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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路的龙     闺秀txt下载     闺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出场人物及相互关系

    李府:

    1.大老爷:喜欢寻仙问道,娶妻梅氏。

    大太太:梅氏,五品知州嫡长女。

    生二子一女:大少爷李思齐,娶妻梅氏。

    二小姐李萱,七少爷李思怀(庶出)

    2.二姑奶奶:嫁入豪门,子爵府,生一子一女。

    女儿:涟姐儿

    3.三老爷:酸儒

    三太太:教书先生的女儿,泼辣

    生有二子二女:三少爷李思明,四小姐李蔁,五小姐李蕙,六少爷李思彦

    4.四太太和四爷:无所出。

    5.老太太:很精明,和老太爷似乎很恩爱

    6.贺大娘:彪悍的妇人,喜欢拿菜刀砍人

    7.映红:老太太身前的大丫鬟

    8.王顺家的:和四爷有过一腿,后嫁人,被相公嫌弃,有几分姿色。

    9.顾家娘子,为人刻薄,顾货郎,精明,

    顾怜花,会来事儿长相周正,顾惜玉,

    10.涟姐儿房里的丫鬟:萍儿,大丫鬟,跟了涟姐儿几年了

    青儿绿儿,从老太太房里拨过来的

    以上为主要出场人物,各种打酱油的不在其中,随时更新补充。

上架公告

    咱们这本书的基调是种田和宅斗,情节方面坚定不移的贯彻八卦狗血,伴随天雷滚滚,坚持一百万字不动摇。

    请注意,本人这里宣称的八卦狗血天雷绝非自谦,不喜者慎入。

    上架以后日更一次,3000字,以下情况会加更:粉红票每满十张,加更一次,不过大家如果有更喜欢的书,那就尽管踊跃的投票去吧,请无视偶吧。

待字闺中

    精彩章节试阅:

    随着比赛的进行,在南边生员们的“进球!”“球进了!”的热情欢呼下,东边和西边的权贵们也渐渐兴奋起来,手舞足蹈,为喜欢的球队加油,其中有几个表现特别突出的生员甚至有了自己的支持者。

    球场上的抢夺激烈无比,白衫的“进球”一方已经灰头土脸,“球进了”那边宝蓝色的球衣也几近黑色,可惜比分一直粘着在零比零,赵治双拳紧握,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双方,低声道:“商大儒,朕要上场踢球!”

    商显怀一怔,额上渗出些许冷汗,力劝道:“皇上,只怕于理不合……”

    剩下的话在赵治的瞪视下生生咽了下去,赵治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道:“朕不想听到不行两个字,商大儒,你可懂?”

    赵治转过头去,看着场上比赛,又道:“或者,商大儒想在朕的题字后面再加上四个字?”

    商大儒愣愣地问道:“什么字?”

    赵治斜眼看着他一笑,道:“误人子弟!”

    商大儒呆愣半晌,心道,若他上场出了什么事,老夫如何担待得起,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受这煎熬,哎,真不该贪图文家藏书,当这劳什子书院院长。

    想到一世英名,商大儒一咬牙,道:“老臣就为皇上安排这一次,但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莫要离那球太近。”

    赵治连连点头应了,心道,上了球场还不是任他折腾。

    赵治口谕:朕乏了,先去休息休息,留冯顺替朕观完比赛。跟着商大儒转了个圈,却是去商大儒居住的小楼里换了一身球衣。

    商大儒也奸猾,在比赛还有一刻钟结束时,才对那仲裁打出换人的提示,带着一个身着宝蓝短衫的少年替下了“球进了”队里的一个生员,擦肩而过时,那生员不满地啐了一口,暗道,必是哪家权贵子弟出来露脸了。

    这一啐看的商大儒心惊胆战,瞄了眼赵治,见他因怕被人认出,一直低着头,心道,好险好险,这个祖宗还是赶紧回皇宫去吧。

    商大儒心中忐忑,便一直留在球场边上,冯顺出于同样的心理,紧紧跟在他身后,二人见赵治因为是新加进去的生面孔,其他球员并不给他传球,对望一眼,登时放下心来,只望比赛结束前赵治一直碰不到球。

    多了赵治这么个无所事事的,蓝装的“球进了”队被白衫的“进球“队逼的险象环生,数次靠着守门的生员紧急扑救。

    只要把球踢得离球门远远的,“球进了“队也不管球的落点是否有自己人接应,大脚开出,却是个无人地带。

    不对,还有人,赵治,是赵治,他冲了上去,妈啊,商大儒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下意识地抓住一旁的冯顺的手,却感觉冯顺抖得比他还厉害。

    赵治跑的飞快,脚底生风,足不沾地,凌波微步,脚踏虚空,商大儒看的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跑的如此快?”冯顺抹了一把汗,打了个哈哈道:“皇上平日里勤于锻炼龙体……”心里却想,为了第一时间赶到宫妃争斗现场,能不练出一双快脚吗?!

    “进球”队,反应迅速,立刻便向他们的半场跑了回去,“球进了”队还没反应过来,新换上来的这个面生的小子,竟然,这么厉害么?

    脚下无球必定要快一些,很快,“进球”队已经有人追了上来,同时赵治遇到了“进球”队的防守生员的围追堵截,却见他脚一顿,身子向旁边一偏,矫若游龙,身姿优美地让了过去,商大儒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好厉害~”

    冯顺再次腹诽,煽风点火后为了躲避美人儿们的撒娇,皇上这闪人的技巧可是越来越娴熟了。

    赵治连过五人,球场上所有人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了,齐声大喊:“球!进!了!”

    单刀!

    赵治竟然突破了“进球”队所有的拦截,与守门的生员直接面对面了。

    他头微微一偏,一个飞脚,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要射门了,便连那守门的生员也已经扑了出去,脚却在球边擦过,一顿,接着换了另外一只脚,猛地一踢……

    满场欢呼!

    商大儒亦激动的热泪盈眶,抓着冯顺地双手,语无伦次地道:“球进了,进球了…”

    看着冯顺尴尬的表情,商大儒猛地发现他的失态,放开手,嘿嘿笑了两声,对冯顺道:“皇上这一招声东击西用的甚妙。”

    冯顺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心道,这招是为了防备太皇太后找茬专用的。

    比赛结束的钟声适时响起,商大儒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地落下了,皇上无恙,皇上无恙阿,而且还过足了瘾,嘿嘿,向他讨一副桃李满天下的条幅不过分罢?

    却听得东边有人大喊道:“那最后上场的蓝衫小子,我家大人有请。”

    西边立刻也有人喊道:“那个小子,我家大人看上了。”

    东边的侍从再次喊道:“我家刘侍郎大人,你们是哪家的门下?”

    西边的立刻应道:“萧相国府。”

    东边马上有人喊道:“莫相国在此。”

    商大儒的汗如流水,顺着眉毛躺了下来,真是不消停啊,一想到两个相国和皇上碰面的场景,顿觉头大如斗。还是冯顺机灵,尖着嗓子喊了一句:“皇上口谕,宣进球的蓝衣小子见驾!”

    直通车:

第五十九章 以后就是涟姐儿的小丫鬟了

    二姑奶奶盛京家中尚有一个小儿,离家久了终是放心不过,这边女儿却要留在外祖家中,这一个月来,她尽心教导几个侄女各种规矩,就是为了离开时,几个嫂嫂能善待涟姐儿。

    涟姐儿今年刚满八岁,掐指一算,到及笄还有几年,二姑奶奶就打算让涟姐儿在老太太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的,等那件事情风波平息了再把涟姐儿接回去,好生寻一门亲事。

    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二姑奶奶这边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因不放心,除了原来就在涟姐儿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萍儿外,又把自己的奶娘许妈妈留了下来,老太太知道了又从屋里拨了两个小丫鬟青儿绿儿过来,加上贺大娘送来的顾二,却比李府的小主子们还要多了一个伺候的人手。

    贺大娘带着顾二过来的时候,二姑奶奶这边正有条不紊的收拾行装。贺大娘一来,就被二姑奶奶迎了进去,两个人坐在里屋拉着手又聊了些闲话,贺大娘就把顾二叫了进来,让她给二姑奶奶磕了头。

    顾二恭恭敬敬的跪下了,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二姑奶奶才笑盈盈的把她扶了起来,见她一身翠绿小褂,人虽然黑了点,却很精神,不禁暗暗点头,就唤过涟姐儿,指着顾二道:“这是你贺大娘给你寻来的丫鬟,你且先随意使唤着。”

    顾二又跪下了,给涟姐儿磕了个头,算是认了新主子。

    涟姐儿又唤过萍儿,叫她带顾二去安排住处,自己恋恋不舍的偎依在二姑奶奶身边,只想在母亲离去前再多厮磨一会儿。

    老太太房里的青儿绿儿已是先过来了,怜江阁本是二姑奶奶出嫁前的居所,因老太太心疼女儿,地方甚大,除了正屋和东西两个厢房,边上还有一排小房。

    正屋自是做了涟姐儿的闺房,东边的屋里收拾出来做了日常起居之所,西边堆了些杂物,下人们就住在边上的三间小房里。

    许妈妈住了一间,萍儿占了一间,剩下三个小丫鬟只能挤在一间里。青儿绿儿先过来,已经站好了位置,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收拾着铺盖卷,见萍儿领着顾二进来,两个小丫鬟都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青儿看着狭窄的火炕,不满地嘟囔道:“两个人睡还觉得逼仄,又来了一个,可怎么睡。”

    绿儿比她乖觉些,偷偷的掐了她一把,端着笑脸迎了上去,拉着萍儿的手道:“好姐姐,这个也是跟着咱们一起伺候小姐的么?”

    萍儿今年已经十六了,二姑奶奶出来前给她指了府里的一个小厮,说好了等小姐一回去,就给她完婚,心思上就有些恍惚,二姑奶奶在这里还好,还能打起精神伺候着,对着几个小丫鬟就有些不耐烦了:“小姐轮得到你们伺候么?你们也就干些洒扫的杂事。”

    说完,萍儿脸一黑,呼喝道:“赶紧给这新来的让个地方,外面乱的很,奶奶走了还得好生打扫了。”

    绿儿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勉强的应了,待萍儿一走,赌气的一屁股坐在了炕头,抱怨道:“咱们在老太太那里也没受过这等闲气,不过就是个二等丫鬟,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青儿方才被她拧了一把,见她热脸贴了萍儿的冷屁股,就有些幸灾乐祸,坐在自己铺上冷眼旁观。

    绿儿抱怨了会儿,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看了看仅容三人并肩的火炕,恼道:“这下可叫人怎么睡,”她望了一眼默不出声的顾二,眼睛转了转,笑眯眯的下了地,拉着顾二的手亲亲热热的道:“妹妹你去给主子说说吧,咱们这里实在是睡不开呢。”

    绿儿被老太太分来涟姐儿这里,是带着满腹怨气的,眼瞧着映红和明紫年纪大了,怕这两年就要放出去,巴巴的盼着提了等,做了大丫鬟就能有自己的屋子了,谁知道被打发到了这里来。

    新主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的,叫顾二去探探风向正好。

    顾二听她说完,向炕上扫了一眼,见确实狭窄,若是三个成人怕是睡不下,只是她们三个都不足十岁,身量不足,应是睡的下的。

    顾二不动声色的把手臂从绿儿手里抽了出来,一边上炕一边轻声道:“我生的瘦小,只要一点地方就够了,其余的都让给姐姐们,这么点小事,还是别麻烦主子了。”

    说着,动手把绿儿的铺盖向青儿那边挪了挪,给自己留出了一条窄边,动手把铺盖摆了上去。

    绿儿方才装了好人,这会儿就不好和顾二动手,直气了个七窍生烟。青儿和她毕竟是一起出来的,心里还是向着她的,拉过绿儿,在她耳边一阵嘀咕,绿儿望了两眼顾二,嘿嘿乐出声来。

    过了会儿,萍儿又来叫了小丫鬟们出去,二姑奶奶离别在即,想着女儿年纪小,却是最后再敲打一遍她身边的丫鬟们。

    “你们的身契,如今都在我手里了,以后要一心一意的伺候小姐。平日里无事,休要惹是生非,若是和别的院子起了争执,就去寻大奶奶给你们做主。”

    萍儿带着小丫鬟们恭敬的应了,二姑奶奶板着的脸松了点,想着过几年涟姐儿就要出嫁,就打算叫涟姐儿先学学如何管家,便没有给这几个小丫鬟分配具体的活计。

    晚上的时候,二姑奶奶带着涟姐儿去了老太太院子里用了饭,小丫鬟们左右无事,早早洗漱了上炕。

    青儿和绿儿对望一眼,把被子蒙住头嘿嘿一笑,过了片刻,鼾声响起,却是睡了过去。顾二旧伤尚未痊愈,地方又狭小,小心翼翼的不敢动弹,只得强自忍耐着,却是半晌也没有睡着。

    顾二撑了半天,渐觉得乏了,眼皮也沉重了,半睡半醒时,后身猛地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顾二只觉得钻心的疼直冲脑门,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叫出声。

    顾二忍了半晌,那钻心的疼终于渐渐缓了,就强自撑着回头去看,却见绿儿一条腿大咧咧的压在了她后背上。

第八十三章 精明厉害的老太太

    第八十三章精明厉害的老太太

    涟姐儿思绪朦胧间,母亲的声音隐隐在耳边想起,驭下之道,不可过慈,不可过严。过于和蔼,则会让主人失了威严,过于严厉,又容易让下人生了怨恨之心。

    她不知不觉喃喃的念出了声:“驭下之道,不可过慈,不可过严。”

    老太太诧异地看了涟姐儿一眼,淡淡地道:“没想到我传给你母亲的,她又传给了你,可惜你并没有领悟这句话的含义。”

    涟姐儿怔怔然的想着,是啊,开始的时候和丫鬟们顽到了一起,其乐融融她还窃以为喜,那时怕就是失了威严,以至于青儿直接就求到了她这里,后来又对青儿过于严厉,使她离心离德,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么?

    萍儿和柳儿自打进了这个屋子就一直乖巧的低着头,顾二却时刻注意着涟姐儿,见她心神恍惚,心中大恨,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在屋子里,为什么没有看好青儿,只是,一切都晚了。

    涟姐儿无悲无喜地看向老太太,平静地问:“外祖母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吧。”

    老太太接过映红手里的茶盏,踌躇良久,茶盖和茶杯发出叮叮的声音,半晌,举杯入口,咽了一口茶水,眼睛只看着茶水上漂浮的碎末,轻声道:“你年纪还小,住那怜江阁却是有些大了。”

    涟姐儿点了点头,同意地道:“外祖母说的是,涟儿马上就搬出去。”

    老太太抬起头满意地看着她道:“你就搬到你二表姐原来的住处去吧。”

    她沉默了一下,又道:“那边屋子小了些,你身边这么多人也用不掉,不如打发掉几个吧。”

    涟姐儿再次点了点头,扫了一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绿儿满脸绝望,柳儿萍儿一脸愕然,只有顾二平静地看着她,遂指着顾二道:“涟儿只要留下这个,其他的任由外祖母发落。”

    虽然早有预料,萍儿的心还是狠狠的抽了一下,没想到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柳儿亦是满面惆怅,小姐啊小姐,你所托非人啊,表小姐就要把她卖了呢。

    绿儿最是惊恐,若是表小姐不选她,落在老太太手里,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总算她是个知道分寸的,没有当众叫喊出来。

    老太太却摇了摇头,否定道:“老婆子身边正缺个伶俐的,正好这丫鬟很是顺眼,正准备留了她的。”

    涟姐儿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顾二,低下头道:“一切听外祖母安排。”

    老太太放下茶盅,招了招手道:“涟儿你过来,来外祖母身边。”

    恍惚间,涟姐儿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见的那个慈祥可亲的外祖母,她恍若着了魔,一步步地行到了老太太身边,乖巧地偎依着外祖母坐下了。

    老太太摸着涟姐儿的头,和煦地笑道:“傻孩子,家里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外祖母呢?”

    涟姐儿鼻子一酸,接到母亲的信以后的惶恐无助登时都有了着落,她扑在老太太怀里嚎啕大哭:“外祖母,涟儿好怕,好想母亲啊。”

    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乖囡囡,莫要哭了,一切都有外祖母给你做主,不要怕了。”

    话罢,老太太扶着涟姐儿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这孩子生的与母亲不象,却有几分象自己年轻的时候,老太太暗叹一声,拿起帕子给涟姐儿擦了擦泪,拉过涟姐儿的手,又拉过青儿的手,叠到一起道:“外祖母给你找了个忠厚老实的,你看,你可中意?”

    涟姐儿的心瞬间跌到了无底深渊,她的指尖冰凉,青儿的手也冰凉冰凉,她抬头看着青儿,一字一顿地道:“涟儿,很满意。”

    话罢,涟姐儿转过头,甜笑道:“谢谢外祖母了。”

    说完,涟姐儿不动声色的从老太太怀里挣脱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那涟儿就回去了,搬家要收拾的东西还挺多的。”

    老太太转头对青儿道:“去吧,给你主子回去,以后好生伺候你主子。”

    青儿垂眸应了,上前扶住僵硬的涟姐儿,二人一起回了,许嬷嬷却也一起,她毕竟是二姑奶奶的奶娘,老太太却不好发落她。

    老太太扫了一遍剩下的几个丫鬟,突生倦意,合上双目吩咐映红道:“带她们下去吧,除了顾盼,每个奶奶那里分一个。”

    映红悄声应了,扶着老太太躺下了,又盖好了被子,对着屋子里的丫鬟们打了个手势,丫鬟们蹑手蹑脚的鱼贯而出。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涟姐儿就挣开了青儿的手,自己闷头向前走着,青儿闷声在后面跟着,却是一步不落,许嬷嬷毕竟上了年纪,只得连声唤道:“小姐,慢点,慢点。”

    涟姐儿心中烦闷却是没有听到,脚下越走越快,身后的脚步也跟着越走越快,到了怜江阁,进了屋子,涟姐儿突地回头,对青儿道:“你就在这里等吧。”

    青儿两只手绞到了一起,看着涟姐儿的背影喊道:“老太太答应把奴婢的爹娘寻回来了。”

    涟姐儿一顿,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青儿,缓缓道:“她对自己的嫡亲孙女,外孙女尚且如此,你又凭什么相信她呢?”

    涟姐儿已经想明白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名声败坏,外祖母却是容不得她了,挪屋,消减她身边伺候的,无非是想她自己提出来回盛京罢了。

    外祖母果然好名,又想划清关系,又不想落得刻薄的名声,等涟姐儿自己提出来走了,就全了她的名头。

    涟姐儿既然已经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也不再耽搁,提笔给母亲写了一封信,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随后简单的收拾了几件随身衣服,打了个小包,就搬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其他的东西就拜托大太太派人挪来就好。

    对于青儿,却是该吩咐就吩咐,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说,涟姐儿此时想起当初外祖母叫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却是觉得颇有深意。

    老太太这边的屋子大的很,像是大丫鬟都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小丫鬟也是两个人一间,映红却力邀顾二和她住在一起,顾二默默地跟她去了。

    认了门,顾二回怜江阁取自己的东西,却见已经人去楼空,心中黯然,她把仅有的两套衣服仔细的叠好,这都是涟姐儿寻出来的旧衣服,拿给她穿的,说是旧衣服,也有五成新的,一次闲聊时许妈妈艳羡的告诉她还是去年的新款。

    摸着衣服,顾二有些难过,说实话,涟姐儿对她从来都没有摆过什么主子的款,每天伺候涟姐儿却更像是照顾自己的姐妹。

    顾二轻叹一口气,看今天的样子,涟姐儿在府里的日子怕不会好过,她只盼望着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涟姐儿轻松一些。

    把针线篓子和衣服一起用块包裹皮包了,背在身后,顾二抱起被子,最后看了一眼怜江阁,蹒跚的离开了。

    到了映红的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屋子被一道屏风隔成了里外两间,里面是个火炕,有炕桌和靠垫,外面是日常起居之所,却是弄了一个贵妃榻,下面有踏脚的矮榻。

    映红叫顾二把铺盖放进里屋的火炕上后,就匆匆的去服侍老太太用晚饭了。顾二见屋子里处处都有映红的痕迹:炕头放了几本佛经,贵妃榻上摆了一个针线篓子,里面放着做了一半的抹额,就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屋子里手足无措半天,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借个小杌子来,却见映红阴沉着脸回来了,看见顾二,勉强地笑了一下道:“老奶奶唤你去伺候饭,走吧。”

    顾二一惊,她眨了眨眼睛,和映红对视半天,突然弯下身子叫唤道:“哎呀,映红姐姐,我肚子好疼,大概是吃坏了肚子,姐姐还是帮我给老奶奶告罪一声吧。”

    映红愣了,随即嘴边荡出一抹笑来,骂道:“你个机灵鬼,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去了。”话罢,身轻如燕的走了。

    到了老太太房里,映红见小丫鬟们把饭摆好了,就上前端起饭碗送到了老太太嘴边,老太太身子不利落却不全是假的,她脸色略显苍白,额上冒着冷汗,冷冷地盯着映红,对送到嘴边的汤匙视而不见。

    映红的手慢慢放下了,老太太厉声问道:“人呢,你是不是又使什么鬼心眼了?”

    映红满脸委屈地道:“奶奶明鉴,奴婢哪里有什么鬼心眼子,奴婢一颗心里装的可都是主子。”

    老太太冷笑一声,指着映红的鼻子骂道:“你若不是心虚,为什么不把人带来,还怕她顶了你的名字不成?”

    映红一下跪住了,抬起头看着老太太,眼睛里满是泪水,“顾盼吃坏了肚子,是真的没法来啊。”

    老太太又死死的盯着映红半晌,才缓缓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次就算了,明天可要把她带来。”

    映红赶紧应了,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换了一碗饭来伺候老太太用了。

第八十四章 顾二的新差事(粉红10加更)

    第八十四章顾二的新差事(粉红10加更)

    每天给老太太守夜的事情一向被映红霸占了,今天她却格外不放心,服侍老太太睡了以后,叫另外个大丫鬟明紫守夜,自己匆匆的回到了房里。

    顾二小心翼翼地坐在贵妃塌上,只放了半个屁股上去,搭了半个边,映红回来一看她胆小慎微的样子,心里满意的紧,嘴上却道:“妹妹劳动一天了,怎么不上床休息。”

    顾二立刻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半低着头,轻声道:“姐姐没有吩咐,不敢先睡。”

    那副恭敬的样子,像是见到了正经主子,映红心里很是熨帖。

    映红两手朝上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捂住嘴巴打着呵欠,另外一只手锤着腰,懒洋洋地道:“不早了,睡觉吧。”

    顾二麻溜的铺床去了,映红的这屋子炕比较大,睡上两个人是绰绰有余,顾二铺被子时,把映红的铺盖铺在了炕头,自己只在炕边占了一溜地方,中间还能插进个人去。

    映红慢悠悠的进来,看到这铺床的格局,心道,这小东西还真会来事儿,同时心里又生了警惕之心,这么机灵的丫鬟,若是有了向上爬的心思,只怕也不好收拾。

    她一喜一忧,面上阴晴不定,顾二现在很会察言观色,见状越发谨言慎行,铺了床就穿了鞋子下地,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

    映红看着顾二老实巴交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渐渐落回了肚里,罢罢,反正不过是个小丫鬟,能有多少花花肠子,慢慢修理就是。

    映红一边把顾二的被子拽过来,和她并排挨着,一边和颜悦色地道:“以后不要这么拘谨,这里又没有主子在,咱们都是伺候人的,谁也不比谁高上一头。”

    顾二唯唯诺诺的应了,却想着映红两次给涟姐儿脸色看,敢给主子脸色看的丫鬟,她得罪的起吗?

    顾二态度上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完全把映红当成了小主子看待,比对涟姐儿还要恭敬三分。

    贺大娘说过,宁得罪坏人,莫得罪小人。顾二知晓什么是坏人,却不知道什么是小人,不解地问贺大娘,贺大娘摸着她的头道,“前倨后恭,言行不一,笑里藏刀,欺上瞒下,这些都是小人。”

    见顾二仍然一知半解,贺大娘详细地翻译了这几个成语的意思,顾二牢牢的记下了。

    一一对照,映红对涟姐儿前倨后恭,对自己和老太太欺上瞒下,就足以说明她是个小人了,万万得罪不起的。

    顾二却不知道,映红便是连言行不一,笑里藏刀也是占全了的。

    爬上床,脱了外衣,映红吹熄了烛火,顾二睁着眼睛发呆,贺大娘早就告诉她,做了下人就要有随时换主子的准备,被主子们送来送去很正常,可她心里依然难免惆怅。

    虽然给哪个主子干活都一样,谨言慎行管好自己的嘴巴,最最要紧的是保持一颗忠心,顾二的要求又不高,不过是一顿饱饭。

    顾二抿了抿嘴巴,离开涟姐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跟着涟姐儿听课了,将将只学了半本战国策,她闭上眼睛,默默背诵着,把这半本战国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深怕自己遗忘一星半点,又回到过去一无所知的地步。

    次日清早起了身,顾二如同伺候涟姐儿一般,打了温水来服侍映红,映红瞥了顾二一眼,随后安之若素的受了,她想明白了,就该让顾二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这样以后就算老太太提了顾二的位等,因了积习,这家伙也断断不会与自己作对。

    映红带了顾二到了老太太房里,明紫迎了上来,说老太太昨儿个夜里翻来覆去没有睡好,今天早上刚合了眼,想是还要睡会儿。

    映红就打发顾二去取老太太的早饭来,吩咐她带着保温的食盒,莫要让粥饭洒出来一星半点,顾二唯唯的应了。

    取饭的活计对顾二来说已经是熟练工种,她腿脚又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灶上,远远却听到了吵闹声。

    灶上一向是各种事故的多发地,顾二先也不甚在意,渐渐却觉得那喊得声嘶力竭的声音有点耳熟,不禁加快了脚步。

    到了近前,她微微一怔,却是青儿那丫头,指着食盒里的一粥一菜骂道:“这是给表小姐吃的么?米粥稀的照的见人影,咸菜不知道放了多少天,腌的都黑了,下人吃的也不止这么差”

    打饭的婆子懒洋洋的看着她,爱理不理的道理:“你不爱吃就自己做去,老婆子没功夫伺候你。”

    青儿气的脸上铁青,顾二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贺大娘的身影,转了个圈,避开青儿的视线,到了小孙婆子那里,拉了拉小孙婆子的袖子,轻声问:“大娘呢?”

    小孙婆子撇了撇嘴巴,不满地道:“人家是灶头,怎么会对我一个粗使婆子交代去向”

    顾二收回手,静立片刻,恍然有些明白,灶上的婆子敢这么对涟姐儿,自然是听了老太太传下的话,贺大娘不忍心落井下石,应是避了出去。

    顾二不声不响的提着食盒到了打饭的婆子那里,老太太的食盒自然与旁人的不同,精雕细琢,连食盒把手上也雕成了树枝的模样,上面还立了一只喜鹊,那婆子一眼认出。

    赶紧讨好的从锅里取出温着的稀饭花卷加几样小菜,放到了顾二提着的食盒里,谄媚的笑道:“顾丫头到了老太太房里伺候了?吃饭了没?”

    顾二瞥到一旁青儿握紧拳头忿忿地站着,摇了摇头道:“得等老太太用过了,咱们做下人的才能用。”

    那婆子哎呦一声连拍自己的脑袋,笑骂道:“看我这糊涂脑子,连这个岔都忘了,来来,这里有现成的饭菜,你先垫垫。”

    话罢,又取了一碗煮的稠稠的稀饭和几个金黄色的发糕,把发糕掰开,夹了些浸过油的萝卜干夹在发糕里。

    顾二不声不响地把这些也放进了食盒,压低了声音道:“我们那里的映红姐姐还没吃呢。”

    映红?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啊,那婆子立时心领神会,又放了碗稀饭进去,顾二刚刚走马上任,自然要讨好新任上司了。

    顾二笑眯眯地谢了,提着食盒出了灶房,行了几步,却避到了一棵柳树后,等了片刻,见青儿咬牙切齿地行过,轻声唤道:“青儿,青儿。”

    青儿左右看看了半天,才见到在树后对她招手的顾二,加紧脚步,两步到了顾二跟前。

    顾二拉着她闪到了树后,把青儿手里的食盒打开,先把青儿食盒里那可怜兮兮的一碗稀粥端了出来,一饮而尽。

    青儿睁大了眼睛,这家伙欺人太甚了吧,刚换了新主子就要把旧主子赶尽杀绝

    青儿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现在今非昔比,原本在涟姐儿身边时,顾二就已经是涟姐儿的亲信了,如今涟姐儿是落难的凤凰,顾二是飞上枝头的麻雀,更是得罪不起了。

    青儿还怀了额外的心思,若是拿了稀粥回去,涟姐儿现下的状况怕就要忍了过去。若是把顾二喝了稀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遍,涟姐儿对她有了怨气,就不得不倚重她身边唯一的丫鬟,也就是自己了。

    顾二没有注意青儿的脸色,喝完那一碗稀饭后,把腌的发黑的咸菜干也捡起来吃掉了,看得青儿腹诽不已,这家伙还真是不改穷人本色。

    顾二皱着眉头嚼着咸菜,把碗丢到一旁,又把自己的食盒打开,把打饭的婆子后加进来的两碗粘稠的稀饭还有夹了萝卜干的发糕一股脑的转到了涟姐儿的食盒里,青儿这才明白了顾二的苦心。

    登时万分羞愧起来,怪不得,怪不得涟姐儿当初只要顾二一个人。

    顾二把两个食盒重新盖好,压低声音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来取饭。”话罢,不待青儿答话,径直闪了出去,耽搁了这些时候,只怕映红要骂了。

    青儿看着大步远去的顾二,怔怔的发了半天呆,慢慢回过味儿来,明天这个时候?她的意思是明天这个时候还跟自己调换饭碗啊。

    顾二连跑带颠,又要仔细手里的食盒不能颠了洒了,到了老太太院子里,累的气喘吁吁,映红已经迎了上来,埋怨道:“你怎么才过来,老太太都催了,还是我给老太太说你身小力轻怕是走的慢了。”

    顾二面上呆呆的,看着映红,仿佛不知道映红是什么意思,映红气的拧了顾二一把,这死丫头,简直是媚眼使给瞎子了,一点都听不住话里她故意卖好么?

    顾二看着暴跳如雷的映红,傻傻地问道:“老太太不是催着吃饭么?姐姐怎么还不去?”

    映红脸一黑,提着食盒进屋了,却又马上换了笑脸。刚一和老太太照面,映红的笑越发柔和了,老太太却视若无睹,问道:“顾盼那丫头呢,叫她来伺候我用饭。”

    映红勉强维持着嘴角上扬,嘴唇却哆嗦的说不出话来,把食盒放下,转身就出去寻顾二。

第八十五章 捡来的帕子引发的血案

    第八十五章捡来的帕子引发的血案

    顾二一见映红板着脸进去,出来的时候脸成了水泥墙,心知不妙,映红也不多说,拉着脸道:“老太太叫你伺候去。”

    话罢,一个扭头自己先进去了,顾二只得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到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对顾二招了招手,和颜悦色地道:“顾盼,你来。”

    顾二接过映红端给她的饭碗,小心翼翼的上前,却又回过头看着映红,映红憋着气,提点道:“吹凉了喂奶奶。”

    顾二鼓起腮帮子,狠狠的吹了一口,近的老太太看见她满嘴吐沫星子蹦进了碗里,脸色一变,却对映红骂道:“你怎么教的小丫鬟,喂个饭都搞不明白,是她吃还是我吃?”

    映红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心里却高兴,这下老太太不会叫顾二喂饭了吧。

    老太太果然没了兴致,却叫明紫来,明紫向来跟个隐形人一般,虽然和映红是一样的份例,却安安静静几乎不在老太太面前出现,把争宠出风头的事情都让给了映红,自己只在外面指挥小丫鬟做事。

    看明紫利索的又捧了一碗饭,细声细气的喂着老太太,那熟练的动作似乎演练了千百遍。映红心里大恨,看来敌人不止一个啊,她收敛了心思,这明紫却比顾二的威胁还要大,没想到身边不声不响的竟然埋了这么一个反骨贼,隐藏的可够深的了。

    老太太叫映红把顾二带下去好生调教,映红应了,带着顾二下去了。

    她粗粗的问了下顾二都会什么,结果发现除了女红尚可,其他差的一塌糊涂,仅仅懂得一些基本礼仪,只得耐着性子从头教起。

    帕子要掖在腰间,露出三分之一即可,若是露的多了,被风吹起未免轻浮,露的少了,抽拽不方便,说着,映红抽出自己的帕子做了个示范。

    顾二却是个没有帕子的,以前都是用袖子代替,擦汗擦鼻涕擦泪,功能强大,一物三用。

    顾二摸索了半天,手微微一顿,看映红神色不善,赶紧拽了出来,却是一方雪白的帕子,角上绣了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

    映红咦了一声,把那帕子讨要了去,查看再三,面色凝重起来,问道:“你这帕子哪里来的?”

    顾二心知有异,咬紧牙关道:“捡来的。”

    映红也不再追问,嘴角浮现了一丝轻蔑的笑,冷漠地道:“你在这里等着。”话罢,攥紧那帕子出去了。

    顾二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映红姗姗的回来了,离顾二三尺远的地方站定,淡淡地道:“老太太要见你。”

    话罢,先就出去了,等顾二追上她,映红却又低声道:“你最好说实话。”

    顾二一怔,映红已经走远了,顾二赶紧快走两步,坠在了映红身后。

    到了老太太屋里,顾二懂事的跪下了,老太太细细的打量着顾二,点点头,这是个老实孩子,她举着手里的帕子问道:“这帕子你是哪里来的?”

    顾二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又让老太太听的一清二楚:“奴婢捡到的。”

    老太太声音放柔,继续问道:“哪里捡到的?”

    顾二轻声道:“在府里养狗的院子里。”

    老太太不明所以的看向映红,映红赶紧凑过去,悄声道:“四爷养狗的那个院子。”

    老太太哦了声,风轻云淡地道:“那应该是老四带在身上,不小心掉了。”

    映红急了,一嘟噜的说道:“四太太最爱这个帕子,是及笄之时四太太的母亲亲手绣的,旁人就算看上一眼也是不舍得的,她怎么会给四爷?”

    她一时情急,却是把府里众人心知肚明却没有摆在台面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四太太夫妻不和啊。

    老太太不高兴了,就算四爷和四太太感情不好,那也是你一个下人管的着?她不满地扫了一眼映红,这丫鬟权欲心越来越重了,还真把自己当了半个主子了,看来映红也该换人了。

    老太太斜眼看着映红,淡淡地道:“那你说怎么回事儿?”

    明紫乖巧地把老太太扶起半个身子,又在她身后垫了个靠背,映红注意到这个动作,心里气恼,却是没有注意老太太的神色,脱口而出:“一定是她偷的”

    偷的,这个罪名可安的大了,顾二无言,难道这映红就这么想自己死?自己伏低做小这人还要往死里踩?

    老太太也觉得颇为可笑,顾二早先伺候涟姐儿,据说涟姐儿对她颇为信赖,什么金子银子偷不到,偷一条手帕子有什么用?

    映红看到老太太满脸好笑,顾不得其他,今天既然得罪了顾二就必须把她咬死,她扑通跪下,一脸诚挚:“顾二最擅女红,定然是见这帕子绣工精湛,见猎心喜,一时手痒,才做下这等错事。“

    顾二忍不住要拍手叫绝,不但栽赃还把犯罪的动机给分析的一清二楚,映红真是个人才,怎么不去做巡捕?

    老太太微微沉吟,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明紫在一旁轻声道:“奶奶何不把四太太请来,两相一对质不就一清二楚了?”

    一看老太太赞赏的脸色,映红的眼睛都红了,这个明紫可算逮住机会了,映红在心里诅咒明紫,明天拉肚子,一拉就拉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自有小丫鬟得了吩咐出去请四太太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顾二跪的两腿酸麻却不敢挪动分毫,只能咬牙硬挺着。

    门帘被人掀开,四太太喜气洋洋的进来了,对着老太太福了一礼,笑道:“母亲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等着七夕还要母亲带咱们祈福呢。”

    老太太笑着招四太太到身边坐了,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张小嘴也不知道偷吃了多少蜜。”

    四太太一本正经的道:“媳妇可说的都是大实话,就算有蜜,那也是母亲让儿媳过的太甜。”

    老太太呵呵又是一乐,映红等不及的道:“四奶奶,你看那帕子可是你的?”

    主子说话的时候,下人插嘴,这可是大忌讳,只是映红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四太太不好说什么,却明显的流露了不满,老太太亦是察觉了,恼道:“你家奶奶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巴,还不给我滚出去?”

    映红大惊,察觉自己过于心急了,嗫嗫的退了出去。

    四太太赶紧拍着老太太的背给她顺气,陪着骂道:“这个映红往日里也是个机灵的,怎么现在行事这么没有分寸。”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哼道:“还能是什么,女大不中留,这些丫鬟啊,就该早早的拉出去配人。“

    四太太一窒,她家的那个喜欢映红满府皆知,只是碍于老太太不好开口,映红也像是个有心气,不像是肯做小的,她便一直容忍着。

    老太太这话却是挑明了可以把映红发配出去了,四太太心里就膈应了,也不接话。

    老太太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四太太在想什么,随口转移了话题道:“你看看这个帕子可是你掉的?”说着,把那一方雪白的帕子放到了四太太手心里。

    四太太定睛一看,花容失色,脸刷的一下变的惨白:“这个是哪里来的?”

    老太太看她神色,微微觉得不对,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指着顾二道:“映红口口声声说是这丫鬟偷的。”却见四太太松了一口气,看了顾二一眼连连点头:“哎呀,儿媳就奇怪了,这随身的帕子找了许久怎么都不见,原来却是被这贱婢偷了。”

    老太太顺坡下驴,陪着点头:“既然如此,这种手欠的却是留不得了,先带下去关起来,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寻个牙婆来把她打发了。”

    四太太心慌意乱,也没听清楚老太太说什么,支吾着应了,又闲说了两句就退下了。

    顾二被几个婆子带了下去,随便寻了个装杂物的屋子关了起来。

    老太太斜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明紫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她身前,拿了美人锤轻轻缓缓的给老太太敲着腿。

    老太太突然问道:“你说,这帕子到底是不是顾盼那丫鬟偷的?”

    明紫却不说话,果然,老太太又自言自语道:“老四家的脸色不对,何况若是顾盼偷的,她怎么有机会碰上老四家的,又怎么能偷到老四家的贴身之物呢?”

    明紫的头垂的更低了,她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手里的美人锤上了,一下一下,极有韵律,老太太舒服的要睡过去了。

    半睡半醒间,却还记得吩咐一句:“叫四太太房里的胡嬷嬷过来一下。”

    老太太醒来的时候,胡嬷嬷已经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老太太不紧不慢的抹了把脸,又漱了口才叫人把胡嬷嬷唤了进来。

    胡嬷嬷自然晓得自己是干嘛来的,一五一十地道:“四老爷和以前一样,吃喝玩乐逗逗狗,四太太就只在前天发作了一个叫翠儿的丫鬟,其他的却是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难道我错怪老四家的了,那顾盼确实是个贼?”

第八十六章 映红原来不是一个人

    第八十六章映红原来不是一个人

    顾二环抱膝盖,静静的坐在地上,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门口仅剩巴掌之地容人立足,关上门一片昏暗,只从门缝里透进一缕微弱的阳光,斜斜的照在她的鞋上。

    顾二心里一片平静,当初贺大娘把她送到涟姐儿身边的时候就曾说过:“做奴婢的被买卖来去都很正常,你莫要因此伤心难过,总归混碗饭吃,跟什么样的主子不是跟?顶顶要紧的是留着一颗忠心,前主子的是非却也不可多说。”

    说到这里,贺大娘拉过顾二,又细细打量她一番,才道:“你签了生死契却也有好处,主家就算落了难,也连累不到你身上,顶多换一个主子。”

    回想这段日子的经历,顾二只觉得贺大娘所说字字珠玑,离开李府并不如何伤心难过,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向贺大娘求教了。

    她想了片刻,就换了心思,却是全心全意的回想贺大娘教导过的各项杂艺,又默诵读过的可怜的一本半书。

    时间飞快的过去,门缝里那一束阳光去了又来,顾二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来了李府还没有饿过肚子,猛地饿这么一次却是有些受不住。

    顾二双手按住肚子,反复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浩瀚乾坤,天大地大唯有一个朗朗读书声。

    老太太这边犹豫不决,不知道是顾二偷盗还是映红诬陷,听胡嬷嬷的话,自然是顾二下手偷窃,许是涟姐儿到她四舅母房里的时候,这小丫鬟趁机下的手,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太太沉吟之时,映红突然打了帘子进来,直接凑到老太太身前,轻声道:“奶奶,王夫子有事情急着见您。”

    老太太心生反感,映红这丫鬟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向来回事儿,都是叫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在外面说了,才由大丫鬟进来回禀老太太,回禀的时候也得站在三步之外

    现在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是明紫,映红就应该在帘子外轻声唤明紫出去,再由明紫回报。

    何况,那个王夫子纵然在府里极受礼遇,那也是个男客,怎么能直接回到女主人这里?就该叫他去找老太爷,映红,真是太不会办事儿了。

    老太太压下心中厌恶,淡淡地道:“他有什么急事儿?”

    映红急切地道:“是王家小姐不见了,求奶奶快点派人去寻吧。”

    这王家小姐却是王老夫子的独养女儿,他中年丧妻,一直没有再娶,对这个女儿爱若珍宝,当初肯在李府应聘西席,也是想着李府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女儿可以住在后宅,好生看护。

    王老夫子在李府教书十二载,王家小姐也从个蹒跚学步的奶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平日里闲来无事,也会到李府的几个奶奶那里串门,却和映红投缘,二人私交甚厚。

    映红心急闺蜜,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替老太太下了主张,老太太心里不满自然要和她顶着干:“王家的小姐不见了,来寻我做甚,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变没了不成?”

    映红一时情急,却是给老太太跪下了,乞求道:“求老太太看在奴婢的份上,去寻一寻吧,王老夫子托人把府里都寻遍了也还没找到。”

    老太太眼睛一眯,看在奴婢的份上?嘿,做主子的什么时候还要看奴才的脸了?

    她不咸不淡地道:“既然这府里已经找遍,那自然是不在府里了,这女大不中留,也难说怎么就不见了。”

    映红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老太太这话实在恶毒,明明白白的暗示,王家小姐与人私奔了

    映红知道老太太这里是讨不了好了,她挣扎着站起,就要去给王老夫子报信,老太太冷哼一声,喝道:“慢着,你原来的名字叫做荷花吧?以后还叫荷花吧。”

    映红脚步一滞,不敢置信的回过身来,她心里一直害怕着这一天,没想到竟然成了真。

    老太太已经偏头看向身边的明紫,不容拒绝地道:“以后,你就叫映红了。”

    明紫脸上看不出喜怒,恭敬的应了。

    总算映红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多年,晓得若是顶了嘴,下场会更凄惨,老老实实的跪下来,谢谢老太太许她用回原名,老太太眼角一抽,这丫鬟如此隐忍,却是留不得了。

    等荷花一出去,老太太转头对着身边新任映红吩咐道:“你去寻下灶上的贺大娘,叫她领陈牙婆进来,就说我要打发几个丫鬟。”

    新映红沉声应了,自去寻了贺大娘。

    到了灶上,贺大娘见这个面生的丫鬟,神情专注的听她说了老太太的请求,缓缓地道:“你如今的名字,是不是映红?”

    荷花到了内府门外,一眼见到焦急的搓着手来回走动的王老夫子,心里难过,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唤了一声,王老夫子抬头看到映红,立刻上前,左右望了望,急切地道:“老夫人派来寻我儿的是不是已经出去了?”

    荷花呜咽一声,掩住脸,抽泣道:“老夫人说,说女大不中留……”后面的却是说不出口了,她掩面向王老夫子行了个礼,迅速的奔回了内府,她能做的都做了,一个内府丫鬟,也着实没什么办法。

    女大,不中留

    王老夫子仰面望天,心中悲愤已极,哈哈大笑数声,盯住李府大门,声嘶力竭地骂道:“好个女大不中留,老夫在这里教书十二载,小女失踪,不帮忙寻找竟然还说的出如此刻薄的话来”

    王老夫子盯着李府大门,厉声道:“好,好好,老夫今天就一头撞死这里,我儿若是已经先下了黄泉,咱们爷俩就一起来这里索命。”

    守门的几个婆子眼瞧出不对,一听这话,七手八脚的来拦王老夫子,奈何男子终究力大,加上他又诚心求死,竟然拉之不及,眼见王老夫子一头撞在了红漆大门上,昏死过去。

    大太太自从萱姐儿出嫁,心思繁重,一直疏于家务,每日里在屋子里恹恹的呆着,家事一股脑的推给了两个弟媳。

    她也明白,既然萱姐儿到底还是嫁过去了,无论如何她在李府里也得呆下去,她若被休回家了,萱姐儿在陈家更是难以为继。

    她心里怨恨侄女,却是唤人强把孙子从大少奶奶房里抱了来,大少奶奶如何苦求她就是不松口,看着披头散发形如疯魔的侄女,大太太有一种异常的快感,祖母要教养亲孙子,谁能挑的出不是来?

    郭嬷嬷向来沉稳,是大太太身边一等一的左膀右臂,向来注重仪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又讲究小步慢行,今天却失了往日的气派。

    她头发凌乱,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进来,未待丫鬟通禀,急惶惶的到了大太太前,大太太许是到了年纪,看什么都不顺眼,当下抓起手边茶盅向着陈嬷嬷一摔,骂道:“慌什么,你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转头又对着身边的大丫鬟说:“扣她半个月的月例,给我记下了。”

    郭嬷嬷脸都黑了,大太太最近是越发糊涂了,可也不能不办正事儿,她上前一步,凑到大太太身前道:“大*奶,奴婢今天上街看到了一个人,身影很像是大少爷。”

    大太太脸一沉,一拍桌子,怒道:“胡说,我儿赶考去了,怎么可能是我儿,你定然看错了。”

    郭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大太太的脸色,才提着胆子道:“大少爷赶考前,大小姐和表姑娘不是一起给大少爷绣了个荷包么?奴婢记得当时奶奶请大少爷吃饭,还特意要过来看了,当时还给奴婢们看了。”

    大太太虽然脾气暴躁了,脑子还是有的,将信将疑地看着郭嬷嬷,“你确信没有看错?”

    郭嬷嬷赶紧点头,一颗脑袋差点晃掉:“不会错不会错的,那个荷包可是独一份,奶奶当时还教奴婢了,前程似锦怎么读的。”

    大太太怀疑地看了郭嬷嬷片刻,还是不大相信,却见帘子又被人一掀,张嬷嬷气喘吁吁的奔进来,一脸惊慌,喊道:“奶奶,不好了~”

    她刚一说完,大太太抓起手边茶壶整个丢了过去,满面怒容:“你家奶奶好着呢”

    张嬷嬷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奈何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其他了:“奶奶,那个王老夫子在门口撞头自杀,现在昏着呢,是不赶紧请个大夫看看?”

    大太太又想抓茶盅,见桌子上已经没了,抓起装茶壶的托盘一丢,张嬷嬷也不敢躲,生生的受了,大太太接着破口大骂:“那老头子死了找我干吗?现在是三太太和四太太掌家,你个不知道?”

    张嬷嬷看了下左右,有些犹豫,转头看见大太太一脸狠毒,决定还是自保为先,她缩头缩脑地道:“那王老夫子撞门是因为他家女儿不见了,老太太不肯寻。”

    “他家女儿?”大太太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见了好,不见了好啊。”

第八十七章 一男二女三人难行(粉红20)

    第八十七章一男二女三人难行(粉红20)

    话罢,大太太和颜悦色地对着张嬷嬷招了招手,张嬷嬷胆战心惊地靠近了大太太,大太太喜笑颜开地道:“你做的很好,这可是个大喜讯,等下你去账房支五两银子,就说是我赏你的。”

    一旁的郭嬷嬷看的心急,奶奶真是糊涂了,这种事情还有心情赏人,大概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小意的上前一步提醒道:“奶奶,那大少爷?”

    大太太一愣,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大少爷,大少爷没走,王家小姐不见了……电光火石间,大太太猛地站起,一拍桌子,暴跳如雷:“这个孽畜”

    大太太一把推开身边的张嬷嬷,伸手抓住了郭嬷嬷的衣领,疯狂摇动道:“你在哪里看到的那个小畜生,告诉我,告诉我”

    郭嬷嬷骇的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道:“车,车马行,”

    大太太面目狰狞,逼近了郭嬷嬷的脸:“车马行?他在车马行做什么?”

    郭嬷嬷满面惊容:“看,看到大少爷付钱租车。”

    大太太狞笑两声:“这不要脸的小蹄子勾搭了小畜生还想一起跑路?”

    她也顾不得换什么衣服,梳什么头,风风火火就往外走,郭嬷嬷和张嬷嬷对望一眼,紧随其后,还是郭嬷嬷处事老练,冒着被炮灰的危险开口建议道:“奶奶,不如派几个腿快的小厮去拦下他们?”

    大太太脚步不停,僵硬着脖子点了下头,郭嬷嬷赶紧小跑起来,抢在前面去找人了。

    老太太这边耳目聪动,大太太风一吹草一动,老太太马上就知道了,她狐疑地挑起了眉毛:“你说什么?你们奶奶带着人去车行抓大少爷了?”

    陈嬷嬷自从在贺大娘训练了一个月后,莫名的就成了老太太的眼线,她低着头,恭敬的道:“是的,据说还有王老夫子的小姐。”

    “什么?”老太太的手青筋暴突一下抓住炕沿,撑起了半个身子,一张脸上是骇人的青色。

    陈嬷嬷吓的倒退一步,战战兢兢的重复道:“大少爷似乎和王家的小姐在一起。”

    “这个畜生”老太太气急攻心,一张脸煞白,张口就要骂,却被一口气堵住了胸口,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皮重的像是有个小人儿站在上面,昏倒前的一切突然想起,老太太急切地唤道:“来人,快给我来人。”

    一屋子的丫鬟大气不出,三太太撑着肚子,慢吞吞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挪到了炕边,素手伸出打开了床帐,柔声道:“娘有什么要吩咐的?”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狐狸精,就会勾搭爷们,她现在因了王家小姐,对一切尚算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都怀有深深的敌意。

    老太太强压了厌恶,冷冰冰地问道:“老大家的呢?你去给我叫来。”

    三太太面露为难之色,轻声道:“大嫂子现在脱不开身,娘有什么事情跟儿媳说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口,一把将三太太推开,三太太一个趔趄,抱住肚子,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老太太指着三太太的鼻子骂道:“你们一个两个不要脸的,哄了爷们儿又来哄老婆子,快把你大嫂那个贱人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她平日里怎么教训儿子的。”

    屋子里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三太太的脸色都变了,她却不敢得罪老太太,掉头把离她最近的两个丫鬟一人打了一巴掌,骂道:“没听到主子说话么,还不去请大*奶?”

    小丫鬟惶恐的去了,三太太转过脸,默念了十句阿弥陀佛才把心里的邪火压了下去,转身又换了副好儿媳的样子,笑盈盈地道:“母亲若是没什么事儿,儿媳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心气稍缓,觉得方才有些过了,虽然婆婆教训儿媳天经地义,可也不能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以后叫儿媳还怎么做人?

    老太太一时还拉不下脸来,看了一眼身边的映红,却见她板着脸一动不动,不禁暗骂一句,没眼色,这时候倒有些怀念起荷花了。

    既然下人不知道为主子分忧,老太太只得自己出马:“那你就先回去吧,映红,给你三奶奶带上枝老参。”

    三太太只得又抱着大肚子半蹲下谢了谢,心里骂道,老不死的,一个破人参还要折腾老娘一次,谁不知道那好的都被你泡茶了,剩下的须子留着赏人。

    三太太出去后,屋子里一片沉寂,老太太偶尔咳嗽两声,听得人心烦意乱,那声音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发出来的,呼哧呼哧还带着撕拉的漏风声。

    大太太此刻形如疯魔,盯着地上的一对男女,男的长身玉立,面色白皙,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女的也是温婉可人,一双眼里秋波荡漾,似有无数温柔。

    若是对夫妻,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若是兄妹,也夸的句金童yu女,可惜偏偏是对奸夫yin妇,男已有妻,女尚未嫁。

    大太太看着碍眼,心中气恼,指着李思齐的鼻子骂道:“你个畜生,给你盘缠是叫你进京赶考,你倒好,居然还卷了自小到大收的金银锞子,玉锁金圈,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想以后都不回来了?连你的亲爹亲娘都不要了”

    李思齐脸上不见半分慌乱,气定神闲的看着老娘发疯,手里紧紧攥着王家小姐的手。

    王家小姐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情,视死如归。

    大太太越看越气,四处张望了下,抓起插在案头的鸡毛掸子就向这一对狗男女抽去,她自然心疼儿子,那鸡毛掸子就只想王家小姐招呼。

    李思齐自然是心疼王家小姐,半倾着身子护着王家小姐,大太太气得跳脚,旁人也不敢插手,三个人就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在地上转着圈圈。

    大太太转的头昏眼花,气得手都哆嗦了,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前她还不信,看来是没娶对啊,大太太心一狠,没头没脑的举起鸡毛掸子砸了下去,也不管砸的是谁了。

    大少奶奶得了信,急急的赶来,一看姑母正抽打着相公,哀叫一声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了大太太:“姑姑,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莫要再鞭打相公了。”

    大太太挣扎了几下,大少奶奶毕竟年轻力壮,大太太挣之不脱,扯着嗓子喊道:“瞎了你的狗眼,还叫他相公他都跑去给别人当相公了,远走高飞,娘也不要了,媳妇也不要了,儿子也不要了。”

    越说越伤心,大太太想起这一双儿女,萱姐儿孝顺懂事,偏偏命运多劫,齐哥儿向来有些叛逆总也还算听话,今天才晓得,这个儿子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主儿,大太太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大少奶奶缓缓的松开手,怔怔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一年多的丈夫,他低着头看着怀里女子,脸上是从来都没在她面前出现过的温柔,灵光一闪,大少奶奶指着王家小姐质问道:“你,你是不是绣了一副炕屏于他,还写着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王家小姐探出脑袋,小脸上满是纯洁无辜:“那是他非要我绣上的,我本想绣那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

    齐哥儿伸出手刮了一下王家小姐的鼻子:“跟你说了太直白了,还是含蓄的比较好。”

    大少奶奶愣愣的看着这一对在她面前讨论字词,一个娇声唤道:“齐郎”一个深情应道:“婉妹”

    喉咙里腥气上涌,大少奶奶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那一对打情骂俏半晌,王婉儿掉头看向大少奶奶,脸上是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仿佛抢了别人男人的是梅氏一般。

    大太太嚎哭半晌,亲生的儿子无视她,嫡亲的侄女也不管她,自己觉得没趣,闭了嘴巴,理智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脑子里,她伸手指着王婉儿,呵斥道:“你个小贱人,勾引别人家的大好男儿,坏了人家姻缘不说,累的自己亲爹九死一生,居然还在这里打情骂俏?”

    王婉儿面色一变,上前抓住大太太的袖子,连声问道:“我爹爹怎样了,我爹爹怎会九死一生?”

    未及大太太回答,王婉儿松开大太太的袖子,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你们把我爹爹怎样了?”

    大太太眉头一皱,当初她就看这王婉儿不是个好的,一双眉眼生的甚是轻佻,现在看来,果然是个混的,轻易就抛弃了相依为命的亲爹跟人跑了,如今事实不明,不先关心爹爹怎样反倒满口胡言乱语诬陷起他人了。

    大太太看向李思齐,齐哥儿自小就是聪明的,怎么偏就看上这么个烂货?她却不知,自己儿子本来只有半颗心,是她一再的反对,才把两人凑到一起。

    大太太心神俱疲,也不想多说话,她淡淡的吩咐:“把大少爷关起来,把王家小姐送她爹爹那里。”

    李思齐长子嫡孙做久了,他眉毛一竖,那些丫鬟媳妇却不敢靠近。大少奶奶悄无声息抓起了下面给陪大太太聊天的婆子们做的小杌子,照着大少爷李思齐的脑袋上就是一削。

第八十九章为人做了亏心事

    第八十九章为人做了亏心事

    荷花登时怕了,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贺大娘,哭求道:“大娘救我,大娘救我啊,我知道你是老太太的亲妹子……”

    却是贺大娘当机立断,从桌上抓起了一个生猪蹄一把堵住了荷花的嘴巴。

    陈牙婆赶紧叫那两个粗使婆子把荷花带出去,又凑到贺大娘身前,先前她和贺大娘这个灶头可以姐妹相称,刚才那个丫鬟却爆了猛料,贺大娘和这李府的老太太居然是亲姐妹,这可了不得了。

    要知道,整个李府早在老太爷的亲爹去了以后就要没落的,幸亏老太太出身伯爵府,才堪堪维持了这偌大府邸的运转,也不至于被京城的权贵们一脚踢出交际圈。

    陈牙婆脸上满是奉承的笑,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刻意而觉得厌烦,压低了声音道:“大娘放心,一回去我就给那丫头灌上一剂哑药。”

    贺大娘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陈牙婆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映红回去的时候顺便跟顾二带了几个馒头,想着她许久没有吃饭了,却是多拿了几个,荷花走了,顾二自己睡一个屋子,暂时也没有旁的丫鬟搬来和她同住。

    顾二探头探脑的,趁着天昏暗下来,但是大家还各自忙碌的功夫,溜了出去。

    路上顾二躲躲闪闪的,刻意避开来往的丫鬟媳妇,今天府里大少爷出事却是人人都知道了的,一个个谨言慎行,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屏气静声的也不像往日般东张西望,倒是便宜了顾二,顺风顺水的就到了大太太的院子。

    里面静的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门口站了几个粗使婆子似乎在防备着什么,顾二见混不进去了,索性跳了出来,大摇大摆的往里闯,果然立刻就被拦了下来。

    昏暗的傍晚,顾二一双小眼睛铮铮发亮,沉静地道:“老奶奶让我看看表小姐是否受了惊吓,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若是平日里,怕也就让顾二进了,只是此时是非常时刻,就有人去唤了郭嬷嬷来,郭嬷嬷倒是认得顾二,这小丫鬟也挺有传奇色彩的,先跟着表小姐,又被老太太看上了。

    郭嬷嬷既然知道顾二是老太太房里的,自然就放低了架子,今天大太太从老太太房里回来可是受了惊吓,“姑娘还是请回吧,表小姐一起都好呢。”

    话罢,郭嬷嬷也是个会做人的,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就往顾二怀里塞:“姑娘拿去买糖吃吧。”

    顾二一个闪躲,似乎看不上这些小钱,反倒让郭嬷嬷高看了她一眼。

    顾二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仿着映红说话的语气,亲亲热热地挽着郭妈**手臂道:“嬷嬷,就别为难奴婢了,等回去老太太要是问起,表小姐是瘦了,还是胖了?你叫我怎么回答呢?”

    郭嬷嬷心想也是,拉过顾二警告道:“那你到了表小姐那里看一眼就出来,莫要惊动了旁人。”

    顾二一副乖巧的样子点头应了,她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到了涟姐儿房子前,却见房子里居然一片黑暗,以前也曾经跟着涟姐儿在晚上找过萱姐儿,都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顾二不禁一阵感慨。

    却听到青儿抱怨道:“小姐,她们也太抠门了,连油灯都收走了。”

    涟姐儿半晌没有说话,顾二以为涟姐儿已经休息的时候,里面传来了涟姐儿的疲惫的声音:“那不正好,早点睡觉,睡了就不饿了。”

    睡了就不饿了,顾二如遭雷击,这句话是她多年的经验之谈,如今却从涟姐儿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嘴里说了出来,其中滋味,真是又苦又涩,惹人心怜。

    顾二从怀里掏出那几个馒头,已经用块干净的布包好,轻轻的放在了窗台之上,随后叩了叩窗户,听见里面的人起身的声音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老太太这几日里总是梦魇,睡的不好,大太太过来的时候,她面色惨白,头上绑了额带,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大太太的脸色也不好,她摇摇欲坠由郭妈妈扶着进来的。

    老太太话都懒得说,随手一指,映红给大太太搬了个绣墩,大太太在郭妈**搀扶下坐着了,郭妈妈掏出帕子给大太太擦了下额上虚汗。

    大太太双眼无神地看着老太太,若有似无的声音从口中逸出:“她去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大太太仿佛鬼上身一样,轻飘飘的接着道:“嘴巴没塞严实,沉下去以后,还听得见她的叫声,凄厉悲惨,似乎喊的是她好冤,好冤,好冤啊~”

    大太太连续说了几个好冤,配合着那副木然的神情,呆滞的眼神,加上惟妙惟肖的模仿对话,还真像是厉鬼上了身。

    老太太却精神起来,一双眼睛鹰一样的锐利,嘿嘿笑了两声道:“来吧,老婆子就不怕这些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哼。”

    大太太一哆嗦,似乎从鬼上身的状态里恢复了来,有气无力地道:“儿媳先告退了啊。”

    老太太斜着眼睛看着大太太缓步离开,冷嘲热讽地道:“你若是怕了,就去寻老大给你烧个符水喝喝。”

    大太太登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精神了,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门口又变的蔫蔫儿的,郭妈妈一步不离的搀扶着大太太,直到回了自己屋子里,大太太软趴趴地伏在被子上,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郭妈妈上前给她轻柔的揉着肩膀,细声问道:“奶奶,少爷怎么办?”

    大太太头不抬眼不睁:“怎么办?把他放出来。但是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收了,告诉账房,若是给了少爷一两银子就把他送官法办。”

    大太太嘴边浮现了一丝狠笑:“蜜罐子里长大的,不晓得没钱的难处,我看他吃不上饭的时候还惦记哪个”

    郭嬷嬷谨慎的应了,手下微微使了些力气,大太太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这年头,什么都靠不住,儿子都是白眼狼。

    老太太虽然把大太太骂走了,心里还真有些犯嘀咕,加上她又病着,一来二去,疑心生暗鬼,总是觉得有人在抓她的头发,就唤了映红悄悄的买来些香烛纸钱,趁着夜半无人时,偷偷的烧了。

    映红胆子小,就拉了顾二作伴,顾二自然是答应了,晚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纳着鞋底,直到传来了小声的叫门声,顾二赶紧应了,把手里的绣活放下了,披了一件大衣服就出去了。

    映红也不敢提着灯笼,一手抱着香烛纸钱,一手拉着顾二,一大一小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后花园。

    今夜偏还没有月亮,偶尔有几缕风吹过都把映红惊的不行,倒是顾二,一脸精神奕奕,好奇的很,以前顾家夫妻祭祖上坟都是带着姐姐和妹妹出去,只留顾二看家,天长日久,上坟在顾二心里也成了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之一。

    顾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映红动作,映红取了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却又没有画死,留了一个口子。

    顾二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映红吓的一跳,嗔道:“别突然出声,吓死个人了。”话罢,又低声解释道:“画个圈是防止别的孤魂野鬼来抢食儿,留个口子是让咱们祭奠的这个能进的来。”

    顾二点点头,“是不是就像是盖了房子,然后只有自己家的人才能从门里进来?”

    映红敷衍地应了两声,专心点了纸钱,老太太倒是出手大方,一下万两冥钞下去,希望那姑娘能在下面吃香的喝辣的吧。

    映红两眼专注的盯着手里的纸钱,绕着香烛一圈圈的画着圆圈,口里念念有词:“是我家的赶紧来吃,孤魂野鬼速速闪开……”

    顾二听她念得有趣,似模似样的跟着学了起来,骇的映红脸都变了色,一把堵住顾二嘴巴,嗔怪道:“哎呦小祖宗,这个不能乱喊的,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顾二是个求知欲非常旺盛的孩子,加上这个映红要和气许多,便一个接一个的追问道:“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那应该怎么喊?”

    映红被她轰炸的无心继续,草草的烧了纸钱了事,一路上又不断的给顾二进行丧葬行业扫盲课,等回到了老太太的院子才发现,原来的提心吊胆不知何时忘了一干二净。

    看着顾二不禁顺眼了许多,她一直在这里生活,如同影子一样活在前任映红的身后,看惯了许多前倨后恭,对人对事都有些漠然,对顾二也不是另眼相看,不过是见顾二得了老太太的青眼,想借着跟顾二交好来讨老太太欢心罢了。

    映红把额前碎发别到了耳后,轻声说:“天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明天你晚点起好了,我换旁人去打饭。”

    顾二正犯着困,神智不大清醒,刚要应了好,涟姐儿那句睡了就不饿了忽的从耳边闪过,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认真地道:“那是我的事情,怎么能劳烦旁的姐姐呢。”

    话罢,顾二不等映红再说什么,福了一礼迅速的闪回了自己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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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行将就木

    第九十章行将就木

    顾二困的不行,回到屋子里,衣服也没脱,一头栽倒床上,睡死过去。

    她朦胧间做了一个梦,顺着一条路走去,路的尽头有一扇黑漆大门,顾二伸手去推,却见顾家娘子两手掐腰,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一堆咒骂从顾家娘子嘴巴里飞出:“你个小咋种,不知道谁下的野种……”

    顾二打了一个哆嗦,从梦里惊醒过来,她摸了把额头,却是满头汗水,看见屋子里昏暗一片,知道天时还早,翻了个身,把被子朝上拽了拽,想再眯会儿,却听到外面传来两声尖叫,听声音,似乎是从老太太房里发出来的。

    顾二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想了想,慢慢的又躺了回去。

    她躺在床上,听到外面呼来喝去,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丫鬟媳妇,窗户外面似乎站满了人。

    顾二一直等外面的声音低了下来,才穿好衣服出来,一眼看到眼带血丝的映红守在了老太太门口,跟三太太回着话。

    过了会儿,三太太下了一串命令,扶着腰走了,顾二才小心的上前,不好意思的站在映红面前,低声道:“姐姐,我睡的太死了。”

    顾二也不打听出了什么事,也不说能帮上什么忙,作为一个被奴役的最低层劳动人民,上面随便站出来一个也可以对她指手画脚,映红是顾二的顶头上司,她都忙成这样了,能让顾二闲着?

    映红自然知道昨天半夜出去挺折腾人的,却道:“幸好你睡的迟,没看到那个。”说完这句,她惊觉说漏嘴了,赶紧收声,回去找出食盒,递到顾二手上,推着顾二向外走:“你去打饭吧。”

    话罢,映红又冲顾二的背影喊了句,补充道:“打点清淡的,估计老太太也吃不下太多东西。”

    顾二刚才不问映红也有她的道理,偌大的宅子里,拥有着最新鲜的第一手资料的地方非灶房莫属了,这里是绝对的八卦集中地。在这里,资讯丰富,更新快捷,各房里的小道消息都有所流传。

    顾二慢悠悠地到了灶房,立刻就被眼尖的小孙婆子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老太太房里的事情你知道么?”

    顾二眼尖的看到旁边干活的婆子们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一个个支楞着耳朵等她说话,她天生呆相,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孙婆子,不明所以的问道:“事情?什么事情?”

    小孙婆子打量了她两眼,知晓这丫头是个实诚的不会骗人,想着还是提点她一下,小孙婆子嘴巴凑近了顾二耳边,“昨天老太太房里吊死人了,据说是以前的丫鬟不甘心被卖掉……”

    顾二听得啼笑皆非,那个荷花昨天哭着喊着的可是从灶房被打发走的,净是些无稽之谈,只是无风不起浪,老太太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顾二精神恍惚了一下,瞥见青儿取饭的身影,立刻恢复了理智,唤道:“嬷嬷还是赶紧给我装饭吧,如今当差可是要仔细着了。”

    小孙婆子连连点头:“是该仔细,是该仔细。”

    手脚麻利的装了饭,顾二见青儿已经出去了,赶紧快走两步追了上去,拉住青儿就躲到了路边的树后面,青儿也不是第一次看顾二干这种事情了,配合的把食盒打开,顾二一股脑的把里面清汤稀饭和咸菜疙瘩吃了,抹了把嘴皮子。

    青儿嫌她粗鲁,退了半步,皱着眉头道:“你知不知道老太太房里出了大事?”

    顾二挪着饭碗的动作一点不停,只微微摇了下头,青儿压低了声音道:“那王老夫子吊死在了老太太窗前,据说老太太起夜的时候惊吓过度,居然掉到了马桶里,沾了一身屎尿,现在躺床上人事不知。”

    顾二惊愕地看向青儿,由不得她不吃惊,这么要紧的事情从一个落魄表小姐的丫鬟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不靠谱。

    顾二又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青儿说的,只怕是真的。

    青儿见顾二将信将疑的样子,有些不满,随即想到这些日子多亏了顾二的赠饭之恩,决定还是点拨点拨她,右手伸出,拇指在食指和中指间捻了捻道:“表小姐使了这个,昨天老太太房里一出事,来寻的就是大太太,只是大太太托了病,才又去寻的三太太,但大太太院子里有点体面的婆子可是都知道了。”

    顾二换好了食盒,把涟姐儿那份递还给青儿:“回去吧,表小姐怕是饿了。”

    青儿气的一跺脚,拧身就走,真是个不通情理的,除了老实心善,还有什么优点?她不禁有些想念起绿儿,两个人合拍的一起嚼舌根,曾经那么快乐的时光。

    顾二提着食盒慢慢的向回走,既然知道了底细,她也不着急,估计老太太是真的吃不下什么东西。

    回到了老太太院子里,映红见她回来了,把食盒接过去,拉着她一起进了老太太屋子,平日里弥漫的檀香味道被药味彻底取代。

    顾二跟着映红把食盒里的粥菜取了出来,又打了碗稀饭递给了映红。

    映红端着到了老太太床前,顾二抬头去看,不禁一怔,昔日里多爽利的一个妇人,现在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两眼乌青,眼眶塌陷,颧骨也凸了出来。

    映红小心的给老太太下巴上垫了一块白色的棉布,舀了一勺稀饭,凑到了老太太嘴巴前,老太太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宛如死人,只能从她鼻子两翼微微的扇动判断她还活着。

    映红手里的稀饭根本喂不进去,到了老太太口边自然就流了下来。

    映红愁眉不展,想了片刻,回头唤了顾二,叫顾二帮忙端着饭碗,她用勺子去撬老太太的牙关,勉强喂了些稀食进去。

    片刻之后,老太太嘴巴一张,呕的满身都是,却是又全都吐了出来。

    慌的映红手足无措,派人去请大太太,大太太卧病在床,去请三太太,说是动了胎气需要静养,没辙,只得去请四太太,却说昨天晚上回了娘家。

    自此之后,老太太时昏时醒,偶尔清醒时就不停的唤着三个儿子的名字,不进汤水,没几天就变的枯槁如骨。

    这时,二姑奶奶派来接涟姐儿的人到了,领头的是个面无表情的严嬷嬷。

    涟姐儿还有些担忧,“外祖母现在卧床不起,我是不是该替母亲伺疾?”

    严嬷嬷是个有主意的,有条不紊的指挥带来的丫鬟给涟姐儿整理行装,连许嬷嬷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严嬷嬷慢条斯理地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事急从权,你父亲正下着狱了,你母亲心急如焚正要你好生宽慰。”

    涟姐儿一听,自然担心母亲,当天收拾好了行装便要启程,临走前却到外祖母病榻前磕了三个响头,严嬷嬷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交给了映红,嘱咐她等老太太醒来递交上去,这个是二姑奶奶的亲笔信。

    涟姐儿出去前,一眼看到立在一旁的顾二,她淡淡的点了下头,随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去了,过了片刻,青儿跑了回来,抓住顾二的手,塞了一个物给她,气喘吁吁的道:“小姐说给你留个念想。”话罢,提起裙摆匆匆而去,却是追赶涟姐儿去了。

    顾二微微发怔,半晌才展开手掌,见掌心里一个绞丝银镯子,几股银丝绞在一起,上面又雕出了玫瑰花开的样式,是涟姐儿每日里戴在腕上的心爱之物,便是洗浴睡觉也不曾摘下过,顾二摩挲半天,默默的收在了怀里,她人微位卑,若是惹得人眼红,却是不好。

    老太太终于到了弥留之际,脸色却红润起来,也能坐起来吃些汤水了,丫鬟婆子们窃窃私语,这是回光返照了。

    老太太似乎开了窍,知道三个儿子不会再来看她,派映红去请了贺大娘来。

    贺大娘这几日异常沉默,灶上的婆子们习惯了贺大娘的大吼大叫,难得见她如此萧瑟,反倒比往日里还打起了三分精神做事。

    映红一来,看到贺大娘口中的烟枪头上的红光明灭不定,贺大娘的脸一明一暗,却有几分不象凡人。

    映红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未等她开口,贺大娘站起了身,抬起右脚,把烟枪在鞋底上敲了两下,淡淡地道:“走吧。”

    贺大娘跟在映红身后,到了老太太房里,老太太勉强抬起眼皮,露了个淡淡的笑:“你来了?”

    贺大娘沉默地看着她,无言的点了下头,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苦涩起来:“有二十五年没见了吧?自从映红去了以后。”

    贺大娘面皮一抽,别过脸去,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真的要因为这个贱婢不再搭理我这个姐姐?”

    贺大娘猛地回过头来,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愤怒喷涌而出:“贱婢?你还叫她贱婢?她为了你,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跳了井”

    老太太脸上乍现阴寒,恶狠狠地道:“谁叫她趁着我有孕爬上了你姐夫的床?”

第九十一章 生前无人陪

    第九十一章生前无人陪

    贺大娘强忍怒气地道:“你明明知道是姐夫酒后认错了人,为什么不放她一马生路?她从小伺候你,做事战战兢兢,行止莫不以你为先,一颗心里就只有你,就你一句有辱门风,她就为你去死”

    贺大娘眯起眼,一把拉过呆在一旁的映红道:“你不就因为心里有愧,才弄了一个又一个叫映红的丫鬟吗?然后等这些丫鬟对你忠心耿耿的时候又把她们卖了丢了。”

    老太太呜咽一声,双手蒙住脸,痛哭出声:“她自幼就伴着我,我一直当她是半个姐妹,我当时真是又恨又怨,但是我没有想叫她死的啊。”

    老太太放下手,满面悲痛,两只手拍打着被子,哭道:“若是我真想叫她死,又怎么会让她的孩子留到那么大?”

    贺大娘微微动容,随即想到这个姐姐的秉性,质问道:“你确定你不是想等她孩子生出来,再折磨她一番?”

    老太太被她堵的哑口无言,闷头哭泣,不再说话,脸上痛苦和悔恨交加,贺大娘却不肯放过她,呸了一口骂道:“你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如今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你了”

    老太太瞪着贺大娘,面色由白转青,憋了半天,终于提起了一口气,嚎啕大哭,边哭边念叨:“乖女,我的乖女哦,你在哪里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你母亲最后一面了。”

    一旁屏息静气的映红猛地想起怀里二姑奶奶的亲笔信,她这些日子里忙的足不沾地,却是忘了这个茬子了。

    映红从怀里掏出封的密密实实的信,双手端着递到了老太太面前,尽量挑着好听的说道:“表小姐走的急,却还是来给您磕了三个头才走的,这里是二姑奶奶给你留的亲笔信。”

    老太太哭声骤止,一把从映红手里抢过二姑奶奶的信,一边拆信,一边道:“我的乖乖外孙女儿,你外祖母还没好好疼你,怎么就走了。”

    贺大娘在一旁听的火冒三丈,涟姐儿不是被你这个老不死的给逼走的吗?饭都不给人家吃,能不走么?

    贺大娘实在不愿意再呆下去,低头看也不看床上的老太太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我回去了。”

    老太太忙于看信,却是没有搭理她,贺大娘扭头就走,到了门口时,却闻得身后映红一声惊呼。

    贺大娘立即回头,见老太太死死瞪住手里的信笺,舌头伸出来老长,似乎有一个看不到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一般。

    贺大娘匆忙上前,一手推开手足无措的映红,骂道:“还不去请大夫?”

    映红转身就向外跑,贺大娘用手扶住老太太,右手拍着她的后背忙给她顺气,老太太呆滞的眼珠慢慢转向贺大娘,里面写满了心有不甘,却见她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身子一僵,直直的向后倒去。

    已经跑到门口的映红回头看见这一幕,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不知如何是好。

    贺大娘右手缓缓的伸到老太太鼻子下面,停顿半晌,没有一丝热气逸出。

    贺大娘低头看见二姑奶奶的信笺,她弯下身捡起来,匆匆扫了两眼,大意说二姑奶奶十分感谢老太太替她照顾了涟姐儿这么长时间,只是老太太既然容不下涟姐儿,就当也没她这个女儿吧。

    贺大娘不动声色的把这信纸折好收进了袖子里,转头见映红呆傻的样子,眉头一皱道:“你去把几个太太请过来料理后事。”

    映红晃了晃脑袋,似乎从呆滞状态走了出来,木然道:“大*奶卧床不起,三奶奶正在养胎,四奶奶回了娘家。”

    贺大娘冷笑一声,平静地道:“你只管去,她们定然会来。”

    映红也实在是没了主心骨,得了贺大娘吩咐,就出去安排人手报信了。

    贺大娘待她出去了,回过身,见老太太怒睁双眼,似乎死不瞑目,不禁叹了口气,把右手覆盖在了老太太的眼皮之上,轻轻道:“就算天下之人皆负了你,我也总当你是我的姐姐。”话罢,贺大娘右手向下使力,老太太的眼睛却是合上了。

    映红忐忑不安地守在院子门口,生怕太太们一个都不来,她探头向外张望,却见远处尘土飞扬,渐渐看得清楚人影,映红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原本卧床不起的大太太手提裙摆,飞奔而来,一众丫鬟婆子紧随其后。

    顾二站在映红身后,忍不住拽了下映红的衣襟,映红顺着顾二手指的方向,一张嘴巴渐渐合拢了,脸上也恢复了一派淡然:本在养胎的三太太双手托着肚子,健步如飞,居然比大太太还快上三分。

    当映红看到原本应该在娘家的四太太神奇的出现在三太太身后,并且仗着年轻力壮,迅速的超越了三太太之后,她是一点都不吃惊了。

    四太太两手交替摆动,大步甩开了飞跑,一头秀发在空中飞扬,却是第一个到了终点,她闷头就要向里冲,映红赶忙拉住四太太的袖子,小意儿的道:“奶奶,还是等下大*奶和三奶奶吧。”

    四太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此映红虽然非彼映红,不是四爷惦记了好久的那块肥肉,却生的一般的秀丽,让她一见就心生厌恶,呸,老太太死了,看那个还护着你,办完了丧事就把这个映红卖了。

    四太太兜头啐了映红一口,骂道:“你们奶奶去了也不见你哭一滴眼泪,枉费老太太平日里那么疼你,你个不忠不义的东西”

    映红登时被骂的傻了,手慢慢松开,眼泪扑扑的落了下来。后面的顾二赶紧低下头,两只手在眼睛上使劲儿揉了揉,又狠劲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一下就落了泪。

    四太太得意的转身,趾高气昂的就要往里进,一双细长的秀手却抓住她的小臂,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弟妹你想做什么?”

    四太太回头看见跑的满脸通红的三太太,一只手还在费力的托住肚子,恨的不行,伸手拉近三太太,压低了声音道:“三嫂不是和我打的一样的主意吗?只是这死人的东西用来给蔁姐儿蕙姐儿添妆,怕是晦气吧”

    三太太抓住四太太的手骤然收紧,指缝间鼓起几道**来,四太太心里却高兴的很,抓的紧代表她很生气么,假仁假义的东西

    三太太却突然放开了手,面上楚楚可怜的扑进了大太太怀里,哽咽道:“嫂嫂,母亲她,她不会真的,去了吧?”

    大太太身体僵硬,伸出手敷衍的拍着三太太的背,转头对三太太的几个婆子骂道:“你们怎么照顾你们奶奶的,赶紧把她扶住了,若是她肚子里这个有个三长两短,仔细了你们的皮。”

    三太太赶紧站好了,大太太面色肃穆地看了下,指着映红道:“赶紧派人去唤几个大爷回来,还有老太爷那里,也要派人通知,叫人唤几个有经验的婆子来,准备发丧。”

    映红一一应了,大太太率先向老太太院子里行去,三太太和四太太对望一眼,紧随其后。

    到了老太太屋子里,三太太呜咽一声,捧着肚子就向炕上扑,却在要到地方的时候猛地止住了脚步,她冷冷地盯着老太太身前的那个身影,质问道:“贺大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贺大娘,三太太自然知道一二,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在这府里无法无天当自己是半个主子的奴才。

    大太太脚步迟疑,想起前些日子眼线报来的消息,决定还是不要得罪贺大娘的好,她上前深施一礼,却是执的晚辈礼,轻声道:“大娘若是无事,还请行个方便,让咱们送母亲最后一程。”

    贺大娘缓缓站起身子,慢慢的回过头,她身材高大,极有压迫感,三个太太不由自主的齐齐退了一步。

    贺大娘在三个太太脸上逐一扫过,目光锐利,三个太太心中有愧,无一不低下头来。

    贺大娘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大太太脸上,沉声道:“好好打理你婆婆的身后事。”

    大太太恭敬的应了,贺大娘最后看了一眼面色安详的老太太,大步向外走去。

    到了院子里,贺大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仰头看着头上清澈的蓝天,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贺大娘的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一眼看到角落里瘦瘦小小的顾二,贺大娘脸上神情放柔了些,伸手招顾二过来。

    顾二眼圈红红,慢慢地过来了,她是真的想哭了,这么短的时间换了两个主子,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孩子,此时见了如同亲人一般的贺大娘,登时就像是有了依靠一般。

    贺大娘见她伤心流泪,心中安慰,这是个忠肝义胆的好孩子啊,贺大娘摸了摸好孩子顾二的头,轻声问道:“好孩子,愿不愿意和大娘回到灶上做事?”

    顾二拼命的点头,来到李府以后的生活如同做梦一般,却只有在灶上的那段日子日渐清晰,多少次她低低的轻叹,若是在贺大娘身边,不知道会学多少东西。

第九十二章 死后无人祭

    第九十二章死后无人祭

    老太太尸骨未寒却是又闹了一场,自老太太生病了以后,老太爷就各种借口寻亲访友,一直未回,得了老太太的消息,老太爷连夜就回来了,身上还背了个包袱,他把包袱打开的时候,几个儿子登时沸腾了。

    老太爷神情肃穆的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木质牌位来,用了上好的松木制成,黑漆白字,上面写的却不是老太太的名字,赫然是李氏映红之位。

    没等旁人有所反应,四老爷先扑上去了,趴在牌位上一阵哭:“娘啊,儿的亲娘,你终于可以进祖宗宗祠了”

    大老爷很是不满,纵然他即将位列仙班,可也没听说那个神仙有两个娘的,玉皇大帝还是一夫一妻制了。

    大老爷拿出了长兄的架势,上前一步,一把拉开小四儿,厉声道:“乱叫什么,咱们娘还尸骨未寒,你就认贼做母?”

    四爷一拨拉大老爷的手,低着头,用袖子擦着眼睛,呜呜悲戚:“你懂什么,自幼太太最疼的就是你,什么好东西都让你先拣,对我却是不闻不问,娘艾,我的亲娘呦~”

    话罢,他重新又扑上牌位继续痛哭。

    三老爷在一旁神色复杂,对老太太他是又爱又恨,当年给他娶了这么个悍妇,害他一生都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对老太太是恨之入骨,现在听到人死了,却莫名的有一丝惆怅,儿时的记忆不断翻涌上来,她教自己读三字经时的温柔神色,她给自己做衣服的辛苦样子,点点滴滴化成一滩伤感氤氲了眼睛。

    老太爷似乎没注意儿子们的神色,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牌位半晌,又从身边的老家人手里接过另外一个布包,轻轻打开了,却是一个小点的牌位,上面简简单单的刻了几个字,吾儿孝贤之位。

    他满脸厌倦的把四老爷推开,指着老太太的停灵之处,喝斥道:“那里才是你母亲,滚远点。”

    四老爷瞬间呆滞,一时间口齿却是不伶俐了,结结巴巴地指着老太爷手里的牌位道:“那,那她,她又是谁?”

    老太爷满脸温柔,痴迷的看着手里的牌位,又把那小点的牌位也拿在手里,柔声道:“自然是我的爱妻。”

    大老爷年纪大,对当年的事情却也有点印象,他拉起四老爷,语重心长地道:“那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很是温柔的一个人,只是后来有了身孕,母亲却不肯给她抬房,最后人没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旁边老太爷哀嚎一声,痛哭流涕,口口声声念叨:“映红,我的贤妻,都是老爷无能,累的你和孩儿早早去了。”

    四老爷不敢置信地抓住大老爷的双肩,死命晃动,急切地问道:“我娘,我娘真是她?”

    大老爷盯着他双眼,肯定的点了点头:“咱们兄妹四人,却是一母同胞。”

    四老爷脸上痴痴傻傻,末了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满是恨意地道:“好,好,死的好,哈哈哈哈。”

    大老爷点了点头道,满脸艳羡:“能早日摆脱这**凡胎,自然死的好。“

    三老爷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屋子的闹剧,不得不站出来道:“死者为大,还是早日安葬了吧。”

    这话却是对的,只是老太爷却坚持要把原本定好的,他和老太太的墓地分开,要把映红的尸骨牵起,葬到老太太的穴中,然后老太太再择地另葬。

    几个老爷却是不肯的,这择地另葬还要多花多少功夫?还是赶紧下葬了事,还是三老爷会说话,上前搀扶起老父,劝道:“父亲若是舍不得映红夫人,不如就让她和您一起安葬了,全了您二人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的遗憾,不是两全其美?”

    老太爷认真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终是点头应了。

    这边商量妥当,又唤人去寻太太们,毕竟有些琐事还是要夫人们办理更妥当些。

    几个太太此时却坐在了老太太房里,大夫人独霸一边,三太太和四太太坐了另外一面。

    大夫人长子嫡媳,端的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不以为然地看着对面两个弟媳,见她们二人面色潮红,兴奋地看着婆子们捧出一件又一件老太太的珍藏,暗唾一口,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三个太太在老太太房里坐了多半天,三人手下的丫鬟婆子们忙忙碌碌总算把各种金银珠宝,古董玉器清点完毕,郭妈妈手捧着册子献给大太太道:“总计各式金饰一百零九件,各种银器八百九十六样,另有玉佩等上等玉品五十三件,古董玩物等九十八样,金银约折银一万三千两,另有地契三处,两千三百亩,田庄两处,请太太过目。”

    三太太和四太太眼巴巴的看着,大太太得意地接过郭妈妈手里的账册,这时候就显出长媳的优势了。

    大太太随手翻了两页,这里统计的绝对不会错,因为三家下人一起动的手,想贪个什么物件,另外两家可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大太太拿着乔,把一本册子翻来覆去的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瞥见三太太和四太太俱都咬牙切齿的模样,才心满意足的把册子放下,递到了三太太手里,拿出长嫂的架子:“弟妹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

    三太太极是温柔的伸手推掉,柔声柔气地道:“大嫂都看了几遍了,自然是极妥当的。”

    大太太吃了个软钉子,偏偏人家面上还是夸自己的,脸上的肉都僵硬了,还得扯出个笑来。

    四太太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麻溜儿就把账册拽了过去,毫不客气地道:“哎呀,老太太留了多少东西,两位嫂嫂就让做弟妹的见识一下吧。”

    大太太和三太太优雅的喝着茶,偶尔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个人都迅速的避让了,耳边只听见四太太一个人聒噪:“啊,这个紫云砚母亲说过要给四爷的了……”

    “……呃,上次家里来人还说我那房子太空,这一对珐琅掐丝对瓶大小正合适……”

    三人周围的婆子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不小心就成了三个姑奶奶间斗争的炮灰。

    大太太稳如泰山,任由四太太从头到尾叨叨了一遍,心中暗自嘲讽,老四家的不如直接搬到老太太这屋里算了

    四太太终于看完了,心满意足地看向大太太:“大嫂,那就这么决定吧。”

    话罢,不待大太太回答,转头对四房的婆子们吩咐道:“就按我刚才说的,把东西抬回去摆好吧。”

    大太太不淡定了,对于一个有品味,有身份的太太来说,最悲剧的不是有一个刻薄的婆婆,而是有一个不要脸的妯娌。

    大太太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摔,四太太背后蠢蠢欲动的婆子们立刻老实了,四太太头也不回的喝道:“还不快去”

    大太太气急反笑,看来不挑明了说是不行了,她却不看四太太,对着三太太道:“这段日子多亏了弟妹帮我掌家,只是这李府终归是我们长房的,我看就这样吧,老太太的东西分出去两成,你们两家一人一成。”

    三太太话都懒的回大太太,她往日里实在是高看了这个大嫂了,还出身官家,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寻常妇人罢了,一旦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往日里的优雅全都撕破了,骨子里那赤luo裸的无耻全都暴露出来了。

    四太太扑哧一笑,斜眼看着大太太,一针见血地道:“你们家齐哥儿已经被逐出族谱了,大房无后,还说什么李府是长房的,岂非是说咱们李府会断子绝孙?”

    大太太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说,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盅,唤过身后的婆子斟满了,方道:“四弟妹怕是忘了,我们家还有怀哥儿呢。”

    大太太心里真是感慨万千,平日里最是看不上的庶子现在竟然成了她最后的王牌,艾,那个不着调的相公一心只想早列仙班,对男女之事却是淡了,不然她何至于只有一儿一女。

    也怪自己,新婚燕尔之时老是苦口婆心的劝诫丈夫莫要沉迷道术,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才是正途,结果搞得夫妻关系越来越生疏,直到老太太给他找了二房,两个人从早到晚道友相称,一个披头散发天天穿着道袍,一个头绾单髻道姑打扮,艾,真是一对活宝。

    四太太又是扑哧一笑,她年纪轻,这一笑真是明媚动人,“嫂子说什么笑话呢?”

    说完这句,四太太站了起来,走到三太太身边,亲热地挽着三太太的手臂,脸朝着三太太,眼睛却看向大太太:“咱们府里可是有正牌的嫡孙,怎么能让一个庶子继承家业,传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话罢,四太太又酸溜溜地补充道:“我这个出身商户的倒是不怕什么,只是人家怕是要笑话大嫂一个官宦小姐竟然做的出这么不顾体面的事情。”

    大太太脸色一变,一只手死死握住茶杯,上面青筋暴突,三太太很是同情地看着那个茶杯。

第九十三章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滴

    第九十三章每个人都是有故事滴

    大太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那是一个绝世珍品,磨着牙齿说道:“那四弟妹说该如何分呢?”

    四太太看了眼三太太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三家平分。”

    三太太轻轻抚摸着肚子,温柔的看向四太太:“弟妹,你看四房现在只有你和四叔两个人,我们这边,蔁姐儿蕙姐儿都要添妆,两个哥儿也要置业娶妻……”

    四太太最恨别人提她无子之事,一拍桌子,怒道:“老娘还年轻,你这么老了都生的出,老娘还怕没孩子吗?”

    三太太登时哑然,周围的婆子们也纷纷侧目,四太太真是彪悍啊。

    几个太太僵持不下的时候,老爷们那里派来传话的到了,大太太到底是长媳,她把手里的茶盅一放,面无表情地道:“还是先处理老太太的丧失吧,其他的等办完丧事再说。”

    三太太和四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分老太太的私房不是一下分的清楚的,若是耽误了老太太下葬,落个不孝顺的名声,倒时候分私房的时候被其他两房拿来说事儿可就亏死了。

    老太太的葬礼办的十分隆重,李家本来就是城中大户,有半个城的住户都是仰仗李家鼻息生活的,出殡的队伍横跨了整座城,撒落的纸钱飞舞了整整一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大夏天的下了雪。

    李府的几个老爷亲自扶灵,李老太爷跟在棺材后面,由两个长随搀扶着,哭的那个伤心难过。

    过了许多年,这一场宏大的葬礼还有人津津乐道,说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儿子孝顺,老太爷也是个重情意的。

    李府的灶上异常忙碌,和李府沾点亲带点故的都来蹭酒席,一家老小拎着只老母鸡就来吃上三天。

    李府迫不得已从外面请了许多灶娘帮工,在前府开了流水席,内宅的灶上单只供应关系较劲的亲眷,却也把一干厨娘累的半死,若不是贺大娘许诺有赏钱在那里吊着,这一干厨娘早就罢工了。

    顾二懂事的跟在贺大娘身边,手里提着的一壶温茶就没凉过,贺大娘的嗓子沙哑,两眼带着血丝,别的厨娘还可以串换着休息,只有贺大娘撑了三天三夜,似乎一下老了十岁。

    第三天傍晚,来赶礼的亲眷陆续的撤离了,贺大娘放了灶上的婆子们半天假,等人走*了,她一屁股坐在了灶台上,动都不想动一下,顾二默默的烧了一锅水,调好了温度端了过来,给贺大娘去了鞋袜,把她双脚浸泡在了热水里,用手撩起热水一遍遍的淋着。

    贺大娘脑子昏昏沉沉,两只眼皮搭在一起重的睁不开,却又不会立刻睡死,一股股舒服的热流从脚上传来,让人舒服的只想呻吟。

    这几天一直忙忙碌碌,却是无暇去思考,人一平静下来,往事如潮水般汹涌地扑了上来。

    贺大娘轻轻嘟囔着,“你们怎么都去了呢,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

    顾二抬起小脑袋,看着半昏睡状态的贺大娘,脱口而出:“大娘还有我呢。”

    顾二说完却发现,贺大娘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个人又自言自语道:“当初咱们三个人,多好啊,一个主子,一个和丫鬟差不多的半个主子,一个相当于半个主子的大丫鬟。”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闭着眼睛扑哧一笑。

    神智却是稍微清醒了些,贺大娘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眼前的顾二,莞尔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顾二的头发,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有个小姐,就和涟姐儿一样可爱,加上一个丫鬟,我们三个人成日里在一起,荡秋千,放风筝,一起做女红,陪着小姐读书。”

    贺大娘说着,想到童年的美好时光,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顾二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有些陌生的贺大娘,轻声问道:“后来呢?”

    贺大娘半垂眼帘,想起旧事,她和老太太贺氏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只是她的母亲,却是贺氏母亲的陪房丫鬟,被主子占了以后,贺家奶奶不肯把这个陪房抬举成姨娘,连带着她生下来以后也没名没分的,只是和贺氏同吃同住,连丫鬟也共用着。

    到了贺氏出嫁的时候,她母亲就去求了贺家奶奶,她做了贺氏的陪嫁丫鬟过来,李府上下不知道她的身份,因了贺氏的礼遇,却也没人敢小瞧了她。

    贺大娘一想到这件事,心情就阴暗下来,自己也是怨的吧?母亲做了她母亲的陪房,自己又是陪房,难道生生世世都是陪房的命吗?

    不是不怨啊,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口口声声唤着妹妹的人,在听到自己要做陪房的时候却是那么开心快乐,一脸欣喜的拉着自己的手说:“妹妹,以后咱们也不用分开了,高兴吧?”

    她难道不知道,这么不明不白的嫁过去,自己这一辈子就毁了吗?

    贺大娘满脸苦笑,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开始和她貌合神离了吧。也曾提醒过映红几次,映红,映红啊,就是太忠心了,为了小姐居然一再回避姑爷的示好,又在姑爷的借酒装疯失了清白以后,因了她一句话,居然就带着六个月的孩子跳了井。

    从那以后,自己就不想再看到她的脸了吧,自己宁愿到这又苦又累的灶上做粗活,至少这个小小的圈子里,自己就是唯一的主宰。

    贺大娘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两个人此刻怕是在地下相遇了吧,她见了映红会说什么呢?

    顾二仰着头看着贺大娘呆呆的发怔,摸了摸水的温度有些凉了,伸手推了下贺大娘道:“大娘,这水凉了,我再去换一盆来?”

    贺大娘一下惊醒,从长长的梦境中回归了现实,她挣扎着起身,套上鞋子,拉起顾二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顾二听话的端起盆,把水扬在了院子里后,贺大娘已经关好门,落了锁,一老一小搀扶着回到了屋子里。

    贺大娘睡着前,似有若无的一句梦呓飘进了顾二耳中:“人活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呢?”

    顾二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到,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吃饱肚子。

    李府的盛大葬礼让全城的人民都沾了光,顾家娘子这几日都没有开饭,日日拐了顾惜玉到李府门前蹭那流水宴,吃的脑满肠肥,又趁人不备,偷带了些馒头和卤食,给顾货郎打牙祭。

    顾货郎自然不知道这些的,只当是自家娘子开了窍,像是今年过年的时候一样,突然就大大方方的给一家三口都扯了新褂子,又吃饺子割肉直到过了正月十五。

    顾二不在,洗衣服洒扫的事儿就得顾家娘子亲自动手了,只有这时候,她才怀念起顾货郎带回来得这个小野种。

    顾家娘子坐在井旁洗衣服,现在天黑的越来越迟了,夕阳的光芒照在她身上,发上一片橘黄,她伸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回头望了眼屋子里,见相公夹起一块卤肉,逗弄着小女儿,惜玉胖胖的小手使劲向上伸着,却总是差了一点,顾货郎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顾家娘子不禁抿嘴一笑,随即想起在李府帮佣的大女,心里又有些黯然,对小女就越发怜惜,对着顾货郎嗔道:“你别再欺负她了。”

    顾货郎呵呵一笑,筷子夹着肉送到了小女儿嘴巴边,顾惜玉一口吃掉了,腮帮子吃的鼓鼓的,看着煞是可爱。

    顾货郎一把抱起顾惜玉,脑门和她顶到了一起,两眼亮亮地道:“爹爹的好闺女,真是可爱啊。”

    顾惜玉忽忽直乐,顾货郎就一直抱着她,在屋子里到处游走,从堂屋到灶房,又从灶房到堂屋,屋子里到处都是父女二人的欢笑声,顾家娘子时不时的回头去看,脸上露出会心的笑。

    顾货郎抱了一会儿小女,累的摔倒在了他和顾家娘子的炕上,气喘吁吁地道:“小丫头太肥了,爹爹都抱不动了。”

    顾惜玉就不依不饶的上来拍打顾货郎,顾货郎在炕上躲来躲去,一不小心蹬翻了顾家娘子存着首饰的小箱子,滚出一炕的珠花和钗子。

    顾货郎赶紧给顾惜玉打着眼色,又做着口型,“莫要叫你母亲知道。”顾惜玉捂住小嘴巴,默契的点着头。

    顾货郎把滚了一炕的绢花收拢了来,正准备往盒子里放时,却见盒子底部垫的绒布下面露出了一角白纸,困惑地伸手掏了出来,一见之下,大惊失色,他也顾不得这些珠花钗子了,光着脚就冲下了炕,顾惜玉被他带到了地上,狠狠摔了一跤,立刻呜呜大哭起来。

    顾货郎却顾不得这个小女儿,光脚就向外大步走去,顾家娘子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心疼的立刻站了起来,看到顾货郎埋怨道:“你怎么把孩子弄哭了。”

    顾家娘子头向里面张望着向前走,却是不看顾货郎一样,顾货郎一把抓住顾家娘子,一个巴掌扇去,怒骂道:“贱人,你做了什么好事”

第九十四章 失身

    第九十四章**

    顾家娘子又惊又惧,摸着被打肿的半边脸胆战心惊的看着顾货郎,委屈地哭道:“你做什么??”脚下却不停,还惦记着里屋哭闹不休的小女儿。

    顾货郎一把拉住顾家娘子,手里的信纸抖的簌簌作响,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自己做过的好事不记得了吗?”

    顾家娘子一脸茫然,随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顾货郎,质问道:“就为了这个?就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你就打我??”

    顾货郎眼睛眯紧,恨不能掐死这个女人,他强压住怒气道:“你真把老2卖了?”

    顾家娘子一昂头,如同争斗胜利的公鸡,倔强道:“对,就是卖了。”

    顾货郎又是一巴掌扇去,咬牙切齿地道:“那你现在就去把老2给我赎回来,不然老子休了你”

    顾家娘子和顾货郎对视片刻,垂头丧气的低下头,这个相公平日里性情温和,随她拿捏,认真起来却由不得她撒泼,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是真的,若她不能赎回顾二,顾货郎只怕当真会休了自己。

    顾家娘子怯怯地望着顾货郎,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喃喃道:“家里余钱不够了。”

    顾货郎皱了一下眉头,毫不犹豫地道:“那就把你那对银镯子当了。”

    顾家娘子满脸委屈,却不敢不从,匆匆回了房间,又取了些细软,看着哭泣的小女儿,想着虎视眈眈的顾货郎,却是等不及了,她一跺脚,径直向外奔去。

    满副家当,一对银镯,加上两只银钗,还有一对黄豆般大小的金耳钉,统共也就当了五两银子,顾家娘子心疼的要死,她把头发放下来半边,挡住了肿脸,揣着银子匆匆来寻陈牙婆。

    陈牙婆却不在家,几个徒弟只说吃酒去了,顾家娘子在陈牙婆家门外徘徊了一整天,也没等到陈牙婆,知晓陈牙婆这是故意避着自己了,最后只得怏怏而回。

    回家一看,顾货郎在屋子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小女儿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哭出来,一看见她哇的一声大哭,扑到了她怀里:“娘,好饿啊~”

    顾家娘子拍着小女轻声哄了两句,抱着孩子,侧着身低着头不敢看顾货郎希翼的眼睛,惴惴不安地道:“没找到陈牙婆,怕是故意避了出去。”

    顾货郎自然晓得,这陈牙婆怎么肯为了他们这种小人物去得罪李府呢?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明天你去李府打听打听,看看老2现在在哪里了,过的怎么样。”

    顾家娘子听到顾货郎态度有所缓和,含泪点着头应下了。

    顾怜花侧耳听着里间的动静,三少爷李思明看着温文尔雅,实则脾气暴躁无比,他父亲懦弱,母亲却管的甚严,只是父母一去数年,他闲散惯了,母亲回来以后很是不习惯,于是便经常拿下人出气。

    明哥儿晨起脾气最臭,三太太没回来前,他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每天上课都迟到,夫子说了许多次都无用,最后也只得随他去了,大太太倒是知道一二,可大太太是巴不得这个侄子没有长进才好的,反倒帮着明哥儿捂的严严实实。

    三太太回来没多久,就发现了明哥儿不思进取,她也是个心狠的,把亲生儿子抽的三天下不了床,一众下人跟着倒了霉,扣了半年月例,个个挨了板子,在明哥儿这里又吃尽了排头,生活的水深火热。

    听到里面传来明哥儿的微弱的呻吟声,香儿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一件小衣就进去了,倒了杯水送到明哥儿嘴边,明哥儿闭着眼睛吃了一口,香儿小心翼翼地道:“少爷,该起了。”

    现在新夫子还没有请来,老娘肚子越来越大无暇顾及他,正是偷懒的好时机。明哥儿不满地睁开眼睛,正要骂这个丫鬟不懂事体,目光扫到香儿身上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怔,顾怜花身上的单衣薄的几近半透明,映出里面一抹绿色的肚兜,胸前两个半起的山包,看着含苞待放。

    明哥儿只觉口干舌燥,眼前全是香儿的那小馒头一样的胸在晃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香儿的胸前,如同着了魔般伸出手去覆盖在了女孩的胸上。

    香儿正低着头给明哥儿掖着被角,明哥儿突然伸出的手吓了她一跳,骇的她粉面瞬间惨白,却不敢挣扎,带着哭腔求饶道:“少爷,少爷饶了奴婢吧。”

    香儿却是知道事态轻重的,虽然她一直都想成为少爷的通房丫鬟,甚至姨娘,但不是现在啊,少爷还在孝期,别说旁人了,只怕三太太就会掐死她。

    香儿欲拒还迎的举动彻底激发了明哥儿心里的征服欲,看着鼓起的胸包随着香儿的发抖一颤一颤,明哥儿身下一片火热。

    明哥儿侧身往里让了让,粗声粗气地道:“上来。”

    香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胆战心惊的挪了半个屁股上去,却被明哥儿一把揽在了怀里,抱着她滚到了床里,一双手迫不及待的摸进了香儿的里衣之中,在她的小肉上摸个不停。

    香儿又痒又怕,又不敢躲,只得颤着声音求饶:“少爷,饶了奴婢吧。”片刻功夫已经是梨花带雨。

    明哥儿手下越发大力,揉的香儿胸前一片生疼,她不禁呻吟出声,明哥儿只觉身下又胀又热,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心急的在香儿身上乱捅乱撞,反倒越发肿胀难耐。

    撕扯间,香儿里衣的带子松开,露出了里面淡绿色的肚兜,和肩膀上的半片雪肌,明哥儿一望之下,心荡神驰,隐隐有些开窍,他伸手去剥香儿的衣裤,香儿大惊失色,她知道今天难逃一劫,想着日后的悲惨命运,不禁挣扎了起来。

    香儿死命挣扎着,明哥儿竟然按之不住,不禁恼了,沉着脸道:“你老实点,少爷自然宠你,要不等下我去告诉娘你勾引我,看她怎么发落你。”

    想起三太太阴森森的样子,香儿一阵瑟缩,不敢再挣扎,明哥儿满意的把她剥了个精光,又把自己的衣服卸了,两个人肌肤相亲,明哥儿胯下似乎微有纾解,他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声,两只手无师自通的在香儿身上游移起来。

    香儿随着他的抚摸,身体渐渐发热,心里又惊又怕,想着莫不是受了凉发热了,她伸手推着明哥儿,明哥儿抬起脸狠狠瞪了香儿一眼,香儿大着胆子道:“奴婢许是病了,莫要过了病气给少爷。”

    明哥儿见她顺从,心里一喜,嘴巴里不由自主的就说起甜言蜜语了:“那就让少爷陪着你病吧,到时候你可得用小嘴来喂少爷吃药。”

    香儿登时涨的满脸通红,明哥儿肖母,生的鹅蛋脸,大眼睛,不发脾气的时候很是俊朗,她伺候明哥儿几年,明哥儿这副样子早深深的烙印在了心里。

    今天他和颜悦色,香儿不禁多打量了明哥儿几眼,见他满面潮红,气喘吁吁地伏在自己身上,眼角眉梢也多了些温柔,心里越看越爱,对明哥儿不禁迎合起来。

    有了香儿的配合,明哥儿乱拱之下,终于找对了地方,长驱直入,他初识情滋味,却是不懂得什么惜香怜玉的,香儿疼的直掉眼泪,却又懂事儿的紧咬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现在天渐渐亮了,只怕一会儿旁人就要起了。

    明哥儿见她懂事,心里生了几分怜惜,身子下温柔了起来,香儿渐渐感受到了其中滋味,身子开始随着明哥儿一起摆动,她年纪小,腰肢柔软,明哥儿被她逢迎的舒爽无比,连续几个快速推动后,身子一僵,片刻后瘫软在了香儿身上。

    香儿顾不得身子酸痛,就要爬起来给二人洗漱,明哥儿却不许她动,长臂一伸,揽住香儿细细的腰身,往怀里一带,香儿自幼就伺候明哥儿,虽然偶受打骂却也没有做过什么重体力活,一身肌肤很是细腻,明哥儿爱不释手。

    摸了片刻,明哥儿再次意动,一双手毫不犹豫地向着香儿双腿之间摸去,香儿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禁不住求饶道:“少爷,饶了奴婢吧,莫要被旁人看到。”

    明哥儿眼睛一瞪,恼道:“怕什么,这院子里还不是小爷最大?”

    话罢,毫不顾忌香儿的半推半挡,再次翻云覆雨折腾一番。

    顾怜花站在帐子外面,听着里面一男一女的媾和之声,一张小脸阴沉沉的,她自从来了三少爷这里,却很少伺候三少爷,每天看着香儿脸色过活,被呼来喝去,简直就跟香儿的小丫鬟一样。

    只是香儿年纪已经不小,私下里聊天几个嬷嬷都说该配人了,还有人热心的介绍子侄辈,顾怜花就日夜盼望着香儿配了人,她好熬成大丫鬟,谁知道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爬上了少爷的床,要是抬举成了姨娘,那还不成了半个主子?

    顾怜花越想越恨,一想到以后一辈子都要屈居香儿之下,心里的不甘如同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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