白色人影幽暗地静立在黑暗里,背对着莲泉,不说话,也不动,仿佛冰凉夜色里浮出的白色幽灵。

    这是一条冗长的走道。准确说来,是两座宫殿中间的间隔地带,两座高不见顶的建筑的外墙,中间隔出了这样狭长的一条勉强能够过一辆马车的通道。

    莲泉站着没有动,她冷冷地看着前方那个白色的人影慢慢地回过头。那是一个绝顶美貌的少女,精致的轮廓和五官在月光下看起来倾国倾城,像是散发着光芒一般地迷人。

    “你想干什么?”莲泉冲着这个少女,冷冷地问。

    “我啊,呵呵,”少女轻轻地抬起手,像是不好意思般掩着嘴,娇嫩的嘴唇中间是明亮的皓齿。她的眼神温婉流转,看着莲泉,满脸抱歉的神色,“我是来杀你的呢。”

    “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莲泉的瞳孔渐渐紧缩,脸庞在月光下露出森然的寒气。

    “我知道啊,你是鬼山莲泉,厉害的【五使徒】呢。”少女如同梦幻般的白色纱衣在风里轻盈地浮动着,像是云朵又像是烟雾般包裹着她曼妙的身体。“你哥哥就更厉害了,鬼山缝魂呀,【五度王爵】呢!不过话说回来,【王爵】和【使徒】之间的感情,不都是非常暧昧的么?你们兄妹俩……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么?**什么的……多不好听呀。”少女做出一个害羞的表情,仿佛自己说了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话。但是她一边低着头的同时,一边轻轻抬起她妩媚的眼角,用流转的眼波扫着鬼山莲泉,眸子里充满了戏谑的表情。

    “你找死!”

    “我当然不想找死呀,”少女的脸上是认真的表情,她摊开手,说,“所以我才把你引到这里来了啊,你以为在天上这么飞老半天不累啊,很消耗魂力的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有一个能飞的畜生么?”

第一第三回 灵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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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鬼山莲泉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着,她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脉汩汩冲击的声响。

    少女完全没有理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如果刚刚就在海边和你动手的话,你把你的一魂兽【海银】释放出来了,那家伙从海里钻出来,那可怎么得了,那我就有可能会败的!”

    “哼,”莲泉冷笑一声,“就凭你,我根本不需要动用一魂兽,甚至连【闇翅】都不需要释放出来。”

    “也不要这样说啊,”少女的表情微微有些生气了,“虽然我知道你是【五使徒】,很厉害,可是,人家也不弱啊,所以,你一定要认真和我动手呢,否则就太无趣了!”

    “你这么想死,我一定成全你。”鬼山莲泉的手上,隐隐浮现出来无数金黄色、流动着光芒的十字纹路。她脚下的地面仿佛突然卷起大风,把她的黑色长袍吹得蓬然鼓动,猎猎作响,让她在夜色里看起来像一个准备吞噬人的鬼魅。

    “这就急着动手了啊?都是女孩子,优雅一点儿啊,还有,在动手之前,顺便告诉你哦,”少女轻轻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我也是【使徒】呢,而且,我有个特别的名字,我自己特别喜欢,叫【杀戮使徒】哦。”

    少女抖了抖自己的手腕,如同海洋般纯粹的一串蓝色宝石手链,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响。月光下,少女的笑容像是最美的画卷,她浑身无风自动的洁白纱裙缠绕着她纤细凹凸的**,宛如一个洁白的女神。

    鬼山莲泉的心陡然沉进了冰冷的深海峡谷。

    “哎呀,你看我,真没礼貌,只顾着告诉你我的称号,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呢,我啊,名字叫神音。”

    风吹动着乌云,在天空里快速地席卷着。月光从乌云的缺口洒下来,照穿了一整条狭长的走道。

    清脆而悠扬的宝石碰撞声在这片静谧的黑暗里响起。

    鬼山莲泉身上不断涌现而出的十字黄金刻纹,在黑夜里发出如同呼吸般起伏明灭的光亮来。巨大的魂力在她的身体里越来越汹涌。坚硬大理石铺就的甬道地面之下,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面苏醒。

    神音抬起手掩在嘴角,娇媚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她那双如同湖泊般动人的眼睛,看着莲泉,说:“喂,我告诉你呀,别动歪脑筋哦,否则你死得更快。”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我?”鬼山莲泉的脸笼罩在一层动荡的杀气里。

    “哎呀,【使徒】当然是听【王爵】的话啊,【杀戮王爵】派我杀谁,我就杀谁啊。他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嘛,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杀人会告诉别人理由的呢?除了他和【白银祭司】,谁都不知道呢。”神音有点儿嗔怪地对着莲泉,轻轻地用手玩着垂在鬓角的发丝。

    “好……”莲泉的瞳孔锁紧成细线,“那我问你,你们追杀的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是连带着我哥哥【五度王爵】鬼山缝魂一起?”

    “那我就不知道了,”神音晃动着她的手腕,天空里迅速聚集起无数滚动的黑云,“不过我出门的时候,我们家那位嗜血的【王爵】,也匆匆地出了门呢,他凝重的神色,哦不,应该说那种喜悦的神色,看起来也像是去杀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吧。”神音说到这里,低下头,若有所思,“不过也挺精彩不是么?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四年多前那场浩劫,很久都没有看见过【王爵】打【王爵】了呢,真是好期待呀。”

    “【使徒】打【使徒】,不是一样值得期待么?”鬼山莲泉冷冷地说。

    “是啊,所以你要用全力哦,否则,两三下就被我弄死了,就太没意思了啊。”神音俏丽的脸上,嘴角向下撇着,一副动人的嗔怪表情。

    “咕叽——咕叽——”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钻出来的声响,血肉拉扯的声音,黏液滑动的声音。

    神音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鬼山莲泉,笑了笑,说:“哎呀,终于亮出【魂器】了啊。好精彩呢。”

    鬼山莲泉反手伸向自己的后背,抓住从背脊上刺破皮肉长出来的一把剑的剑柄,然后用力地把那把巨大的长剑从身体里拔出来,整个后背被划开一道巨大的血口,她反手朝下一挥,黏在剑锋上的血“啪”的一声甩在地上。后背翻涌开的皮肉,缓慢地愈合到一起,把刚刚露出来的脊椎白骨,重新包裹起来。

    莲泉右手拿着长剑,剑身斜斜下垂直指地面,周围的空气里,无数的水汽纷纷凝聚成细小而锋利的冰晶,这些冰晶迅速地卷动起来形成气流,像是一股一股半透明的丝绸,吹向剑身,天空上的月光像是水流一样汩汩地会聚成光线,注入宝剑的内部,整个剑身泛出月光的象牙白,空气里是呼吸频率一样起伏的“嗡——嗡——”的剑吟声。

    “了不起的【魂器】呢,既然这样,”神音轻轻地把一只手放到后脑勺上,像是摘下发簪般动作优雅地,从颈部脊椎里拔出一根细细的柄,“我也陪你玩玩吧。”说完,她像是把自己软绵绵白花花的脊髓从后颈处扯了出来一样,将一根手指粗细的银白色绳状物体,从脖子后面缓慢地拔了出来。她的眼睛半垂着,表情动人而又妩媚,像是高贵的公主在拔发簪一样。

    她轻轻地把这条银白色的鞭子绕在手上,然后抬起手揉了揉后颈,那个血洞迅速地愈合了,留下一片光滑雪白的肌肤,完全没有任何痕迹。

    “那就来吧。”神音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收敛起来,寒霜般的苍白在她的脸上笼罩成一层白雾,她把银白色的细鞭子朝地面用力一甩,尖锐的鞭头“砰——”的一声刺破她脚下的岩石地面。

    鬼山莲泉突然感觉到一阵闪电般迅捷的魂力从岩石下面穿刺过来,“来了!”她把巨剑朝脚下的岩石地面一刺,轰然一声爆炸,碎石朝四周激射,地底深处发出诡异的惨叫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刺中了一样。而倏然眼前一花,鬼山莲泉还来不及反应,一口鲜血就从她嘴里喷了出来,一个来不及看清的瞬间,白色的鞭子像是一条灵动的白蛇闪电般从剑身旁边的地面蹿出来,洞穿了她的肩膀,鞭头从莲泉的后背肩胛骨刺穿出来之后,像是食人花一样撕裂成五瓣倒刺紧紧嵌进莲泉肩膀的血肉里,咬得死死的,鞭头上面白色的黏稠物像是蛇牙上的毒液。远处,神音同样露着森然的白色牙齿,她的笑容诡异而恐怖,“来呀。”神音用力地把手一扯,鬼山莲泉轰然朝下面坠去,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岩石露面上,飞起无数裂痕和碎石,空气里爆炸出无数尘埃。

第一第三回 灵犀(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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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之亚斯蓝帝国·福泽镇外森林】

    梦境里是天空呼啸的大风,无穷无尽的大风吹散了每一片云。

    浑圆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头顶,把凛冽而凄冷的白光洒满整个大陆。死寂般悄然无声的沉睡森林被如水的月色浸泡着。突然,从地平线的黑暗深渊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一记重鼓,然后鼓声越来越快,如同暴雨般密集。咚咚咚咚,沉闷而急促地从地平线上黑压压地滚来。

    麒零就是被这样的鼓点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刚刚适应头顶雪白的月光,瞬间一个黑影压到自己身上。麒零刚要惊呼,嘴就被捂住了。他睁大惊恐的眼睛,看清楚压着自己的人是银尘之后,大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脸刷地红了起来,整个人的温度瞬间升了上去。

    “你……要干吗?”麒零的嘴被银尘用力地捂着,发出含混的声音来。离自己鼻尖只有几寸距离的银尘的瞳孔,像是波涛汹涌的黑色大海。

    “你……你要干吗?!”当麒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银尘冰凉而修长的手指已经撩开自己的衣服滑了进去的时候,他整个人像是烧红了的虾一样挣扎着弹跳起来,但又被银尘死死地压着动弹不了。

    “不要出声……”银尘的面容像是冰川上的积雪一样冷漠。

    “……你?见鬼啊!”银尘的手已经绕过麒零的腰,从背后伸进了他的裤子……

    “你疯啦!……你他妈摸哪儿啊你!!”麒零面红耳赤地刚吼出声来,尾椎便传来一阵刺痛骨髓的寒冷,闪电般地冲进身体,他一瞬间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银尘把全身结冰凝固的麒零抬到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放下。他看了看面前像是冰雪雕刻成的麒零,然后背靠着岩石坐下来。

    远处密集的鼓点声越来越巨大。中间夹杂着不断有树木被折断的“咔嚓咔嚓”的声响。

    银尘压抑着自己内心疯狂翻滚的恐惧和血脉里不断被那些鼓声激荡起的魂力,他闭上眼睛,把全身的魂力消除,所有金色的刻痕在他身体上渐渐消失,“隐藏魂力……不要被发现……否则……”

    耳边是爆炸般密集的鼓声,像是巨大的铁锤砸在胸口,无数参天的巨大树木沿路倒下,天空上是一阵接一阵类似昆虫发出的奇怪的“吱——吱——”声,像是金属彼此切割发出的声音,却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每一次声音响起的时候,空气里都是透明的涟漪。银尘靠在岩石上,目光涣散,嘴角源源不断地涌出赤红的鲜血,染红了他胸前整片白色的衣襟,他的身体不断地抽搐起来,“吱——吱——”他英俊的面孔恐怖地扭曲……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都被这种诡谲阴森的叫声激荡得如同滚水般沸腾,身体深处隐藏着的魂力,似乎难以抵挡这种叫声的勾引,而纷纷想要从身体里刺破而出,像是难以压抑的等待喷发的火山……

    银尘僵硬地转动着脖子,转过头看着包裹在冰晶里安睡的麒零,随即抬起头,用最后剩下的清醒目光,看着自己头顶缓慢爬行而过的庞然大物……黑色的巨大身影,望不到头的庞然身躯……无数巨大的触脚仿佛锐利的石柱交错移动着,每根巨大的触脚砸向地面的时候,都发出类似擂动巨鼓的轰然声响……

    “为什么……【诸神黄昏】……它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银尘的目光终于在皎洁的月光下失去了光泽,一片黯然。

    他胸口雪白的衣襟,被口中涌出的鲜血染红。

    遥远的天空上月光一片皎洁,从没有丝毫云朵遮盖的天空向下望去,一片静谧的原始森林中间,一条如同雄浑山脉般巨大的黑色蜈蚣,正缓慢地爬过,所到之处,树木交错断裂,像是一条巨蟒爬过草地后留下的痕迹一样……泥土碎石沿着它路过的地方四处迸射,成千上万条巨大的腹足交错起伏地砸向地面,大地的裂缝交错蔓延,像是冰面的裂痕一样四处崩坏……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月光幽幽地发亮,仿佛也被血染红了似的,散发着一层猩红的光辉。

    甬道右边高大的宫殿外墙上,一排蛇发巫女的头像雕塑一字排开。月光下每一个神像空洞的眼神里,都像是发着幽暗的光。

    血液像是浓稠的红色浆体一样,喷洒满了周围所有的地面和墙壁。岩石铺就的路面上,是深深浅浅的一道道砍凿出来的沟壑,墙壁上布满被巨剑和鞭子划破的裂痕,空气里爆炸弥漫着碎石和尘埃。

    鬼山莲泉跪在地上,那把巨大的长剑有三分之一都插进了地面,她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她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身体,不让自己轰然倒向地面,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在身体里四处席卷,她的意识混浊一片,巨大的恐惧压垮了她的神经。

    “她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啊……”莲泉抬起被鲜血模糊的视线,看着甬道那头浑身依然一尘不染的神音。月光下神音的纱衣仍旧如同初雪般洁白,飘逸着化作夜色里的云雾。但此刻的自己,浑身沾满了鲜血,后背两道深及白骨的创口,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魂力来愈合,一阵一阵的剧痛,像有一只大鸟的爪子,深深地抓着自己的脊椎骨。

    但真正恐惧的,却是此刻依然面容平静的神音,她心里的震撼比莲泉还要大。本来居于【二使徒】位置的自己,实力应该远远压倒【五使徒】。谁都知道在【王爵】和【使徒】里面,三和四之间是一道清晰的分水岭,前三度【王爵】的任何一个,都具有足以单独挑战后四位【王爵】联手的实力。但现在,在自己魂力已经释放扩展到如此地步的追杀之下,鬼山莲泉看上去依然生命力十足。难道真的需要释放魂兽才能杀了她么……那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第一第三回 灵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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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音看着对面跪在地上的莲泉,幽幽地说:“喂,问你呢,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如果还能打,那我要动真格的了……真讨厌啊,非得让我花力气……”月光下,神音的脸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感觉像是在谈论吃饭喝水一样平凡的事情一样,谈论着自己的性命。莲泉看着面前这个美艳无比的怪物,轻轻移动着步子,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像一个微笑着的白色恶魔。

    莲泉猛地站起,把插进岩石地面的巨剑用力拔出来,往旁边的墙壁上一撞,“嗡——”的一声巨大的剑鸣把空气撕裂,无数卷动着的光芒从剑身里爆炸而出,空气里轰然一声,一只巨大的雪白凶禽出现在莲泉的身后,空气里翻滚着尖锐而响亮的鸣叫。神音被一连串的嘶鸣震得胸口发闷。雪白的巨鹰迅速膨胀变大,如同遇风就长,瞬间塞满了整个甬道,额头两边长出四根金属般锋利的长长剑刺,像是头盔般闪耀着凛冽的光芒。鬼山莲泉虚弱地靠在【闇翅】的一只脚边上,【闇翅】巨大的尖爪比她手里的巨剑还要大。她望着满脸惊恐的神音,脸上是诡异而苍白的笑容,“呵呵……呵呵哈……今天就算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头顶一阵密集的鼓点,咚咚咚咚,像是在遥远的地方有人擂响了巨大的战鼓。神音朝头上狭窄的天空望了一下,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她后退几步,收敛了脸上的惊恐,再次换上波澜不惊的美艳笑容。她轻轻地摘下手上那串海蓝色的宝石手链,指甲轻轻一挑,十六颗宝石散落在她的手里。她用手指拿起来,一颗一颗地轻轻丢下,“一、二、三……”像是玩游戏一样,把十六颗宝石随意地丢向了地面,“……十五、十六,”神音脸色一冷,一层寒霜瞬间笼罩在她的脸上,瞳孔锋芒闪动,“没工夫和你玩了,动真格的吧!”

    掉在地上的十六颗宝石,突然叮咚地跳动起来,然后开始扭曲、变形,像烟雾一样在空气里扭动成一棵植物……空气里弥漫着无数像是鬼魂又像是婴儿的怪叫,刺得人浑身发痛……

    “这不可能……这……怪物……你是什么怪物……”鬼山莲泉的喉咙渐渐锁紧,恐惧像深海的怪兽般攫紧了她的心脏。

    整个冗长的甬道地面上,那些扭动的藤蔓交错编织,搭建成骨骼,扭动出血肉……月光下,十七个神音俏丽盈盈地立在地面上,像是十七团迷蒙扩散的云朵,交错分布在狭长的甬道中。

    十七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在月光下露出诡异而又噬人的笑容。

    十七个银铃般的声音,温柔却又透着刺穿身体般的寒冷,一起说着:“来呀,你害怕什么呀……”

    激越的风声,空气里此起彼伏的破鸣声。

    漫天飞舞的银色羽毛、十七个流星般飞快上下掠动的身影、尖锐的鸟鸣、鞭子凌空划破黑夜的抽响,整条甬道在两股排山倒海的魂力里,像是被大手揉捏着一样四分五裂。爆炸的声音、石块碎裂激射的声音,震得两边高大的宫殿摇摇欲坠。

    鬼山莲泉仰倒在地面上,满脸是血,【闇翅】把她护在自己的身下,同时振动着双翅,用翅膀上那些如同利刃般的长羽,勉强应付着十七个围绕着自己闪电般攻击的白色身影。

    【闇翅】高大的身躯上伤痕累累,胸口上一道巨大的伤口,一直往外汩汩地冒血,莲泉眼里不断滚出滚烫的眼泪,但是她没有丝毫力气再动了……她眼睁睁地看着神音的鞭子呼啸着从空中甩下,撕开【闇翅】坚硬的羽毛,把皮肉掀起。悲痛的鸟鸣在空气里像一首壮阔的诗歌。

    一声凄厉的鸣叫划破夜空,【闇翅】全身上下被银白色的鞭子捆在一起,如同被一条白色的细蟒缠绕住了一样。十七个神音渐渐会合成一个,当最后两个神音的身体重叠到一起的时候,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手上轻轻握着鞭柄,看着倒在脚下的莲泉,和被捆绑得无法动弹的巨大【闇翅】。

    “你看,我还是可以不释放魂兽,就了结你的性命呢。看来,下位【使徒】永远就是下位【使徒】。”说完,她轻轻地扬了扬手,从鞭子的手柄处开始,一连串的锋利倒刺从鞭子上刷刷刷地蹿出来,一路传递到捆绑着【闇翅】的地方,伴随着一连撕开血肉的模糊声响,【闇翅】眼睛里是难以忍受的痛,但仅仅在喉咙里发出了压抑的低鸣。

    “你这个畜生……”鬼山莲泉的眼泪滚出来掉在地面上。她的手指太过用力,已经深深地陷进了地面的岩石里。

    游蛇般的银白色细鞭,渐渐从【闇翅】的身上游动下来,松开了这只不再动弹的巨大魂兽。

    神音朝莲泉走过来,轻轻地甩了甩鞭子,“啪”的一声抽在莲泉的腿上,一条血口在腿上绽开来,她像是享受着这种居高临下的游戏,脸上是优雅而又完美的表情。

    鬼山莲泉翻过身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她的喉咙里开始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呵呵……呵呵……”她的五指紧紧地插在岩石里,满是鲜血。

    “你笑什么呀?”神音饶有趣味地低头看着她。

    鬼山莲泉没有说话,神音正想再问,突然隐隐地感觉到大地的震动,遥远的海域上,一声巨大的嘶吼震荡在天地间,轰隆隆的声音从地底由远及近。“什……什么……”当神音感觉到一阵庞大的魂力突然从地底喷涌而出的时候,她全身突然爆炸开的无数白色光芒拉扯着她朝后面倒掠而去,沿路地面上,轰、轰、轰,不断破地而出的巨大尖锐冰柱拔地而起,朝着高空刺破而去,倘若神音退得慢些,此刻早就被这些冰柱洞穿身体了。

    “……这是你的一魂兽【海银】?不可能……它怎么可能从海里来到这儿……”

    而就在神音恍神的这一个刹那,鬼山莲泉突然爆发出唯一残留的魂力,冲向倒在一边的【闇翅】,她把巨剑往地上一撞,巨大的剑鸣声里,【闇翅】挣扎着双翅一展,化成一团烟雾卷进剑身,而下一个瞬间,莲泉突然冲向墙壁上的十七个神像,当她的双手接触到神像的一瞬间,她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

    这是她唯一能够逃脱的方法。

    神音看着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鬼山莲泉,脸上是怒不可遏的表情,随即变成了难以置信,“不可能……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魂器】,怎么还能通过【棋子】再一次进入【魂塚】去呢?”

    她站在原地,身边是无数巨大的冰柱。她眯起眼睛,把鞭子一挥,所有的冰柱在一瞬间爆炸成碎片,四散激射。无数细小的冰晶弥漫在天空里,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神音满脸杀戮的表情。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魂塚】

    四处旋转的斑斓光芒,把幽深而巨大的空旷洞穴映照成一片游离的璀璨。

    鬼山莲泉浑身鲜血地倒在一块岩石上,巨剑横在一边。

    涣散的意识,失去焦距的瞳孔,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模糊而又黏稠的血浆,像要窒息般地掠夺着她的生命。

    周围拔地而起的山崖,围绕成了这个巨大的像是远古遗迹般的洞穴。

    四周岩壁的山石上,钢针般密密麻麻插满了成千上万把发亮的【魂器】。

    无数把强力的【魂器】彼此感应着,发出剧烈的共鸣声,如同锋利的爪子,撕扯着鬼山莲泉最后的意识。

    她涣散的视线里,是那张风雪里坚毅而充满浩然正气的面容,锋利浓密的眉毛下,是深蓝色的瞳孔,目光永远都像是大雪弥漫的寂静旷野。

    “缝魂……”

第一第四回 生魂(1)

    2216

    【西之亚斯蓝帝国·福泽镇外森林】

    森林里静谧的夜色渐渐地被霞光洗去,朝阳在树顶上涂抹出一层闪耀的红色光晕来。一束一束笔直的光线,从树冠的缝隙里刺进森林的深处,照耀着地面厚厚的苔藓。

    麒零在温暖的阳光里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远处,银尘正站在一条溪涧边上洗手,他的脚边放着几个新鲜干净的青果子,看上去新鲜多汁。

    银尘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看了看麒零,然后扔了个果子给他。

    麒零接过来,啃了一口,甜蜜的汁液瞬间滋润了喉咙。强烈的饥饿感才让他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一天多没有吃过东西了。他吃完后,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他抬起头看看银尘,发现他也刚吃完,但是他正在用一张雪白的丝巾,擦着手。麒零对比一下自己,再看看面前仿佛初雪般一尘不染的银尘,气鼓鼓地说:“我们老板娘说了,男子汉就得脏点儿,隔壁的柳霜花,最爱用丝巾了,没想到你也……”说到一半,弯下腰“哗啦啦”地吐冰碴子。

    银尘依然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完全没有答理他。溪涧反射出的粼粼波光,在他脸上晃动着。他呼吸着森林里清晨的气息,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愉悦,一点儿都没被麒零影响。

    “银尘,我必须得告诉你,你这样非常地没有道德!”麒零吐完嘴里最后一坨冰碴,哆嗦着麻木的嘴唇,愤怒地说,“有本事你也教我这个啊,让我也在不想听你说话的时候塞你一嘴,你以为你自己说话少啊?你啰唆起来,比我之前那个老板娘还厉害。稀里哗啦讲一大堆,也不管别人是否听得懂。”

    “教给你也没用。”银尘把雪白的丝巾收起来,“你没办法对我用这样的魂术的。”

    “为什么?”麒零斜着眼睛挑衅着。

    银尘看着麒零,深邃的眉眼半眯起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依然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温柔:“因为魂术师的身体,布满了灵魂回路,等于一个天然的最强大的屏障,除非是你比对方的魂力高出许多许多倍,否则,你是不能突破对方身体表面,去在他身体内部使用魂术的。打个比方,比如我们亚斯蓝的魂术师,天生对水就有极强的控制力。而人类的身体,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水,如果我们轻易地就能突破对方身体的屏障,那么随便将对方内脏里的水结成冰,随便在别人肚子里变几把冰剑出来,那不是太容易了么?”

    麒零沉默着。

    “你是不是又没有听懂?”银尘压抑着怒气,小声地问。

    麒零点点头,“是的,老师。”

    银尘背过身去,面对着美丽的溪涧,不停地深呼吸,他握紧拳头,尽力让自己不被面前这个智力有问题的人打扰到,他尽情地享受着这个美丽的清晨。

    麒零看银尘不再理睬自己,自己也有点儿无趣,于是坐到树荫下,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有手搓着布料,上面混合着血迹的泥浆此刻已经干透了,在麒零的搓*揉下,变成红褐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种种血迹污渍,麒零感觉过去的两天像是在做梦,自己从一个平凡无奇的驿站侍者,突然间变成了传说里能飞天遁地的【使徒】。他双手机械地搓*揉着衣服,但目光发直明显已经陷入了深思,直到他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下来,他才回过神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的银尘。

    “把衣服脱下来吧。”银尘面无表情地说,仿佛照着书上的字念出来的似的。

    “什么?!”麒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把衣服脱下来,你这样是弄不干净的,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我的衣服总是这么干净,像新的么?你脱下来,我教你。”这次,银尘反倒出奇地耐心,眼神里没有露出不耐烦,甚至在早晨清亮的阳光里,他的面容看起来像是很愉悦。

    麒零别扭地把外衣递给他,又脱下自己里面的袍子,阳光照耀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闪耀着十七岁男孩充满力量的光芒。因为从小就在驿站里搬运酒桶、椅子,每天砍柴,所以麒零练得一身漂亮的肌肉。

    “还有裤子。”银尘微笑着看着他说。

    “……”麒零咬了咬牙,把腰带一扯。

    尽管福泽并不属于北方,但是,初冬的天气里,依然带着不轻的寒意,特别是在刚刚破晓不久的黎明,阳光还没来得及把这座被黑暗笼罩了一夜的幽暗森林照耀得温暖。

    麒零把一块银尘递给自己的白色布匹围在腰上,饶有兴趣地站在溪涧边上,看着银尘洗衣服……嗯,“洗衣服”……勉强这么称呼吧。

    不过对比起自己之前在驿站,每天要清洗的大量客人交付的衣物来说,银尘简直太过轻松了。他完全不需要像自己一样,先挑几桶沉甸甸的水倒进洗衣桶里,也不需要倒进由刺槐皂角的果实榨成的浆汁用来去除衣服上的油污,更不需要像一匹马一样,用脚大力地在厚重衣服上跺来跺去。

    银尘看上去就像是在花园里闲立着,抄着双手在赏花。一大团清澈的溪水悬浮在他面前,仿佛一个凌空滚动着的巨大水球,里面翻滚着麒零的衣服,无数股大大小小的水流仿佛一群缠绕在一起的游鱼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交错流动着,发出“哗啦啦”的水声。麒零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银尘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森林里,过了一会儿又出来,手上拿着一把看起来像是芦苇的黄褐色草茎。他一挥手,这把草茎就裹进那颗大水球里,“哗啦啦”跟着一起卷动了。

    “你丢把草进去干吗?”麒零挠挠头发,不理解,

    “这是千香柏,你们西南方的特产。港口贩卖的来自你们福泽镇的香料里,就有这种植物香料,你不知道么?”银尘抱起手,看着麒零的衣服在水球里滚来滚去。

    “不知道……你丢香料进去干吗?又不是做菜。”

    “因为你太臭了。”

第一第四回 生魂(2)

    2270

    “……你有没有人性啊你!我被一头怪物打得血淋淋的,又在雪水泥浆里滚来滚去,我能干净到哪儿去啊?”麒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忍住悄悄地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一下,“邻居几个女孩子都觉得我香着呢,她们说我砍柴的时候连汗水都是香的!”

    “是啊,你看,这水……都变成酱油色了呢。”银尘开心地微笑着。

    麒零转头看着那团转动着的水球,从最开始的晶莹剔透,现在几乎已经快变成一团泥浆了。他叹了口气,哭丧着脸,垮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光线的角度变得更加垂直,亮度也比清晨时分来得剧烈,森林在饱满的日照下,终于脱去了那一层被夜里寒露打湿的冰冷外衣,变得暖烘烘起来。

    真是个让人愉悦的初冬早晨。

    此刻,银尘的脸离麒零的鼻尖,只有几寸的距离。他长袍上的兜帽放下来紧靠着他的脸庞,冰雪般英俊的面容此刻有大部分隐藏在树叶的阴影之下,波光粼粼的溪涧反射而来的明晃晃的光斑照耀在他的宝石般透亮的瞳孔里,像是暗影里闪烁的星辰。

    他看着面前的麒零,正在将洗好的袍子重新穿上少年的身体。刚刚还**的衣服裤子,被他随手一抖,就全部“哗啦啦”结成了冰,然后再一抖,所有的冰块都碎成粉末,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手上只剩干燥而芳香的衣服了。

    麒零一边用手系着腰带,一边看着自己面前一脸认真表情的银尘,他正在帮自己整理衣领,顺便把卡在脖子里的头发撩出来。如果此刻麒零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他就能发现,自己的脸有多红了。因为他此刻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昨天晚上残留在记忆里的画面。最后的记忆就是银尘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然后自己就昏迷了……这不是标准的那什么的戏码么?麒零满脸通红,心里充满羞愤。但又不敢问银尘,万一是自己的梦呢……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银尘看了看麒零的表情,心里大概也清楚他在想什么了。虽然仅仅只是两天的【王爵】和【使徒】关系,但是对于对方的想法和情绪,也多少是能捕捉到的。那种彼此之间的灵犀,仿佛在渐渐地生成。不过同时银尘也顺便且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男孩脑海里的事情,他不由得红了脸,但又不好挑明,于是只能继续假装镇定地帮麒零整理着衣服。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彼此沉默相对着,假装各忙各的……

    麒零当然完全不知道,昨晚两人几乎是贴着死亡的边缘走过的。银尘自然也不想告诉他关于【诸神黄昏】的事情。因为就连银尘自己,都难以相信,它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到底是不是【诸神黄昏】,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消除掉身上所有魂力的话,一定早被【诸神黄昏】发现了。也许三个自己,都只是它嘴下的鱼肉而已。不过消除魂力之后的自己,就是一具没有任何防御力的**,在它充满魂力的啸叫声中,还能存活下来,也算是奇迹了。

    穿好衣服的麒零,上下跳跃了几下,也许是好好睡了一觉,又吃了新鲜的水果,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用不完似的。他当然没有忘记低头在自己胸口上闻一闻,“确实很香……真想让村里那几个小姑娘闻一闻……”他低头小声念叨着,表情一副“可惜了”的样子。

    “好了,你现在没事儿的话,就把【苍雪之牙】放出来试试看吧。”银尘找了一根矮矮的横着的树干,坐在上面,非常悠闲,像在看戏似的。

    “【苍雪之牙】?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千万不要!”麒零浑身一激灵,赶紧摆手,“它的一只脚就比你坐着的这棵树的树干都还要粗,几根爪子就像是纯钢的大刀似的!”

    银尘轻轻地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他翻白眼的动作幅度很小,所以看起来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麒零心里想,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自己的形象,累不累啊你!)看见银尘不理会自己,麒零歪着头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于是说:“银尘,你的魂兽是什么啊?我听他们说,【王爵】的魂兽都特别厉害,要么你放出来看看?”

    “你是说【雪刺】么?”银尘问。

    “你的魂兽叫【雪刺】啊?长什么样子啊?”

    银尘把脸转过来望着他,两眼一眯,瞳孔瞬间缩成一条细线。

    “哎?”麒零抬起头看看天空,四周一下子黑了下来,是有乌云吗?但是就算是乌云也不能黑得这么彻底啊,伸手不见五指。麒零左右四顾,发现只剩下站在自己面前的银尘,他身上的白色长袍还在隐隐发出些微光,周围一片漆黑。他刚动了动身子,就发现左手碰到了一个冰凉而坚硬的东西,上面是黏黏的液体,再仔细一摸,是一根尖锐的巨刺。麒零小心翼翼地在周围摸了一圈,发现此刻他脚下头顶,都是这样看起来像是黑色水晶般的锋利尖刺。

    “这是哪儿啊?”

    “你不是要看我的魂兽么?”银尘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现在都在它的嘴里。”

    麒零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死命地闭上眼,“……你有没有人性啊你!你快收了它!”

    麒零吱哇乱叫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又是树林环绕、阳光明媚的森林溪畔了。

    麒零松了口气,抬手擦擦头上的汗。

    “我的你已经看过了,该看你的了。”银尘无所谓地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我的什么?”麒零装傻,不想面对。

    “你的魂兽!”银尘咬紧牙,太阳穴上一根青筋隐隐地跳起来,但是他还是维持着他高贵而漠然的冰雪【王爵】的姿态。

    “很吓人的……”麒零一双大眼睛四处乱转着。

    “少废话,快点儿把【苍雪之牙】放出来,否则我就睡觉去,让你一个人和我的【雪刺】玩。”银尘斜着眼睛看他,一副“我真的做得出来”的表情。

    “怎么放啊……”麒零都快哭了。

    “试着用你的魂力去冲击你的【爵印】。”

第一第四回 生魂(3)

    2418

    麒零闭上眼,心里想,死就死吧。

    然而,麒零非但没死,反而像是看见了宝物一般,满口“啧啧啧啧”个不停。从空气里“嘭”的一声爆炸声出现之后,他就一直围着他面前出现的这头比他还高一个头的雄伟狮子转来转去,一边转,一边说着:“太帅了!真是太有面子了!”而这头满身纯净银白色的高大狮子,仿佛也能听得懂麒零的话一般,高昂着它的头,挺着胸口,一副得意扬扬的表情,甚至是炫耀一般地把身体一抖,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双巨大的银白色羽翼从它的双肩“砰”的一声扩展开来,仿佛神话世界里的天神驾驭的神兽一般,光芒万丈。

    【苍雪之牙】闭着眼睛,高昂着头,抬起它巨大的前爪朝麒零伸过去,像一个高傲的王子一样。麒零赶紧伸出双手握着它厚厚的、毛茸茸的爪子上下摇晃,“很高兴认识你!”

    “不过魂兽分男女么?”麒零回过头疑惑地望着银尘,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苍雪之牙】,“你是公的还是母……大哥!我错了,有话好说,别动爪子……”麒零抬着下巴,眼珠向下看着顶在自己喉咙上的、【苍雪之牙】突然暴长出来的一根匕首一样的爪子。

    【苍雪之牙】收起爪子,闷头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轻轻两下就跳上了一处高大的岩石,它在月光下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雄浑而辽阔的嘶吼,然后回过头,用轻蔑和不屑的眼神望着麒零,那表情就是“你知道大爷我是男还是女了么”。

    麒零揉着喉咙,小声嘀咕说:“你大爷的,怎么和人一样,还会比中指?!”说完回过头,冲着银尘大声说:“它和你一个毛病,动不动就爱拿那些锋利的玩意儿顶着别人的喉咙。”

    【苍雪之牙】跳下来,重新站在麒零身边。麒零抚摸着它脖子上那一圈威风凛凛的银色长毛,回头问银尘:“之前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可比现在大多了,一只脚就有一棵树那么大,怎么现在是这个样子呢?”

    “你看见的是它战斗时的状态,每个魂兽战斗的时候,都会变形成最具有威力的形态。”

    “哦……”麒零点点头,“那你的【雪刺】平时的状态是什么样子呀?……你别放出来,我不要看它刚刚的那种战斗形态,吓人!我只要看平时的样子就行了……”

    银尘“哦”了一声,然后摊开手,朝麒零的面前伸过来,他掌心里,一只小小的银白色蝎子,此刻正举起一只小钳子,冲麒零左右摇晃,像是在打招呼……

    “我们等一会儿就出发了。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办一点儿事情,你在这里等我,你要不要回一下福泽?不过那里……也没剩下什么了。”

    “那我回一下福泽镇上吧……我还是得去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麒零看着银尘,心里竟然有一种对他的离开而产生的舍不得的情绪。他突然被自己的这股情绪给恶心到了,立刻干呕了一下。

    银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完全没答理他,转身走了,“快的话,下午就会回来了。你就在福泽等我,别乱跑。”

    “跑”字还在空气里回荡,银尘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空气里依然旋动着的气流,吹起无数从树干上掉落下来的,金黄的落叶。

    【西之亚斯蓝帝国·西南天格据点】

    帝都格兰尔特在整个亚斯蓝帝国的疆域上,设立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这样的据点,用来供【王爵】和【使徒】,以及皇家的魂术师们联络情报,和获取信息。所有这样的据点,把整个帝国的疆域,笼罩在一个网下,这个庞大的情报网,被称呼为【天格】。

    这是离福泽最近的一个【天格】的据点。

    银尘从陈旧的仿佛一个墓碑一样的石门洞穴往下走,渐渐地朝着地底深处走去。脚下的石阶磨损得很厉害,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地下建筑物。这个通往地底的冗长的隧道,两边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放置在石槽里的壁灯。不是用火光来照明,而是用魂力的亮度在维持着。不过每一盏石灯都不太亮,所以,只能看清隧道里大概的状况,隧道的尽头,依然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银尘一边走,一边感觉自己在走向一个墓穴。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据点建造得如此阴森。

    通道两边的墙壁上渐渐出现雕刻的连绵不断的细密花纹,非常典型的亚斯蓝的水源装饰纹路。

    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台阶的尽头。一个略显空旷的石室,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面前的一个巨大的石台。石台后面,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兜帽的魂术师。他的脸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的嘴。他的嘴唇薄而苍白,看起来像一个失血过多的病人。

    “【七度王爵】,银尘。我来获取一些情报,希望你能提供给我。”银尘冲着黑袍人,淡淡地说着。

    “【王爵】,愿意为您效劳。”黑袍人的声音在幽暗的洞穴里嘶哑地响起来,听上去让人不舒服,仿佛后背爬上了一条冰冷的蛇。

    “昨晚,福泽镇外的森林,是否出现过高等级的魂兽?我说的高等级,是指……上古四大魂兽这种级别的……”

    “……”黑袍人沉默着,显然是没想到银尘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是【诸神黄昏】么?”银尘的瞳孔仿佛冰冻一样,闪烁着寒光。

    “昨晚福泽镇外,确实出现过非常高等级的魂兽,以魂力来推断的话,至少是数倍于【王爵】之上的,所以按这个标准来说,可以认定为是上古四大魂兽之一……但是否是【诸神黄昏】,不敢肯定……”黑袍人继续用他那种阴冷的嘶哑声,回答着银尘的问题。

    “我可以肯定。没有其他的魂兽可以发出那种能将人体内所有魂力都激发至沸腾的叫声来,在那种叫声里,任何人,只要稍微运行一点儿魂力,或者稍微被它捕捉到一点儿魂力的话,它都能用那种叫声,将这个人所有的魂力激发到崩溃,在体内像失去控制的海潮般乱涌,最后直到将人的所有魂路冲击得七零八落,对魂术师造成重创……”银尘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观察着黑袍人的神色。

    黑袍人对银尘的话,没有表态。他的表情被兜帽的阴影笼罩着,无法判断他此刻在想什么。

    银尘冷冷地斜了斜嘴角,笑着说:“我最后问一个问题,附近还有没有别的【王爵】?如果有,他们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附近有别的【王爵】。他们是在执行别的任务。”

第一第四回 生魂(4)

    2305

    “是谁?在干什么?”银尘紧紧盯着那人的脸。

    “抱歉,这个情报的知晓权限,在您的级别之上,您无权获得这个情报。”黑袍人礼貌,但是却冷冷地回答道。

    【西之亚斯蓝帝国·福泽镇外森林】

    愈渐浓郁的夜色,将无边的森林笼罩在一层深灰色的暗影里,看上去静谧而又温柔。

    等了半天的麒零,这个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抬起头,依然没有看到银尘的身影。周围是空旷的森林,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影,无数巨大的参天古木仿佛一个个黑色的巨人,矗立在自己的周围,它们低下头怜悯地看着孤单的自己。

    那一刻,麒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零。

    福泽镇上,已经没有剩下什么人了。驿站整个塌毁了,已经是一片木头残渣的废墟。镇上其他的部分也被毁得够戗,很多人都离开了福泽,剩下一些孤寡老人,因为无处可去,所以留了下来。

    整个镇子像经历了一场浩劫。此刻只留下让人窒息的破败和寂静。

    “我回来了。”银尘的声音突然在自己面前响起。

    麒零跳起来,忍不住伸手抱了银尘一下,他脸上的笑容特别真实,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我还担心你……”麒零说了一半,摇了摇头,打住了。

    “担心我丢下你自己走了?”银尘问。

    “算是吧……”

    “那你可以放心,【王爵】一旦对【使徒】【赐印】,就无法逆转这个事实,而且也不再能对别人进行【赐印】,也就是说,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使徒】,所以我不会丢下你的。”银尘认真地解释着。

    麒零用力地点头,然后笑了。

    “饿了么?生堆火吧,你自己烤一点儿吃的,顺便取暖。入夜后又会冷的,我懒得再帮你搭建屋子了,一晚上都得留些魂力来维持,很累的。”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月亮就从云里出来了。

    月色下的森林显得多情而又静谧。像个婉约的少女。

    【苍雪之牙】依然昂首挺胸地围着麒零缓慢地踱步,而麒零也非常配合地一直对它赞不绝口。它抬起毛茸茸的脚掌,“哎呀,这爪子就像宝剑一样锋利,太帅了!”它“刷”的一声从肩膀释放出那对宽大的羽翼,“哇,这简直是天使的羽翼啊!”它甩动着尾巴,尾巴上那三根像是匕首般的尖刺轻轻地就把一根腰围粗细的树木拦腰削断了,“天啊,你这就是传说中斩妖除魔的宝剑么?”

    两主仆你唱我和,没完没了,彼此都很享受……

    银尘不屑地翻了翻白眼,转过头不再看他们。他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把手上的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渣,然后喂给【雪刺】。【雪刺】那张小嘴一直“吧嗒吧嗒”地,都没合拢过,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在脑袋上支棱着,两只钳子左右挥舞着,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摇头晃脑高兴得不得了的狗。

    “吱吱吱——”【雪刺】吃完,在银尘肩头跳来跳去。

    “我不饿啊。”银尘温柔地摇了摇头,用小手指轻轻在它后背的壳上敲了敲。

    【雪刺】转身从他肩膀上跳了下去,矫健地跳着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

    “你听得懂它说话啊?”远处麒零走过来,疑惑地问。

    “当然,相处久了,自然就懂得。”银尘看着麒零,面无表情地说。

    麒零刚要说话,一阵“咕隆咕隆”的声音响起,然后草丛远处的黑暗里,突然飞过来几十个野果,像是下雨一样咚咚咚地掉在银尘脚边,然后就看见小小的【雪刺】一路跳过来,跳上银尘的肩头,挥舞着小钳子,唧唧喳喳的。

    银尘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冲【雪刺】笑了笑。

    麒零弯腰捡起一个,咬了口,酸甜可口的果汁流进他的口腔里,“【雪刺】你真棒……”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吼,转过身去,看见【苍雪之牙】甩了两下尾巴消失在森林的黑暗里。过了几秒钟,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麒零一阵胸闷,一边用手揉着胸口,一边看见【苍雪之牙】从树木间的黑暗里走出来,银白色的身影在黑暗里光芒流动,它用力地把羽翼一展,哗啦啦啦,无数飞鸟从头顶坠落到麒零的脚边上,每一只鸟都嘴角吐血,明显是被刚刚那一吼给震挂了。

    【苍雪之牙】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同时又用半眯起来的眼睛偷偷地从眼缝里看麒零,一脸炫耀的同时渴望着表扬的表情。麒零赶紧跑过去,一边摸它的头,一边说:“你最棒了,你超棒的,你最厉害了……”它得意地把尾巴甩来甩去,麒零看着尾巴末端的那三把匕首,心里发慌,“你当心啊你可别甩到我啊……”

    而银尘肩头的【雪刺】,把它小小的头一转,完全不想答理它。过了一会儿,【雪刺】“嗖”的一声从银尘肩头窜下,然后小碎步滴溜溜地跑到【苍雪之牙】的厚厚的肉掌边上,站定了,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

    【苍雪之牙】斜眯着眼,看着几乎如自己指甲盖大小的【雪刺】,一脸不屑。

    于是【雪刺】慢慢地转了个身,翘起尾巴,冲着【苍雪之牙】的肉爪子一扎……

    【苍雪之牙】“嗖”地冲天而起,跳到树冠上趴着,一脸惊悚的表情,舌头吐了半截在外面,眼珠子瞪得极其大。

    而树下那只小小的【雪刺】,此刻一只钳子插在泥里撑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另一只钳子扶在自己胸口上,弯着腰颤抖着,看它的样子,“咯咯咯”笑得都快岔气了……

    银尘和麒零彼此对望一眼,一脸尴尬的表情。

    麒零看着满地的飞禽,正好肚子也饿了,于是去森林里捡了些枯枝,然后掏出衣服里的火石,生了堆火,把那些飞禽拔了毛,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烤了会儿又觉得不够,转身走进森林里,四处寻觅着,抓了几味草,又找了几种野果子回来。他把那些草揉碎了,把草汁涂抹在肉的表面,又把那些用来调味的野果子,塞进打理好的飞禽肚子里,重新架到火上烤。不一会儿,那些飞禽肉的表皮上泛出发亮的油光,诱人的浓郁香味弥漫开来。

第一第四回 生魂(5)

    2307

    火光在夜色里,显得温暖而又亮堂。

    柴火不断地燃烧着,发出“毕剥”的声响,不断爆炸出火星,像萤火虫一样被风吹起来浮动在树与树之间的暗影里。

    火堆点燃之后,【雪刺】就又重新回到银尘的【爵印】里。而【苍雪之牙】也跳到离火很远的一块岩石上,趴在那里无精打采。

    银尘对麒零说:“你还是把它收回你的【爵印】里吧。”

    麒零歪着头,想了想,说:“哦……对了,为什么平时你都把【雪刺】收在身体里的【爵印】中呢?放出来不是挺好么?我觉得啊,身边跟着一头这么高大的狮子,真是有面子极了。”

    “魂兽一旦被收服,就不再像之前自由的时候那样,可以随着猎食和休息而恢复魂力了。它们必须在我们的【爵印】里,才可以恢复魂力。如果一直在我们体外保持着实体形态或者战斗形态,那么它们的魂力都是持续消耗状态,”银尘抬起手指了指,“喏,你看【苍雪之牙】,你再不让它回【爵印】里待着,估计明天早上它连路都走不动了。”

    麒零吓得赶紧站起来,一路小跑到【苍雪之牙】面前,冲着它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苍雪之牙】睡眼惺忪地站起来,绕到他的身后,茫然地站着,低着头看着他。

    麒零回过头,冲银尘说:“我怎么把它收到【爵印】里啊?”

    “把你的魂力往【爵印】聚拢,然后和它的魂力形成感应,很简单的。”

    麒零完全没有听懂,但是银尘已经在闭目养神了,他只得咬咬牙,看着身后困得快要睡着了的【苍雪之牙】,两眼一闭,在体内感应着自己的魂力流动。

    空气里轻轻的一声炸响,高大的银白狮子像一阵白色的烟雾一样,卷动着流淌进了麒零的身体。

    麒零目瞪口呆,“这真是……太神奇了。”

    麒零回到银尘身边,在他脚边上坐下来,推了推他的腿,“银尘,再和我说些关于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情吧。我小时候睡觉之前最爱听故事了……”

    银尘低着眼睛,满脸不屑的表情,“谁和你讲故事,我说的都是真的。”

    麒零赶紧点头:“是是,你多说一点儿,我想听。你想啊,我好歹是你的【使徒】,以后见了其他的【王爵】,怎么说也不能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得给你争气。虽然你只是个小小的【七度王爵】……大人!请把冰刺收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好了,我是说,至少以后大家见面联络,我也有个【使徒】的样子嘛,免得给你丢脸……”

    银尘看着麒零认真的面容,火光里,他少年的稚气依然未脱,但是还是能在他脸上,预见他将来英俊挺拔的样子。他挪了挪姿势,面对麒零说:“【王爵】和【王爵】之间,是很少互相往来的。【王爵】历来就是独身一人,身边只会跟着自己的【使徒】。除非是【白银祭司】下达了很重要的任务,需要【王爵】们彼此协力完成,否则,【王爵】们平时,几乎不打照面的。因为本身【王爵】一个人的魂力,就很惊人了,所以,几乎很少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派出几个【王爵】才能解决……”银尘把身体往后倾,靠在岩石上,“而且你也不会给我丢脸的。”他想到自己在最初探测感知麒零身体里的魂力时,所感应到的如同浩瀚汪洋般的魂力。

    “是吗?可是我什么都不懂,银尘,那你其他的【使徒】肯定都特厉害吧?”麒零有点儿沮丧地低着头,不时抬起眼睛看银尘。

    “我告诉过你啊,一个【王爵】只有一个【使徒】,除非【使徒】死亡,否则【王爵】不能对二个人进行【赐印】。而在你之前,我没有过【使徒】。”银尘闭上眼睛,轻声说着。

    “这样啊……原来我是你的一次……”麒零两手一摊,大松了一口气。

    银尘维持着安静而高贵的睡姿,但是依然难以掩饰他太阳穴上愤怒跳动着的青筋。

    麒零挠了挠头发,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说起来,【使徒】到底是做什么的?伺候【王爵】的么?还是说,是你们的跟班?”

    银尘睁开眼睛看着麒零,月光照在他年轻而英气的脸上,他的目光像是黑色的大海,剑锋一般的眉毛衬托着他的俊美,“【使徒】……是下一任的【王爵】,我死了之后,你就是【七王爵】。”

    “啊啊啊啊啊啊!”麒零在愣了三秒钟之后,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当然,叫到一半,又开始满嘴冰碴,“呜呜呜”地开始吐。

    吐完嘴里的冰碴,麒零依然没有放弃,“银尘,你们的魂术都太厉害了。我要练多少年,才能像你那样啊?你也教教我从地面引爆一根冰刺出来吧!太厉害了啊!或者至少你教我哗啦啦地洗衣服吧?这样我这个跟班干干净净的,你脸上也有面子呀!”

    “这些东西,是没办法教的,只能在不断的战斗和练习里学来。【王爵】教授给【使徒】的,也仅仅是他们独特的运魂方法而已。而至于能产生多大的能量,完全取决于个人的修为。如果说得简单一点儿的话,魂术的本质,就是运用自己身体里的魂力,和外界的各种元素产生感应,从而达到普通人类用**无法完成的‘奇迹’。而亚斯蓝帝国疆域上的魂术师,天生体内的魂力,就是水属性的,所以对水、冰、雾、汽这一类的事物,具有出类拔萃的控制力。不过这种对元素的控制力,对魂术师来说,都像是喝水、眨眼睛、抬头这类动作一样,几乎是一种生命的本能。就像你出生之后,没有人教过你如何眨眼,但是你生来就会;没有人教过你如何跳跃,但是你生来就会。魂术也是一样的。你慢慢就懂了。”

    麒零低着头,若有所思。

    “并且,魂术师们因为体内魂力的不断操控、循环、激荡,所以**也比普通人类具有更强大的潜能。比如我们的力量、速度、再生能力,都远远超越一般的人类,所以说——你的鸡,已经烤焦了。”银尘望着麒零身后,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

    “什么?……哇!!”麒零蹿过去一把抓起树枝,不过为时已晚,他看着手里一块焦炭一样的东西,哭了……

第一第四回 生魂(6)

    2364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两侧拔地而起的高大黑色山脉,把蓝天拥挤得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峡谷的入口处,弥漫着浓厚的乳白色大雾。峡谷深处被大雾掩盖着,什么都看不到。偶尔传来一声诡异的吼叫声,隐约地在空气里回响。

    四处爆炸散落的血块,残肢断臂,无数形状奇异的头颅,有些被踩碎一半,混浊的脑浆喷溅在黑色的岩壁上,有些只剩下一个空壳,里面的脑髓已经不知去向。地上大大小小散落着各种颜色和大小的眼珠子,仿佛无数冤魂的眼睛,不甘地瞪着人间的幽灵。

    数不清的内脏和肠子,它们饱蘸着血浆,四处悬挂着,山崖上,树枝上,岩石见的溪涧里,水面上也不时漂过一副脏器,整个巨大的山谷被黏腻混浊的恶臭包裹着。

    如同人间炼狱般寂静无声的场所。

    一望无际的空旷辽阔,被雾气覆盖着峡谷腹地。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个静谧的峡谷盆地,变成了如此恐怖的人间炼狱。

    在辽阔的尸骸之地上,两个渺小的身影,缓慢地从这片血腥里走出来。

    鬼山缝魂看着自己背上沉睡的那张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晶莹面容,胸腔里翻滚着难以言喻的感受。

    “我们……活着出来了……”鬼山缝魂血迹斑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如同星辰般的眼睛里,浮出一层发亮的泪光来。

    背后那个穿着银白长袍的少年,睁开他那双仿佛琥珀般美好得惊心动魄的双眼,柔软而又纤长的睫毛把他装点得像一个年幼的神祇。精致的五官、没有任何瑕疵的肌肤,他孱弱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苍白的雾气一样,虚弱而没有生气。

    快要走出【深渊回廊】的时候,少年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

    鬼山缝魂看着远处浓雾里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影子,停住了脚步。他坚毅的脸上笼罩起一层蓬勃的杀机。

    他轻轻地把少年放在山崖边让他靠着岩石休息。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恐惧,看起来一阵风都可以让他致命般的脆弱。

    “【五度王爵】鬼山缝魂,是你么?”浓雾里的幽灵问。

    “你是谁?”缝魂的身体上,无数金黄色的十字刻纹呼吸般隐隐闪动起来。

    浓雾里,幽灵慢慢地走过来,从黏稠的雾气里显影出了轮廓,仿佛水里浮出的一个死灵。漆黑的袍子,笼罩着整张脸的兜帽,从他冰冷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流动的气息。

    “我是幽冥。”黑色的影子说。

    “幽冥?……【二度王爵】……【二度王爵】幽冥?……”鬼山缝魂的声音里,充满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锐利声,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而尖锐。

    恐惧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般从缝魂胸腔里爬出来。当他想从身体里拔出【魂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没办法动弹。

    “不要浪费力气了,”没有任何感情和起伏的声音,在浓雾里像是来自地狱的鬼牙,“在我【瞬杀】你之前,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这就是……【二度王爵】的实力么……”虽然自己在刚刚从【深渊回廊】里救出少年的时候,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魂力,才导致现在处于完全无法使用任何魂力、足以被【瞬杀】的局面……不过,就算自己是完全没有消耗魂力的状态,对面的幽冥……也仍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缝魂感应着自己身体内被对方压制着的完全无法流动的魂力,看着对面这个一点儿都感受不到他的魂力气息的鬼魅,瞳孔里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远处睁大纯净瞳孔凝望着自己的孱弱少年,眼里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幽冥……你听我说……你可以杀我,但是不能杀他,他是……他是……”缝魂的话突然硬生生地断在空气里,仿佛一根被折断的树枝发出的脆响。

    一根精美而小巧的冰凌,从缝魂的喉咙里穿刺出来。

    随即,肩膀、胸膛、小腹,一根接一根的长满倒刺的锐利冰刃,连续地从他的身体里爆炸而出。血浆汩汩地流了一地。

    “不可能……你竟然能控制我身体内部的水……你的魂力竟然强到……可以突破我身体的屏障……这不可能……”

    幽冥从黑袍里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挥了挥,缝魂的身体突然飞起来,朝山崖撞去,轰然一声,坠落在地上。

    幽冥的身体像是始终浮动在空气里一样,没有任何重量,甚至没有任何厚度,他那黑色鬼魅般的影子一晃,就突然出现在少年的面前。

    幽冥弯下腰,伸出一双完美得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手,用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把少年的下巴抬起。少年那张精致得仿佛年幼天神的脸,此刻充满了恐惧,瞳孔剧烈地抖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弯下腰的幽冥,轻轻地摘下了头上的兜帽,峡谷里被雾气包裹成柔和色调的乳白色光线,笼罩在他那张俊美无比的年轻脸庞之上,邪气的笑容像是深海里一闪而逝的鳞光,他的眼窝像是狭长的山谷,高高的眉骨隆起在他的额头上,和他挺拔的鼻梁呼应着。碧绿色的瞳人如同浩瀚的汪洋。周身的黑色长袍被魂力鼓动着,轻盈地如同黑色烟雾般在空气里浮动,包裹着他修长而又充满力量的身体。

    “你最好告诉我……你是谁……”幽冥靠近坐在地上的孱弱少年,望着他苍白的脸,用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问道,他有力的手指在少年白皙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仿佛在抚摸一朵刚刚开放的花朵。

    少年缓慢而又怯生生地抬起他的手,他纤细而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幽冥的手臂上,仿佛不敢碰他一样颤抖着,充满了畏惧。

    “我是……”少年虚弱的声音,在雾气里难以分辨,仿佛失去力气一般,空洞地张合着他的口。

    在幽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少年冰凉的五指瞬间变化成交错缠绕的锋利冰刃,以一种无可抵抗的闪电般的速度,沿着幽冥的一条手臂,像是疯狂的钢铁藤蔓般“哗啦啦”攀爬上去。

    一个眨眼的瞬间,幽冥的右手连同右半边肩膀,都化成了空气里飞扬的粉末碎片。

    四处飞溅的血液泡沫,在浓雾里腾起一阵腥甜的味道来。

第一第五回 黄金魂雾(1)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从早上醒来开始,麒零就跟着银尘开始一路快速前进,银尘看起来轻飘飘的,仿佛散步一样悠闲,但是实际上,他的速度就像一阵风似的,麒零铆足了力气,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渐渐地离开福泽镇外的森林之后,银尘就带着麒零,一路往西边进发。开始麒零只是有点儿疑惑,但是猜想可能银尘知道一条近路吧,也就没多问。直到突然看见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座白得耀眼的海港城市,麒零终于忍不住了:“银尘,我们不是要去帝都格兰尔特么?格兰尔特应该是在北边的内陆吧?我们跑来这个海港城市干吗?”他一边仰起头惊叹着雷恩恢弘的白色建筑群,一边快步赶上走在前面的银尘。

    “我带你来这里,是来拿属于你的【魂器】。”银尘没回头,继续朝前走着。

    “【魂器】?这个又是什么?”麒零又迷惑了。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永远都没法搞明白这个魂术的世界了。刚刚弄清楚一个东西,转眼又会多一个新的玩意儿。昨儿个刚刚弄懂了自己的魂兽,现在好了,又来了个【魂器】,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魂衣、魂鞋、魂皮带什么的……

    “就是属于你的独有的一件兵器。【魂器】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兵器,它只产生于【魂塚】里面……”

    “请问这【魂塚】又是……”麒零觉得自己脑子已经缺氧了。

    “【魂塚】是在雷恩海域下的一处深海洞穴,这个巨大的洞穴从远古以来就存在着,和帝都格兰尔特【白银祭司】的存在一样,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魂塚】就像是一个孕育【魂器】的巨大母体,无数强力的【魂器】都像是有生命的植物似的,从洞穴的岩壁上生长出来。【魂器】和普通兵器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和魂术师的身体一样,具有灵魂回路,魂力沿着【魂器】上的刻纹流动,能产生巨大的力量,同时【魂器】也具有容纳魂兽的功能,所以,拥有【魂器】的人,其实等于拥有两只魂兽。但是只有【使徒】才有资格进入【魂塚】去摘取自己的【魂器】,所以,也只有【使徒】和【王爵】,是拥有两头魂兽的。并且,一旦【使徒】进入过【魂塚】一次,无论是否成功地拿到了强力的【魂器】,他此生永远都不能再次进入【魂塚】了。”

    “这么厉害啊?那和我现在的【苍雪之牙】比呢?”

    “不同【魂器】的容量都是不一样的,越强力的【魂器】,就能收容越厉害的魂兽。但是【魂器】也是需要寄居在魂术师的身体内部的,如同【第一魂兽】需要寄生在【爵印】里才能恢复魂力一样,【魂器】也需要魂术师的**,才能恢复魂力。”

    “你说……把武器……放在身体里?”麒零头皮一阵发麻。

    “是啊。你要看我的【魂器】么?”银尘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麒零。

    “不用不用!谢谢您了!”麒零胃里一阵恶心,“你刚说是在海底啊?那我们怎么去?还得弄条大船吗?我先说好,我没钱的……”

    银尘深呼吸一口,转身大踏步走掉了……

    “这……发生了什么事儿啊?”麒零站在狭长的甬道入口,看着四处崩裂的裂缝,砸裂的坑洞,四处飞溅着的碎石,一片狼藉。

    银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狭长的眼睛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周围依稀能够感应到残留下的魂力余烬,证明打斗发生的时间离现在不远。而且从空气里飘浮着的魂力余丝的精纯度来说,这些魂力不是来自一般的魂术师,这种精纯程度的魂力,至少是来自【使徒】,甚至【王爵】的。

    头顶的阳光把甬道里的一切照得毫发毕现,光线里浮动着微小的石屑碎片和粉末尘埃,像是金色的烟雾。

    “你不是说我们去海底么?来这里干吗?”麒零问。

    “从这里数过去,第十七个神像,就是去【魂塚】的【棋子】。”

    麒零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的表情,“我说银尘大爷……请问这【棋子】又是……”

    银尘白了麒零一眼,“【棋子】其实是被施以了魂力的一种传送之阵,通过凝固在物体上的封印,打通连接两个地方的时空。【棋子】的外表理论上来说可以是任何的东西,一颗石头、一棵树、一扇门、一把武器、一个雕塑,都可以成为【棋子】。【棋子】分布在奥汀大陆上的各个地方。而雷恩的这枚【棋子】,连接着【魂塚】。”

    “噢……”麒零望着墙壁上这一排没有瞳孔的蛇发女巫雕塑,很难想象能够通过它们到达另外一个空间。

    “你去吧。触摸第十七个神像。”银尘对麒零说。

    “我?我一个人去?”麒零猛摇头,“不不不不,我不敢……”

    “当然你一个人。我在还是【使徒】的时候,就去过那里了。我没办法再进去一次。”银尘望着这条冗长的狭窄区域,目光笼罩在阴影里。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麒零盯着面前一排阴森森的蛇发女巫神像,口中“啧啧啧”个不停,并且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银尘不得不上前一把抓过他的衣领,把他从神像面前拖走。麒零死命地挣扎后发现没办法脱身,于是只能转为语言的攻击,“放我下来!你这样提着我简直像欺负小毛孩儿一样,我太没面子了!”“我告诉你,我也就才十七岁,我会长个子的,你别仗着现在比我高小半个头就可以把我提来提去!”“我告诉你啊我……呸呸呸……”——当然,结局是他一路吐着冰碴子,一路被拖出狭窄的甬道,到达一个不大但精致的驿站前。

    驿站门口挂着两面白色的旗帜,两盏雕刻精致的铜灯。从打开的大门,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些看上去地位不低的人在喝茶聊天。

    银尘松开麒零的衣领,然后走进驿站的大堂。

第一第五回 黄金魂雾(2)

    “你刚刚不是说要让我去【魂塚】么,怎么现在跑来住店了?”麒零跟进去,对着正在询问店家还有没有房间的银尘,问道。

    “只剩下一间房了。”店家指了指插满铁牌、只剩下一个空位的青铜告示牌说。

    “不行!得两间!”麒零看了看银尘雪山般挺拔而冷酷的侧面,刷地一下涨红了脸。他支吾着,对店家要求,“必须得两间。”

    银尘拿了店家递过来的房间铜牌,然后转身走上楼梯去了。他没有回头,冲身后的麒零冷冷地说:“上楼。不然我把你提上来。”

    麒零哭丧着脸,一路小跑利索地跟上去了。

    走进房间的时候,麒零看见银尘把长袍脱下来挂在床边的支架上,然后他从胸口的衣服里层,拿出两粒金黄色的果实,小小的,看上去像是金黄色的樱桃。

    “这是什么?”麒零走过去,看着银尘手里的金色果实。

    “这是一种叫做‘希斯雅’的树木的果实。‘希斯雅’是亚斯蓝传说中的光明女神,这种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果实,传说中是女神的眼睛。”

    “哇……是不是吃了就能魂力突飞猛进,瞬间就能达到像你们那么厉害的境界?我小时候听故事,总是有这种神奇的果实,或者说药之类的!”麒零双眼放光,一脸认真而严肃地直瞪着银尘手里的金色果实,脸上写着三个字“快给我”!

    银尘一张脸冷若冰霜,反手往麒零头上一拍,“你故事听多了。”

    说完,他走过去,伸出手捏着麒零的下巴,把他的脸拉近自己。“你闭眼睛干吗?有病啊。”银尘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紧闭着眼睛的麒零的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叹了口气。

    “条件反射呀!再说了,我哪知道你又想干吗?”麒零睁开他狭长的眼睛,睫毛激动地上下扇动着,像两片柔软的黑色羽毛。银尘看着离自己鼻子只有几厘米的麒零的脸,愣了愣,心里想,不知道他长大之后,有多少少女会被这张英俊的脸给迷死。银尘的脸色缓和下来,对麒零说:“睁大你的眼睛,不要动。”

    说完,银尘捏着一颗“希斯雅”的果实,移到麒零的眼睛上方,向他的瞳孔里,分别挤入了几滴金黄色的汁液。

    一阵冰凉而又舒服的感觉像是泉水般润进眼眶。麒零揉揉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面前白衣如雪的银尘,此刻全身都笼罩在一层仿佛雾气般的金色尘埃里面。

    “这……这是……”麒零抬起手,对着包裹在银尘身体上的那些缓慢浮动的金色尘埃挥了挥手,金色的尘埃缓慢地荡漾开去,看起来梦幻极了……

    “这是【黄金魂雾】,”银尘面容一紧,忽然像是无声的爆炸一样,他从身体里扩散出一阵海浪般汹涌的金色雾气,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是我们魂力的实体。”

    麒零傻站在原地,看着整个屋子里循环流转、翻涌不息的金色巨*。

    银尘抬起手推开窗户,指着外面,对麒零说:“你看窗外。”

    麒零揉着眼睛,走到窗户边上朝外面看去,他大睁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一直生活着的世界。

    熙熙攘攘的城市建筑中间,一缕一缕稀薄的金色雾气缓慢地飘动着,仿佛透明的丝绸一样,缠绕在城市的上空。偶尔有几个人的身体上,会看到明显扩散出来的【黄金魂雾】,城市中央的一栋白色尖顶的宫殿里,【黄金魂雾】的浓度明显更大,像是湿漉漉的水汽一样,包裹着整个庞大的宫殿。

    远处的大海,随着波浪的卷动,不时地会从海底掀起几股黄金粉末般的雾气来,仿佛海底的巨鲸喷出的水柱一样,无数的雾气在大地的各处飘浮着。

    麒零瞠目结舌地回过头,银尘在床边坐下,抬起那双银白色的瞳孔,对麒零说:“坐下吧,我和你说。”

    麒零乖乖地走过来,往地板上一坐,两条长腿伸在面前,他抬起头,目光里是渴望的神色。每一次,只要说到关于魂术世界的事情,他都像是初生婴儿般,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你所看见的这些【黄金魂雾】,其实就是我们的魂力。魂力弥漫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区别只在于浓度。当我们使用魂术的时候,你看见的那些我们身体上的金色刻纹,其实都是这些【黄金魂雾】在我们身体里流动时产生的效果,因为其极高的浓度和在我们身体里运行时产生的能量,所以能够被肉眼看见。而平时【黄金魂雾】都是看不见的,只有用‘希斯雅’果实的汁液洗过的瞳孔才能看见。”

    “【黄金魂雾】是自然产生的么?”麒零问。

    “没有人知道【黄金魂雾】的来源。我们只能知道哪里的【黄金魂雾】比较浓密黏稠,哪里又比较稀薄。至于【黄金魂雾】的真正来源,可能只有【白银祭司】知道吧。因为这毕竟关系到整个大陆魂力的根本。没有这些【黄金魂雾】,也就没有所谓的【王爵】,所谓的【使徒】,甚至连魂兽、魂术师这些都不会有。”

    “对了,银尘,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有魂兽这种动物呢?它们是自然界产生的么?那么厉害的魂力是与生俱来的吗?”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没有【黄金魂雾】,也就没有魂兽。其实任何的人或兽,如果长期处于高浓度的【黄金魂雾】之中,那么,一定会产生异变。这种异变会随着【黄金魂雾】通过呼吸、渗透、肌肤附着等方式进入人的身体而日渐发生。【黄金魂雾】在体内不断流动,就会慢慢地形成各种魂力回路,也就是我们身上那些金色的刻纹。回路越复杂越密集,能调动产生的魂力就越大,运行的方式就越多。除了这种自然的方式之外,魂力回路的产生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王爵】对【使徒】的【赐印】,这是瞬间让【使徒】的身体内形成与【王爵】同类型的魂力回路的方式。

第一第五回 黄金魂雾(3)

    “在整个国家里,有一个地方聚集着无数的高等级魂兽,那就是【深渊回廊】,它也是目前所知的这片土地上,【黄金魂雾】浓度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只是很少有人能到达【深渊回廊】的最深处,传说中那里有一个完全由【黄金魂雾】凝聚成的金色湖泊,那里【黄金魂雾】的浓度高到了让无数翻涌的魂力以液态的方式聚集在那里。所以,整个阴森的巨大峡谷里,聚集着成千上万无法想象的高等级魂兽。另外一处拥有高浓度【黄金魂雾】的地方,就是你即将去拿【魂器】的所在,处于海底的【魂塚】,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孕育产生无数的强力【魂器】。”

    “啊……原来魂兽是这么来的,”麒零挠挠头,笑着,“原来【苍雪之牙】是有一天莫名其妙掉到黄金池子里洗了个澡的小狮子,等它爬到岸上的时候,它已经长出了翅膀并且瞬间就跩得不行了!银尘,我们改天也找一个这样会聚着【黄金魂雾】的池子洗个澡,等到起来之后,哇,我们肯定变成【一度王爵】和【一度使徒】,那个时候多拉风呀!”

    银尘看着面前兴奋的麒零,果断地泼下一桶冷水:“没有那么简单。魂力回路的形成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并且【黄金魂雾】的浓度和人之间的作用也非常微妙。有些生命力弱的动物如果抵抗不了高浓度的【黄金魂雾】,别说变成厉害的魂兽了,连生命都保不住,直接死在浓烈的【黄金魂雾】里;要是浓度过低,又无法形成高等级的魂兽。所以,这个大陆上存在着的那些顶级的魂兽,都是非常特别的,并且经过了千万年的历史才存活下来。所以说,你这个澡,还是暂时别洗了。”

    麒零一脸傻眼的表情。

    “不过,当我们受伤或者魂力消耗过大的时候,处于高浓度的【黄金魂雾】环境中,是会让我们的魂力得到迅速恢复的,甚至连身体的伤害都能迅速治愈,肌肉骨骼组织的再生和愈合能力都会随着【黄金魂雾】的浓度加大而增强。所以一般魂术师身上都放着一两枚这样的‘希斯雅’果实,在受伤的时候迅速找到附近【魂雾】浓度高的地方休养。”

    麒零把玩着刚刚银尘给自己的那颗黄金果实,揉揉眼睛,发现面前的【黄金魂雾】已经看不见了。“这个果实的汁液效果,只能持续一会儿。”银尘对他说。

    这时,窗外传来阵阵欢呼声和歌唱的声音,麒零走到窗前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对银尘说:“窗外好多人呢!看样子是要举行什么庆典了吧?”

    “今天是雷恩城的‘越城节’,是祭祀神话里的海洋之王塞恩斯的节日。因为雷恩是一个港口城市,人们的生活大都和渔业有关。所以,掌管海洋的塞恩斯在他们心目中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神。”

    “真的啊?!那我可以去看看吗?”麒零眼里放着光芒,“我从小都没离开过福泽小镇,我们镇上也就新年的时候大家会穿上自己最新的衣服,几户人家围在一起唱歌什么的,所以我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多人的大型庆典呢!”

    看着面前头发漆黑如墨的少年,黑墨般的瞳孔闪烁着光芒,银尘轻轻地笑了笑,冰雪般的面容像是在一阵和煦的风里微微融化开来一样,“那你去玩吧。晚一点我再和你说进入【魂塚】后要注意的事情。明天我们就一起过去,然后你自己进去拿属于你的【魂器】。”

    “太好了!”麒零雀跃着冲到门口,刚走了两步,停下来,回过身走到银尘面前蹲下,抬头望着他,说,“你不和我一起去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会无聊的吧?”

    “不会啊。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银尘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头发浓密的头顶。

    “哎,走吧!”麒零站起身,抓起银尘的手往外面拽。

    “呵呵,我和你说,我真不去。”银尘微笑着,面容像是灿烂的桃花,但同时,他的衣服里嗖嗖作响,一只小蝎子从他的手臂上一路敏捷而矫健地跳过来,跳上麒零抓着银尘的手背,然后扬起尾巴迅速地一扎。

    “哇啊啊啊啊啊!你要不要脸啊,把魂兽放出来打自己的【使徒】!”麒零缩回手,冲着此刻正在银尘肩膀上跳跃的【雪刺】怒目而视,而【雪刺】丝毫不畏惧,挥舞着小小的钳子,“吱——”地大吼一声,然后嚣张地摇晃着双钳,冲着麒零扎了个马步,做出一个“你放马过来”的嚣张姿势……

    麒零扶着额头,一脸无奈地摆摆手,“罢了……”

    麒零拉开房间的门,走出去之后,又回过头来对房间里的银尘说:“如果你有事就在窗户上叫我,我听觉特别好,我马上就回来。”

    “要是真有什么我都对付不了的事,你回来也没用。”银尘一边拿着一小块咬下来的苹果碎片喂【雪刺】,一边嘲笑麒零。

    “那可不一定!好歹我身体里还有一头狮子呢!”麒零眉毛一挑,不服气地白银尘一眼,“那我就先走了哦!”

    银尘点点头,“你身上和我有一样的【爵印】,所以,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比如我生命消失,或者突然离开你太远,你的【爵印】都会有感应的。”

    “那太好了。”麒零笑着,关上门。

    麒零的脚步声从楼梯下去之后,渐渐消失了。

    银尘起身把窗户关上,外面欢庆的声音变得隐约起来。月光从窗户的格子中间照进来,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柔软的黄色光芒。

    习惯于这样的寂寞已经多少年了?好像已经想不起来了。

    这些年来的自己,跋涉在茂盛的远古森林,出没在无边无际的沼泽,穿过雪原、越过沙漠,遇见过无数已经尘封在岁月沙漠里的各种遗迹。习惯了身边只有魂兽陪伴的自己,在这些年的岁月里几乎没有说过话。

第一第五回 黄金魂雾(4)

    人世间的欢乐和喧闹,都离自己很远。没有节日的喜庆,也没有平凡的尘烟。

    银尘回过头,看见自己挂在床头支架上的银白色长袍。他想起之前麒零看着自己的衣服时说“你们【王爵】的衣服真好看,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真漂亮”,他记得当时麒零满脸认真而羡慕的表情,和那双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睛,像柔软的黑色羽毛覆盖下的两颗宝石。“我以后也能有这么好看的衣服么?【使徒】能穿得像你们【王爵】这样帅气么?”当时的自己看着麒零说:“当然可以啊。路过城镇时有卖衣服的地方我买给你。不过你要是还像现在这样上蹿下跳,又爬树又挖洞的,什么好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毁了。”麒零挥挥手,“那怎么会!我可舍不得!那么好的衣服!”

    也许明天麒零去【魂塚】之前,来得及的话,就在雷恩帮他买一件像样的魂术长袍好了。毕竟他是这个国家尊贵的【使徒】呢。也许那小崽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命运已经完全改变了吧。

    银尘轻轻地躺在床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几天的日子里,他露出的笑容比过去几年还要多。心里对这个叫做麒零的白纸一般的少年,越来越在乎起来。也许这就是【王爵】和【使徒】之间的羁绊吧。比血缘还要浓厚的情感,比伴侣还要纯粹的灵魂依靠,无数温热的情感,缓慢流动在胸膛里。

    脑海里很多熟悉的场景,从被自己刻意封闭的记忆里浮现出来,像是笼罩在灵魂之上的漫长雨季,庞大的雨水之下,是那些让人不敢触碰的回忆的雷区。那些人的面容,此刻温柔地浮现在自己脸庞的上空,他们悲伤而动人的眼神,抚摸着自己的脸。

    银尘的眼底浮出一层透明的泪光来。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身体上的【爵印】一直传来持续的阵痛。一阵密集过一阵的穿刺般的痛感从【爵印】处袭向大脑。从自己身体里传来的信号,告诉自己,幽冥正在一次又一次持续地呼唤自己,这证明他此刻遇见了致命的危险。记忆里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看来幽冥他……

    神音在一片阴气森森的浓雾里快速地穿行着,手腕上的那串水晶珠链此刻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但光线也只能照穿短距离的空间,身边都是飓风掠过树木时卷动起来的林涛声,像是恐怖的号叫。光线被头顶茂盛的树冠遮断,只有阴森森的黑暗充斥着周围。

    黑暗的浓雾里偶尔会闪电般地袭来一头魂兽,神音总是在刹那间就用她那条长满尖锐倒刺的银白色金属鞭子,“刷”的一声把咆哮而来的怪物撕扯成一堆鲜血四溅的肉块。本来【上位使徒】对阵一般的魂兽,就是毋庸置疑的压倒性实力,就算不能【瞬杀】,也能在几个起落之间了结对方的性命,更何况是被冠以【杀戮使徒】之称的神音。

    但随着一路杀戮过来,神音也渐渐皱紧了眉头,越往【深渊回廊】深处走,越能感觉到魂兽愈加凶残和暴戾。刚刚进入【深渊回廊】的时候,自己仅仅凭借瞬间锁紧瞳孔释放的魂力,不用出手,就能让几头魂兽粉身碎骨;而现在,已经不得不从身体里拔出自己的【魂器】,才能保持前进的速度不被牵制。而最后杀戮的那头浑身长满尖锐鳞片的绿光菱角蜥,甚至在自己的手背上划开了一条小口子。可以说,危险的程度正在以几何级数增长。哦不,准确地说来,之前每前进大概一千步,魂兽的魂力就提高一个档次,而现在,每前进一百步,魂兽的魂力就明显地跃升了一级……而自己感应到的幽冥的【爵印】,还在更加遥远的深处……

    神音心里慢慢滋长起来的恐惧,如同周围黑暗中黏稠而阴冷的雾气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心脏。她以前从来没有进入过【深渊回廊】这么深的地方,在最开始成为【使徒】的那段魂力试炼的日子里,自己也仅仅只是在外围猎杀魂兽,练习魂术。

    【爵印】传来的刺痛越来越剧烈,但是感应到的幽冥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神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浓烈的血腥气息。

    神音在一面巨大的黑色山崖下停下脚步。

    远处山崖的夹缝中间,有一个像是巨兽张大的血盆大口般的洞穴,洞穴之外的空地上,无数魂兽碎裂的尸块、内脏和头颅交错堆叠,仿佛从天上砸下了无数粉碎的尸体残骸。洞穴门口,一根仿佛巨大树木的白骨,横在洞口,上面仅剩的几块挂在骨头上的血肉正在“吱吱”地腐烂着,变成血褐色的黏稠泡沫……

    神音胃部一阵收缩。

    她如同初雪般洁白的纱裙,此刻早已被脓血和碎肉粉末染成了一身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杀戮血袍。

    周围一片死寂,仿佛是死神从上空掠过后留下了这片地狱。

    她朝着那个黑暗的洞穴一步一步走过去,身体上的【爵印】随着呼吸般的明灭发出“嗡嗡”的蜂鸣。

    神音一只脚刚刚踏到洞穴的门口,突然感觉到周围空气里异常流动的魂力轨迹,但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地面突然爆裂而出无数尖锐棱刺,瞬间插进了她的肩膀,“幽冥,是我!”她张口朝洞穴里喊,混浊的鲜血从嘴角淌下来,她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扭曲。

    “刷”的一声,所有的冰刺回缩到地面。

    神音把魂力沿着身体里的回路运行了一圈,让刚刚被撕开的血肉愈合到一起,然后她听见洞穴里一个幽灵般的声音,“进来”。

    神音手腕上发出的幽蓝光线照亮了洞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的尽头,幽冥狭长的双眼从他垂在额前的浓密头发中显露出来,碧绿的瞳孔让他显得像是一个凶猛怪兽。他的右臂整个消失不见,甚至连大半个肩膀,连同锁骨部位都粉碎了,几根肋骨从支离破碎的血肉里刺穿出来,暴露在空气里,大块大块半凝固的黑色血团,包裹在胸腔的边缘,隔着一层肌肉隔膜,能看见心脏跳动的形状,如果再深一些的话,胸腔腹腔里所有的内脏就会“哗啦啦”地涌出来掉在地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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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903/ 第一时间欣赏临界·爵迹最新章节! 作者:郭敬明所写的《临界·爵迹》为转载作品,临界·爵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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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界·爵迹介绍:
传说中的奥汀大陆分为东南西北四国,在这个世界中,充斥着神秘莫测的魂术,弥漫着权力和欲望的激烈争夺。这四个国家中,最强等级的魂术师被称为【王爵】,每个国家的【王爵】各有七位,王爵继承人为【使徒】,他们则代表着整个国家最巅峰的力量。本书宏大而复杂的故事,就开始于四国中的西之亚斯蓝帝国。生性单纯而憨厚的平民少年麒零,无意中卷入了这场帝国间的斗争。从未接受过魂术训练的麒零被告知,他已被选为第七王爵的【使徒】,从此跟随他的王爵出生入死。那些曾经只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目眩神迷的强大魂术,开始不断出现在麒零眼前;那些帝国统治者之间讳莫如深的恩怨纠葛,也渐渐显现了真相的影踪。麒零在经历了无数场触目惊心的争斗之后,却和与之形影不离、互系生死的王爵离散崩析,重归伶仃……临界·爵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临界·爵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临界·爵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