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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迷路的龙     闺秀txt下载     闺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死后无人祭

    老太太尸骨未寒却是又闹了一场,自老太太生病了以后,老太爷就各种借口寻亲访友,一直未回,得了老太太的消息,老太爷连夜就回来了,身上还背了个包袱,他把包袱打开的时候,几个儿子登时沸腾了。

    老太爷神情肃穆的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木质牌位来,用了上好的松木制成,黑漆白字,上面写的却不是老太太的名字,赫然是李氏映红之位。

    没等旁人有所反应,四老爷先扑上去了,趴在牌位上一阵哭:“娘啊,儿的亲娘,你终于可以进祖宗宗祠了!”

    大老爷很是不满,纵然他即将位列仙班,可也没听说那个神仙有两个娘的,玉皇大帝还是一夫一妻制了。

    大老爷拿出了长兄的架势,上前一步,一把拉开小四儿,厉声道:“乱叫什么,咱们娘还尸骨未寒,你就认贼做母?!”

    四爷一拨拉大老爷的手,低着头,用袖子擦着眼睛,呜呜悲戚:“你懂什么,自幼太太最疼的就是你,什么好东西都让你先拣,对我却是不闻不问,娘艾,我的亲娘呦~”

    话罢,他重新又扑上牌位继续痛哭。

    三老爷在一旁神色复杂,对老太太他是又爱又恨,当年给他娶了这么个悍妇,害他一生都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对老太太是恨之入骨,现在听到人死了,却莫名的有一丝惆怅,儿时的记忆不断翻涌上来,她教自己读三字经时的温柔神色,她给自己做衣服的辛苦样子,点点滴滴化成一滩伤感氤氲了眼睛。

    老太爷似乎没注意儿子们的神色,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牌位半晌,又从身边的老家人手里接过另外一个布包,轻轻打开了,却是一个小点的牌位,上面简简单单的刻了几个字,吾儿孝贤之位。

    他满脸厌倦的把四老爷推开,指着老太太的停灵之处,喝斥道:“那里才是你娘,滚远点。”

    四老爷瞬间呆滞,一时间口齿却是不伶俐了,结结巴巴地指着老太爷手里的牌位道:“那,那她,她又是谁?”

    老太爷满脸温柔,痴迷的看着手里的牌位,又把那小点的牌位也拿在手里,柔声道:“自然是我的爱妻。”

    大老爷年纪大,对当年的事情却也有点印象,他拉起四老爷,语重心长地道:“那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很是温柔的一个人,只是后来有了身孕,母亲却不肯给她抬房,最后人没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旁边老太爷哀嚎一声,痛哭流涕,口口声声念叨:“映红,我的贤妻,都是老爷无能,累的你和孩儿早早去了。”

    四老爷不敢置信地抓住大老爷的双肩,死命晃动,急切地问道:“我娘,我娘真是她?”

    大老爷盯着他双眼,肯定的点了点头:“咱们兄妹四人,却是一母同胞。”

    四老爷脸上痴痴傻傻,末了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满是恨意地道:“好,好,死的好,哈哈哈哈。”

    大老爷点了点头道,满脸艳羡:“能早日摆脱这肉体凡胎,自然死的好。“

    三老爷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屋子的闹剧,不得不站出来道:“死者为大,还是早日安葬了吧。”

    这话却是对的,只是老太爷却坚持要把原本定好的,他和老太太的墓地分开,要把映红的尸骨牵起,葬到老太太的穴中,然后老太太再择地另葬。

    几个老爷却是不肯的,这择地另葬还要多花多少功夫?还是赶紧下葬了事,还是三老爷会说话,上前搀扶起老父,劝道:“父亲若是舍不得映红夫人,不如就让她和您一起安葬了,全了您二人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的遗憾,不是两全其美?”

    老太爷认真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终是点头应了。

    这边商量妥当,又唤人去寻太太们,毕竟有些琐事还是要夫人们办理更妥当些。

    几个太太此时却坐在了老太太房里,大夫人独霸一边,三太太和四太太坐了另外一面。

    大夫人长子嫡媳,端的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不以为然地看着对面两个弟媳,见她们二人面色潮红,兴奋地看着婆子们捧出一件又一件老太太的珍藏,暗唾一口,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三个太太在老太太房里坐了多半天,三人手下的丫鬟婆子们忙忙碌碌总算把各种金银珠宝,古董玉器清点完毕,郭妈妈手捧着册子献给大太太道:“总计各式金饰一百零九件,各种银器八百九十六样,另有玉佩等上等玉品五十三件,古董玩物等九十八样,金银约折银一万三千两,另有地契三处,两千三百亩,田庄两处,请太太过目。”

    三太太和四太太眼巴巴的看着,大太太得意地接过郭妈妈手里的账册,这时候就显出长媳的优势了。

    大太太随手翻了两页,这里统计的绝对不会错,因为三家下人一起动的手,想贪个什么物件,另外两家可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大太太拿着乔,把一本册子翻来覆去的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瞥见三太太和四太太俱都咬牙切齿的模样,才心满意足的把册子放下,递到了三太太手里,拿出长嫂的架子:“弟妹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

    三太太极是温柔的伸手推掉,柔声柔气地道:“大嫂都看了几遍了,自然是极妥当的。”

    大太太吃了个软钉子,偏偏人家面上还是夸自己的,脸上的肉都僵硬了,还得扯出个笑来。

    四太太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麻溜儿就把账册拽了过去,毫不客气地道:“哎呀,老太太留了多少东西,两位嫂嫂就让做弟妹的见识一下吧。”

    大太太和三太太优雅的喝着茶,偶尔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个人都迅速的避让了,耳边只听见四太太一个人聒噪:“啊,这个紫云砚母亲说过要给四爷的了……”

    “……呃,上次家里来人还说我那房子太空,这一对珐琅掐丝对瓶大小正合适……”

    三人周围的婆子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不小心就成了三个姑奶奶间斗争的炮灰。

    大太太稳如泰山,任由四太太从头到尾叨叨了一遍,心中暗自嘲讽,老四家的不如直接搬到老太太这屋里算了!

    四太太终于看完了,心满意足地看向大太太:“大嫂,那就这么决定吧。”

    话罢,不待大太太回答,转头对四房的婆子们吩咐道:“就按我刚才说的,把东西抬回去摆好吧。”

    大太太不淡定了,对于一个有品味,有身份的太太来说,最悲剧的不是有一个刻薄的婆婆,而是有一个不要脸的妯娌。

    大太太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摔,四太太背后蠢蠢欲动的婆子们立刻老实了,四太太头也不回的喝道:“还不快去!”

    大太太气急反笑,看来不挑明了说是不行了,她却不看四太太,对着三太太道:“这段日子多亏了弟妹帮我掌家,只是这李府终归是我们长房的,我看就这样吧,老太太的东西分出去两成,你们两家一人一成。”

    三太太话都懒的回大太太,她往日里实在是高看了这个大嫂了,还出身官家,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寻常妇人罢了,一旦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往日里的优雅全都撕破了,骨子里那赤裸裸的无耻全都暴露出来了。

    四太太扑哧一笑,斜眼看着大太太,一针见血地道:“你们家齐哥儿已经被逐出族谱了,大房无后,还说什么李府是长房的,岂非是说咱们李府会断子绝孙?!”

    大太太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说,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盅,唤过身后的婆子斟满了,方道:“四弟妹怕是忘了,我们家还有怀哥儿呢。”

    大太太心里真是感慨万千,平日里最是看不上的庶子现在竟然成了她最后的王牌,艾,那个不着调的相公一心只想早列仙班,对男女之事却是淡了,不然她何至于只有一儿一女。

    也怪自己,新婚燕尔之时老是苦口婆心的劝诫丈夫莫要沉迷道术,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才是正途,结果搞得夫妻关系越来越生疏,直到老太太给他找了二房,两个人从早到晚道友相称,一个披头散发天天穿着道袍,一个头绾单髻道姑打扮,艾,真是一对活宝。

    四太太又是扑哧一笑,她年纪轻,这一笑真是明媚动人,“嫂子说什么笑话呢?”

    说完这句,四太太站了起来,走到三太太身边,亲热地挽着三太太的手臂,脸朝着三太太,眼睛却看向大太太:“咱们府里可是有正牌的嫡孙,怎么能让一个庶子继承家业,传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话罢,四太太又酸溜溜地补充道:“我这个出身商户的倒是不怕什么,只是人家怕是要笑话大嫂一个官宦小姐竟然做的出这么不顾体面的事情。”

    大太太脸色一变,一只手死死握住茶杯,上面青筋暴突,三太太很是同情地看着那个茶杯。

第九十三章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滴

    大太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那是一个绝世珍品,磨着牙齿说道:“那四弟妹说该如何分呢?”

    四太太看了眼三太太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三家平分。”

    三太太轻轻抚摸着肚子,温柔的看向四太太:“弟妹,你看四房现在只有你和四叔两个人,我们这边,蔁姐儿蕙姐儿都要添妆,两个哥儿也要置业娶妻……”

    四太太最恨别人提她无子之事,一拍桌子,怒道:“老娘还年轻,你这么老了都生的出,老娘还怕没孩子吗?”

    三太太登时哑然,周围的婆子们也纷纷侧目,四太太真是彪悍啊。

    几个太太僵持不下的时候,老爷们那里派来传话的到了,大太太到底是长媳,她把手里的茶盅一放,面无表情地道:“还是先处理老太太的丧失吧,其他的等办完丧事再说。”

    三太太和四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分老太太的私房不是一下分的清楚的,若是耽误了老太太下葬,落个不孝顺的名声,倒时候分私房的时候被其他两房拿来说事儿可就亏死了。

    老太太的葬礼办的十分隆重,李家本来就是城中大户,有半个城的住户都是仰仗李家鼻息生活的,出殡的队伍横跨了整座城,撒落的纸钱飞舞了整整一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大夏天的下了雪。

    李府的几个老爷亲自扶灵,李老太爷跟在棺材后面,由两个长随搀扶着,哭的那个伤心难过。

    过了许多年,这一场宏大的葬礼还有人津津乐道,说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儿子孝顺,老太爷也是个重情意的。

    李府的灶上异常忙碌,和李府沾点亲带点故的都来蹭酒席,一家老小拎着只老母鸡就来吃上三天。

    李府迫不得已从外面请了许多灶娘帮工,在前府开了流水席,内宅的灶上单只供应关系较劲的亲眷,却也把一干厨娘累的半死,若不是贺大娘许诺有赏钱在那里吊着,这一干厨娘早就罢工了。

    顾二懂事的跟在贺大娘身边,手里提着的一壶温茶就没凉过,贺大娘的嗓子沙哑,两眼带着血丝,别的厨娘还可以串换着休息,只有贺大娘撑了三天三夜,似乎一下老了十岁。

    第三天傍晚,来赶礼的亲眷陆续的撤离了,贺大娘放了灶上的婆子们半天假,等人走光了,她一屁股坐在了灶台上,动都不想动一下,顾二默默的烧了一锅水,调好了温度端了过来,给贺大娘去了鞋袜,把她双脚浸泡在了热水里,用手撩起热水一遍遍的淋着。

    贺大娘脑子昏昏沉沉,两只眼皮搭在一起重的睁不开,却又不会立刻睡死,一股股舒服的热流从脚上传来,让人舒服的只想呻吟。

    这几天一直忙忙碌碌,却是无暇去思考,人一平静下来,往事如潮水般汹涌地扑了上来。

    贺大娘轻轻嘟囔着,“你们怎么都去了呢,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

    顾二抬起小脑袋,看着半昏睡状态的贺大娘,脱口而出:“大娘还有我呢。”

    顾二说完却发现,贺大娘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个人又自言自语道:“当初咱们三个人,多好啊,一个主子,一个和丫鬟差不多的半个主子,一个相当于半个主子的大丫鬟。”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闭着眼睛扑哧一笑。

    神智却是稍微清醒了些,贺大娘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眼前的顾二,莞尔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顾二的头发,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有个小姐,就和涟姐儿一样可爱,加上一个丫鬟,我们三个人成日里在一起,荡秋千,放风筝,一起做女红,陪着小姐读书。”

    贺大娘说着,想到童年的美好时光,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顾二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有些陌生的贺大娘,轻声问道:“后来呢?”

    贺大娘半垂眼帘,想起旧事,她和老太太贺氏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只是她的母亲,却是贺氏母亲的陪房丫鬟,被主子占了以后,贺家奶奶不肯把这个陪房抬举成姨娘,连带着她生下来以后也没名没分的,只是和贺氏同吃同住,连丫鬟也共用着。

    到了贺氏出嫁的时候,她母亲就去求了贺家奶奶,她做了贺氏的陪嫁丫鬟过来,李府上下不知道她的身份,因了贺氏的礼遇,却也没人敢小瞧了她。

    贺大娘一想到这件事,心情就阴暗下来,自己也是怨的吧?母亲做了她母亲的陪房,自己又是陪房,难道生生世世都是陪房的命吗?!

    不是不怨啊,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口口声声唤着妹妹的人,在听到自己要做陪房的时候却是那么开心快乐,一脸欣喜的拉着自己的手说:“妹妹,以后咱们也不用分开了,高兴吧?”

    她难道不知道,这么不明不白的嫁过去,自己这一辈子就毁了吗?

    贺大娘满脸苦笑,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开始和她貌合神离了吧。也曾提醒过映红几次,映红,映红啊,就是太忠心了,为了小姐居然一再回避姑爷的示好,又在姑爷的借酒装疯失了清白以后,因了她一句话,居然就带着六个月的孩子跳了井。

    从那以后,自己就不想再看到她的脸了吧,自己宁愿到这又苦又累的灶上做粗活,至少这个小小的圈子里,自己就是唯一的主宰。

    贺大娘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两个人此刻怕是在地下相遇了吧,她见了映红会说什么呢?

    顾二仰着头看着贺大娘呆呆的发怔,摸了摸水的温度有些凉了,伸手推了下贺大娘道:“大娘,这水凉了,我再去换一盆来?”

    贺大娘一下惊醒,从长长的梦境中回归了现实,她挣扎着起身,套上鞋子,拉起顾二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顾二听话的端起盆,把水扬在了院子里后,贺大娘已经关好门,落了锁,一老一小搀扶着回到了屋子里。

    贺大娘睡着前,似有若无的一句梦呓飘进了顾二耳中:“人活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呢?”

    顾二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到,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吃饱肚子。

    李府的盛大葬礼让全城的人民都沾了光,顾家娘子这几日都没有开饭,日日拐了顾惜玉到李府门前蹭那流水宴,吃的脑满肠肥,又趁人不备,偷带了些馒头和卤食,给顾货郎打牙祭。

    顾货郎自然不知道这些的,只当是自家娘子开了窍,像是今年过年的时候一样,突然就大大方方的给一家三口都扯了新褂子,又吃饺子割肉直到过了正月十五。

    顾二不在,洗衣服洒扫的事儿就得顾家娘子亲自动手了,只有这时候,她才怀念起顾货郎带回来得这个小野种。

    顾家娘子坐在井旁洗衣服,现在天黑的越来越迟了,夕阳的光芒照在她身上,发上一片橘黄,她伸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回头望了眼屋子里,见相公夹起一块卤肉,逗弄着小女儿,惜玉胖胖的小手使劲向上伸着,却总是差了一点,顾货郎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顾家娘子不禁抿嘴一笑,随即想起在李府帮佣的大女,心里又有些黯然,对小女就越发怜惜,对着顾货郎嗔道:“你别再欺负她了。”

    顾货郎呵呵一笑,筷子夹着肉送到了小女儿嘴巴边,顾惜玉一口吃掉了,腮帮子吃的鼓鼓的,看着煞是可爱。

    顾货郎一把抱起顾惜玉,脑门和她顶到了一起,两眼亮亮地道:“爹爹的好闺女,真是可爱啊。”

    顾惜玉忽忽直乐,顾货郎就一直抱着她,在屋子里到处游走,从堂屋到灶房,又从灶房到堂屋,屋子里到处都是父女二人的欢笑声,顾家娘子时不时的回头去看,脸上露出会心的笑。

    顾货郎抱了一会儿小女,累的摔倒在了他和顾家娘子的炕上,气喘吁吁地道:“小丫头太肥了,爹爹都抱不动了。”

    顾惜玉就不依不饶的上来拍打顾货郎,顾货郎在炕上躲来躲去,一不小心蹬翻了顾家娘子存着首饰的小箱子,滚出一炕的珠花和钗子。

    顾货郎赶紧给顾惜玉打着眼色,又做着口型,“莫要叫你娘知道。”顾惜玉捂住小嘴巴,默契的点着头。

    顾货郎把滚了一炕的绢花收拢了来,正准备往盒子里放时,却见盒子底部垫的绒布下面露出了一角白纸,困惑地伸手掏了出来,一见之下,大惊失色,他也顾不得这些珠花钗子了,光着脚就冲下了炕,顾惜玉被他带到了地上,狠狠摔了一跤,立刻呜呜大哭起来。

    顾货郎却顾不得这个小女儿,光脚就向外大步走去,顾家娘子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心疼的立刻站了起来,看到顾货郎埋怨道:“你怎么把孩子弄哭了。”

    顾家娘子头向里面张望着向前走,却是不看顾货郎一样,顾货郎一把抓住顾家娘子,一个巴掌扇去,怒骂道:“贱人,你做了什么好事!”

第九十四章 失身

    顾家娘子又惊又惧,摸着被打肿的半边脸胆战心惊的看着顾货郎,委屈地哭道:“你做什么??”脚下却不停,还惦记着里屋哭闹不休的小女儿。

    顾货郎一把拉住顾家娘子,手里的信纸抖的簌簌作响,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自己做过的好事不记得了吗?!”

    顾家娘子一脸茫然,随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顾货郎,质问道:“就为了这个?就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你就打我??”

    顾货郎眼睛眯紧,恨不能掐死这个女人,他强压住怒气道:“你真把老二卖了?”

    顾家娘子一昂头,如同争斗胜利的公鸡,倔强道:“对,就是卖了。”

    顾货郎又是一巴掌扇去,咬牙切齿地道:“那你现在就去把老二给我赎回来,不然老子休了你!”

    顾家娘子和顾货郎对视片刻,垂头丧气的低下头,这个相公平日里性情温和,随她拿捏,认真起来却由不得她撒泼,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是真的,若她不能赎回顾二,顾货郎只怕当真会休了自己。

    顾家娘子怯怯地望着顾货郎,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喃喃道:“家里余钱不够了。”

    顾货郎皱了一下眉头,毫不犹豫地道:“那就把你那对银镯子当了。”

    顾家娘子满脸委屈,却不敢不从,匆匆回了房间,又取了些细软,看着哭泣的小女儿,想着虎视眈眈的顾货郎,却是等不及了,她一跺脚,径直向外奔去。

    满副家当,一对银镯,加上两只银钗,还有一对黄豆般大小的金耳钉,统共也就当了五两银子,顾家娘子心疼的要死,她把头发放下来半边,挡住了肿脸,揣着银子匆匆来寻陈牙婆。

    陈牙婆却不在家,几个徒弟只说吃酒去了,顾家娘子在陈牙婆家门外徘徊了一整天,也没等到陈牙婆,知晓陈牙婆这是故意避着自己了,最后只得怏怏而回。

    回家一看,顾货郎在屋子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小女儿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哭出来,一看见她哇的一声大哭,扑到了她怀里:“娘,好饿啊~”

    顾家娘子拍着小女轻声哄了两句,抱着孩子,侧着身低着头不敢看顾货郎希翼的眼睛,惴惴不安地道:“没找到陈牙婆,怕是故意避了出去。”

    顾货郎自然晓得,这陈牙婆怎么肯为了他们这种小人物去得罪李府呢?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明天你去李府打听打听,看看老二现在在哪里了,过的怎么样。”

    顾家娘子听到顾货郎态度有所缓和,含泪点着头应下了。

    顾怜花侧耳听着里间的动静,三少爷李思明看着温文尔雅,实则脾气暴躁无比,他父亲懦弱,母亲却管的甚严,只是父母一去数年,他闲散惯了,母亲回来以后很是不习惯,于是便经常拿下人出气。

    明哥儿晨起脾气最臭,三太太没回来前,他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每天上课都迟到,夫子说了许多次都无用,最后也只得随他去了,大太太倒是知道一二,可大太太是巴不得这个侄子没有长进才好的,反倒帮着明哥儿捂的严严实实。

    三太太回来没多久,就发现了明哥儿不思进取,她也是个心狠的,把亲生儿子抽的三天下不了床,一众下人跟着倒了霉,扣了半年月例,个个挨了板子,在明哥儿这里又吃尽了排头,生活的水深火热。

    听到里面传来明哥儿的微弱的呻吟声,香儿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一件小衣就进去了,倒了杯水送到明哥儿嘴边,明哥儿闭着眼睛吃了一口,香儿小心翼翼地道:“少爷,该起了。”

    现在新夫子还没有请来,老娘肚子越来越大无暇顾及他,正是偷懒的好时机。明哥儿不满地睁开眼睛,正要骂这个丫鬟不懂事体,目光扫到香儿身上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怔,顾怜花身上的单衣薄的几近半透明,映出里面一抹绿色的肚兜,胸前两个半起的山包,看着含苞待放。

    明哥儿只觉口干舌燥,眼前全是香儿的那小馒头一样的胸在晃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香儿的胸前,如同着了魔般伸出手去覆盖在了女孩的胸上。

    香儿正低着头给明哥儿掖着被角,明哥儿突然伸出的手吓了她一跳,骇的她粉面瞬间惨白,却不敢挣扎,带着哭腔求饶道:“少爷,少爷饶了奴婢吧。”

    香儿却是知道事态轻重的,虽然她一直都想成为少爷的通房丫鬟,甚至姨娘,但不是现在啊,少爷还在孝期,别说旁人了,只怕三太太就会掐死她。

    香儿欲拒还迎的举动彻底激发了明哥儿心里的征服欲,看着鼓起的胸包随着香儿的发抖一颤一颤,明哥儿身下一片火热。

    明哥儿侧身往里让了让,粗声粗气地道:“上来。”

    香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胆战心惊的挪了半个屁股上去,却被明哥儿一把揽在了怀里,抱着她滚到了床里,一双手迫不及待的摸进了香儿的里衣之中,在她的小肉上摸个不停。

    香儿又痒又怕,又不敢躲,只得颤着声音求饶:“少爷,饶了奴婢吧。”片刻功夫已经是梨花带雨。

    明哥儿手下越发大力,揉的香儿胸前一片生疼,她不禁呻吟出声,明哥儿只觉身下又胀又热,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心急的在香儿身上乱捅乱撞,反倒越发肿胀难耐。

    撕扯间,香儿里衣的带子松开,露出了里面淡绿色的肚兜,和肩膀上的半片雪肌,明哥儿一望之下,心荡神驰,隐隐有些开窍,他伸手去剥香儿的衣裤,香儿大惊失色,她知道今天难逃一劫,想着日后的悲惨命运,不禁挣扎了起来。

    香儿死命挣扎着,明哥儿竟然按之不住,不禁恼了,沉着脸道:“你老实点,少爷自然宠你,要不等下我去告诉娘你勾引我,看她怎么发落你。”

    想起三太太阴森森的样子,香儿一阵瑟缩,不敢再挣扎,明哥儿满意的把她剥了个精光,又把自己的衣服卸了,两个人肌肤相亲,明哥儿胯下似乎微有纾解,他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声,两只手无师自通的在香儿身上游移起来。

    香儿随着他的抚摸,身体渐渐发热,心里又惊又怕,想着莫不是受了凉发热了,她伸手推着明哥儿,明哥儿抬起脸狠狠瞪了香儿一眼,香儿大着胆子道:“奴婢许是病了,莫要过了病气给少爷。”

    明哥儿见她顺从,心里一喜,嘴巴里不由自主的就说起甜言蜜语了:“那就让少爷陪着你病吧,到时候你可得用小嘴来喂少爷吃药。”

    香儿登时涨的满脸通红,明哥儿肖母,生的鹅蛋脸,大眼睛,不发脾气的时候很是俊朗,她伺候明哥儿几年,明哥儿这副样子早深深的烙印在了心里。

    今天他和颜悦色,香儿不禁多打量了明哥儿几眼,见他满面潮红,气喘吁吁地伏在自己身上,眼角眉梢也多了些温柔,心里越看越爱,对明哥儿不禁迎合起来。

    有了香儿的配合,明哥儿乱拱之下,终于找对了地方,长驱直入,他初识情滋味,却是不懂得什么惜香怜玉的,香儿疼的直掉眼泪,却又懂事儿的紧咬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现在天渐渐亮了,只怕一会儿旁人就要起了。

    明哥儿见她懂事,心里生了几分怜惜,身子下温柔了起来,香儿渐渐感受到了其中滋味,身子开始随着明哥儿一起摆动,她年纪小,腰肢柔软,明哥儿被她逢迎的舒爽无比,连续几个快速推动后,身子一僵,片刻后瘫软在了香儿身上。

    香儿顾不得身子酸痛,就要爬起来给二人洗漱,明哥儿却不许她动,长臂一伸,揽住香儿细细的腰身,往怀里一带,香儿自幼就伺候明哥儿,虽然偶受打骂却也没有做过什么重体力活,一身肌肤很是细腻,明哥儿爱不释手。

    摸了片刻,明哥儿再次意动,一双手毫不犹豫地向着香儿双腿之间摸去,香儿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禁不住求饶道:“少爷,饶了奴婢吧,莫要被旁人看到。”

    明哥儿眼睛一瞪,恼道:“怕什么,这院子里还不是小爷最大?!”

    话罢,毫不顾忌香儿的半推半挡,再次翻云覆雨折腾一番。

    顾怜花站在帐子外面,听着里面一男一女的媾和之声,一张小脸阴沉沉的,她自从来了三少爷这里,却很少伺候三少爷,每天看着香儿脸色过活,被呼来喝去,简直就跟香儿的小丫鬟一样。

    只是香儿年纪已经不小,私下里聊天几个嬷嬷都说该配人了,还有人热心的介绍子侄辈,顾怜花就日夜盼望着香儿配了人,她好熬成大丫鬟,谁知道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爬上了少爷的床,要是抬举成了姨娘,那还不成了半个主子?

    顾怜花越想越恨,一想到以后一辈子都要屈居香儿之下,心里的不甘如同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肝。

第九十五章 坏人是怎样炼成的

    顾怜花一双银牙咬的吱吱作响,恨不能立刻上前掀开床幔,翻开被子,让这一对狗男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再叫阖府的人都来瞧瞧,这香儿是个什么东西,往日里一派端庄的样子,把少爷守的跟什么似的,生怕她们小丫鬟勾搭少爷了,自己却不顾廉耻地爬上了少爷的床。

    听了一炷香的功夫,明哥儿毕竟年少不知道控制轻重,再次一泄如注,方才的云雨声骤歇,顾怜花涨红了脸,最后轻咳一声,香儿唬的麻溜就要爬起来,明哥儿却单手拽住她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在她光滑的裸背上来回摩挲。

    明哥儿和她燕好一场,现下怎么看她怎么顺眼,一只手圈着香儿,另外一直手拽了被子给两个人盖上,懒洋洋地向着帐外道:“你个死丫鬟干吗呢?还不赶紧来伺候少爷我起床。”

    顾怜花气的七窍生烟,却又不得不听,只得去打水来给二人洗漱。顾怜花打水的时候,香儿已经起身穿好了衣服,又伺候着明哥儿穿戴整齐,明哥儿在一旁不停的捣乱,时时的偷香窃玉,香儿就委委屈屈地低着头,哀求道:“少爷莫要为难奴家了,若是被奶奶晓得,还不知道要怎样发作奴婢呢。”

    明哥儿见她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儿,心里受用,大言不惭地道:“怕什么,有爷给你撑腰。”

    顾怜花打了水进来,香儿上前就接过水盆,压低了声音道:“没人唤你,哪个叫你自作主张进来的?没有眼力价的东西,赶紧死出去。”

    顾怜花死死瞪着香儿曼妙的背影,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低下头,努力控制情绪道:“既然少爷这里不需要奴婢,奴婢先下去了。”

    明哥儿的注意力都在香儿身上了,随意的挥了下手,顾怜花低着头退了出去,在门外略一踌躇,毫不犹豫的转身跑出去找三太太了。

    三太太歪倒炕上,最近身子越发沉重,加上前些日子老太太出殡未免劳神,她恹恹的躺着动也不想动一下,顾怜花来了以后,扑通跪下了,哭道:“奶奶,求奶奶救救我们少爷吧。”

    三太太一惊,半坐起身,质问道:“老三怎么了?”

    顾怜花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香儿是多么的不顾廉耻,少爷是多么的迫于无奈,年少无知,一只大灰狼就这么的被小红帽给蹂躏了。

    三太太面色阴沉,现下还是孝期,居然闹出这么个幺蛾子,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儿子不好,一定是香儿妖媚惑主,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说两句三儿不孝也就罢了,若是连累他老爹仕途不顺,被政敌攻讦,可真真罪大恶极。

    何况现在正是盘算着老太太那批私房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被其他两房抓到丁点把柄。

    三太太一双凤眼阴森森地盯着顾怜花,脑子里快速运转着,顾怜花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她才有些后怕,她只想着禀告主母,好叫三太太对香儿小惩薄诫,最好罚她去做个粗使丫鬟或者干脆配了人去。

    却万万没想到三太太竟然气成了这副模样,她因有孕在身,胸前鼓鼓涨涨,此时气的胸前如同大海的浪涛一波一波,十分明显。

    三太太侧着头对自己的亲信郑妈妈吩咐道:“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就把那个小蹄子直接给我处理了,若是不是,”三太太盯着地下的顾怜花冷哼两声,顾怜花吓的两眼泪水哗哗的,止也止不住。

    郑妈妈当即就点了四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一路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三少爷的院子,她打了个手势,叫几个粗使婆子在外面等着,自己猫着腰进去,蹲在了明哥儿窗台下面。

    可也巧了,明哥儿正闹着要给香儿梳头,两个人嬉笑打骂闹的正热乎,郑嬷嬷听的脸都绿了,这还得了,一个丫鬟和少爷你我相称简直没大没小,她毕竟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这丫鬟定然是和少爷有了奸情了。

    当下也不客气,郑嬷嬷直接站了起来,四个粗使婆子立刻进了院子,把门一推,明哥儿诧异地看过来,见是母亲身边得力的郑嬷嬷,笑道:“嬷嬷来有什么事情么?”

    郑嬷嬷知道要从少爷跟前把人带走,就不能太客气了,毫不含糊地指挥四个婆子抓了香儿就走,又亲自把屋门落了锁,任由明哥儿在里面吵闹不休。

    顾怜花一直畏畏缩缩地跟在她们身后,却见郑嬷嬷把香儿压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手脚绑住,嘴巴封死,登时吓得手脚冰凉,她只想叫香儿吃一吃苦头,可看这架势却不像是能够善了的了。

    过了会儿,一个被打发出去的粗使婆子带了一包药回来,郑嬷嬷回头看见顾怜花,招手叫她过去,把药交给了她,冷冷地道:“你去把这药熬了。”

    顾怜花不敢不从,又想拖延时间,却有婆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监管着她,只得卖力干活。

    药水一熬好,顾怜花便想脱身,郑嬷嬷却不肯放过她,叫她端着药碗,到了香儿房里。

    把香儿嘴巴上的布条一解开,香儿就对着顾怜花破口大骂:“你个丧良心的东西,忘恩负义的混蛋,小贱人,老娘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怜花吓得脸色发白,郑嬷嬷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又指挥两个婆子按住香儿的脑袋,香儿骇极,惊恐万分的看向郑嬷嬷,求饶道:“求嬷嬷饶了奴婢吧,奴婢一心为了少爷,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少爷的事儿啊。”

    只是郑嬷嬷耳听为实,有真凭实据在手,却是容不得她狡辩了,对着顾怜花喝斥道:“还不给她喂了药。”

    顾怜花满脸是泪,强撑着上前,颤抖着手把这一碗药给香儿灌了下去,却有大半撒在外头。

    香儿喝下去后片刻就有了反应,一张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一双嘴边冒出一堆白沫,眼睛死死的盯着顾怜花,身子死命挣扎了数下后,两脚一蹬,却是香消玉殒了。

    顾怜花自喂了药以后就如同着了魔般,两只眼睛和香儿的对视,根本无法挪动分毫,等香儿去了,顾怜花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手一松,咔嚓一声,瓷碗碎成无数碎片,顾怜花发出了长长尖叫:“啊~~”

    郑嬷嬷狠狠的一个巴掌过去,骂道:“叫什么叫!”话罢,又伸手抓住了顾怜花的头发,把她的脸凑近了香儿死不瞑目的脸上,几乎贴到了一起,顾怜花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郑嬷嬷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好了,这都是你通风报信的后果,你以后要是不想和她一样,就好好伺候少爷,有个风吹草动赶紧来回了奶奶。”

    顾怜花吓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呜咽着答应了,郑嬷嬷这才收了手,顾怜花一下软倒地上,却又看到香儿软绵绵的两条腿。立刻手足并用的向后爬去。

    顾家娘子进到李府的时候心中忐忑,给那守门的塞了几十个铜板,又好话说尽了才求的他通传一声,片刻后,就有一个婆子过来,领着顾怜花到了门口,顾家娘子忙又给这婆子塞了十几个大钱。

    顾怜花一见顾家娘子就扑到了她怀里,大哭出声:“娘,娘,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我不要做丫鬟了!”

    顾家娘子只当她年少吃不得哭,小儿胡闹罢了,拉着她避到了一边,耐着性子哄着她道:“混说什么呢?好生在这里做几年工,你的月钱娘都给你攒着呢,等过几年你出来再给你寻户好人家,体体面面的嫁过去。”

    顾怜花却只是不依,哭闹不休,顾家娘子恼了,伸出手掐了顾怜花两把,喝斥道:“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你妹妹都比你听话多了。”

    顾怜花小声啜泣着,总算她知道轻重,没有把李府随随便便搞死一个丫鬟的事情说给顾家娘子知晓。

    顾家娘子见顾怜花不再闹了,从怀里摸出路上买的麦芽糖塞给了顾怜花,柔声道:“这是你最爱吃的,娘在路上给你买了点。”

    顾怜花手里攥着糖,低着头不说话,顾家娘子叹了口气,说起正事儿:“老二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你可知道?”

    顾怜花一下就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怨恨之色,她冲着顾家娘子大吼道:“老二现在跟着有头有脸的贺大娘身边,日子不知道多滋润了,你居然关心那个小杂种也不关心亲生女儿,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话罢,顾怜花把手里的麦芽糖丢到了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两脚,转头就向李府跑去,顾家娘子抓之不及,看着顾怜花的背影喊道:“你这孩子……”略带惆怅的拣起地上的麦芽糖,拍了拍上面的灰,又收回怀里,这个拿回去给小女儿吃也是一样的,左右也算是完成了顾货郎的差遣。

    顾怜花经此一事,却是心智大变,往日里充其量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有点心机,也是想着叫人人多喜欢自己几分罢了,

    香儿的死却让她彻底明白了,丫鬟的命不值钱,在主子眼里怕还不如一条狗,自己的爹娘也不管自己了,以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若是不想被人随意揉捏,就只有使劲往上爬。

第九十六章 奸情

    顾二跟着贺大娘在灶上忙活,灶上干活的媳妇婆子年纪最轻的也有三十多了,顾二就成了救火员,仗着年纪小,腿脚快,到处帮忙。

    但她敏锐的发现,贺大娘的权威是大不如前了,手下的婆子们时有偷懒,一旦贺大娘没有注意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顾二一边烧饭一边看向矗在门口的三座大山,几个奶奶为了如何分配老太太留下的金银珠宝房产地契争论不休,前几日据说还大打出手了,搞的人尽皆知,只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去,最后变着法子在其他地方捞回场子。

    灶房就成了硝烟弥漫的第一战场,大太太身边的郭妈妈,三太太信得过的郑嬷嬷,还有四太太身边的魏嬷嬷,天天一大早就来这灶房报道。

    第一天郭妈妈说大太太要吃银耳糖水,郑嬷嬷就说三太太补胎需要炖些燕窝,魏嬷嬷赶紧过来凑趣:“我们太太最近胃口不好,想是累的,有没有鱼翅鲍鱼,来上一碗开开胃。”

    总之,人人都要压了旁人一头。

    贺大娘彻底无视她们,银耳红枣羹做了一式三份,三个婆子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挑不出理来。

    只是这两天,几个奶奶越闹越厉害,三座大山却也不像往日那般好打发了,连带着灶上的婆子们也蠢蠢欲动,巴不得哪个奶奶发作一下,把贺大娘给处理了,自认资历深辈分高的婆子还是大有人在的。

    顾二几个夜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贺大娘看出她的担忧,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呵呵地道:“傻孩子,只要咱们还是三个奶奶一起当家,大娘的位置就是稳如泰山。”

    顾二回到贺大娘身边后,人却是又单纯起来,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贺大娘见她一脸困惑,淡淡地道:“若是有那个奶奶把我撤了,另外两家必然死命阻拦,毕竟我是老太太的人,再提一个上来,却不知道是跟着哪个奶奶的了。”

    顾二恍然大悟,自此安心干活,更加专心的学着各种灶上的手艺。

    只是心里终究有根刺,时不时的抬头看向那三个婆子,总有灶上的婆子跑去溜须拍马,奉上一碗甜汤又或者一碟小菜。

    顾二再次抬头的时候,却见那三座大山居然不见了,她揉了揉眼睛,门口依然空无一人,心中暗暗困惑,天要下红雨了吗?

    却是李府出了大事儿,那王老夫子毕竟是一介秀才,总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之人,先前老太太恼他不知轻重,吓坏了自己,却是连殓葬都没有,叫人寻了草席把尸身裹了,随便找了个荒山野岭匆匆埋了。

    只在知府那里报备了一下,因了老太太的身份,知府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老太太去了后,若是无人揭开此事,怕是就此过去了,偏偏那王老夫子背井离乡,家中却也是一个大族,尚有一个亲兄,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家大兄和王老夫子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连续月余没有接到弟弟书信,却是有些担心,派了儿子日夜兼程地赶来,王家大郎来了后,在李府上寻了个有头脸的管事,使了些银钱,知道了叔叔已不在人世。

    他却是不敢独自做主,又派人快马加鞭的回去通知父亲,王家大兄勃然大怒,这个弟弟生性最是温和,当初分家产的时候是一点便宜都不肯占的,只说自己是读书人,有功名在身,靠着坐馆教书自可衣食无忧。

    王家大兄就是靠着手上的祖产起家,正想着过了今年,派人接了弟弟父女,一家团圆,哪里想到就此天人永别。

    王家大郎却是不敢把堂妹的死讯告诉父亲,等老爷子来了以后,他奉上茶水,又给老爷子顺了顺气,才大着胆子说了,直把王老爷子气的额上青筋暴突,大吼道:“真真欺人太甚!”

    按照王家大兄的想法,这里面有大大的猫腻,想自己那侄女温婉可人,最是知理,平日里都被他拿来当做典范教育几个女儿的,怎么会就因不守妇道勾引了有妇之夫而被沉塘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定然是李家那无耻之徒毁了侄女儿清白,弟弟父女二人势单力薄才被人欺了去。

    想到这里,王老爷子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道:“走,去见官!”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王老爷子献出些黄白之物后,知府大人变的异常和蔼可亲,真是一个体恤下情的优秀父母官。这李府的主子们有面子,李府的下人们还顾忌什么,当下就令衙役捕快提了相关人等。

    王家银子使的够多,李府下人受不住刑法,一一招了,也怪李府办事不地道,当王老夫子被从埋骨之处起出之时,王老爷子见到乃弟暴露在外的一双光着的脚丫已经白骨森森,上面犹有诸多蚂蚁爬虫穿来绕去,登时脸都青了,连知府大人听说后,也是怒发冲冠,这王老夫子好歹也是读书人,还曾在李府执教席整整十二年,却被东家如此对待,叫天下读书人情何以堪!

    这事情可是闹大发了,还好知府大人尚记得与三老爷的同年之谊,派人来知会了一声,三老爷最近潜心研究诗词,渐有沉迷其中不问世事的趋势,闻言爱答不理地推给了三太太。

    三太太却是心神大乱,这官场上的人最爱的就是个声名,她头一次惋惜老太太怎么去的那么早,若是老太太这个伯府嫡长女还在,谁敢欺压到李家头上?!

    三太太到底是个有主见的,她摒弃前嫌,立刻就寻了四太太和大太太来,这事情虽然对三房影响最大,却是因了大太太而起,大太太亦是心急如焚。

    四太太却有些幸灾乐祸,两条腿肆无忌惮的翘起,抓了一把瓜子儿边磕边道:“大嫂惹出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家又没有当官的老爷。”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下三太太,却是带了几分恶毒。

    三太太恼她不知顾全大局,与大太太对望一眼,两个人居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三太太忍气吞声地为四太太分析利弊:“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只怕咱们李府顷刻间就要散了,虽然是大房做出的事情,那官府俱都是如狼似虎之辈,咱们又还没分家,若是赖到了全家的名头上,却也是无话可说的。”

    四太太放下双脚,站了起来,粉脸上满是决绝,连蹦带跳地喊道:“那就分家,立刻分家!”

    大太太气的一拍桌子,拿出了长房长媳的架势,骂道:“老爷子还在,你不要脸面了吗?!”

    四太太却别过脸去,明显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因了四太太不肯妥协,最后也没商量出个子午寅卯来,三个奶奶不欢而散。

    回到房里,大太太心中气恼,却是把大少爷又叫出来骂了一顿,王家小姐被沉塘之后,李思齐很是闹腾了一阵子,大太太却甚是了解他,从手下的婢女里挑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塞到他屋子里,李思齐很快就忘了王婉儿。

    大太太暗叹,老太太若是早点死就好了,她早就给儿子抬上两个姨娘了,何止于惹出王婉儿这种祸端!

    李思齐被母亲训了一顿后,回房静思片刻,却是叫贴身小厮给四太太送了一封书信。

    他本有几分廉耻之心,当初对四太太不屑一顾,自然是顾忌着她婶娘的身份,传出去是在是有辱门风。

    只是他和王婉儿事发后,日日里被大太太骂上一顿不知廉耻,脸皮却是厚了不少,想到四太太窈窕的腰身,不禁有了几分意动,索性破罐子破摔。

    四太太将信将疑的赴了约,这李思齐也够奸猾,选了怜江阁作为二人私会之所,这里自涟姐儿走后,无人居住,大太太却派了人来时时打扫,又享受得,又避了人耳目。

    四太太一进门,却没见到人,正奇怪着,一双大手摸上了她的细腰,一股热气直冲耳根吹来,李思齐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乖乖,你可来了。”

    四太太打了个哆嗦,从头到脚都受用的酥软了,她强自镇定,却伸出玉手推了一把李思齐,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当初不口口声声劝我要守好妇道么?”

    李思齐见这个婶婶粉面含春,媚眼如波,端的是生了一副好容貌,暗骂自己以前瞎了狗眼,放着如此有风情的妇人不要,偏去招惹王婉儿那个青涩的小丫头片子。

    当下就上前一步,伸出手强把四太太又拉到了怀里,四太太半推半就的也就顺了他,抬起头来,啐了一口:“怕了你这个冤家了。”当真是风情万种,看的李思齐情欲大动。

    顾不得其他,李思齐把四太太打横一抱,直奔了床榻之间,干柴烈火一点即着,四太太爱他年少,齐哥儿有意奉承,侄婶两个当真是如鱼得水尽享床第之欢。

    四太太意乱情迷被齐哥儿送上巅峰之时,齐哥儿咬着她耳垂轻声说了一句,四太太似嗔非嗔地看了他一眼,齐哥儿赶紧卖力的又动了两下,四太太娇喘连连,求饶道:“好郎君,一切都依你就是。”

第九十七章 四房的新姨娘

    第二天,妯娌三个再见的时候,四太太话里话外就软和了不少,尤其对大太太,言谈举止间颇有谦让,引得三太太连连称奇,却也不去深究,只要这个姑奶奶不再找事,安稳过了眼前一劫,真比什么都强。

    银子如流水一样花了出去,自然不是三房掏钱,老太太的私房不是还在哪里摆着吗?

    只是见那小山一样的金银迅速的干扁下去,四太太心疼的要命,对于大少爷的邀约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回避起来,大少爷刚得了成熟妇人的味道,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却是有些急了,让人送信暗示四太太,如果不依了他,便让人把二人之事捅了出去,大不了他一个男子远走他乡,四太太可就不好说了,也许,会是第二个王婉儿?

    四太太气的咬牙切齿,当初不过爱齐哥儿年少,又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让人又爱又恨又放不下,现在他整个一摊软泥,玩弄起来却没了当初的兴致。

    四太太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她却不怕齐哥儿张扬出去,她毕竟不是王婉儿那个没有根基的,侄婶通奸可是大罪,捉奸也要有证据,四太太鬼奸鬼滑,每次和齐哥儿通信,都是靠人口头传信,却不肯留下纸条之类成人把柄的东西。

    每次欢好之后也是收拾整齐了,不肯落下肚兜亵裤,哪怕李思齐求着她留个肚兜把玩都被她连消带打的拒绝了。

    李思齐本来就有几分头脑,见四太太软硬不吃,心里冷笑,却也有了计较,他反过来和被冷落许久的大少奶奶秀起了恩爱,每日同吃同行,又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偏偏每次都不巧和四太太偶遇,他总是淡淡的问上句婶娘安,便对着大少奶奶嘘寒问暖起来。

    过了几日,四太太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李思齐冷冷淡淡的样子,她终于缴械投降,两个人重归于好,李思齐却也抓住了四太太的心理,亲热两次就疏远一次,彻底的把四太太玩弄在了指掌间。

    就在这一对侄婶的反复间,王家的官司也进了尾声,王老爷子带着王老夫子的灵柩起程返乡,隆重下葬,又在王老夫子旁边给王婉儿起了一个衣冠冢。

    三家奶奶终于可以平静的坐下来瓜分老太太最后剩下的东西了,四太太再次跳脚,手捧账册,怀疑的目光在大太太和三太太间来回巡视:“怎么会就这么点了??现银几乎都没了,首饰也折了金银卖了,这田产地契的数目也对不上!”

    总算三太太晓得这个弟媳的秉性,却是从怀里摸出一张清单,上面规规矩矩的列的清楚,都给谁人送了礼,又赔偿给事主多少钱,每一笔银子都有三太太和大太太两个人的亲笔画押,证明准确无误。

    四太太还要闹,这么明显的陷阱也就骗骗傻子吧,谁知道是不是大房和三房联手黑了她那份银子,却见她亲信的魏嬷嬷匆匆进来,在四太太耳边说了句话,四太太脸色大变,顾不得其他,丢下账册,匆匆离去。

    大太太和三太太俱是满心好奇,却也晓得正事要紧,还是赶在四太太回来前把家产分了才是正经,当下倒是不公不允的分了三堆,省的四太太又要找事儿。

    四太太果然是个聪明的,大太太和三太太借着这次的由头的确黑了些私房,却也没她想的那么多,只一两件中品罢了,上品太过惹眼,下品又不值当的。

    两个人分完后,握手言和,脸上却明确显示了,就此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给谁找事儿,急匆匆的回了,第一时间就叫手下灵活的婆子去打探四太太房里出了什么大事儿,能叫她急的火烧房子一般。

    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周折才能打探出一二,却不想四太太把事情闹得太大,至少四房从管事嬷嬷到粗使丫鬟一个不漏的晓得了,于是八卦如同瘟疫般向着全府扩散。

    顾二正在切着菜,她如今刀工熟练,贺大娘也就让她帮忙打点几个主子的伙食,只是她人小小,还要搬个大石块才够得着菜板,现在贺大娘那块菜板已经成了她一人专用的了,菜板下成日里放着石块,也不用再搬来搬去。

    耳边传来了婆子们肆无忌惮的谈话,贺大娘出去买菜了,这些婆子们自然是解放了一般,手里拿着棵菜,装模作样的凑在一起闲扯,也不知道那菜被从头到尾摸了多少遍了。

    “听说了没?四太太又哭又闹还要回娘家求父兄做主呢?”

    “哎呀,这府里谁不晓得啊,造孽啊,可怜映红那么水灵的丫鬟就被四老爷给……”这个婆子说到这里,自己堵住了嘴巴,讪笑两声,又不无遗憾地道:“我本想给我家二小子求一下的。”

    “就你家二小子?”婆子们一阵嗤笑,谁不晓得她家二小子多大了还成日里拖着鼻涕,天天抓着他娘的衣服喊着要吃奶。

    顾二手里菜刀一顿,疑惑地看向那些婆子,映红?是她认识的那个映红吗?

    心里有了事,这菜刀却是动不下去了,顾二索性放了菜刀,又想了下,从锅里取出几个蒸好的芋头,再配上一小碟白糖,端着寻了小孙婆子。

    小孙婆子一见她手里的芋头,登时眼前一亮,也不待顾二相请,自顾的伸手抓了一个,三下两下的剥开了,沾了满满一捧白糖,咬了一口,又滑又香,甜的沁人。

    小孙婆子就塞得嘴巴满满的,望着顾二嘿嘿直笑,顾二眨了眨眼睛,也拿起一个芋头,却是轻手轻脚的剥了,又在白糖上轻轻一点,小口的吃了,看的小孙婆子微微愣神,什么时候开始,这小丫头片子这么文静了呢?

    还记得刚来灶房的时候,这丫头成日里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东西又快又急,狼吞虎咽还四处掉渣。

    顾二和小孙婆子吃了一碟芋头后,见小孙婆子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碟白糖,不禁莞尔,她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油纸,左右对折两次,把那碟白糖哗哗的倒了进去,又仔细的叠了个方胜,递到小孙婆子面前,轻声道:“嬷嬷若是不嫌弃就拿回去给小孙子解解馋。”

    小孙婆子自然欢喜的接了,家里能有盐吃就不错了,那个还吃的起糖,就算在这李府的灶上,糖也是贺大娘在控着的,不过是给主子们做菜的时候放上一些。

    顾二这才低声问道:“四太太哪里出了什么事情?四房今儿个竟然没有人来取饭。”

    小孙婆子撇了下嘴巴,凑近了顾二道:“四太太今天发了老大的脾气,四老爷居然就在她眼皮底下藏了个丫鬟。”

    顾二一愣:“藏?”

    小孙婆子顾不得她小孩子家家的,只求八卦一吐为快:“可不是么,那映红本来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老太太虽然是没了,可她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几个奶奶都还没动,只有这个映红,不晓得什么时候被四老爷偷渡了来。”

    小孙婆子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指手画脚:“就在四太太眼皮子下面,你说四太太能不气吗?四房那么多丫鬟婆子竟然没一个给她通风报信的,这不,四太太吃不下饭,就叫下人们谁也别吃了。”

    顾二沉默不语,这第二个映红对她虽然说不上多好,一直却也是和蔼可亲不曾为难了她,想到四老爷,听这里的婆子们说,四老爷是个好色的,以前老太太不让子孙纳妾的时候就日日流连青楼,明里暗里,四太太身边的丫鬟也睡了好几个了,对了,那个王顺家的,不就曾经被四老爷欺负过吗?

    小孙婆子终于察觉到了顾二的异样,忍不住推了推顾二的手臂,问道:“怎么了丫头?”

    顾二叹了口气,抬起一双清澄的眼睛,看向小孙婆子,据实以告:“我在老太太房里呆过的,嬷嬷也知道,那时候映红姐姐对我多有照顾,心里未免有些伤感。”

    小孙婆子忍不住忽忽笑出声来,她左手捂住大开的嘴巴,右手却在顾二脑门上点了一下,“傻丫头,那映红可是一步登天就要做了奶奶呢。”

    “啊?”顾二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那四太太多厉害的人物,不把映红打杀出去就不错了,还会抬举映红做奶奶??那王顺家的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小孙婆子耐着性子为顾二解疑答难:“映红也是个有福气的,谁成想就有了身孕呢?也怪四太太自己不争气,嫁进来这么久连个蛋都没有,若是不想四老爷抬举映红,四老爷就可以用七出之条把四太太给休了。”

    顾二悬着的心放下了,在她眼里,做姨娘吃的更好,穿的也不错,又有人伺候着,也是很不错的了,她却不晓得,正房奶奶对待姨娘却比对待丫鬟要刻薄一百倍,映红以后的日子怕是艰难的很。

    顾二既然得了消息,就不再磨蹭,又和小孙婆子说了几句闲话,自然回去做事了。

第九十八章 顾二当家

    贺大娘病了,大夫说是积劳成疾需要静养,顾二衣不解带的在她床前侍疾,没几日,灶上的婆子们推了小孙婆子来寻她:“大娘病倒了,这一摊子的事儿可如何是好?米粮还能坚持三天,送菜的佃户那里也该清算账务了。”

    顾二一脸为难,四年过去,她长高了不少,在灶上每日吃喝不愁,看着也不再是幼年时那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姿色虽然不出众,看着却也文文静静。

    贺大娘现在连下地都难,如何又能处理一摊杂事,没等她说话,里屋贺大娘一阵猛咳,顾二连忙奔了进去,扶起贺大娘,喂着她吃了一口白开水,小手在贺大娘后背不停的顺着。

    贺大娘待咳嗽稍止,喘着粗气在枕头下一阵摸索,最后摸出个印章来,她捏着印章递向顾二,顾二不解地接了过去,贺大娘疲惫地道:“灶上的事情你先理着,这几年该会的你也都会了。”

    顾二面露犹豫之色,为难地道:“大娘,我怕做不来。”

    贺大娘瞪了她一眼,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顾二伸手来轻拍她的后背,却被贺大娘一把推开,顾二不敢忤逆她,收回了手,乖巧地立在一旁。

    贺大娘咳嗽稍止,挣扎着说道:“咳,你怕什么,咳咳咳,自有我给你撑腰,咳咳,放手去做就是。”

    话罢,贺大娘再次咳嗽起来,顾二只得低声应了,却又担心的看着贺大娘,若是她去了,谁又来照顾大娘?

    一旁的小孙婆子看出顾二的心事,拽着她到了外间,轻声道:“反正要你管事,又不是让你做事,你就在这里处理好了,看顾贺大娘也方便的紧。”

    顾二终是应了,便要求各个婆子回事的时候尽量轻声,免的扰了大娘清修。

    当先要解决的自然是米粮不足,得了贺大娘的首肯,顾二拿出大娘床头的账册,细细查阅。

    这几年,她跟在贺大娘身边做事,平日里记账之事,贺大娘私下里早交予了她代笔,顾二看账查账自然不在话下。

    灶上的各项事务繁琐至极,有大宗采买的米粮之物,也有仅买少许的燕窝鱼翅之流;有那日常食用的瓜果蔬菜,也有应季的螃蟹海物。

    幸好顾二时时给贺大娘打着下手,对于一切事物俱都有些印象,稍事整理,便上了手,逐一查看,却发现了心惊之处。

    原来老太太去了没多久,李府的三房就闹着要分家,只是碍着老太爷尚在,维持了个面上功夫,私下里各过各的日子,呈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灶上作为证明李府尚未分家的直接证据,却也保存了下来,每月由三房共同分担各项采购费用,偶有拖欠,随后也会补齐。

    谁想自从贺大娘病了以后,先是四太太说手里没钱,拒绝交付月金;三太太紧随其后,却说的是最近开销过大,暂缓数月;大房碍于面子,支撑了几个月,这个月却也不肯再做冤大头了。

    顾二不禁为难起来,若是贺大娘身体安康,自然可以出头去向三房和四房讨要。只是现下贺大娘卧床不起,虽然把灶上杂事交给她处理,她名分上毕竟也只是个粗使的小丫鬟,却是没什么资格去和三太太,四太太讨价还价的。

    事情又容不得她拖延,米粮仅够阖府上下食用三天,若是这三天不能从太太们手里要下钱来,到时候无米开锅,挨骂的定然又是灶上的管事,太太们总有借口教训下人,只怕到时候几个太太索性就把灶上解散了,左右现在老太爷和大老爷一起出外寻仙了,至今已经一年没有音信了。

    顾二左思右想,最后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她定下心神,把小孙婆子唤来吩咐了一番。

    到了晚上,饭口过了,灶上几个在李府呆的年头最多,资历最老的婆子一起过来了。

    顾二摆了一圈的小杌子,请她们坐了,又提起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水,团团做了一圈揖,开口道:“我自幼便在各位嬷嬷的看护下长大,现在大娘因病把灶上的事情托付于我,事急从权,还请各位嬷嬷多多配合,咱们一起把这个难关撑过去。”

    顾二当家,本有许多人不服,但她在灶上向来勤快,又不嚼舌根,私下里常常救济些家里人口多嚼用不够的,人缘却也不差。

    这些婆子见她伏低做小,态度诚恳,一个个颇为受用,何况灶上什么情况,这些人老成精的老婆子眼睛雪亮,心里明亮,这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谁接了谁倒霉。

    这小孩子接了,却可以说她年幼无知。

    这么一想,一众老婆子面上就和缓了起来,也跟着谦让了几句。

    顾二知道这些老婆子平素最爱嚼舌根,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没有一个是不知道底细的,今天顾二请她们来,为的就是清查府里的人口。

    顾二掏出纸笔,请她们从大房开始,逐一清点有多少婆子,有几个媳妇,又用了多少丫鬟。

    这些丫鬟婆子里,一等的有几个,二等的大概多少人。

    婆子们先是七嘴八舌的抢着说,场面甚为混乱,顾二就点了其中一个最是八卦的来说,另外两个补充。

    人倒是逐一对上了,只是这等级却有争议,毕竟哪个丫鬟升了等,也是奶奶点下头的事儿,降下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婆子们再三争论后,终于把阖府的丫鬟婆子以及各自的等级统统列了出来。

    顾二对几个婆子再三感谢,又每人送了一小包细茶,这些婆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顾二回过头来,先进里屋给贺大娘又喂了一次水,看着她睡下了,掖好被角,又到了外屋,挑亮了烛灯,把袖子挽的高高的,却是打定主意要大干一场。

    顾二按照丫鬟婆子的等级不同,列出了七日食单,比如说一等的婆子就有一饭三菜的待遇,三菜为一荤二素,末等的小丫鬟就只有一饭一菜,不但是素菜而且分量减半。

    又详细列出各种蔬菜肉类的价格,根据四季略有波动,再把丫鬟婆子们的餐单价格逐一核算了,最后汇总,到天明时,顾二终于完成了这一浩大的工程。

    她抹了把脸,去灶上领了饭回来,喂了贺大娘吃了后,自己随意啃了两口馍馍,又把昨日里写下的列表重新眷写两遍,按照大房,三房,四房各列了一份,最后自己留了份底子。

    顾二正要把单子送去,却又想起一事,仔细核算后,再次奋笔疾书,每份单子后又多加了一份小单子。

    顾二知晓自己人微言轻,若是贸然去了太太们跟前,必然会被打杀出来,就唤了灶上三个持成稳重的婆子,面授一番,把单子交给她们后,安心等着消息。

    这几个太太里,最不讲理的是四太太,最不好说话的却是三太太,小孙婆子被顾二央去寻了四太太,若是四太太都应了,另外两房应是无碍。

    小孙婆子大字不识一个,顾二给她的单子,她私心里也展开看了,却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的她头昏眼花,只得认命的收了起来。

    到了四太太房里,小孙婆子胆战心惊的等着四太太的接见,一度起了拔腿就跑的念头,她这时才想起顾二不过十二岁,屁大点的孩子懂个啥,若是太太不满意,把她打杀出去,这张老脸可丢尽了。

    也该说小孙婆子运道好,四太太刚送走了大夫,她成亲数载终于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要知道这四年间,四老爷前前后后可是抬了三房姨太太了,四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敢说什么,现在她有了身孕,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修理姨娘们了,想到这里,四太太不禁心花怒放。

    唤了小孙婆子进去,小孙婆子没见过世面,却也省的跪下磕头,想起方才等候的时候四太太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满面喜色肆无忌惮的讨论,开口第一句话就道:“恭喜奶奶贺喜奶奶,一举得男。”

    瞧瞧,这就是个会说话的,她不说恭喜奶奶有喜了,直接说得了儿子,四太太这个欢喜,面上就和缓了,还大方的叫人搬了把椅子给小孙婆子坐了。

    小孙婆子战战兢兢地半蹲着靠了个边,便从怀里摸出那份单子。

    魏嬷嬷上前接过了,转呈给了四太太。

    四太太不以为然地接了过去,想也是灶上没钱了想要她出血呢,只是她盼望着赶紧分家散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这笔银子的。

    四太太准备做做样子,就把小孙婆子打发出去。她随意扫了两眼单子,却不禁来了兴趣,仔仔细细的从头阅了一遍,颇有些心惊,抬起头看着小孙婆子,问道:“这单子,是谁做出来的?”

    小孙婆子想起顾二的叮咛,恭敬地道:“是贺大娘亲手所拟。”

    四太太哦了一声,又问道:“大房和三房可曾收到这单子?”

第九十九章 两小无猜

    小孙婆子亦是大为吃惊,顾二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连奶奶要问的话都猜到了,赶紧按照顾二事先吩咐地道:“大奶奶和三奶奶那里也有,”

    小孙婆子顿了下,看了眼四太太的脸色,大着胆子编着瞎话:“大奶奶和三奶奶已经允了。”

    四太太想了会儿,却把那单子交给魏嬷嬷过目,问道:“嬷嬷看这价钱可准?”

    魏嬷嬷仔细地看了一遍,恭敬地道:“就算有所出入,也不过一文两文之差,应季瓜果价格高低本就有所起伏的。”

    四太太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对魏嬷嬷吩咐道:“你去取银子来,把前几个月拖欠的先补上,再预交上三个月的伙食钱。”

    小孙婆子大喜过望,对顾二不禁产生了几分敬畏之心,这小丫头写了什么,难缠的四太太居然低头了。

    小孙婆子领了满满一匣子银子,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谢了四太太就要告辞,四太太却又把她叫住,提笔写了张便笺,叫她转给贺大娘。

    小孙婆子自然是恭敬的应了,高高兴兴的回了灶上,片刻之后,去了大房和三房的婆子也回转了来,两个人一样的喜气洋洋,满载银子而归。

    灶上一片欢腾,把三个婆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东问西,三个婆子故弄玄虚,好生享受了次人人软语相求的滋味,最后耐不住夸,一个个说了,却与小孙婆子在四太太那里的经历大同小异。

    灶上的婆子们面面相觑,顿时都对顾二另眼相看起来,能把三个奶奶玩弄股掌之中,又叫她们按照自己心意行事,这份手段,可是远远超过了贺大娘的直来直去。

    一个个因贺大娘生病而浮躁起来的心渐渐沉淀下去,这个新上司,虽然年纪小,可未必就比贺大娘好欺负呢。

    小孙婆子这才省起怀里还藏着四太太的回信呢,赶紧去了贺大娘房里,顾二正在喂贺大娘吃药,小孙婆子就在一旁恭敬的候着,那表情,那姿态,竟和见四太太时并无二样。

    贺大娘瞟了一眼,不觉奇怪,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小孙婆子对前上司还是很尊敬的,见顾二没有阻拦的意思,源源本本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从怀里掏出四太太的信笺递了上来。

    贺大娘没有伸手,皱着眉头道:“既然现在灶上的事情都叫顾盼管理了,你把信给她就是。”

    顾二这才伸手接了,小孙婆子做了个福,便退了出去。

    顾二扶着贺大娘躺下了,当着她的面把信读了一遍,贺大娘见她嘴角含笑,忍不住问道:“四太太在信里说了什么?”

    顾二抿嘴一笑道:“四奶奶要求把几个姨太太的饭上做些手脚,要选些便宜的蔬菜,烂菜头最好,菜的分量也要酌量堪减,还有伺候几个姨奶奶的小丫鬟的伙食,也是能少则少,叫她们吃不饱肚子没有力气干活最好。”

    贺大娘也不禁扑哧一笑,顾二又道:“伙食费,四太太却是愿意照原定配额来付的,只是若是四爷去了姨太太房里的话,就要丰盛一些。”

    贺大娘点点头道:“这个倒也简单,只要和四太太的丫鬟通好气就行,我做主,替你应下了。”

    顾二淡淡的笑化开了:“多谢大娘照顾我了。”

    顾二知晓若是自己应下,将来惹出麻烦事却是扛不住的,贺大娘等于替她背了黑锅,自然满心感激。

    贺大娘看着顾二,心里暗叹,这丫头越发伶俐了,也不枉自己细心调教她一番,只是她这份才情,落到这种腌臜之地,越发叫人觉得惋惜,她若是象二姑奶奶一般出身,做一个当家主母却是绰绰有余的。

    顾二收拾了残留药汁的瓷碗,就要端出去清洗,贺大娘却又想到一事,唤住她问道:“我知晓你列出每人每日所需,叫几个奶奶知道咱们做事童叟无欺问心无愧,只是你后来又列了个什么单子?”

    顾二嘻嘻一笑道:“我按照各房的丫鬟下人的数目,算了下各房若是单独开了小灶,所需另请的人工,每季采买蔬菜和肉类的费用,却是远远高于向大灶上缴的费用。”

    贺大娘缓缓的点了下头,确是这个理儿,买的越多,价钱就越是便宜,几个奶奶精明的很,盘算一番价钱之后自然会低头服软。

    贺大娘本有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顾二这孩子,做的比她想的还要好,甚至比她亲自出手所能做到的更好。

    贺大娘放下心事,身体却是渐渐好转,勉强可下了床在地上转上几圈,顾二便多了空闲去灶上。

    顾二并不因成了灶头而自满,依然做着和平日里一样的活计,其他的婆子劝阻不及,便抢着在她来之前把活计都料理妥当,灶上风气渐好,却呈现了一片欣欣向荣之势,渐渐的,婆子们也对顾二改了口,称上一声大姑娘。

    往日里松石过来都会得了婆子们的一阵取笑,说他是过来看媳妇了。这次松石有段日子没来,寻了个婆子问了声姓顾的小丫头在哪里,那婆子却满口尊敬地道:“大姑娘只怕在里面忙活着,要不老婆子帮小哥儿叫一声?”

    松石大是奇怪,连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片刻后,顾二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来回抹了抹,松石打量了半天,见她依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因那婆子带来的些许吃惊也不翼而飞了。

    松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布包,递到了顾二手上,忍不住替主子说了几句公道话:“这可是我们主子省了零用给你买的,你可得仔细着点了。”

    顾二摩挲着包裹面,一脸喜色,连连点头。松石叹了口气,二人往来也不止一两天了,他自然知晓顾二为人,是个几巴掌都打不出个屁的主儿,她面上带笑已经是很高兴的表示了。

    可怜了主子的一片苦心,松石摇头晃脑的就要回了,顾二却伸手拽住他,眼睛亮晶晶地道:“小哥等我一会儿。”

    话罢,顾二双手紧紧护着怀里的布包,连跑带颠的回到了贺大娘的房中,翻找半天,却是两双纳好的布鞋,一双大点的,是给松石的,一双小点的,是给怀哥儿的。

    顾二寻了个干净的布面,仔细的包好了,提在手里匆匆出去了,松石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顾二赶紧把布包递了过去,交代道:“一双给你的,一双给七少爷的。”

    这顾二可真会来事儿,松石登时就笑眯眯的,嬉皮笑脸地道:“下次做两双给我就行了,少爷那一双还不舍的穿呢。”

    顾二大窘,使力把松石轰了出去,松石嘻嘻哈哈地跑掉了,摸着怀里的鞋子,却想,少爷怕又要欢喜的疯了,攒了这么多双了,一双也没见他穿过,又想到,自己这双又可以卖给少爷赚点小钱了。

    大太太自从大老爷苦劝不听,执意离家出走后,却是一心信了佛,每天就在自己屋子里念佛诵经,大少奶奶守着儿子过着自己的日子,大少爷向着他四叔看齐,抬了好几个姨娘出来。

    怀哥儿却是个一心向上的,自从家里出了这许多事,他却不若往日的顽皮,一心读书,想着考取个功名早日离开这个家。

    只是因了王老夫子一事,李府的名头却是臭了,花再多的钱也请不来一个先生,幸好怀哥儿亲娘舅举人出身,又心疼外甥,求了大太太,每天早上接了怀哥儿去读书,晚上送回。

    大太太对怀哥儿倒也不至于刻薄,却也称不上宽容,给的钱仅够花用罢了。

    怀哥儿却为了顾二的略有些奢侈的爱好,节衣缩食着。

    他此时坐在书房里,却不像往日般,看得进去书,屁股在方凳上扭来扭去,过上片刻就向窗外张望一下。

    等看到松石快步回来,怀哥儿面上一喜,唤道:“你可回来了。”

    松石一脸为难,皱着眉头道:“小的上次跟顾姑娘说了,少爷的鞋子还没穿破,这次她虽然做了两双,却都是给小的的。”

    怀哥儿面色一黑,随即舒展眉头,笑呵呵地道:“无妨,你本来就比我年纪大些,个子也高些,你的鞋子,我留上两年穿正好。”

    松石忍不住笑,说了实话:“看您那脸色,怕是还有些不甘心吧?人家是做了少爷的了。”

    怀哥儿大喜过望,却是顾不得松石打趣于他了,伸手抢过松石手里的包裹,打开一看,见里面一大一小两双鞋,果然是做了自己的,登时就高兴的咧开了嘴巴。

    松石掩面,不忍心看自家主子这副傻兮兮的样子,怀哥儿却无视他的存在一般,拿出两双鞋子细细比较了,见自己的鞋面上绣了副松竹梅三君子图,松石的鞋面上却只意思意思的绣了树柳枝,心里就又欢喜了几分。

    比较完了,怀哥儿毫不客气的把两双鞋子都收了起来,摸出了十个大钱给松石,老气横秋地道:“拿去耍吧。”

    松石暗自腹诽,少爷是越来越小气了,又想到这钱乃是凭空得来,却也觉得欢喜,便好生收了。

    好吧,这是突然想到的,怀哥儿父母都信道,若是给他起名叫李思道的话,貌似就杯具了。

第一百章 亲事(粉红30)

    顾二忙过了饭口,灶上的婆子们就赶着她回去了,她也确实惦记着贺大娘,也就却之不恭了。

    贺大娘一个人正闷着,见顾二回来很是欢喜,打趣道:“松石那小家伙又给你送什么好顽的了?”

    原来怀哥儿自从去了母舅家读书,溜到街上的机会却多了起来,每次总给顾二捎上点什么,泥人儿糖葫芦麦芽糖,各式好顽的好吃的。

    这些东西,顾二向来不瞒着贺大娘,贺大娘见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通常也就付之一笑。

    顾二知晓贺大娘不过是开她的玩笑,并不着恼,笑呵呵的把那包裹取了出来,她接过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怀哥儿倒是包的仔细,一层一层,足足三层,最里面却是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果然是想象中的东西,顾二登时欢喜的疯了。

    捧着到了贺大娘面前,连声道:“大娘,你看,你看,是书啊。”

    原来上次松哥儿来寻顾二的时候,灶上的婆子一时口快,说漏了嘴,松哥儿知晓了顾二识字之事,回去给怀哥儿学了,怀哥儿福至心灵,想着以前送的东西顾二一直只表现出淡淡的喜欢,感觉送东西总是没有送到点子上,因为也不清楚顾二到底识字到了什么程度,就寻了几个简单的画本给顾二。

    顾二拿起画本,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贺大娘床前,一页一页读给贺大娘听,贺大娘眯着眼睛,耳边顾二清脆的声音像是百灵鸟一样,甚是悦耳。

    一本画本很快读完,顾二有些意犹未尽,又想去换一本来读,贺大娘却拉住了她的手,一边察看顾二脸色一边道:“我看这松石倒是个实在的,等你及笄了,老婆子做主,把你许给他可好?”

    顾二睁圆了眼睛,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啊。”

    怀哥儿对顾二有心,贺大娘如何不知,只是他们二人身份悬殊,就算最后能够终成眷属,顾二只怕也是做姨娘的命,这却是贺大娘的私心了,宁为穷人妻,莫为富人妾。

    听到顾二这么响亮的回答,再看她脸上并无一丝不情愿,贺大娘登时放了心,这小东西还什么都不懂呢,她只要吃饱饭就对生活很满意了,若是有书读,那真是天大的福气了。

    这宅子中为晚辈操心婚事的可不止贺大娘一个,明哥儿早已经到了适婚年纪,三太太却想着官场最重名声,便叫儿子和三老爷一样,足足守够了三年孝。

    自从香儿死了以后,明哥儿似乎被吓到了,朝气一下失去了,整个人有些萎靡,做什么事情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三太太却是又生个小哥儿,八少爷李思宁,她见明哥儿实在是管教不好了,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两个小的身上,还央了大夫人,让彦哥儿和怀哥儿一起读书去。

    至从三老爷出了孝期,三太太就一直催促他赶紧和旧交故友联系一番,若是有什么空缺也能补上,三老爷这几年闲散惯了,过的甚是快活,实在不想再出仕,过着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

    耐不住他和三太太结发多年,惧内已经成了本性,最后只得勉为其难的给几个关系尚算和睦的同僚写了信去,有的石沉大海,有的礼貌的回复叫他安心静养,更有的把三老爷吹捧的天花乱坠,什么诗仙下凡,若是从政未免糟蹋了良才美玉。

    三老爷被捧的心花怒放,三太太却是不信的,自家老爷若是真有才,为何在任上出的诗集无人问津,现在屋子里还藏了满满一箱子,落了不知道多少灰。

    三太太先还胸有成竹,当初三老爷刚刚出仕的时候可是有不少大员照顾提拔的,又有各种同僚相帮,便催促三老爷把认识的大佬们还有故交旧友列了个单子出来,甚至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也一个不落的一网打尽。

    三太太想着三老爷过于迂腐,想必写的信的措辞语气不讨人喜欢,便亲自操刀上阵,仿足了三老爷那通篇甜言蜜语的同僚来信,极尽谦卑温婉阿谀奉承之能事,三老爷看过一眼便气得吐血,却管不住内宅妇人,只得眼不见为净,随着三太太胡闹去了。

    一圈骚扰下来,却让官场中人笑破了肚子,这个李家的老三做官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怎么私下里却是这么一副谄媚的模样,就有无聊人士把信笺拿出来给同僚查看,相互印证下,发现除了题头不同,内容几乎一模一样,李府的三老爷彻底沦落成了官场的笑柄。

    三太太远离朝政,自然不知道这些,每日里翘首以待,盼望着突然出现个钦差,宣布李家三老爷志向高远品格高洁,实乃天下读书人之典范,吾皇钦命为大学士云云。

    一年过去了,三太太火热的心渐渐冷了下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老太太的死,对三房是绝对毁灭性的打击。

    听说二姑奶奶那边也不顺利,二姑爷从狱中放出来后,却是被剥了官身,连累的家族名声都臭了,涟姐儿至今还没有订上亲事。

    三太太到底有几分头脑,苦思之下,却叫她想出了主意,既然家里现在没有了靠山,那就去寻一个靠山来,什么样的靠山比姻亲还重要呢?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她对明哥儿是不抱希望了,谁家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么个窝囊废的,思量再三,唯一可以做做文章的自然是蔁姐儿的婚事了。

    三太太唤人把蔁姐儿叫来,蔁姐儿一身淡绿色的罩袄,整个人如同笼罩在了烟波飘渺之中,她年纪正好,细眉明目,琼鼻高挺,端的是个美人儿,三太太越看越爱,唤道:“我的儿,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说给为娘听听。”

    蔁姐儿微低下头,细长的颈像是白天鹅的脖子一样动人,“每日里做些女红,或者读读书,有空就去寻小妹闲话一番。”

    三太太越发满意,这几年她的重心一直在两个小儿子那里,对两个女儿难免有所疏忽,现在见了蔁姐儿却大为高兴,不愧是她的女儿,如此循规蹈矩颇有大家风范。

    却见蔁姐儿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像是一滩湖水被微风拂过,“女儿知道母亲日夜操劳,做女儿的也没什么能帮母亲的,就亲手做了双鞋子,只是一直难得见上母亲一面,也就拖延了下来。”

    三太太闻言心里顿时有些愧疚,待接过蔁姐儿递过来的鞋子不由眼前一亮,鞋子是大红的绫罗面,上面绣了清淡的白梅傲雪,梅花雪花交织在一起,却都清晰无比,生动鲜活。

    三太太本想着给蔁姐儿请个裁缝师傅好好教导她,没想到女儿的女红竟然已经这么好了。

    三太太看着女儿,真是越看越爱,伸手把蔁姐儿拉到了身边,摸着她的头问道:“蔁儿平日里都读了什么书呢?”

    蔁姐儿看着三太太,明亮的眼睛清澄的让人一望到底:“女儿就读了女诫,论语两本,女诫是为了修身,论语为了养性。”

    三太太大喜过望,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啊,居然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三太太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把蔁姐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只觉得就凭自家姑娘这等人品,就算是嫁到王侯之家也是绰绰有余了。

    三太太不禁和颜悦色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就要及笄了,娘想着先给你订上一门亲事,你看怎么样?”

    蔁姐儿羞答答地低下头,如蚊般低声细语道:“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三太太拍了拍蔁姐儿的手,大是放心,言之凿凿地保证道:“你放心,娘定然给你寻上一门好亲事。”

    蔁姐儿在韩满娘的搀扶下回了自己房中,一进门,撩起裙摆对着桌椅一阵狂踢,看那桌腿椅脚俱都伤痕累累,明显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等闲气了。

    蔁姐儿踢了一会儿,心中烦躁渐去,怒气冲冲地大步迈到了床榻之前,一个屁股做下去,又把枕头抱了起来,一阵捶打。

    韩满娘在一旁小心谨慎地站着,既不太近,成了蔁姐儿怒火下的牺牲品,也不敢太远,惹了蔁姐儿猜忌。

    蔁姐儿阴沉着脸,回头瞪向韩满娘,怒道:“她平日里对我不闻不问,怎地突然关心起我的婚事了,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韩满娘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揣度半晌,方劝道:“奶奶总是姑娘的亲娘,见姑娘大了,为姑娘操心婚事也是自然。”

    蔁姐儿沉吟着,忽地一笑:“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多亏了你事先准备的绣鞋,竟然把她糊弄过去了,亏的她自诩英明一世,哈哈哈哈。”

    话未说完,蔁姐儿便笑倒了床上,韩满娘抹了把汗,这次还真要多感谢顾怜花了,顾怜花也奇怪,几年前突然就改了性子,本来也满泼辣爽朗的人,却成了现下温婉的性子,一手女红做的是出神

第一百零一章 官媒

    三太太既然打定主意要给女儿找一门好亲,就托人去寻了官媒来,这官媒却与普通的私媒不同,但凡私媒牵成了姻缘也要去官媒处登记一下才做的了数。

    顶尖的官媒却还做着另外一种营生,在达官贵人间牵线搭桥,使之彼此结成姻亲,以达到锦上添花的目的。

    没有后台的官媒是决计做不了这个活计的,一般大户人家的后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出入的,必须身家清白,出身良好,夫家亦要是白身才可,但凡家里有人从事下九流的行当或者做了什么丑事污了名声,这官媒也就做到头了。

    三太太托人寻来的这个官媒姓单,却是个嘴角上长了颗黑痣的婆子,年约三十出头,生的也算端正,不说话的时候很是文静,一张嘴才发现真是个伶俐人儿。

    单嬷嬷家里却是个连锁机构,京城里是她姐姐经营着,这边不过是个分支办事处,这也是三太太寻她的缘由,三太太是打了主意要抱一棵大树了,单家关于各个高门大户未婚的少爷小姐的记录最为全面,并且更新迅速,掌握着婚嫁前沿阵地的第一手资讯,堪称嫁娶行业的龙头老大。

    单嬷嬷不愧是经常出入大户人家,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慢慢的品着茶,配上她一身浅紫色的罗袄,倒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味道。

    郑嬷嬷在三太太身后悄声道:“奶奶,这个单嬷嬷身上的罗裙是今年最时兴的绣花缎,很是昂贵,只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三太太心中嗤笑,郑嬷嬷眼力不错,心思却是错了,那单嬷嬷会有这个闲钱置办这么昂贵一身的行头,只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谢媒礼,想到这一层,三太太却是和气了些,既然拿的到这么贵重的谢媒礼,想必这单嬷嬷也是个有本事的。

    彼此干嘛的都心知肚明,单嬷嬷品了一杯茶后,慢悠悠地开口问道:“奶奶是想嫁女,还是娶媳呢?”

    三太太两眼发光,如同饿了几天的野狼,毫不客气地道:“既要嫁女,又要娶媳。”

    单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得,又是一个抠门儿的主,想要一次做成两门亲,却只付一次媒钱,端的是打得好算盘。

    单嬷嬷对付这种抠门妇人自有一套,她但笑不语,只一径喝茶吃果子,看着三太太心急如焚,等她吃掉了一盘果子后,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福了一礼,恭敬地道:“若是奶奶没什么事情,老婆子就先告退了。”

    三太太脸色一变,若是老太太还在,若是老爷还在做官,怎么会容得这个婆子如此放肆。

    她强压下心头怒气,知道这婆子认钱不认人,开口道:“魏嬷嬷,取些银子给单嬷嬷吃酒。”

    单嬷嬷一听,这家的奶奶倒是个聪明的,当下又袅袅婷婷的坐下了,笑道:“老婆子哪里用的上奶奶的赏呢。”话说着,魏嬷嬷递过来的钱,她可是毫不含糊的接了,在手里掂了掂,不错,有二两了。

    单嬷嬷又重新开始品茶,三太太坐立不安了,这单嬷嬷是个无底洞不成?她忍气吞声地开口道:“嬷嬷那里可有合适的未婚男子人选?”

    单嬷嬷心道,来了,她放下茶杯望了望左右,三太太知趣的使了个眼色,一众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单嬷嬷这才解开手里的包袱,取了一本画册出来,递到三太太手边。

    三太太接过了,打开细细翻阅,不禁暗赞,这婆子好毒的眼光,单看这府里气象,便拿出这么一本堪称门当户对的未婚男子的画册来。

    第一页是个清秀小倌儿,下面备注里写道,告老还乡的曹御史之子,性格温文,堪为良配。

    第二页是个精壮少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注释上打了个红色的大钩,三太太不解地看向单嬷嬷,单嬷嬷浅笑着解释道:“这个是江南盐商胡家的长子嫡孙,很是能干,已经逐步接掌家业了,却是已经被人定下了。”

    三太太恍然大悟,着急的往后翻去,见一干少年莫不家世良好又或者自身有着某些本事的,其中少半已经画了红钩。

    翻完这一本,三太太久久没有说话,单嬷嬷观其脸色,似乎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不禁困惑不解,这本册子随便拎出个少年,配这李府的门第都是绰绰有余的,就算这家奶奶看上了,上门提亲能不能成事还要看运气。

    单嬷嬷暗骂三太太贪心不足,想那真正的豪门,皇亲国戚都是互相联姻,岂是你这没落的大户人家挤得进去的。

    嫁女娶妇,首重门第,其次品性,最后才是相貌,就算你家女儿生的貌比嫦娥,若只是个杀猪匠的女儿,能做上一房小妾已经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三太太沉吟半晌,抬起头,直视着单嬷嬷的眼睛,诚实地道:“嬷嬷这本册子里的男子都堪称良配,只是……”

    单嬷嬷听了前半句心情舒畅了点,一听只是不禁心中嗤笑,果然还是不知轻重的无知妇人,净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三太太犹豫了下,终于接着道:“只是这些少年或许前途无量,但此时却是没有什么资本的,有没有在朝为官的?年纪大些也无妨,做个继室也可以……”

    说到这里,三太太见单嬷嬷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单嬷嬷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一咬牙,急急的补充道:“哪怕是做个小妾也可以。”

    做个小妾也可以?单嬷嬷做了这么多年官媒,却从没见过想要把亲生女儿送去当妾的太太,天下竟然有这般狠心的娘亲。

    单嬷嬷心道,莫非是个续弦,她旁敲侧击了半天,得知蔁姐儿居然是三太太的亲生骨肉,登时无语,对三太太却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个奶奶,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单嬷嬷木然地看着三太太,从包袱里又寻出了另外一本册子,递到了三太太手里,轻声道:“这里大概有奶奶想要的。”

    三太太心花怒放,把那册子仔细地翻开了,却见这本册子和第一本有所不同,上面没有画像,大段大段的介绍却占了满页。

    第一个是个正六品的游击,正经的军功出身,却在前年死了老婆,这两年忙着打仗,倒是没有功夫惦记终身大事。

    三太太撇了一下嘴巴,当初老爷还是正五品呢,正六品有什么用?

    三太太的神情落到了单嬷嬷的眼里,单嬷嬷轻叹一声,看来这个奶奶是诚心想把女儿推进火坑了,她也有几分私心,不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这么的被葬送了。

    这本册子虽然都是有功名的,年纪却也不算太大,死了老婆或者休了妻的,嫁过去总是正头奶奶,没想到三太太却嫌弃人家官微位卑。

    单嬷嬷伸出手在册子上一按,三太太惊愕地看向了单嬷嬷,单嬷嬷面无表情地道:“奶奶别看了,这本里也没有你要的。”

    三太太登时不高兴了,耍人玩呢?“嬷嬷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何不早说,白白浪费这许多时间。”

    单嬷嬷缓缓开口,慢慢道:“奶奶想要什么样的,婆子心里有了数,只是这人选却不列在册子之上,待老婆子给奶奶细细分说。”

    三太太立刻来了兴致,满含期待的看着单嬷嬷,单嬷嬷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说了三个人选,一个比一个显赫。

    第一个是京城第一侯府的长乐侯的大管事,说起来这个大管事和长乐侯却是远房表亲,因家道中落前来投靠长乐侯,帮忙打理侯府琐事,却渐渐得了侯爷信赖,成了侯爷的左膀右臂。

    第二个是当今太后娘娘的亲兄弟,已经垂垂老矣的老国舅大人,这些年却是喜欢新鲜水嫩的小丫头了,家中已经有了十二房妻妾。

    最后一个是喜好男风的骠骑将军,因了母亲遗愿,只想找个女子给他生育一房子嗣。

    这三家果然显赫,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正当红的将军,哪一个都是蔁姐儿的良配啊。

    三太太面上犹豫不决,思来想去,忍不住征求单嬷嬷的意见:“嬷嬷,你说是国舅大人合适呢,还是骠骑将军好些?”

    单嬷嬷如遭雷劈,彻底同情起了这家的小姐,她说了三家,事实上只有一个合适,那老国舅已经行将就木了,送女儿过去不是当寡妇吗?骠骑将军就更没谱了,一看就是守活寡,多说两个不过衬托另外一个的年轻有为。

    再看三太太的脸色,似乎压根就没考虑长乐侯府的大管事,哎,真真是个鼠目寸光的东西。

    单嬷嬷决定帮那素未谋面的小女一次,她循循善诱道:“奶奶可曾想过,这老国舅家里这么多妻妾,哪里能个个照顾的来?何况,国舅大人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等新鲜劲儿一过,就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

    三太太却是个有上进心的,她的本意并不是想靠着棵大树就此乘凉,只不过想着借女儿婚事使上一把力,把三老爷的官位拿回来罢了。

第一百零二章 嫁娶

    三太太听了单嬷嬷的话,也觉得这国舅爷是个不靠谱的,十二房妻妾,哪里个个照顾的来,她喜滋滋地一拍桌子:“那就骠骑将军吧。”

    单嬷嬷对这个奶奶彻底无语了,苦口婆心地劝道:“那骠骑将军喜好男色,姑娘嫁过去注定得不了宠,又怎么会帮衬娘家,何况若是姑娘生不下一儿半女,被休回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三太太犹犹豫豫地道:“那不是只剩下这侯府的管事了?终究是个下人……”

    单嬷嬷面上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上前来,低声道:“长乐侯在皇上面前可是说的上话的,多少人想走长乐侯的路子苦于无门可入,求见大管家的人也不知道排到猴年马月去了。宰相门房还是七品官呢,这长乐侯府的大管事可不知道几品去了。”

    话罢,单嬷嬷看见三太太有些意动,再接再厉地道:“这大管事本就是侯爷的远房侄子,只是家境败落了才来投奔的侯爷,却不是当下人使唤的,府上府下哪个不尊称一声大先生?这位先生也是心高气傲的,定要娶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回去,才拖延至今没娶的。”

    三太太不禁问道:“那大管事今年贵庚了?”

    单嬷嬷伸出三个手指比划了一下:“不过刚到而立之年。”

    三太太踌躇起来:“这个,是否年纪大了点。”

    单嬷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奶奶还真逗,刚才那七老八十的国舅不嫌老,现在三十就觉得老了。

    单嬷嬷觉得三太太实在是没诚意,做媒婆这生意的最看重的就是求亲之人的诚意,毕竟终身大事不是儿戏,这边带了玩笑的态度,寻了亲来,最后也往往落不的好。

    单嬷嬷把包袱一卷,唰的站了起来,冷冷道:“奶奶还是另寻个人来给您家的千金小姐牵线搭桥吧,老婆子是伺候不来了。”

    三太太见单嬷嬷如此坚决,知晓是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当下一锤定音道:“好,就这个管事了,还请嬷嬷多多帮忙了。”

    单嬷嬷微微动了下身子,仿佛她站起来只是为了活动下手脚,又徐徐的坐下了,笑道:“既然奶奶决定了,老婆子就替奶奶跑上一遭吧。”

    李府在地方上总还算是大家门户,老太太虽然去了,毕竟也是伯府的嫡女,再往前推,老老太爷也是个有官身的,正二品,配个长乐府的远亲,那是绰绰有余了。

    长乐侯府很快有了回应,因为大管事没有父母高堂,长乐侯表示会亲自为他主婚,这可是天大的颜面啊,三太太登时觉得,这门亲真是结对了。没多久又接到了吏部公文,称三老爷的各项资料已经在审核中,三太太简直是喜出望外了,给单嬷嬷的谢媒礼也大方了一把。

    这门亲事就这样订下来了,蔁姐儿糊里糊涂的开始筹备嫁妆。

    这天,三太太正和蔁姐儿一起讨论嫁衣的花样,三少爷明哥儿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魏嬷嬷赶紧上前扶起了他,三太太杏目一睁,骂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姐妹还在这里看着呢,也不做出个兄长的样子来。”

    明哥儿两眼无神地盯着三太太,愣愣地道:“她有了。”

    三太太听的没头没脑,呵斥道:“什么她有了?谁有了?有什么了?”

    明哥儿突然扑上来抱住三太太哭诉道:“她说她有孩子了,娘,怎么办,我好怕,我还不想当爹啊。”

    三太太一个激灵坐直了,她却不想叫女儿听到,对着魏嬷嬷使了眼色,魏嬷嬷连哄带劝的把不情不愿的蔁姐儿忽悠了出去。

    三太太一把将明哥儿推开,厉声道:“你给老娘站好了,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这次是谁有了。”

    明哥儿畏畏缩缩地站好了,背却有些驼,怎么也扳不直的样子,不敢看三太太的眼睛,低头道:“是顾怜花。”

    顾怜花?那个秀秀气气不爱说话,又总是端着笑的丫头?那个老实本分总是过来禀告明哥儿一点一滴,自己最后却嫌鸡毛蒜皮太过琐碎叫她以后不要来了的那个丫鬟?

    三太太怒极反笑,“好一个装模作样的狐狸精,真是会演戏,老娘都差点被她骗了。”

    三太太转头对着魏嬷嬷怒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去把她肚子里的孽种给我打下来。”

    明哥儿吓得面色惨白,伸手拉了拉三太太的袖子,小声道:“娘,不要啊,娘,求你不要啊。”

    三太太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儿子,当年意气风发的明哥儿怎么变成这副懦弱的样子了?!

    她把手一扬,一下击飞明哥儿的胳膊,骂道:“你个没骨气的东西,那个贱人给你下了药了?迷的你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还替她求情?!”

    明哥儿耷拉着脑袋,任由三太太的吐沫星子喷了他满脸,偷瞥到魏嬷嬷又在向外走,吓的他赶紧道:“顾怜花说若是不抬她做姨娘,她就把当年我孝期失德的事情捅出去。”

    魏嬷嬷伸出去的脚一下缩了回来,询问的看向三太太,却见三太太脸色大变,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儿子,两只手已经伸了出去,看那架势,却是要把明哥儿活活掐死。

    魏嬷嬷赶紧上前拦住三太太,劝道:“奶奶这是做什么,都是那不要脸的小蹄子勾搭了少爷,直接把那小蹄子打杀了便是,何必这么生气。”

    三太太现在就是一个炸药桶,还是架在了火山口的,谁碰都着,哗的一下就爆炸了,她面目狰狞,对着魏嬷嬷吼道:“我能不生气吗?好不容易给蔁姐儿定了一门好亲,老爷也要官复原职了,现在又给我闹了这么一出,这事儿要是捅了出去,蔁姐儿的婚事黄了也就罢了,若是老爷的仕途不顺,咱们一家老小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门口的韩满娘胆战心惊地看着蔁姐儿的脸色,若是此时三太太和蔁姐儿站到一起,定然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脸色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

    蔁姐儿冷哼一声,却是不想再听下去,亏的她悄悄折返,亏的魏嬷嬷把人都打发了,要不她还真听不到母亲的这番真心话了,母亲心里,和父亲仕途相比,自己的婚事真是无足轻重的吧?!

    蔁姐儿拂袖而去,韩满娘尾随其后,屋子里的战争却越发白热化。魏嬷嬷满脸三太太的口水,也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只躬着身子,连声应是,也难为她一把年纪了,平日里在三太太面前也是素有脸面的,今天三太太真是气急了,幸好没有旁的婆子丫鬟在这里,不然这老脸可丢大发了。

    三太太发泄一通后,冷静下来,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一盏茶道:“魏嬷嬷,你去把那小蹄子给我制住了,只要不让她出来,这话不就传不出去了吗?等上两个月,蔁姐儿出嫁了,老爷也官复原职了,我再慢慢修理她。”

    明哥儿战战兢兢地道:“她,她说已经把事情告诉她的好姐妹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第二天全府都要知道了。”

    三太太抿紧了嘴巴,这个时候她反倒镇定了,她觉得自己小看这个丫鬟了,看来,有必要去会一会顾怜花了。

    顾怜花坐在窗户边上,低着头,做着手里的绣活,这四年,她的脾气变了不少,原本跳脱的性子却是沉稳了,脸也长开了,却不是小时候顾家娘子设想的端庄样子,小鼻子小嘴看着颇为秀丽。

    三太太进来的时候,顾怜花随意的起身行了个礼,却是不卑不吭进退有度,三太太不禁越发高看她了,魏嬷嬷搬了个椅子给三太太,三太太坐下了,眯着眼睛把顾怜花又审视了一遍。

    顾怜花似乎没有注意到三太太的眼神,纹丝不动如同老僧入定,面上恭敬的挑不出一点错处。果真棘手,三太太毫不犹豫地把顾怜花归类到了生平劲敌之列。

    三太太也是老江湖了,她一把抓住顾怜花的手,把她拉到了身边,连捧带夸地道:“多俊的模样,怪不得会被我们明哥儿看上,奶奶今天就允了你,以后你就是明哥儿的姨太太。”

    顾怜花却没有特别欣喜,淡淡的笑着应了,三太太心一突,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听娘一句话,现在你妹妹正要出嫁,却是不要传出什么丑事的好,你且先把肚子里这个打掉,你还年轻将来总还会生的。”

    顾怜花也不抬头,嘴巴里轻轻的飘出一句:“和香儿一样吗?死了还怎么生呢?”说到这里,顾怜花抬起眼睛,直直地望进了三太太的眼底,她的眼中无悲也无喜,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三太太阅人无数,立刻知道这丫头不是用什么东西能打动的了,最好还是顺着她的意思,不然,她真的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来。

    三太太一咬牙,终于认了命:“好,我答应你,就抬举你做个姨娘。”

    顾怜花盯着三太太看了半天,确定她不是敷衍,得寸进尺地道:“那还请母亲选个好日子了,只是不要拖得太迟,我肚子里的这个可是等不了多久的。”

第一百零三章 无妄之灾

    三太太见多识广,忍一次是忍,忍两次也是忍,她笑呵呵的看着顾怜花,仿佛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好,一切都按你说的办。”话罢,三太太立刻偏转头,对着一旁的郑嬷嬷吩咐道:“把手边的事情先放下,给姨奶奶操办一次热热闹闹的喜事儿。”

    郑嬷嬷特别配合的喜滋滋的应了,顾怜花很是满意地道:“有劳嬷嬷了。”那居高临下的样子还真像是个主子,郑嬷嬷气的内伤。

    顾怜花送了三太太出来,两个人又上演了一出孝顺儿媳慈爱婆婆的戏码,最后才依依惜别。

    三太太先还持成稳重的踏着慢吞吞的四方步,到了后来,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郑嬷嬷只得小跑跟在她身后,也不敢说话。

    到了自己院子里,小丫鬟上前开门,三太太一个耳光扇过去,破口大骂:“开个门这么慢,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小丫鬟委委屈屈的憋了一泡泪,却也不敢哭,哭的话奶奶脾气更大。

    骂了两句小丫鬟,三太太进门见几个洒扫院子的丫鬟正忙着,又是大步上前,一人一个耳光,一叠声的骂道:“你们这些偷懒耍滑的,肯定是听到我回来了才把扫帚拾起来。”

    丫鬟们被训斥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小心翼翼地站着不动,郑嬷嬷知晓这些丫鬟受的都是无妄之灾,完全是被顾怜花带累的,她眼睛一瞪,训斥道:“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干活去。”

    丫鬟们如蒙大赦,福了一福四处散去了。

    三太太意犹未尽,转头看了一眼郑嬷嬷终是忍住了,这么多下人,不能让郑嬷嬷失了脸面。

    郑嬷嬷也不敢开口,就陪三太太在院子里吹着冷风,三太太冷哼一声,抬脚进了屋子,却又把屋子里的大丫鬟和几个嬷嬷发作了一通,一人一个大耳刮子,很是平均,绝不落空。

    郑嬷嬷捂住脸,觉得面皮隐隐作痛,她人老成精,自己先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巴掌,赔笑道:“老婆子自己动手,莫要打疼了奶奶的手。”

    三太太看着略有些红肿的右手,此时回过劲来,才觉得有些疼了,心里一缓,看着郑嬷嬷叹气道:“若是这些小蹄子有嬷嬷一半省心就好了。”

    郑嬷嬷果然是个会说话的,一边叫人去拿外伤膏来给三太太抹上,一边轻声道:“那也得要她们有这个福分才行,老奴也是个驽钝的,还不多亏了奶奶的教导。”

    三太太听着受用,心情舒缓下来,开始冷静地思考现在这一桩棘手事儿,方才应了顾怜花抬举她做姨娘不过是权衡之计,归根到底明哥儿也是她的亲生骨肉,万没有未娶正妻先纳妾的道理,如果这事情不幸成真了,那明哥儿的婚事可就全毁了。

    三太太只手托腮,另外一只手无意识的捏着郑嬷嬷端上来的一碟葡萄粒,等这一盘葡萄粒都成了葡萄汁的时候,她终于想通了关键之处。三太太猛地坐起,看向郑嬷嬷,命令道:“快,快去查谁和顾怜花私下交好。”

    郑嬷嬷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忘先恭维三太太一句:“还是太太厉害,一下就看清症结了,老婆子这就去办。”

    郑嬷嬷很是精明能干,一个下午就打听清楚来回禀三太太了,只是她一脸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三太太白了她一眼,恼道:“你挑开了说,无论是谁房里的丫鬟,我都发作得。”

    郑嬷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犹豫半晌,看三太太很不耐烦了,才说:“这顾怜花竟然和所有的人都交好,咱们三房,几乎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丫鬟婆子,每个人都交口称赞。”

    三太太惊悚了,这顾怜花是什么样的手段?!她很清楚郑嬷嬷的能力,是个为了让小丫鬟们说实话,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的主儿,以前也追查过下人的过失,哪一次都有平日面和心不合的告黑状。

    可这次郑嬷嬷居然说,那顾怜花和每个人都交好?!

    三太太面色阴沉,这么丫鬟若是抬举成了姨娘,还不早晚得爬到正室的位置?

    三太太觉得累了,这个对手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以前妯娌间的争斗胜利,她还洋洋自得过,现在想想,那不过是因为大太太出身名门,做不出撕破脸皮的事情罢了。

    这顾怜花有头脑有手腕,又能撕破脸去争去抢,厚起脸皮又让人恨不能扇她几个巴掌。

    真是心腹大患。

    三太太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轻揉眉间,慢慢思考着,她既然和所有人都交好,那也就意味着,她和所有人都没有深交,按照她这种心机,真正的同盟定然会被她保护起来,平日里想必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是谁呢?

    郑嬷嬷打量着三太太的神色,犹豫了下,上前轻声道:“那顾怜花还有个妹子,只是平日并无往来。”

    三太太的眼睛瞬间睁开,紧紧盯着郑嬷嬷,连声质问:“是谁?是谁?”

    郑嬷嬷小心翼翼地回道:“是灶上的,唤作顾盼的小丫头,平日里是受着贺大娘照看的。”

    三太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顾盼,定然就是顾怜花的内应!她们姐妹二人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可亲姐妹怎么会没有往来?私下里定然勾勾搭搭。如果有一个人掌握了顾怜花的秘密,肯定就是这个顾盼。

    贺大娘?哼,就算是大奶奶老太爷罩着,这丫鬟也死定了。

    三太太想着当顾怜花知晓自己的后路被彻底斩断时的表情,一定是惊愕和恐惧交加的,到时候再慢慢收拾她,敢在这么要紧的时候添乱,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下打死,想到这里,仿佛看见了顾怜花跪在她脚下死死哀求的样子,三太太脸上露出了报复的快感。

    三太太终究是心机深沉,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一定要悄无声息的把顾盼弄过来。

    她叫郑嬷嬷去打探下顾盼在灶上做的什么活计。郑嬷嬷却没有动,皱着眉头回想道:“这个老婆子却是知道的,老太太刚没了那段日子,老婆子天天候在灶上,看见那顾二无所不作,什么切墩炒菜,烧火做饭,样样都来。”

    见三太太听的专注,郑嬷嬷顿了一下,又道:“因见这个顾盼太能干,老婆子还私下里问过灶上的几个婆子,却无一不称赞这个小丫鬟心眼好,手脚麻利会来事儿的。”

    三太太一拍桌子,仿佛一下就明白过来:“对对,就该是这样,她可不就是顾怜花那贱人的亲妹妹?两姐妹还真是如出一辙。”

    郑嬷嬷也跟着露出明白的神色,连声夸奖三太太看人眼光毒辣,竟然一下就拆穿了顾家姐妹的伪装。

    三太太很是受用,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吩咐道:“今天晚上吃了饭,你去把那顾盼叫来,就说今天的饭做的不错,奶奶要赏她。”

    三太太本意是想看顾二都做些什么事情,若是切墩,就说菜切的匀称,若是蒸饭就说米做的很香,既然她什么都做,那倒是简单了,直接笼统的夸上一句就是。

    三太太却不知道,她还真是歪打正着了,顾二现在主管灶上一切事宜,却是灶上不公开的秘密,赏了她也属正常,毕竟算是灶头。

    因此郑嬷嬷来的时候,顾二并未起疑,只当是灶上哪个婆子多嘴多舌,说了出去,她安顿好贺大娘,把房子关好,安静的跟在了郑嬷嬷身后。

    刚迈进三太太房里,顾二觉出不对劲来了,三太太屋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只有四个粗壮的婆子立在三太太身后,她立刻止步,对着三太太恭敬地道:“奴婢做饭是份内之事,怎么就能为了这么点小事还要奶奶的赏呢?”

    话罢,福了一礼掉头就向外走,郑嬷嬷却一把拉住她,直接撕破了脸皮,恶狠狠地道:“来了还想走?门都没有!”

    顾二反转身看向三太太,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奴婢自问做事勤勤恳恳,灶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奶奶就莫要留奴婢了吧。”

    这话说的不卑不吭,却和顾怜花那小蹄子一样含枪带刺的,三太太登时就恼了,怎么的,奶奶就算没事找你,你也敢说灶上的事情比奶奶还重要?真是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那郑嬷嬷也是惯看三太太脸色的,手里一使劲就要把顾二按的跪下去,顾二却犯起了倔,咬牙死撑着就是不跪,一老一小较上了劲,两个人面色都憋的青紫。

    顾二成日干活,郑嬷嬷毕竟有些养尊处优了,终究顾二胜了一筹,郑嬷嬷气喘吁吁的松了手,扶着腰喘着粗气,顾二看着三太太,朗声问道:“就算是死罪也得有个罪名,还请奶奶告知,顾盼究竟哪里冒犯了奶奶,要死也做个明白鬼。”

    三太太冷笑,“你个小蹄子还装傻,奶奶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和顾怜花做的好事,你还敢不承认?!”

第一百零四章 逃脱

    顾二一头雾水,满面惊愕:“顾怜花?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三太太嘿嘿一乐,“你还真会演戏,你们俩个姐妹私下里怎么会没有联系,许久不见?骗鬼吧。”

    顾二满脑子头大,这顾怜花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三太太怀疑到自己身上?她见口舌无益,说什么三太太也不相信,索性闭了嘴巴,沉静地看向三太太。

    三太太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反倒有些起疑,再看这顾二,老实木讷,比那顾怜花的精明伶俐却是差了许多。

    三太太倒不是怕处理掉顾二会有什么麻烦,只是担心若顾二真不是顾怜花的同党,那真要坏了大事。

    郑嬷嬷上前一步,凑到了三太太身边,压低声音道:“不如先把这小丫头关起来,然后去探探顾怜花的口风。”

    三太太缓缓点了点头,此计可行,吩咐了几个粗使婆子把顾二关进了一间储物的杂货间,顾二晓得挣扎无用,顺从地跟着去了,那几个婆子又要来封住她的口鼻,顾二不得不出声求道:“我断断不会喊叫,还请嬷嬷不要堵了我的嘴。”

    那几个婆子却不听,强用布条封了顾二的嘴,又把她双手弯到身后缚住了,脚也一样绑住了。

    只是见顾二没有挣扎,几个婆子捆的时候却也留了余地,缚住了顾二又不至于伤了她的手。

    婆子们把门一关,用了铜锁锁上后,放心的离去了。顾二上下打量这杂货间,见上面靠近房顶的地方留了一扇窗户,月光宁静地照了进来,这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缺了腿的椅子,破了角的桌子,磕破口子的花瓶,顾二暗暗咂舌,三太太还真是个会过日子的。

    顾二打量一番后,沉静下来,细细思索自己的处境,不晓得顾怜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还把自己牵连了,看样子三太太是容不得她辩解了,取信三太太也是个难度太大的工程,顾二略一思索就放弃了。

    顾二在这府里的靠山唯有贺大娘,只是贺大娘现在却是病中,且不说她能不能下床,就算她动的了,难道能对付的过三太太?

    顾二思来想去,猛地省起,三太太似乎不想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既然如此,也只好从这上面计较计较了。

    顾二左右望了望,用肘支着地,费力的爬了起来,蹦蹦跳跳到了那缺口的花瓶跟前,使劲一撞,咣的一声,花瓶滚落地上四分五裂,顾二止住了所有动作,凝神倾听,却只有微风吹过,知晓外面没人看守,登时放了心。

    顾二拧着头向身后看着,费力的从地上抓起一块瓷片,握在手里,一点点的磨着手上的布条。

    她咬着牙,额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磨了不知道多久,一声小小的扑哧声,布条终于断了。她活动了下手腕,赶紧把脚上的也解开了,又把嘴巴上的一下揭开,站起身,脚麻的似有无数的针在扎,顾二咬牙忍耐片刻,动了动脚,抬头看着那扇小窗户,估计了下距离。

    回头搬了缺角的桌子过来,又把瘸腿的椅子架在了上面,再寻了几块瓷片,用绑手的布条包住了,垫在了椅子腿下面,动了动,发现不晃了,顾二小心地爬上了桌子,又踩在了椅子上面,那窗台恰好到了她腰际。

    顾二小心地扒着窗沿,这窗户却比在下面看到的稍微大些,幸好她生的瘦小,勉强可以爬出去。

    顾二想了想,解下自己的腰带,又揪起裤腰打了个死结,省的裤子脱落下去,又把腰带一头拴在了椅子上,另外一头垂到了窗户外面去。

    把胳膊架在了窗沿上,使力一撑,右脚抬起,膝盖扒住了窗沿,再迅速的把左腿也抬了上来,顾二蜷缩着看着下面,到地面约有一人多高,顾二有些怕,咬了一咬牙,伸手抓住腰带,刺溜滑了下去。

    顾二左右四顾,此时夜深人静,院子里一片安静,顾二蹑手蹑脚的到了院门处,见已经落了锁,只是这里本是内宅,院墙却修的低矮,顾二两只手扒住墙头也就翻了出去。

    她不敢耽搁,一路疾奔,回到了灶上,见贺大娘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心中一暖,顾二轻轻推开门,贺大娘立刻喊道:“是顾盼回来了吗?”

    顾二眼睛登时湿润了,她脆生生地应了声:“嗯!”

    快步进了里间,见贺大娘面色苍白,半靠在床柱上,身上披了件夹袄,顾二一边搀扶着贺大娘一边抱怨起来:“大娘这是做什么,还在病着就别老折腾。”

    贺大娘眉头紧皱地看着顾二,突然一把抓住顾二的手腕,顾二面上一抽,露出痛苦的表情,原来她再仔细也难免有所疏忽,用瓷片割掉绳子时却是在手腕上留下了无数细小的划痕。

    贺大娘随即放手,顾二勉强露出了笑容:“就算大娘没有发现,我也要说的,大娘先躺下再听我细细的说吧。”

    至少顾二的人已经在面前了,贺大娘在顾二的搀扶下缓缓的躺下了,眼睛却一直盯着顾二。

    顾二叹了口气,把这场无妄之灾源源本本的说了,贺大娘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淡淡地道:“你先去睡了,明儿个我再去寻三太太评理。”话里却透着一股子的风雨欲来。

    顾二静静不动,和贺大娘对视半晌,平静地道:“大娘,我还要回去的,我不能再给大娘惹麻烦了。”

    贺大娘面色一沉,就要呵斥顾二,顾二却率先开口:“既然三太太怕事情闹大,我就闹她个天翻地覆,还请大娘助我。”

    贺大娘疑惑地看向顾二,这小妮子还有什么鬼主意不成?

    顾二说完自己的计划,贺大娘沉吟半晌,终于应了,此时已经四更天了,顾二匆匆取了条新腰带后,抓紧时间顺着原路返了回去,到了囚禁她的杂物间的小窗户下面,看到那半截腰带凌空挂着,不禁扑哧一笑。

    随后又掏出新取的腰带和那旧的对接起来,顾二拽了拽,见还结实,抓着向上爬去,翻进了小窗户,又小心翼翼的站到了椅子上,把腰带抽了回来,一步步爬了下来。

    顾二又把椅子从桌子上搬下来,桌子也搬回原位,那一堆碎片却是用手仔细的挑拣了,捧到了角落里,随便寻个什么物事盖住了。

    最后拣起几块布条,自己堵了口鼻,又缚住手脚,却多了个心眼,留了一小块瓷片紧紧拽在手心,忙完这一天,天却已经亮了。

    三太太一大早起来,匆匆用了饭又稍事洗漱一下,便要去寻顾怜花的晦气,这顾怜花真成了她心头的刺了,一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顾怜花如今也被三太太明为保护实为监视的控制了,特意叫她从明哥儿的房间里搬到了隔壁,说是为了保护孩子,又派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伺候着。

    据小丫鬟的回报,顾怜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点都没有疑神疑鬼的样子,也不怀疑饭菜里会不会被人吓了药。

    三太太恶毒地想着,顾怜花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就尽情享受吧。

    到了顾怜花这里,小丫鬟和婆子知趣的退下了,三太太身边也仅留了郑嬷嬷一个人。

    顾怜花依然一副秀秀气气的样子,客客气气的给三太太请了安,一双眼睛温柔地看向三太太,似乎是盼望着婆母教导一般,把三太太呕个半死。

    三太太抓了顾二,自认寻到了顾怜花的底牌,坐直以后,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顾怜花问道:“你有个妹妹对不对?”

    顾怜花直觉得以为三太太说的是顾惜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三太太忽忽笑道:“你的底牌就是她吧?你把秘密都告诉了她吧?”

    顾怜花一愣,自从她入了李府,仅回过两三次家,却又何曾和顾惜玉说过什么。顾怜花这副呆愕的表情坐实了三太太的猜想,她终于撕破了脸皮,恶狠狠地道:“如今你妹妹已经在我的控制中了,我看你还怎么把事情捅出去!”

    顾怜花到底是个聪明人,她的脑子转的快,一下就明白了,三太太说的是顾二,不是顾惜玉,只是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把顾二当成妹妹的,所以才一下没有想到。

    顾二自然不是顾怜花的底牌,但若是能就此除掉顾二……顾怜花低头不语,三太太只当她默认了,高高兴兴的叫来小丫鬟和婆子,叫她们好生看守着顾怜花,等把顾二提来了,再一起处置她们。

    三太太除了心头大患,脚下生风,欢欢喜喜的向着自己院子走去,迎面见一堆婆子打打闹闹呼啸而过,还打趣着和郑嬷嬷说:“你看,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没管教好的出来丢人现眼。”

    郑嬷嬷最擅长捧三太太的臭脚,立刻笑着道:“可不是么,咱们三房的可不会这么咋咋呼呼的。”

    两个人正说着,就见对面气势汹汹的来了一群婆子媳妇,一个个袖子高高卷起,擦拳磨掌,不就是三太太院子里的人么?

第一百零五章 阴差阳错

    三太太的脸面登时就挂不住了,郑嬷嬷转的快,拦路一挡,骂道:“你们急匆匆赶着投胎去不成?奶奶还在这里了,见了奶奶都不知道行礼了?”

    那些婆子媳妇及时刹住脚,大气不敢出的立在原地不动,三太太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质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乱?”

    就有个带头的婆子站出来,指着跑远的那一群婆子说道:“刚才灶上的人来把奶奶关着的小丫鬟抢跑了,咱们在追。”

    什么小丫鬟?三太太随即反应过来,顾二,被人抢走了。

    三太太急了,气得跳脚,站在原地就开始骂上这一群丫鬟婆子了:“你们这群蠢货还能做点什么,就一个小丫鬟还能看不住?你们这些吃闲饭的,老娘早晚把你们卖掉!”

    一边骂一边扇着耳光,只是她右手还疼着,这次却是换了左手去扇,那些婆子媳妇昨天挨了三太太那一巴掌的不少,这下好了,两边倒也对称了,一个个红光满面和那年画上的大头娃娃一般。

    三太太骂够了,却寻思着是不是该去灶上光明正大的寻人,正琢磨着,就有一个婆子急急的过来,福了一福道:“大奶奶请奶奶去喝茶。”

    喝茶?喝什么茶,那个老太婆一天到晚没事干,女儿悲剧了,儿子残废了,还以为别人和她一样闲!

    算了算了,总要卖她一个长媳的面子,三太太咬着牙盘算半天,终究还是去了,到了以后,却见四太太也在,这个弟媳妇自从身怀六甲,那可是金贵的不得了,整日里卧床养胎,她娘家又流水一般送来各式补品,很是让人眼红。

    几个奶奶互相行过礼,三太太很通人情的扶着四太太坐下了,大太太房里的丫鬟来奉上了新茶,大太太方道:“方才灶上的婆子们一起来我这里哭诉,说是弟妹想要分家呢。”

    三太太一惊,这话从何说起的?老太爷虽然不知道仙游何处,毕竟尚在人世,哪个要提分家?头壳坏死了吧?!这不是明摆着要搞臭家里的名声吗?!

    她不满的瞪向四太太,怪不得这么多年怀不上孩子,一天到晚这么多恶毒心思,怎么能怀上,就是怀上也会掉,三太太的目光在四太太的肚子上微微一顿,随后快速的调离了。

    四太太下意识的伸出双手保护住肚子,茫然的问道:“三嫂,你要分家吗?”

    三太太也愕然了,大太太一看三太太的表情,似乎不对啊,她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三妹,难道不是你要分家的吗?”

    三太太这时回过神来了,反问道:“大嫂,此话从何说起呢?”

    大太太一脸困惑:“今天灶上的婆子来跟我说,你把她们的灶头领了去,不就为了商量分家的事情吗?”

    灶头?灶头??不会是顾二那个小丫头片子吧?

    三太太木然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难道是那个唤作顾盼的丫头?”

    大太太忽地莞尔,笑道:“正是呢,我今天才知道,真是吃惊,却原来那丫头已经管了不短时间的事儿呢,真没想到,这么小就能处理的井井有条,不愧是贺大娘的亲传弟子啊。”

    三太太哑然了,这顾二看来是不能动了,大嫂已经惦记上了,这小丫头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追查下来却是不好解释了。

    她却也精乖,陪着笑道:“是呢,我昨天吃了一道雪梨炖燕,觉得味道甚好,就叫郑嬷嬷去把做这菜的唤来了,一看是个小丫头,先还不信,后来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禁觉得有趣,就留她住了一夜,谁想到灶上那帮嚼舌根的就能传出这种闲话来。”

    大太太放了心,却还忍不住要敲打敲打三太太:“爹爹还健在,以后莫要提分家之事。”三太太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

    因四太太不耐久坐,大太太见没什么事情了,就叫她们回了。

    三太太一回到屋子里,一看满屋子红肿的脸,这手就下不去了,却又不甘心,那些花瓶茶杯,她又不舍得摔,只得踹着桌椅板凳出气,却把自己的脚踹的疼了。

    三太太一屁股跌坐椅上,眼里含着泪,揉着脚,这顾二既然控制不住,难道就要吃这个哑巴亏,真的把顾怜花提成姨娘?真的好不甘心啊。

    郑嬷嬷不愧是三太太的心腹,揣摩出主子的心事,小心地上前提醒着:“奶奶不妨先给她个甜头,等真成了姨娘了还不得到奶奶跟前立规矩?奶奶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三太太如同醍醐灌顶,不错,当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被老太太揉捏了好些年,那时候她唯一的盼头就是三老爷金榜题名,夫妻二人早早搬出去。

    三太太既然了解了心事,手下这些丫鬟婆子的动作又快了起来,顾怜花的入门礼很快就筹备妥当,也不过是她穿着桃红色的喜衫,被丫鬟搀着从同一个院子一间房到另外一间房罢了。

    三太太成心给顾怜花做脸,日后拿捏她时好叫她无话可说,也叫她安分一段日子,莫要在蔁姐儿出嫁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三太太却是拿出了些体己,请三房的丫鬟婆子们热热闹闹的玩了一场,宴席开了六桌,三房的主子虽然没有出席,顾怜花却被让到了首席,只是她既然心愿得偿,却也不愿意落人口实,在首席上只肯坐了末座。

    到了第三日回房,三太太更是提前唤了顾怜花过去,把自己的头面首饰拿出一套,郑嬷嬷仔细的给顾怜花戴上了,见她略施薄粉,袅袅的少女情态中又多了一股妇人风韵,确实是个美的,就连连夸奖,反正好听话又不需要本钱。

    顾怜花面皮一红,微微蹲身,如同不谙世事的新媳妇第一次见到婆母,举止中带着一股娇憨,怯生生地谢道:“多谢母亲送了媳妇这么一套头面做聘礼。”

    三太太被她一句话噎的差点背过气去,什么时候说送她了?不过是借她回娘家做脸的,但人家又说是聘礼,她也的确没给这顾怜花什么聘礼,三太太阴沉着脸挥了挥手。

    顾怜花识趣地退了,今天讨了这么一套头面,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三太太头上那只金步摇,似乎更大,更亮?

    顾家娘子得了顾怜花被提成姨娘的消息,真是喜出望外,特意跑去庙里花了十个铜板烧了一柱高香,求佛保佑顾怜花这一胎生个男孙。

    载着顾怜花的马车在狭窄的弄堂里艰难的前进,终于到了顾家门口,车夫也松了口气,等了半天,顾怜花却没有下车,车夫不耐烦地吼道:“姨奶奶,到地方了。”

    顾怜花手腕高超,三太太派来伺候她的小丫鬟已经被她彻底征服,却跳出来替顾怜花说起话来:“奶奶有了身子,行动慢,你催什么催,若是有个什么事情,你担待的起吗?”

    那车夫立刻缩回了脖子,不就是个姨奶奶吗?架子还真大。

    顾怜花却有另外一番心思,她如今也算衣锦还乡了,自然要叫左邻右舍都瞧瞧她的气派,她端足了架子,直到听到外面有人喊叫:“哎呀,这是谁家的马车啊,这么气派,把路都堵住了。”

    才慢吞吞的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又有另外两个临时被派来听差的丫鬟跟在后面拿着一众礼品。

    顾家娘子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她一脸得意地看向顾怜花,站在门口上演了一出母女重逢喜极而泣的苦情戏,却是打得和顾怜花一样的心思,要在左邻右舍面前好生显摆显摆。

    顾怜花却不乐意了,让别人看看马车也就算了,她就算是姨奶奶,也是大户人家的姨奶奶,可不是给这些市井小民们看的,冷着脸推开母亲,径直进到了门里。

    顾家娘子讪讪地给左邻右舍赔了笑脸,尾随其后进了门,几个丫鬟就在院子里站着,大女已经坐在了堂屋里,小女顾惜玉伴在她身边,一脸娇憨,姐妹两个笑嘻嘻的说着话。

    顾家娘子抹了下眼睛,大女总算熬出头了,这些年顾货郎努力耕耘也没下出个蛋来,如今她只盼着给小女再寻一门好亲,这辈子心事也就了了。

    顾怜花看了看左右,问道:“爹呢?”

    顾家娘子叹了口气道:“你爹带着挑子出去了,说今天多卖点钱,等回来的时候割上二两肉,晚上加个菜。”

    顾怜花就红了眼圈,站起身来,握住顾家娘子的手,凄凄道:“都是女儿不孝,累的父母这么大年纪还要为生计奔波。”

    顾家娘子很是欣慰,拍着顾怜花的说道:“只要你好好的,娘也就放心了。”

    顾怜花哭了会,在顾家娘子的劝说下收了泪,从怀里摸出块帕子包起的布包,层层打开了,却是几块碎银,她通通塞到了顾家娘子的手里,轻声道:“女儿只攒了这些体己,娘拿去用吧。”

    顾家娘子却不肯接,一双眼睛瞄向顾怜花头上耳上戴的明晃晃的金饰,顾怜花登时委屈道:“娘不要看我戴着这些光鲜,不过是太太借了我充脸面的,等回去了还要还给太太的。”

第一百零六章 一箭双雕

    顾怜花从家中出来时,连晚饭也不肯吃,脸上满是不忿,她爹就会问顾二那小杂种过的如何,还能如何,栽赃陷害都没搞死那小杂种,比三太太还厉害的人物,自然是滋润的很。

    顾怜花心中怨恨,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三太太的眼中钉,要先站稳了脚跟再想其他,回到李府以后,顾怜花晨昏定省,除此之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堪称遵纪守法的典范。

    顾怜花如此行事,影响最大的却是蔁姐儿主仆,婚期迫近,这嫁衣还没绣出一半,旁的枕套被面更是没影,三太太这次却粗心了,她见过蔁姐儿拿来的那一双绣鞋,便真当自家女儿绣工出类拔萃了。

    韩满娘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蔁姐儿却丝毫不见慌乱,整日里吃吃喝喝甚是享受,闲下来就嘲笑嘲笑韩满娘:“慌乱什么?就算一件绣活都没有,母亲也得高高兴兴的把我送上花轿。”

    韩满娘看着不着调的蔁姐儿欲哭无泪,祖宗你倒是无所谓,可咱是想做陪嫁的,若是被奶奶发现了帮忙造假,还不得抽调一层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嫁前第三天,三太太心血来潮来检查蔁姐儿的嫁衣工程进行的如何了。

    三太太坐了一会觉出不对劲了,怎么蔁姐儿一径的劝自己喝茶,要么就低头拨拉手指,这是什么意思?

    三太太脸上板了起来,茶杯向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摔,直接冲着韩满娘发火:“你去把你家姑娘的嫁衣拿来,我倒要看看绣成什么样子了。”

    韩满娘偷偷看了蔁姐儿一眼,见人家老神在在的,心里连连呐喊,您倒是说句话啊,似乎听到了韩满娘的心声,蔁姐儿慢慢地抬起头,白了韩满娘一眼,喝斥道:“还不快去?!”

    韩满娘只得不清不愿的进了内室,捧了那绣的半拉咔叽的嫁衣出来,三太太扫了一眼,面色大变,一把从韩满娘手里夺了过来,却是个红布,随意裁了几刀,上面被人漫不经心的用绣线胡乱勾了边,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三太太心凉如斯,这是什么?这是自己那绣工精湛的女儿的嫁衣吗?

    她怀着最后一点希望看向蔁姐儿:“这不是你绣的嫁衣吧,你在逗为娘玩呢吧?”

    蔁姐儿爱答不理地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道:“可不就是这个了。”

    三太太大怒,扬起手就要扇蔁姐儿一个巴掌,蔁姐儿猛地抬头,一双秀目直勾勾地盯着三太太:“打啊,你打啊,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马上是想打也打不到了。”

    三太太的巴掌滞留空中,却听得蔁姐儿满脸愤恨又道:“哼,连哥哥的一个姨娘戴的头面都比我的嫁妆好,有没有这么偏心的娘?!”

    三太太的巴掌缓缓落下了,蔁姐儿说的没错,那顾怜花确实顺去了她最心爱的一套首饰,当时存了私心,却是没给蔁姐儿看到,本以为顾怜花不敢明着和她干,那首饰戴一下也就还回来了,却被她抓住了话柄。

    这么丢脸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跟蔁姐儿解释的,见蔁姐儿怒气冲冲,三太太心里打了个突,她若是不情不愿的嫁了,以后会不会为娘家办事就难说了。

    三太太想了下,叹了口气道:“你祖母留下的首饰还有些不错的,若是你不嫌晦气,就选几样带走吧。”

    蔁姐儿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一下蹦了起来,凑近三太太,亲热地贴了上去:“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三太太知晓一家前途都系在了这个女儿身上,虽然心有不舍,却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蔁姐儿欢呼一声,就要拉着三太太去选首饰,三太太却拉住她,眼睛瞧着那不成样的嫁衣问道:“你先别急,跟娘说说,这嫁衣到底怎么回事儿。”

    蔁姐儿满不在乎地道:“还能怎么回事,就这么回事呗,女儿的绣工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给堂姐绣炕屏那次不就是娘寻的旁人动的手吗?”

    三太太眉头一皱,继续问道:“那上次你做的那双鞋?”

    这次蔁姐儿却看向了韩满娘,三太太随之望了过去,韩满娘闷头不说话,蔁姐儿只得自己开口,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的不服气:“哼,那鞋子是顾怜花那小贱人绣的,谁想的到她心机这么深,竟然去勾引哥哥。”

    三太太厉声道:“闭嘴。”

    蔁姐儿的手慢慢松开了,缓缓站好,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不服气的盯着脚尖,三太太看出她的不满,只恨自己平日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只得耐着性子劝导:“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开口闭口贱人勾引呢?”

    蔁姐儿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贱人,若不是她勾引,难道哥哥还会主动碰她?”

    感觉旁边阴风阵阵,蔁姐儿聪明的闭紧了嘴巴,三太太大感头疼,只是当务之急却是要解决蔁姐儿的嫁衣之事,看着手里这一块红布,想想当初那双鞋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三太太忽然有了主意,唤过郑妈妈吩咐了几句。

    蔁姐儿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拍手称快:“对对,就叫顾怜花来做,还有三日,最好累的她半死不活,我才不要这样的人做我侄儿的母亲呢。”

    三太太白了她一眼,这丫头倒是越大越回去了,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出来,难道是那次因了萱姐儿的事情罚过了?

    顾怜花接了这桩差事,却丢到一边不去管,伺候的小丫鬟很是着急:“姨奶奶,若是做不完太太布置下来的,耽误了小姐的婚期,怕是要受责罚的。”

    顾怜花瞟了小丫鬟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太太那么精明的人,才不会把宝都压到我身上,定然会派人去外面买一个成品回来。”

    小丫鬟恍然大悟,暗自忖道,这奶奶们间的勾心斗角果然是门大大的学问。

    转眼到了蔁姐儿出嫁的日子,她大红喜袍,绣满了牡丹石榴花,虽然富贵却并不突出,果然是成品铺子做出来的东西。

    和三太太哭了一场后,三老爷也临时从风花雪月里走了出来,颇感伤了一场,还提笔做了首诗送给女儿,养女到十八,一朝他人妇,临行见爹娘,两眼泪汪汪。

    他做的文白不通,更似打油诗,三太太却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恼怒的推了一把三老爷:“汪汪什么,大喜的日子学什么狗叫!”

    三老爷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小世界去了,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他会一头撞死。

    唢呐吹鼓的声音伴着花轿渐行渐远,明哥儿却是随着一起去了京城,毕竟路途遥远总要有个亲人送嫁才成,这边三老爷的调令随时可能下来,三太太却是不敢让三老爷出门的。

    回到了宅子中,三太太立刻唤来了韩满娘,那日她回去后,看着蔁姐儿挑选首饰,心神恍惚间,却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顾怜花的同党,不是顾盼,而是韩满娘!

    三太太懊悔不已,这顾怜花定然是为了帮助韩满娘在蔁姐儿面前固宠,才不惜精心做了那么一副鞋子。

    三太太长吁短叹之余,心中大恨,若是早些知道,也不至于被顾怜花牵着鼻子走了,尤其那套头面首饰,现在想想还是十分心疼。

    只是韩满娘既然和顾怜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却也被三太太扫荡到了血海深仇一个档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叫韩满娘跟着蔁姐儿嫁去京城的了。

    韩满娘这几日一直心惊胆战的,自从得知不能跟蔁姐儿一起前去京城,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可恨蔁姐儿天性凉薄,完全不念及这几年的主仆情分,无论她磕头还是求情完全无视,只顾盘点自己的嫁妆。

    等到蔁姐儿出嫁,韩满娘却也想通了,伺候谁不是一样的?比蔁姐儿还难伺候的主子只怕仅有三太太一人了,三太太肯定不会让自己到跟前伺候的,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再过两年,身契到了期,出得府去,寻了一门好亲不比什么都强?

    等三太太唤她过去时,韩满娘平静异常,顺从的跟在了郑嬷嬷的后面,进了三太太的屋子,韩满娘乖巧地跪在了地上。

    三太太却出乎意料地和蔼,对着她招了招手,叫她到身边去。

    三太太拉住韩满娘的手,啧啧赞道:“真是个美人坯子,以前和蔁姐儿一起却是被忽略了,看这小脸,却是个秀气的呢,这腰也很是窈窕。”

    一旁的郑嬷嬷捂着嘴巴笑道:“偏就这屁股生的大,定然是个好生养的。”

    三太太就露出满意的神情,笑呵呵的对韩满娘道:“你收拾收拾,先搬过去,等明哥儿一回来,就给你开脸,抬你做个姨娘。”

    韩满娘完全惊呆,怔怔地看着三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呢?一下就抬举她做了姨娘?

    郑嬷嬷不满地推了推韩满娘:“傻站着干吗呢,还不磕头谢谢奶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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