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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驯夫记全文阅读

作者:迷路的龙     小娘子驯夫记txt下载     小娘子驯夫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60 驭夫有道

    费章节(12点)

    (二更)

    郭浩儒生的温文尔雅,穿着一身长袍,肩膀和后背都已经阴湿,可见赶路的急迫,李氏忙接过他怀里的小包,又向着他身后张望了眼,郭浩儒她的心思,温声道礼儿和彬儿过几天就要下场了,我叫他们用功读书,这次不了。”

    他瞥到一旁的关秀秀,不由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秀秀啊,这是彬哥儿给你的。”

    关秀秀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小孩子心思一览无余,郭浩儒戏谑的道娘子啊,你还给秀秀加着功课呢,看我们秀秀这么漂亮的小脸都快成苦瓜了!”

    关秀秀惊愕的抬起头,公公还有这么风趣的一面么?以前她晨昏定省,郭浩儒连半个笑脸也欠奉的。

    郭浩儒这么一提醒,因为两个未归而怏怏不乐的李氏一下想起来了,她笑容满面的道谁说的?我们秀秀厉害的很,马上要去京城见皇上了。”

    顿了下,李氏居然仿着郭浩儒的动作,斜瞥着对方,洋洋得意的道你的弟子终究是不如我的!”

    郭浩儒哭笑不得的看着娘子耍宝,这个娘子呦,知书达理,性情温和,就是有时候夫妻之间,好使些小性。

    幸好幸好,他全当闺房之乐了。

    郭浩儒好奇的询问道秀秀要去见皇上了?意思?”

    间,李氏把他迎入了堂屋内,看了关秀秀一眼,吩咐道秀秀,你先去写字。”

    关秀秀竖起耳朵听得正高兴,闻言拖长了声音应道哦——”

    小丫头的不满溢于言表,看的郭浩儒一阵发噱,夫妻二人进了房中,李氏打了一盆温水来,伺候了郭浩儒洗漱,又拿出一套干净长衫服侍他换上了,一五一十的把关家的是非说了。

    郭浩儒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王爷?可是燕王?”

    李氏他的心事,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离那里远的很,你就莫要多想了。”

    郭浩儒重重的叹了口气,“秀秀说的事情,我也,圣上发了旨意,着令各府各卫把背大诰的苗子统计一下,前往京城由礼部检验,估摸着得有数万人了。”

    李氏眨了眨眼,喃喃道数万人啊。”

    要是人那么多,关秀秀不就不起眼了么?

    她随即一想,这世间读书人本就稀少,更勿论女子,而六岁会背诵整部大诰的女孩怕只有关秀秀一个,复又展颜道那我们秀秀也是鹤立鸡群独一份的!”

    郭浩儒手里的茶盏一放,语重心长的道连你都想到了,燕王又如何想不到!”

    李氏愣住了,这些事情,她幼年本就多见,方才不过是关心则乱,现在郭浩儒一点明,她马上明白——燕王这是要在圣上面前占了头筹呢!

    既有邀宠之心,只怕旁的心思也不会少。

    李氏一阵心慌,担心的看向郭浩儒那秀秀会不会有事儿?”

    郭浩儒笑了,他安抚的拍了拍李氏细腻的手背她不过是个六岁小女,又素来聪明伶俐讨人喜欢,上面的事情怎样都不会波及到她的,娘子,你想多了。”

    李氏立时放下心来,郭浩儒笑眯眯的看着妻子,自从在这里安家落户后,李氏不再需要与人应酬,原本的精明逐一散去,平添了小的味道,越发的让人怜爱了。

    郭浩儒轻声道县学里有几个学子也要入京考校,陈学知和我商议过后,请示了何知县,决定把本次的考试提前。”

    李氏一颗心彻底的放下了,们下场考试是正经事儿,反正考完了就见到了,也没担心的,却听到郭浩儒又叹了口气。

    李氏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这是怎地了,接二连三的叹气不止。”

    郭浩儒苦笑一下,站起身,从李氏放置床头的布包里取了一本黄帖出来,往李氏面前一放。

    “孩子们要下场考试了,这籍贯终究要落入本县了。”郭浩儒一脸惆怅的道。

    李氏一怔,拿起黄册,摸了摸硬面的封皮,展开册子,见封里写着保定府安肃县关家村,往后翻去,关家村的人口一户户记载的清清楚楚,到了其中一页,她手一顿,上面写着关槐家,共计四口,男子两口,成一丁,女子两口,一大,后又附有关家的房屋田地。

    郭浩儒探头,看到李氏停顿的地方,哑然失笑,调笑道娘子放心,关家老哥的家底还是很丰足的,秀秀的嫁妆应该少不了。”

    李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娶妻当娶贤,嫁妆倒在其次。”

    郭浩儒立刻一脸受教是是,娘子教训的是。”

    随即又笑着凑了,在李氏耳边轻声呵气道是不是如同娘子这般啊?”

    李氏一把将他推开,看了一眼屋外,恼道秀秀还在呢!”

    郭浩儒哈哈两声贤妻莫气,贤妻莫气。”

    李氏忿忿的瞪着他,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刚嫁的时候,成日里端着一张脸,如今倒是锻炼出一张厚脸皮。

    李氏素来擅长软刀子杀人,她素手一扬,抖了抖手上黄册,是不是这就要登记上了?”

    正中红心。

    郭浩儒一张笑脸迅速的瘫垮,他唉声叹气的道娘子,哎,娘子。”

    真是个眼的娘子哎。

    郭浩儒从李氏手里拿过黄册,展开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李氏安静的取来笔墨,挽起了半截袖子,亲自研起墨来。

    郭浩儒的毛笔在砚台里泡了又泡,李氏不得不提醒他,墨汁多了。”

    郭浩儒如梦初醒,应了声,把毛笔又甩了甩,看了眼李氏,轻声道娘子,以后你我就是这保定府安肃县人士了。”

    李氏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这世界上,再没有旁人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思了。

    这对年轻夫妻家遭剧变,一路相携到了乡野村间,中间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郭浩儒拿着路引凭条,硬是缓了两年,如今为了,也得入乡随俗了。

    从此后,他们郭家就要在这关家村落地生根了。

    郭浩儒一字一顿的写着,郭浩儒家,共计四口,男子三口,成一丁,女子一口,一大。

    后面他思索片刻,毅然写下了家无恒产四字。

    李氏看到,不由举袖掩唇轻笑若是被关家嫂嫂看到了,怕是不舍得把秀秀嫁到咱们家了。”

    郭浩儒温文的一笑我看老2赚钱的本事可是比你我强多了。”

    李氏笑道可不是,上次他拿一百多铜钱,可把我吓了一跳,然后又说是拿给秀秀养家糊口,真把人笑死。”

    郭浩儒摇头苦笑,这个小哦,的确有些娇惯了。

    李氏拿起黄帖,吹干了上面墨迹,郑重的收了起来,她当然明白郭浩儒拿回黄帖的深意,她夫妻二人荣辱与共,落户生根这样的大事,也要一起。

    郭家夫妻商量完,李氏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进了书房,看到关秀秀一板一眼的练字,登时大是欣慰,朝着郭浩儒得意的一努嘴巴:我的弟子比你的弟子好吧!

    郭浩儒手指点着李氏,摇头苦笑,古人云,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没,不过是一句夫妻玩笑,娘子大人竟然一直记恨到今天。

    李氏悄然的走到了关秀秀的身后,低头看去,不由一怔,随即哭笑不得,关秀秀并非在练字,她此时妙笔生花,原来在给郭志彬回信。

    关秀秀专注回信,丝毫没有注意李氏到了她身后,信上的内容一目了然的映入了李氏眼帘:

    城庙,集市这些的确有趣,就怕我下次去了,你口袋里的钱都花光了,到时候油炸果子煎面饼的就都吃不到了。

    你有了不起么,我也有关牛牛,关牛牛有了,都会分我一半,你的会么?

    哼!

    一直以来,关秀秀都在练着大字,尚且不能写的圆润如意,小楷便一直没有涉及。

    这短短的几行字用尽了一张大纸,看着颇为醒目,尤其是占据了半壁江山的那一个哼字,小姑娘的娇嗔跃然纸上,让人忍俊不住。

    郭浩儒也凑了,一眼扫过,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明会惹得李氏恼怒,依然不怕死的调笑道娘子果然教的好徒弟。”

    李氏低头看着大纸上数个圆圈,脸上青白交替,她哪里不明白,这些画了圆圈的地方,都是关秀秀不认识的字。

    她猛然抬头,怒瞪着郭浩儒,毫不顾忌夫妻情面的命令道我要教秀秀读书,你在这里好生扰人,快点出去!”

    关秀秀抬起头,惊奇的看着平日里在她心中威严无比的郭家叔叔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哎呀呀,真是驭夫有道啊!

    关秀秀抬起小脸,满是崇拜的看着李氏。

    李氏刚打发走了讨厌的,正准备动手修理傻蛋徒弟,见了关秀秀放光的双眼,恼怒道看看,你怎这么多字不会写,不是早就教你了么,不会的字可以找相同意义的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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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那个叫礼部的家伙

    费章节(12点)

    (一更)

    关秀秀乖巧的应了,李氏见她如此听话,气恼消了些,她再次仔细的看了看,一眼扫去,大纸上一共有三个圆圈,两个别字。

    其实也不算多,但是这段话本就没几个字,加上每个字都有碗底大小,登时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李氏耐着性子问道你要写字,你先用同义词代替一下,若有不对,我再教你。”

    李氏做老师可以说呕心沥血,处处引导着关秀秀主动思考。

    李氏又指着纸上一处,质问道不是才教过你这个妞字如何写么,写成了牛字?”

    关秀秀撅起小嘴,那是她故意笔误,谁叫关妞妞今天出卖她,就该叫关妞妞做牛做马给关秀秀赔罪!

    关秀秀咬着笔杆想了半天,纸上共有三处圆圈,那个城隍庙的隍字她是真的不会写,而另外一处则是二字。

    非是她不会写,而是不愿意写,郭志彬哪里交的到好,他信上提到的两个人,罗非,宋城,全部是少年时的狐朋狗友,就是从这两个人身上,他学会了喝花酒和赌钱,真是害人不浅。

    关秀秀这一封回信,看上去不过是小儿言语,却是她煞费苦心想出的,不然郭家夫妻在内房半天,这几行字哪里用的了许多,也不会被李氏看到她在写了。

    关秀秀说了两件事,中心思想有二,一是暗示郭志彬收紧了钱袋,等她去的时候再花,二是叫他识清的真面目,看是只能同甘的还是也能共苦的。

    第一条断了郭志彬的财路,第二条看没钱的郭志彬还有没有人理。

    简简单单的几行字,却道尽了人情冷暖,可谓关秀秀前世数年的做人心得了。

    关秀秀看着三个圆圈的地方,心里逐渐有了主意,她提起笔,认真的书写起来。

    李氏在旁边再次看的哭笑不得,这小妮子,竟然直接在城和眯间的位置画了一个盘坐的人神,她倒是也挺有想法的,三头六臂,敢情这城隍是哪吒兼职的。

    再往下看,李氏一头雾水的指着那被填上的两个字问道这狐狗是何物?”

    关秀秀扬起头,一脸浩然正气的道所谓狐朋狗友,这狐狗,就是!”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颇有几分夫子的模样,倒像是她口中说的就是天地至理。

    李氏被小妮子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她笑着打趣道好好,那这个叫做关牛牛的就是我们秀秀的狐狗,对吧?无不少字”

    关秀秀撅着嘴巴不满的看着李氏,大人总喜欢牵强附会,歪解别人的意思,真是讨厌。

    李氏笑话她一番,却不能就这样叫关秀秀把信给交出去,否则又落了自家的口实了。

    李氏亲手写了城隍,,妞妞六个字,又拿出一张崭新的大纸铺好,令关秀秀重新抄录一份。

    另一厢,郭浩儒被娘子赶出了家门,火辣辣的太阳晒在头顶,他驻足片刻,毅然迈开了腿,向着关家行去,关家小儿行将下场考试,他这个做师傅的,总要交代交代。

    关家老爹早上才,星夜兼程,正在屋子里补眠,吴氏搬着凳子坐在屋檐下,做着绣活,听到叫门声,先不忙开门,转身进了里屋,把关家老爹叫了起来。

    待吴氏引了郭浩儒进门,关家老爹已经穿戴整齐,只是一双眼有些泛红。

    二人寒暄过后,吴氏上了两杯茶,关家老爹开始讲起了交粮时的事情,郭浩儒先前从李氏那里已经了解大概,这次听得更为详细,他又于疏漏之处问了两个问题,待关家老爹说完,郭浩儒已经胸有成竹。

    “呵呵,这件事情我也知晓,是圣上令礼部主管,考察天下百姓学习大诰的情况,老哥勿要担心。”郭浩儒微笑着解释了一番。

    关家老爹和吴氏面面相觑,关家老爹狐疑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俺家秀秀要见的不是皇上,而是那个叫啥礼部的?”

    郭浩儒一口茶水险些喷出,他咳了两声,点头应道也可以这么说。”

    关家两口子同时松了一口气,别看在老三家面前说的多骄傲似的,他们心里其实一直没底,这下好了,秀秀要见的不是皇上,是那个叫礼部的家伙咧。

    在关家夫妻淳朴的心中,皇上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排在第二位的么,那当然是王爷了,关秀秀跟着燕王爷一起,那叫啥礼部的还不得低头哈腰的。

    郭浩儒连咳两声,岔开了话题,不然他怕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若是要跟关家夫妻详细的解说一番六部,只怕会越说越是糊涂因为这礼部考核……咳咳,总之,学生里也有几人要进京,所以这次凌云下场的提前了。”

    关家老爹一头雾水凌云?”

    吴氏没好气的用肘端一撞关家老爹的肚子就是咱家大宝!”

    关家老爹顿时恍然大悟哦哦,站在山顶吹风咧。”

    郭浩儒实在忍不住了,他偏过身子,以袖掩口,咧开嘴巴,笑的无声无息——关家夫妻实在是一对活宝啊。

    片刻之后,郭浩儒转过身来,揉了揉笑的生疼的肚子,顾不得正襟危坐维持他的夫子形象,腰部自然的瘫软在了椅子上,看着关家老爹有气无力的道凌……咳咳,大宝这次要考五场,陈学知要求尽量模仿乡试,也算给学生们个经验吧,所以要考五天,你们勿要担心。”

    关家老爹咧嘴一笑不担心,他叔,你在咧,我们有啥子担心的。”

    郭浩儒摇头苦笑,真是傻人有傻福,不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城里那些学生的父母可紧张的要死,县学附近的客栈都被定光了,甚至连酒楼的雅座也一抢而光。

    他们竟然全权托付给了他郭某人,哎,真不该感谢关家夫妻的信任还是感慨下的重担。

    看看天色不早,拒绝了关家夫妻留饭的美意,郭浩儒坚持要回家和李氏一起吃,他一步三摇的出了关家,回头望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关家夫妻的美意,负担还是挺重的啊,看来后,对关大宝的教导要更加严厉了。

    郭浩儒暂时是不敢叫关凌云了,他怕一出口先笑出来。

    待入了家门,看到李氏已经在灶房忙忙碌碌,郭浩儒登时颇为新奇,记得他刚入县学的时候,有几次临时,李氏总是抱着一本书,恹恹的蜷缩在椅子里,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外衣。

    他这娘子啊,自幼都是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的,也就是跟着他,才吃了这些苦。没了他和们,李氏就又恢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状态,捧着本书就能啃上一天,不到饿狠了,那脚是绝对不会下地的。

    这也让他一直悬心不下,可恶的是李氏每每当面答应,回头却依然我行我素。

    按照郭浩儒的想法,李氏定然以为他在外面用饭,便得过且过,又避过一场油烟之灾,他在关家夫妻面前坚持,也有盯着李氏吃饭的意思。

    现在看来,却是他多虑了,李氏当真是贤妻,只要他回家,就会亲手做羹汤。

    郭浩儒咳了声,唤道娘子,今日作何美味佳肴啊?”

    被灶火熏得两眼泛红的李氏一抬头,登时不高兴的道你了,我只做了和秀秀的饭食,没带你的。”

    郭浩儒……”

    若是用戏文唱出来,郭浩儒一定是两眼泪汪汪——娘子,你不要小生了!

    最后李氏黑着脸又往笼屉里加了两个馍馍,她这干粮都是有数的,多放上两个,意味着明后日就要提前蒸上一锅干粮。

    郭浩儒对自家娘子判断的分毫不,李氏在家事方面依然是得过且过,只是如今有了关秀秀,却是不好糊弄了。

    吃饭的时候,李氏也没给郭浩儒好脸,握着双公筷不断的给关秀秀夹菜。

    望着面前堆得冒了尖的小碗,和盘子里剩下的盖不住盘底的几根菜叶,关秀秀心虚的埋头进了饭碗里,不敢去看郭家叔叔那张幽怨的脸。

    李娘娘果然威武,顺娘娘者昌,逆娘娘者亡!

    吃罢了饭,郭浩儒还想与自家娘子温存一番,往日总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在眼前,他得维持做爹爹的威严,今天只要打发了关秀秀——

    他和颜悦色的看着关秀秀,温声道秀秀啊——”

    话未说完,一旁的李氏打断他道饭也吃完了,趁着天还亮,你早点吧,这是路上的干粮和给彬哥儿的回信。”

    郭浩儒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娘子,他,他竟然又一次被娘子给打发掉了!

    关秀秀看着郭家叔叔一只大手横在门板前,眼巴巴的望着婶娘的可怜模样,心中有些同情他,想着说上几句话拖延下,兴许郭家婶婶就改了主意呢,她轻声问道郭叔叔,你刚才要跟秀秀说?”

    郭浩儒此时正巴望着李氏改了主意,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啊?让你早点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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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果真妙极

    费章节(12点)

    (二更)

    大门轰然关上,若不是郭浩儒及时抽手,怕要被夹得青紫。

    关秀秀冷哼一声,男人果然都不是好。

    李氏拍了拍关秀秀的小脑袋,对于小徒弟的善解人意十分满意,方才那姓郭的样子甚是可怜,她心中一软,差一点忘记两人还在冷战中了。

    ……

    郭浩儒揣着干粮,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县城赶,走了半天,想起了关秀秀的信,他好奇的展信而看,上面碍眼的圈圈都被更换了,最下面的哼字依然明目张胆的占据了半壁江山。

    郭浩儒再次笑出了声,关家一家都是宝贝啊。

    他收好了信纸,心情大好,两腿虎虎生风,终于在关城门之前赶回了安肃县城。

    今日县学闭馆,他径直进入到了后院中,一眼看到了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围坐了一圈,郭志礼和关大宝埋头苦读着,郭志彬则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听到脚步声,郭志彬一下抬起头来,欢喜的唤道爹爹,你啦!”

    郭浩儒扬了扬眉,这小儿近来有些无法无天,一得了空闲便和那罗非,宋城厮混在一起,他本也有心教导,奈何长子考试在即,他一直忙于辅导。

    此时见了小儿巴巴的望着的样子,郭浩儒哪里不明白,这小子是在等着关秀秀的信呢!

    他心中一动,欺负不到娘子,欺负欺负小儿也不,故意应了声,又开口问道彬儿,你这一天都做了,可练字了?可读书了?”

    郭志彬急的团团转,根本没去听老爹问了,捉住郭浩儒的袖子追问道爹爹,信呢?”

    郭浩儒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的道信已经交给你母亲了。”

    郭志彬急的跳脚不是我的信,是秀秀,秀秀的信!”

    两个长兄同时抬起头,笑看着郭志彬被耍得团团转的样子,郭志礼也忍不住插了一脚,装模作样的问着关大宝凌云兄,你上次给令妹写信,可得到回音了?”

    关大宝为人憨厚,傻傻的问道信?信?”

    郭志礼瞪了他一眼,桌子下的脚狠狠踩下,这个傻瓜,肠子都是直的!

    关大宝后知后觉的反应,往日里郭志礼做坏事的时候,都会踩他的脚,他就得配合郭了回了回了,一共写了三大张呢。”

    可怜姆妈做的布鞋,三个月就要踩坏一双,幸好他人长的快,不然这鞋子坏的如此频繁,真不要如何跟吴氏解释了。

    郭志彬一听,顿时大急,关秀秀连关大宝都回信了,还是三张大纸,给他回得话,咋么都得六张,啊不,九张大纸吧?无不少字不不,还是三张好了。

    郭浩儒看把小急的满身汗,登时不敢再闹,若是病了,家里那贤妻还不得把他给休了!

    郭浩儒赶紧从怀里摸出了关秀秀的回信,郭志礼大感兴趣的凑了上去,他方才不过是玩笑,倒没想到关秀秀真的会回信,看来父亲母亲这一次玩笑是当真的了,真的要拿二人的徒弟一决高下。

    关大宝也新奇的凑了来,他那宝贝,究竟会说些呢?

    郭志彬两只手一拿到折叠的信纸,迫不及待的要打开,随即反应,张牙舞爪的把哥哥们往外一推,只是他人小力微,郭志礼和关大宝二人俱都纹丝不动,反倒连声催促他快些打开。

    郭志彬斗不过两个大的,又心急关秀秀到底写了,到底还是怏怏的打开了,那张大纸刚一展开,郭志礼便扑哧一乐,关大宝则是满脸涨红,自家小妹也实在是太——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郭志彬却叫了出来是秀秀写的!”

    郭志礼强忍住笑的确是她写的。”

    那个和平日里过年时家中贴的福字一般大小的哼字,真是绝妙啊,旁人想要模仿都无从下手。

    回过神来,郭志礼又忙不迭的去看关秀秀到底写了,小姑娘的字很大,三五行字,一眼扫过就看完了。

    郭志礼皱起眉,狐疑的又看了一遍,像是他这般大的少年最是敏感,郭浩儒和李氏都只当关秀秀小儿胡闹,他却品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弟弟贪玩,和新认识的三天两头的溜出去玩,有几次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给掩饰,他只当是小儿胡闹,反正也并未跑远,且那罗非,宋城都比弟弟大上两岁,又自幼在本城成长,是以他比较放心,一向并不多问,却并不清楚他们厮混的详情。

    从关秀秀的行文中,可以猜测出郭志彬写信的内容,定然是说他又花了多少多少铜板,请两个品了美味。

    若真是如此,郭志彬那两个,倒是要考校一番了。

    关秀秀还不,她这一封信成功的在郭志彬身边安插了一个钉子,还是全天候监控的那种。

    郭志礼咳了一声,道彬彬,你看,以后不能和罗非宋城一起出去了,要不秀秀来了,你就没钱请她吃了。”

    郭志彬的小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在和女色之间犹豫不决,半晌,他又看了一遍信,眼睛一亮,还是秀秀聪明啊,这不是说了么,下次出去,叫罗非和宋城出铜板好了。

    他这边刚下了决定,院子口就有人来唤,郭浩儒认出是陈学知身边的长随,立刻站了起来,那长随拱手作揖,恭敬的道我家大人有请,还请随我一行。”

    郭浩儒连道不敢,整理了一番衣袍后,喝令郭志礼看着郭志彬读书,又交代关大宝到了时辰记得去吃饭,便随那长随去了。

    陈学知没有住在县学里,而是在旁边买了个清静的小院子,郭浩儒也时常来此,称得上熟门熟路。

    进入院子,一眼便望到院中那棵虬枝峥嵘的苍松,郭浩儒便忍不住停下脚步,从苍盖如云的树下慢慢的走。

    昔日他家道未曾中落,人生春风得意的时候,喜欢江南水乡那一派繁华精致的水景,乃至到了今天,看到北方的苍松反倒更有感触。

    “哈哈,习文老弟不是总说喜欢我这小院么,老哥我做主,就送给你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炸开,让郭浩儒不由抬起头来。

    好友学知陈知松笑负手立于堂屋门前,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郭浩儒立刻加快了脚步,同时疑惑的问道木之兄,这是从何说起?”

    陈知松执着郭浩儒的手腕,豪气的道来来,进来说。”

    二人进入堂屋之中,分了主客分别落座,那长随识趣的上了两杯热茶后退下。

    郭浩儒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声好茶,同时又想起了在关家吃的那盏茶——读书人之间谈事之前先品茶,农户人家则是先说事,说的口干舌燥了,再把茶水一口喝下,当真是酣畅淋漓。

    郭浩儒唇角不自觉的带起一抹笑容,他来到这安肃县,最大的收获怕就是结识了关槐一家。

    陈知松注意到了郭浩儒的笑容,不由问道习文,有何可笑之处,说来听听?”

    郭浩儒放下茶盏,一五一十的道来,只说这读书人和农户人家的不同,陈知松拊掌而笑果真有趣至极。”

    郭浩儒心道,更有趣的还没说呢,譬如那凌云就是站在山顶吹风,礼部其实是个人,还有媲美福字的一声哼。

    郭浩儒又轻咳了两声,现在他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想到关家就想笑。

    为了掩饰的失态,郭浩儒淡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幼时祖父曾教导我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今时今日才算真正的懂了其中含义。”

    陈知松也随之一声长叹郭老当真是高风亮节,可惜——”

    他后面的可惜没有说出,郭浩儒被他勾起往事,二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半晌,郭浩儒强打笑颜,转移话题道不知木之兄方才所言何意?”

    “啊!”陈知松一拍脑袋,笑道险些忘了正事。”

    陈知松乃是北方人氏,却喜好吟诗作对,往往沉入伤秋悲月中难以自拔,和他那北方大汉的形象十分不符。

    这也是郭浩儒喜欢与之交往的原因之一吧,他生平喜欢有趣的人物,比如关家,再比如陈知松。

    陈知松叹了口气道习文兄,你可知我为何会来到这安肃县城任一个小小的学知?”

    郭浩儒何等的聪明,单这一句提示,他便读出了陈知松的言外之意——当初陈知松为了方便照顾老父,特意申请了移亲就养,从京城那等繁华之地到了这偏僻的县城,看来依旧和他的老父亲有关,郭浩儒轻声道木之兄,莫不是?”

    陈知松连连点头,“没,我当初以堂堂庶吉士的身份到了这个偏僻县城,为的就是照顾老父,那时父亲尚可生活自理,现在父亲行动不便,我已决定辞官回归故里。”

    郭浩儒惊愕的站起,劝解道木之兄这是何必,大可辞官终养!”

    陈知松一脸苦笑习文啊习文,我这从八品的小官,还有必要留着么?”

    ……

    我大明朝疆域广阔,行走不便,又规定不能在籍贯做官,朝廷很体贴官意啊,为了方便官员照看父母,一共有三种迁就方案,第一种就是移亲就养,就是用高官换低官,但是可以迁移到家乡的相邻省府,第二种辞官终养,就是先辞官回家给父母养老送终,守孝完了,再做官,但通常是人了,原来的官位早就被人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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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给儿媳的聘礼

    费章节(24点)

    (一更,15粉)

    郭浩儒只能陪着苦笑两声,看来陈知松心意已决,他是无法再劝了。

    陈知松又道习文兄,我已经决定,等这次考试完毕,就向上面举荐你为新任学知!”

    郭浩儒刷的一下站起,不敢置信的盯着陈知松,半晌,他复又缓缓坐下,神情复杂只怕要辜负木之兄好意了,上面不会同意的。”

    陈知松面容一正习文兄何必如此丧气,这几年来,蒙中幼童的学习水平如何,你我还不心中有数么,这次小考,安肃县学必然一飞冲天,我还要感谢习文兄成就了老哥的官声美名。”

    陈知松长身站起,对着郭浩儒正经一拜,郭浩儒连忙托起他的手臂,连道不可。

    陈知松顺势站直身体,指着外面的苍松小院,豪爽的道习文兄担了学知之职后,这个院子就算是我送习文兄的贺礼了!”

    郭浩儒再次摆手,连连推拒这可如何使得,承蒙木之兄帮忙,赏了小弟一口闲饭,聊以养家糊口,习文已经心满意足,如何还敢言及其他!”

    陈知松单手抚着颌下三寸长须,笑道我身家如何,习文兄怕是还不清楚,山西大同陈家,那也是赫赫有名的望族了,你我相知几年,这个小院子实在不算。”

    郭浩儒依然坚拒不受不不,木之兄,小弟实在不能要。”

    陈知松板起脸道难道你就一直让嫂苟居乡下?听说,嫂当年出身也是极贵吧。”

    把娘子接到身边来?

    郭浩儒心中微动,面现犹豫之色,他自然而然的望向了窗外,那一棵松树霸占了半个院子,清净悠闲之气扑面而来,他可以肯定,李氏一定爱极这里。

    若是在松树下摆放上一张藤椅,拿上一本书,暖暖的晒着太阳,该是何等的惬意。

    陈知松看出郭浩儒的意动,趁热打铁的道习文兄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不妨把那《李太白诗集》作为老哥的临别赠礼,若是可以,再加上那本《白氏长庆集》——”

    陈知松意犹未尽的说了十几本郭浩儒珍藏的书籍,抬起头,恰好对上郭浩儒瞪圆的双眼,不由讪讪的摸了摸的鼻子,“这个,这个,老哥好像有些贪心了。”

    郭浩儒怒极反笑木之兄莫不如把我那一箱子的书都给搬走吧!”

    陈知松登时大喜,“当真?”

    郭浩儒兜头一口啐了做梦!”

    那箱子书可是他家娘子的心肝宝贝,若是都给了出去,怕是郭某人以后都要睡地上了。

    郭浩儒看着一双眼瞪得如同牛眼的陈知松,面色一缓不过,若是只要一本《白氏长庆集》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陈知松咬紧牙关不行,最少也要一套《李太白诗集》!”

    郭浩儒坚决摇头不行,只能是《白氏长庆集》!”

    陈知松眯起眼睛《李太白诗集》。”

    郭浩儒双唇抿紧《白氏长庆集》!”

    二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宛如闹市中的泼妇一般,到得后来,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声音再回响李太白!”“白长庆!”

    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二人进行学术之争,探讨李太白和白长庆二人,谁在历史上的地位更高,哪里会想到这两位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却是如商贾一般讨价还价。

    陈知松最终败下阵来,他从口袋中摸出地契往郭浩儒面前一拍,怒气冲冲的道给你!我的长庆集拿来!”

    郭浩儒一怔,脑袋一下清醒,他嗫嗫的道木之兄——”

    陈知松咧嘴一笑怎地,你还想反悔不成?!”

    ……

    郭浩儒走出了院子门,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郁郁葱葱的松枝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捏紧了袖口,里面的房契仿佛重若千钧。

    他的精神一阵恍惚,这个清静的小院子,以后就是他的了?一本书换了一个院子,感觉那么不真实。

    郭浩儒回到了的院子里,拖着脚步走到石桌旁,一屁股坐了下去,不放心的又摸了摸袖口,单手撑腮,长吁短叹起来。

    恰好几个小的吃了饭,看到他这幅样子立刻围了上来,郭志礼皱眉问道父亲,何事烦恼?”

    郭浩儒抬起头,招了招手,让大儿在身边坐下了,从离开京城开始,他怕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孤儿寡母无以为继,一直有意识的培养郭志礼的独立能力,平日家中有事,也并不瞒着这个长子。

    郭浩儒伸手从袖中取出房契拍到了桌子上,用手一指东南方向以后,陈学知大人的院子,就是咱们的了。”

    郭志彬欢呼一声,立刻扑了上来,拿起地契看了又看,关大宝亦是面露喜色,他纯属替老师高兴。

    唯有郭志礼,眉头皱起,询问道家中银钱紧张,父亲一向身无长物,难道——是用家中的藏书抵资?!”

    郭浩儒大吃一惊,长子素来聪明伶俐,却没想到精明到了这个份上,他下意识的反问道你怎?”

    郭志礼理所当然地道陈学知每次来咱们这里,那双眼睛就跟黏在了书箱上一样,怕只有爹爹没看出来吧!”

    郭浩儒恍然大悟,一脸汗然,他观察竟不及大儿仔细,话已说开,郭浩儒索性光棍到底哎,我答应了赠送陈兄一本《白氏长庆集》。”

    郭浩儒一脸缅怀这书其实是你母亲的陪嫁,当初嫁便说,若是有女儿,将来都要做女儿的陪嫁的。”

    郭浩儒顿了下,又道若是没女儿,就给你们充作聘礼。”

    其实李氏的原话是,充作聘礼再叫儿媳陪送,总归不吃亏,只是说出来有损娘子的慈母形象,还是他清楚就好。

    郭志礼叹了口气,小大人一样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安抚他道那也没法子了,古人云,君子一诺,千金不换,父亲既然已经应允,就要做到。”

    长子有理有据,郭浩儒正大感安慰之际,郭志礼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父亲就全当陈学知是您那无缘的儿吧!”

    关大宝扑的一声笑了出来,郭浩儒怒瞪大儿一眼,郭志礼一脸无辜,没人注意到郭志彬的双唇轻动两下,眼睛盯着手上地契,喃喃道秀秀的——”

    因第二日就要上场,孩子们被郭浩儒早早的打发了去睡觉,一共两间房,郭浩儒独自占了间小的,大的那间卧房三个孩子同睡,同时又充当着书房,因孩子们年纪尚小,也并不拥挤。

    睡至半夜,郭志礼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立刻翻身而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楚墙角的瘦小身影,立刻出声斥道志彬!你不睡觉,在做呢?!”

    他一出声,连带着关大宝也醒了,关大宝为人仔细,他穿好鞋子,又燃着了灯烛,屋子里马上明亮起来,却见郭志彬矮着身子在书箱前,书箱里的书本被他翻的乱七八糟。

    郭志彬站直身体,义正言辞的道母亲说了,那是给秀秀的书,不能叫爹爹拿去卖了!”

    郭志礼啼笑皆非,母亲只说是给儿媳的聘礼,又没说是大儿媳还是小儿媳。

    关大宝更是哭笑不得,自家妹子也太有行情了。

    郭志礼套上鞋子,趋步到了郭志彬身前,压低了声音斥道你小孩子懂,爹爹已经答允陈学知,就定然要做到!”

    经过了关秀秀的大字报的暗示,郭志礼已经非常自觉的承担起了为人兄长的职责。

    郭志彬瞪圆了黑漆漆的眼睛,反驳道爹爹只说要给陈学知一本《白氏长庆集》,又没说是宋版的,我们抄录一份好了,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嘛。”

    郭志礼瞪着弟弟,这小儿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了得,长大可如何是好!

    他毫不犹豫的道好,凌云,你铺开纸墨,我们分别来写。”

    关大宝半张嘴巴,从看热闹的一下成了共犯,他就,有坏事,郭家老大从来不会放过他——郭志礼很清楚,看在关家老爹的面子上,郭浩儒的责罚也会轻上三成。

    三人铺开纸墨,一人占据了桌子一角,白长庆的诗,关大宝和郭志礼早已经烂熟于心,二人看一眼诗名便运笔如飞。

    郭志彬只有一手好字拿的出手,他认认真真的抄录着,一个时辰的功夫,三个孩子已经合力抄录完了厚厚一本《白氏长庆集》,接下来关大宝望着一桌子的纸张傻了眼装订还好,可这封皮如何是好?”

    若是连封皮也弄虚作假,却是要被人一眼识破了。

    郭志礼当真杀伐果决,他刷的一下撕下原版的封面,急的郭志彬哇哇大叫大哥!”

    郭志礼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好都留下来了,区区封面丢了又如何!”

    郭志彬怏怏不乐的配合着两位兄长把一本书重新装订了起来,至天快明时,终于大功告成。

    大爱郭志礼啊~有同好的举一下手,咱们组团去围观美少年。

    郭浩儒来叫几个孩子时,看到他们眼圈泛红,还以为他们担心考试,一夜未睡,柔声又安慰了几句。

    三个孩子紧张的看着郭浩儒走到书箱前,翻找片刻后,不疑有他的拿走了那被调了包的《白氏长庆集》,同时松了口气。

    说是尽量模仿乡试,也不过是把下场的延长,毕竟这次县考的都是些少儿,磨练一下耐性就好。

    郭浩儒牵着郭志彬的手,看着郭志礼和关大宝进了场,又和其他送子弟来考试的士绅们打过招呼,便和陈学知一起,到了县衙中,静待考试结果。

    这次考试,由何知县主考,为了避嫌,陈学知并不题目内容。

    郭浩儒将《长庆集》交给了陈知松后,便自行到角落里坐了下来,他的十指攥着杯子,手背青白,虽然他口中说不过是让孩子们练习一下胆量,心中却未尝没有抱着一丝期望,希望郭志礼和关大宝能够一举中的。

    待到锣声响起,代表着第一场考试的终结,郭浩儒终于出了一口长气,当年他下场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紧张。

    一旁的郭志彬早已经酣然入睡,郭浩儒的外衫密实的盖在了身上。

    郭浩儒辞别了陈知松,去领了郭志礼和关大宝回家,嘱咐烧饭的婆子整治两个肉菜,半大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见肉就跟狼似的,六只眼睛都在冒着绿光。

    只是半大的小子同时也是最爱惜羽毛之时,若是堂而皇之的去抢夹,却又自觉跌份。

    郭志礼当仁不让的给夹了块肥瘦相间的梅菜扣肉,笑眯眯的道子曰,肉食者鄙,不才,故而食肉。”

    关大宝眨了眨眼睛,坦然的也夹了块肉道志礼兄言之甚是有礼,吾听之如绕梁三日,三月不识肉味,现在正要好好尝尝这块肥肉究竟是何等妖孽。”

    郭志礼才思敏捷,马上又有了新招朱门酒肉臭,如此秽物,就让为兄替你们解决了吧。”

    “何不食肉糜?读的时候一直难于理解,今日需亲身验证一番,这肉糜和普通的稀粥究竟有何区别。”关大宝一脸深刻的研究模样,夹了一块又一块的红烧肉,一本正经的捣成了泥。

    郭志礼聪颖**,关大宝基础扎实,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转眼间那一盘子的梅菜扣肉和旁边的红烧肉俱都被瓜分干净。

    郭浩儒的筷子愣是半天没伸出去,听两个亲传弟子绕的云里雾里,还在纳闷,这都玩意,都是教的?

    郭志彬先还觉得好玩,待看到两盘肉都被抢了个精光,登时大恼,六岁小儿的优势瞬间体现了出来,他干脆的张开嘴巴,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投诉着两位兄长的惨无人道呜——肉——”

    郭浩儒手忙脚乱的哄着小儿,转头瞪着关大宝和郭志礼你们是做哥哥的!”

    郭志礼和关大宝对望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到手的肥肉又拨出去了些。

    看到的饭碗被泛着油光的五花肉堆满,郭志彬的眼泪瞬间止住,筷子闪电般伸向了一块梅菜扣肉。

    刚到嘴边,郭志礼笑眯眯的问道志彬啊,哥哥不是给你讲过了孔融让梨的故事了么?”

    郭志彬的筷子连停都没停一下,一旁的关大宝赶紧提供友情火力支援连我们家秀秀都恐龙让梨呢,每次我,都给我夹腊肉。”

    关秀秀果然是郭志彬的死穴,郭志彬的手一僵,郭志礼面露喜色,关大宝心头百味。

    郭志彬犹豫半天,关秀秀一直是他的假想敌,总而言之,关秀秀能做到的,郭志彬也一样能做到,关秀秀做不到的,郭志彬可以理所当然的不会。

    郭志彬一咬牙,在碗里拨拉半天,挑挑拣拣,终于选出了两块明显比旁的肉都要小上一圈的扣肉,心不甘情不愿的夹到了两个兄长的碗里,忿忿道肉食者果然够鄙!”

    郭浩儒睁大了眼睛,小这是出息了,教他的也学会活学活用了!

    郭志礼一敲弟弟脑袋呢,哥哥们都让着你呢!”

    关大宝一脸羡慕的看着郭家,郭志礼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对郭志彬动手动脚,为啥他家就是个呢。

    关秀秀打了个喷嚏,吴氏立刻问道咋了,吹了凉风了?”

    关秀秀摇摇头,抽了抽鼻子,继续背诵大诰,虽然没人说背不熟会有不好,她却本能的产生了危机感。

    吴氏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片刻后回转,往关秀秀面前放了一碗姜汤荷包蛋,催促道快吃,放了红糖的!”

    关秀秀嘿嘿一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的姜汤一入肚子,浑身立刻变的暖洋洋的,她笑道也不哥哥考的样了。”

    吴氏眯起眼,手中拿着根线头找着针眼,漫不经心的道怕啥,考不就回家种地。”

    关秀秀张大嘴巴,手里的勺子当的一声撞到了碗壁上,她结结巴巴的道姆,姆妈,你不是要哥哥考状元的么?”

    吴氏白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当姆妈是傻子呢,全国多少才子都去考状元啊,最后就那么一个,就你哥那榆木脑袋。”

    吴氏顿了下,慈爱的看向小女儿若是你和你哥哥的脑袋调换一下,十个状元也给姆妈考了。”

    关秀秀拉长了脸姆妈,你的意思是我长了个榆木脑袋就没事是吧。”

    吴氏赶紧讪笑两声,岔开话茬,她就生了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关秀秀吃了半饱,开始边玩边吃,寻思着这么说,姆妈也并没有对哥哥寄予很高的厚望,如此她倒是放心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科考的残酷性,那是会把赶考的书生的家人都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恶鬼,会把一家人都拖入贫困的深渊。

    关秀秀打了个饱嗝,低头看向剩下的半碗红糖水,心不在焉的想着,还是在家种地好啊,上鸡窝掏个蛋,切点新姜,妥妥的一碗姜汤荷包蛋。

    转眼三天了,是孩子们最后一次下场,经过了三天的等待,郭浩儒明显没有第一天那么急躁了,重头的八股文,经论都考完了,剩下的还有一门帖诗。

    郭浩儒寻思着不若现在找出几本书来,等关大宝和郭志礼出来,再给他们好生讲讲,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郭浩儒看了眼身旁睡的死沉的小,没有惊动郭志彬,对着陈知松拱了拱手,悄无声息的走回到了的屋子。

    到了书箱里一阵翻找,一本没有封面的书映入眼帘,郭浩儒登时颇为奇怪,他顺手拿了起来,翻阅两页后勃然大怒,孽子!

    郭浩儒怒气冲冲的回到了书堂中,揪起了睡的迷迷糊糊的郭志彬,对旁边的陈知松满含歉意的说了句告罪,扯着的耳朵回到了房中。

    待关大宝和郭志礼,郭浩儒已经问清楚了口供,小儿满口狡辩,只说是他一人所为,却不想想,他家大儿何等机警,小儿想瞒过自家哥哥,简直难如登天。

    郭志礼倒也痛快,一五一十的说了,他可没讲哥们义气,关大宝掌灯,关大宝研墨,关大宝执笔,只差说上一句,关大宝才是主谋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至理真言被郭志礼发扬到了极致。

    郭浩儒当然不会尽信郭志礼的话,他看向关大宝,和颜悦色的问道凌云,礼哥儿说的可对?”

    关大宝不擅说谎,面对郭浩儒温和的目光和郭志礼警告的视线,仿若身处冰火两重天,郭家父子一文一武,当真是各有手段。

    关大宝低下头,吭哧吭哧的道是,就是这么回事儿。”

    好样的!关大宝!

    不愧为背黑锅专业户,郭志礼一脸激赏的看着的头号盟友。

    郭浩儒猛然一拍桌子胡说!大宝何等老实,会做出撕掉封皮的事情!”

    关大宝顿时感激涕零,师傅明察啊,徒儿的确是被那姓郭的恶徒胁迫。

    郭志礼一脸惭愧我见凌云兄和弟弟已经辛辛苦苦的抄录好了诗集,实在不忍就此功亏一篑,才痛下此手,还望父亲原谅。”

    郭志礼一揖到底,看的旁边的关大宝和郭志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厮简直阴险狡猾至极,转眼成了为赴汤蹈火的大义之人了。

    郭浩儒阴沉着脸,冷声道也就是说,你们三个是共谋,人人有份了对吧。”

    郭志礼不言不语,关大宝不敢言语,郭志彬看看两个大的,把脖子往回一缩,天塌了的话,还是让哥哥们去顶吧。

    郭浩儒一甩袖子走走,你们即刻跟我去陈学知府上道歉,他若是原谅你们便罢,否则,哼哼。”

    三个小的如同一串粽子,老老实实的跟在了郭浩儒身后,到了不远处的陈家,进了院子,在郭浩儒心仪的松树下被强令跪成了一排。

    陈知松从窗口看到,立刻大步行了出来习文兄,你这是做?!”

    啊啊啊,大爱郭志礼,有木有同好啊,报名报名,咱们一起组团去参观美少年!

    P,更新暂定为中午12点一更,六点二更,每天两更,有加更会放入其中一章之内,也就是说正常更新是三千字,加更后为六千字,标题会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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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大明太子

    费章节(12点)

    (二更)

    郭浩儒羞愧的拱了拱手,低下头道惭愧啊,木之兄,这几个孽障竟然偷换了那本《白氏长庆集》!”

    郭浩儒一边说,一边以袖掩面,递出了那本没了封皮的《长庆集》,陈知松大是惊奇,立刻接了,翻看了两眼后,直接奔回了内室,片刻功夫,取了那本伪造的出来。

    翻看内页,猛的一看,两个字体还挺像的——这本《白氏长庆集》珍贵在版本为宋代流传下来的,里面的字体到不如何出众,只是标准的小楷罢了。

    再往后翻,便看出端倪了,后面的字体略有些潦草,明显是为了应付差事而临时写出来的。

    最后的一部分,字体又重新归于端正,只是过于板直,失了灵动。

    郭浩儒忍不住道都是我教子无方,还请木之兄收起这本珍本吧!”

    陈知松大笑出手,把那本没了封面的《长庆集》退回给了郭浩儒,拍打着手中那本假货道这本倒也有趣,让我来猜猜,都说郭家二写的一手好字,最前面的是不是志彬写的?”

    郭浩儒双手拱起惭愧。”

    陈知松笑眯眯的抚着胡须,又道郭家大颇有急智,中间这有些率性的字迹应是志礼的手笔吧?无不少字关家为人方正,最后的几页定然出自凌云之手!”

    郭浩儒越发惭愧木之兄谬赞了,分明是志礼狡猾,凌云古板。”

    陈知松哈哈大笑,又把伪册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一拍书册道我看这本甚好,汇集了三位高足的字迹,极有收藏价值啊。”

    郭浩儒简直无地自容了,他伸出脚,把跪着的三人一人踹了一脚,“孽障,还不谢谢学知大人!”

    陈学知赶紧搀起了几个少年哎呀,习文兄,说不得他们三人之中将来就要出一位阁老呢。”

    郭浩儒苦笑木之兄何必再打趣我,阁老不阁老,现在就得认。”

    郭志彬最是机灵,他见给关秀秀的聘礼保住了,立时拜了下去,脆生生的唤道请学知大人多多见谅,彬儿知了。”

    郭志礼和关大宝对望一眼,一起拱手作揖,老老实实的道歉。

    陈知松笑着受了他们的礼,突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道习文兄,他们三人为何要行这李代桃僵之法啊?”

    郭浩儒一怔,他从了书被掉包后,一路呕心沥血的拆穿了三人的把戏,却忘记问上一句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此时听到陈知松问起,不由也好奇的望了。

    郭志彬小儿嘴快,马上答道因为书是娘亲答应给秀秀做聘礼的,所以不能给你。”

    郭志礼掩住双眼呻吟一声,关大宝羞愧难当的别过脸去。

    偏偏陈知松又好奇的多嘴问了一句秀秀?谁是秀秀啊?”

    关大宝满脸涨红,上前一步,嗫嗫的道正是舍妹。”

    郭浩儒已经傻了眼,这家丑是彻彻底底的扬开了。

    陈知松抚掌大笑,一双眼贼溜溜的在三个少年身上扫来扫去,在脑中想了一下穿着女装的关大宝和郭志彬在一处的情形,又不厚道的想了一下郭志礼和女装的关大宝,眉开眼笑的道甚妙,甚妙啊!”

    关大宝被陈知松注视的简直无地自容,早就不帮郭家动手了。

    郭浩儒灰溜溜的带着三个不成器的徒弟回了房,严令他们好生读书,三日内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这个惩罚算是极重的了。

    需知要考最后一科,考完第二天,也就是后天,就可以出成绩,少年人第一次下场考试,如何不心急成绩如何!

    考生的成绩又会全部列在县衙前的长案上,按着成绩取名次,念到的名字的时候,那是何等的荣光。

    少年得志,不外如此。

    偏偏郭志礼和关大宝又反驳不得,二人化满腔悲愤为动力,几乎一头钻进了书册之中。

    郭志彬也被强制勒令练习大字,郭浩儒了,这个小在读书一项上并无出众之处,又不像是关大宝那般肯下苦工,幸好还写得下字,不妨就叫他多练练,也好磨合一下他坐不住的性子。

    ……

    今儿个是县学里出成绩的日子,关家人早早的起了床,敞开了大门等着郭浩儒,关家老爹早已经和郭浩儒说好,无论中与不中,都要早早的来报一声。

    等到日上中天,关秀秀蹑手蹑脚的打来了两碗茶,给眼巴巴的看着大门的吴氏和关家老爹一人面前放了一碗。

    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传来,吴氏一喜,推开了关秀秀的手,提起裙摆就向外冲去,却在门口止住了脚步,狐疑不定的看着外面的一队军士。

    当先的军士扫了母女二人一眼,拱拳道敢问大嫂,这里可是关槐关家?”

    吴氏惊疑不定的点了点头,关槐察觉有异,也从院里奔了出来。

    那军士笑道大嫂莫怕,我是燕王麾下副将,我们是来带着府上千金入京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抽出了一纸公文递了,关槐伸出手,又赶紧缩回,在身上蹭了两下,才翼翼的接了,看了半天,又递给了一旁的吴氏。

    吴氏扫了一眼,干脆的给了关秀秀。

    那军士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啧啧称奇,这一次的任务他也隐约有些了解,只是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六岁小女竟然背诵的下整部大诰,却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了。

    只是此时看了这一家人的样子,不免有些信了,至少这六岁小女识文断字,已是无疑。

    关秀秀仔仔细细的看去,公文的字体十分方正,她断断续续的读着,最后视线落到了落款之上,那一枚血红的大印上只有四个字,燕王朱棣。

    关秀秀一下睁大了眼睛,新奇的看了又看,天啊,这可是皇上的大印,不不,是以后的皇上的大印。

    关秀秀看了又看,最后恋恋不舍的把公文交还,对着爹娘点了点头。

    那军士对着吴氏一点头还请大嫂为她打点一下行装,我们即刻启程。”

    吴氏还没缓过神来,下意识的按照那军士的命令去做,关秀秀在一旁不时的提点着姆妈,我那条百褶裙别忘了给我带上,还有大诰和纸笔——”

    她老道的提点着,吴氏仿若一个木偶,操纵的线全部在小女手中,关秀秀一句话,吴氏就一个动作,二者配合无间,很快打点妥当。

    那军士伸手接过了吴氏整理好的两个包裹,又伸手牵过关秀秀,对着关家夫妻略一点头那我们就走了。”

    吴氏望着女儿逐渐远去,乍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事情,她家秀秀,就这么进京了?

    也没燃上一挂鞭炮,也没敲锣打鼓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

    一阵心悸猛然传来,胸口变的空荡荡,她心中一阵恐慌,秀秀就这么走了?

    她开始担心不已,秀秀在路上会不会吃不好?会不会想姆妈想的哭了?

    ……

    关秀秀此时没有半点紧张,随着那军士一路到了村口,看到官道旁停了一架马车,马车看上去颇为普通,灰色厢身,上面蒙着油布,车帘垂下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马车两边,则是两队鲜衣怒马的军士,均是全服披挂,带着铮亮的红缨头盔。

    关秀秀一怔,若是为了接她而来,如此的郑重其事似乎过了。

    那军士牵着关秀秀的手到了马车边,松开手,拱手行了一礼,轻声禀报世子,女童已经带到。”

    一个清爽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让她上来。”

    军士恭声应了,低头打开了车门,关秀秀视线一空,瞬间腾空而起,被军士抱上了马车,车门随后关上。

    关秀秀眨了眨眼,打量着车内,和外面所见的普通样子大是不同,车内颇为宽敞,车厢四面都铺了凉席,车厢一角还放置了冰盆,另有一锦绣软榻,一黄梨木的书桌。

    足可容纳八人的车厢内,此时却只有一个人。

    关秀秀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车厢内的少年身上,后者同样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和那日微服而出的少年又有所不同,眼前的少年一身浅黄里衣,胸前挂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双脚只穿了一双白袜,漆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了肩头,懒散的靠在了软榻之上,手里随意拿了一本书,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的看着她。

    砰,砰,砰,关秀秀耳边清晰的传来了的心跳声,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就是燕王世子,未来的大明太子!

    整个大明王朝中,一个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统治者,此时此刻,正穿着家常的便服,非常随意的歪坐在她的面前,仿佛不过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哥哥。

    关秀秀再次眨了眨眼,感觉如此的不真实,让她忍不住怀疑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一个幻像。

    燕王世子朱高炽伸出手,五指张开,在关秀秀睁圆的大眼睛前晃了晃,打趣道那天胆子不是挺大的么,今儿个成哑巴了?”

    当当当,大明朝的皇帝预备役之一正式登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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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燕王世子

    费章节(12点)

    (一更)

    在大明朝的诸多亲王之中,燕王朱棣是极有权势的一位,洪武皇帝亲自将这个骁勇善战的的领地册封到了北疆,为的就是对抗大明朝的夙敌,彪悍的蒙古诸部落。

    燕王朱棣也是在亲王之中领兵最多的一个,是一位真正的实权亲王。

    然而作为燕王世子朱高炽的日子,却没想象中的那么舒心。

    燕王朱棣雄才伟略,对于继承人的要求自然比较高,没有一个虎父希望的是犬子。

    因此,燕王世子朱高炽的少年时代,一直在学习中度过,虽然衣食住行都是上上等,却过着三更眠五更起的辛苦日子。

    而近几年,随着洪武皇帝的日渐老迈,皇太孙尚不足以自立,对于几个能干的,就起了疑心。

    像是这次的万寿节,名为贺寿,实则考察,姚便推断,这次他很可能会被作为质子扣押。

    他那几个弟弟本就喜欢在父王面前表现,若是他一直不得返回北平,这世子之位危矣。

    朱高炽忧心忡忡的上了路,出了北平后,路过保定府,想起了上次和两个玩伴一起,纵马狂奔的往事,不由心中一动,上次遇到的那个小丫头似乎也要进京。

    若是路上捎带着这么个有趣的小丫头,却也不。

    如此想着,朱高炽便令禁军直接掉了个头,把关秀秀直接接上了马车。

    只是他却颇有些失望,小姑娘身上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似乎消失了,从上了车开始就愣愣的坐在一角,连视线也不敢抬起。

    朱高炽百无聊赖的翻着书页,寻思着是不是到下个大城的时候,就把小姑娘丢下,随便喊个军士把她送。

    关秀秀还不已经成了鸡肋,从上了马车开始,一旁的少年那修长的身体,懒洋洋的坐姿就在不断的提醒着她并非一个人,只要一想到那是大明朝未来的储君,关秀秀心中就不断的打鼓。

    那可是开口砍人脑袋跟砍庄稼一样的未来皇帝。

    关秀秀屏声静气,使劲的缩着身体,跪坐在车厢的一角,不断的弱化着的存在,希望不要打搅到旁边的少年。

    只是她此时到底年幼,跪了一时三刻,双脚已经发麻,到了后来,纵然她意志坚强,却也控制不住身体开始左摇右摆。

    恰于此时,马车车轮压过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关秀秀身体猛的向前扑去,哎呀两声叫唤同时响起,关秀秀吓得慌乱的挥舞着手脚,只想赶快避到一边去。

    在这毫无章法的乱拳中,朱高炽又连吃了几记花拳绣腿,半晌之后,两个人终于分开,朱高炽揉着脑袋,满脸痛苦的看着小姑娘,无奈的嘱咐道你坐稳当点。”

    缩回到车厢角落的关秀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她还活着!

    在关秀秀学习过的大明律和大诰中都义正言辞的说了这么一句,欺君之罪是万恶之首,有一千个脑袋就要掉一千个脑袋的大罪。

    而她刚才做了比欺君之罪更过分的事情,她,她拳打脚踢,把未来的储君殿下一顿好打,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关秀秀本就有顺着竿子往上爬的本事,当下松了口气后,顿时就放开了,她屁股往后一坐,两条小腿直接很没规矩的伸到了前面来,哎呀呀,果然还是靠坐着更舒服,关秀秀美滋滋的想着。

    她把包袱拽了,把那本厚厚的大诰翻找了出来,旁若无人的开始诵读起来。

    她以前为了家中生计,不得不往返在各大布庄里揽活的时候,就深深的明白了一点,关键时刻,人只有靠。

    像是一些绣娘,和掌柜的们有着亲眷关系,平时一些轻巧的活计很容易就揽到了,但是若是碰上复杂的图样,她关秀秀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朱高炽先是被小姑娘撞了一下,整个人都撞到了车壁上,后来又被一顿好打,虽然不疼,却搞得他晕头转向,刚刚缓,便听到耳边的读书声。

    小女孩的声音娇嫩悦耳,仿佛大珠小珠落了玉盘,听起来甚是好听,朱高炽不知不觉被她的声音吸引,原本枯燥乏味的大诰似乎也变的有趣起来。

    不知不觉的,那一本厚厚的大诰,关秀秀读了三分之一,她是从书的中部开始读起来的,就是因为后面还有几篇李氏尚未给她讲熟,读起来也不免磕磕巴巴户部侍郎郭,郭旦等人串通舞弊,吞盗官粮——”

    朱高炽一愣,郭旦?这是谁?

    又往后听了听,礼部尚书赵冒,刑部尚书王心由,兵部侍郎王志等人亦被牵连在内。

    大诰这玩意是祖父亲自编纂的,父亲为了讨祖父欢心,大诰的各项律条,他们几人都是惯熟的,这个案子听起来十分之耳熟,里面的犯官却似乎换掉一批,除了兵部侍郎王志,余人全部像是冒名顶替的。

    朱高炽越听越不对味,加上关秀秀的声音开始磕磕巴巴,远不如最初阅读时流利,便像是河流之中突然出现了诸多巨石,撞一下,水珠飞溅,扰的人心烦意乱。

    耳边如同一只蚊虫不断飞绕,朱高炽终于忍不住了,他修长的手向外一伸书给我。”

    关秀秀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状态,燕王世子的话她压根没有听到,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朱高炽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喂,把书给我!”

    关秀秀一惊,吓了一跳,她东张西望的看了两眼,一双大眼睛偏偏略过近在咫尺的燕王世子,搞得朱高炽啼笑皆非,他坐直身体,伸出长臂,在关秀秀的小脑袋上重重的弹了一下,笑骂道找呢,难不成你还以为出妖怪了?”

    关秀秀张大嘴巴,傻傻的看着朱高炽,伸出小手,指了指的鼻尖你在跟我?”

    朱高炽忍不住又敲了一下她的头废话!”

    他不耐烦的道还不把书拿!”

    关秀秀应了声,翼翼的把书合上,用袖子把封面按了又按,这可是个宝贝,将来家里人若是有人犯事,可以罪减一等呢!

    朱高炽看她那等宝贝模样,磨磨蹭蹭的还不把书交,心中无名火起,直接冲了,把书从关秀秀手中抢了,关秀秀惊呼一声,恼怒的瞪着朱高炽。

    朱高炽登时反应,竟然和一六岁小儿一般见识了,不禁颇有些颜面扫地,他咳了两声,拍了拍手中的大诰我听你方才读的有误,我帮你纠正纠正。”

    这句话仿佛一句咒语,刷的一下,愤怒从小丫头的脸上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感激。

    朱高炽轻易的读出了“你是好人!”四个大字,顿时啼笑皆非,这臭丫头变脸还真快。

    朱高炽翻到了关秀秀读过的那页,一见之下,不由轻笑出声,郭桓读成旦,赵瑁成了赵冒,最可笑的是兵部侍郎王惠迪,被小丫头投机取巧成了王心由。

    朱高炽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朗声读了起来,一,车厢内原本甜糯喜人的女童之声变成了清脆爽朗的少年之声。

    几名贴着车厢行走的军士彼此对望一眼,同时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狐疑之色,咱们世子,这是闹的那一出呢?

    在抵达保定之前,车厢内一直安静无声,而从接了小姑娘后,里面便没有消停过。

    从那一声男女二重唱的哎呀开始,军士们便开始竖起了耳朵——慢慢旅途,又顶着偌大的日头,实在无趣。

    乃至那悦耳的小女声音响起时,几名军士不知不觉的竟然逐渐靠近了马车。

    现在世子殿下又亲自读起书来,可是那内容,分明是小丫头读过的啊,几名军士心中同时起了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难道那小女孩,在教世子读书?

    朱高炽读了一遍,想了想,看着关秀秀道你来读一遍。”

    这正是平日里他的老师给他上课所用的法子,先教一遍,然后让他来读一遍,有不会的地方,再进行重点讲解,如此效率极快,也逼的他不得不集中注意力——若是走神了,可就记不住了。

    老师们都是对父王负责的,每天都会忠实的禀告世子的学习进度,艾,做一个世子的压力真的很大。

    朱高炽眉眼挑起,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终于也可以考校旁人一回了!

    关秀秀抿紧双唇,郑重的接过了朱高炽重新递的大诰,李氏也并非全然的一味教她律法,偶尔也会穿插一些做人的知识。

    比如三人行必有我师,一字之师,潜移默化的给关秀秀灌输了一个观念——徒儿,你要尊重为师啊。

    在关秀秀的眼中,燕王世子朱高炽给她讲解了一番,就是她的老师了,既然是老师,那当然要敬重无比。

    关秀秀重新读了起来户部侍郎郭桓,郭旦等人串通舞弊,吞盗官粮——”

    朱高炽的眉眼再次的扬了起来,这一次扬的更高,少年的双眼越睁越大,这,这不可能!

    竟然一字未!

    郭桓案是明初四大案之一,主要是吞盗官粮,破案后,一共追七百万石,郭桓等数百人被处死,入狱被杀的又有数万人,牵连到全国各地的地主,破产的不计其数——所以明初当官真的很危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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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世子师傅

    费章节(12点)

    (二更)

    听到一半,朱高炽就扑了,一把抢过了关秀秀手里的《大诰》,刷刷的翻到了起始页,语气严肃认真的命令道你从头再读一遍。”

    关秀秀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新任蒙师燕王世子的交代做了户部侍郎郭桓,郭旦等人串通舞弊,吞盗官粮——”

    朱高炽越过关秀秀的小脑袋,视线投注到了书页上,越看越是惊奇,若说方才他还有可能会耳误,这次却是确定无疑了,这小丫头,的确把他只读过一遍的条例完全记住了。

    朱高炽登时热情高涨,他殷勤的连翻数页,把他刚才读过的部分都跳了来来,我们继续往下学习吧!”

    一只小爪子啪的一声拍上了书页,十分不配合的往前翻了,关秀秀义正言辞的控诉新任蒙师的不负责任我光会读了,还不会写呢!”

    朱高炽大是吃惊啊,你还会写字啊!”

    洪武皇帝普及《大诰》,也只要求下面的人能够通晓其文,详解其意罢了,毕竟大部分的农人都是不识字的。

    关秀秀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会了!”

    朱高炽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将信将疑的拉开了书桌抽屉,取出了笔墨纸砚那你写几个字我看看。”

    关秀秀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软榻正中的位置,世子朱高炽不得不委委屈屈的避居一角。

    看着关秀秀轻车熟路的挽起袖子,费力的磨起砚台,朱高炽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褪去,他主动上前道我来吧。”

    文人研墨十分的飘逸,一手持砚台,一手挽袖,但对幼儿来说,这个动作却远非看上去那么有美感——必须用足了力量,双手捏住石砚,才能把坚硬的墨块化开,还要研至浓稠得当,当真是个体力活。

    朱高炽忍不住对关秀秀出手相帮,是因为他莫名的想起了年幼时也曾吃足了研墨的苦头,那是世子殿下为数不多的,必须亲自做的事情之一。

    关秀秀看着朱高炽接过石砚,后知后觉的反应,哇哇哇,大明朝的储君正在给她研墨咧!

    这能让太子研墨的,怕是只有皇帝陛下了吧?无不少字

    关秀秀手中的笔瞬间重若千钧,仿佛她正要写的,不是大诰,而是一道圣旨。

    但是当她手中的毛笔沾足了墨水,关秀秀整个人的精气神陡然一变,瞬间的沉浸到了书写中去了,这完全是李氏的藤条教育形成的条件反射!

    朱高炽冷眼旁观,看着关秀秀执笔的动作,运笔的姿势,不由暗暗点头,像是他这样的出身,也许本人的才能并不如何出众,却一定会有一双毒辣的眼睛。

    那是用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高端鉴赏家的眼睛。

    这小丫头的底子相当不啊。

    朱高炽又看了看关秀秀的字,堪堪称的上横平竖直,隐约有了一些字体的影子,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幼童来说,已是相当不易。

    朱高炽登时起了爱才之心,他握住关秀秀的手,温和地道你这几个字写的不对,我来教你。”

    关秀秀诧异的看着他,李氏可从未这般教导过她,每次都是写好了字叫她临摹罢了,至于如何运笔,都要她去体会。

    “这个横要往上挑一些,撇要再长一些。”少年暖暖的声音在耳边絮絮的响了起来,关秀秀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右手之上。

    奇妙的,她的手被少年修长的大手所包裹,仿佛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终于从森林中冲上了马路。

    就像是有一根绳子在拉着她前进,只有一个方向可以选择。

    原来总有些把握不住的笔画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原来如此。

    朱高炽引导着关秀秀写了一篇字,便松开了手,看着她自行练习,不时的在旁边提点一句半句。

    他欣喜的,这个小丫头记忆超群,悟性极高,一番点拨后,字写的已经似模似样。

    他却不,关秀秀每日里三张大字,已经练习数月有余,只是李氏没有做过老师,不如何讲解其中的细微变化,只叫她自行摸索。

    厚积而薄发,关秀秀本就差那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

    朱高炽为人师表的热情大涨,看着关秀秀练了一张又一张大纸,渐渐忘却了。

    关秀秀亦是练的专心致志,下意识的便叫道好渴啊,婶婶,我要吃茶。”

    朱高炽一愣,狐疑的问道婶婶?”

    关秀秀手一顿,UU小说顿时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墨点,看着这张快要写完的大纸,她一阵心疼,翼翼的放下笔,抬起头来解释道就是婶婶教我读书的。”

    朱高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咳了一下,道路上还要行走多日,我们之间总要有个称呼吧?无不少字”

    咳咳,乖徒儿,还不叩拜为师!

    关秀秀眨了眨眼睛,心中琢磨了一圈,叫世子太疏远,叫哥哥又太亲近,不如这样,她最后拿定了主意,笑眯眯的唤道世子哥哥!”

    朱高炽怔了下,这是称呼!几个间勾心斗角,凡是叫他哥哥的都是处于敌对阵营,在天家,哥哥可不是好称呼。

    他干脆的板起脸,直接教训起了新收的小徒儿为不叫老师?”

    关秀秀理所当然的道夫子都年纪老老,三寸长须,满脸皱纹的,世子又没有!”

    好吧,就当小徒儿在夸他英俊潇洒了,朱高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世子哥哥的称呼。

    半日相处,关秀秀也算摸清楚了朱高炽的脾气,这位世子殿下十分的好相处,比她家的哥哥聪明一点,却又比郭家的老大笨上一点。

    关秀秀甩了甩酸麻的手腕,认命的俯下身子,给倒了一盅凉茶,刚刚送到口边,便见燕王世子朱高炽理所当然的伸出右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朱高炽再次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道关,你叫关来着?”

    关秀秀的小脸瞬间的沉了下来,“秀秀,关秀秀!”

    朱高炽和颜悦色的摸了摸关秀秀的小脑袋,笑眯眯的道秀秀啊,世,咳,世子哥哥来给你上堂课。”

    关秀秀立刻习惯性的正襟危坐。

    朱高炽装模作样的抚了抚下巴,“古人云,有事弟子服其劳。”

    关秀秀眯起眼,这话,太耳熟了!这分明就是李氏教过的!

    被坑过一次,再被坑第二次,那绝对是傻子啊!关秀秀绝对不傻。

    关秀秀认真的看着朱高炽,一本正经的问道世子殿下,您多大了?”

    朱高炽一愣,“十,十六了。”

    关秀秀点了点头,伸出的两只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数一,二——”

    “您看,我只有六岁。”关秀秀右手五指张开,加上左手的一根食指,瞪大眼睛,无比认真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朱高炽的脸一沉,燕王世子除了被亲爹教训以外,何曾被人如此打脸!

    关秀秀心里一嘟噜,坏了,捅马蜂窝了,她赶紧补救,一口喝完的茶水,又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送到了朱高炽面前,“殿下,喝茶。”

    朱高炽双眼危险的眯起,盯着关秀秀,并不开口。

    关秀秀心中打鼓,面上却丝毫不显,她坦荡荡的道秀秀年纪虽小,却也孔融让梨。”

    朱高炽瞬间十分受用,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方慢吞吞的伸手接过茶去,这臭丫头片子,倒杯茶还要勾心斗角一番。

    看到朱高炽喝了她敬的茶,关秀秀悬着的一颗心才缓缓的放了下去,这些达官贵人呦,真是难伺候。

    关秀秀暗自警醒,和这个年轻的世子殿下相处,还真是要翼翼步步为营,要亲近而不亲昵,恭敬而不畏惧。

    二人经过这么一遭,相处不若初时那般随意,却更像是严师高徒了,关秀秀板直身体,认真的接受着朱高炽的教导,朱高炽也煞有其事的回答着她的问题,小小的车厢内弥漫着浓浓的学术味道。

    中午两个人随意的用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一个讲,一个学,不知不觉的,一日时光竟这样了。

    到了晚上,那名接了关秀秀的柳副将来禀明即将抵达驿站,朱高炽眉头一挑,看着满口呵欠的关秀秀,吩咐道那就在驿站休息一夜吧!”

    反正他提前两个月出来,怎样都赶得上给祖父贺寿。

    朱高炽顿了一下,又道要两间上房,给小丫头安排一间。”

    柳副将狐疑的看了眼闭合的车门,那个小丫头真是不简单啊,这么快就获得了世子殿下的信任。

    他却不知,一天教导下来,朱高炽已经把关秀秀从打发的小玩物的身份提高到了爱徒的位置。

    作为燕王世子,朱高炽长了这么大,除了和几个玩玩心眼外,也鲜少有机会去亲自做一件事情,基本上动动嘴皮子,下面的人就自动办好了。

    这教导小徒弟可都是亲力亲为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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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不好女色

    费章节(12点)

    (二更)

    上了马车,依然是讲解大诰,讲到一半,朱高炽突然问道你昨日那句不添麻烦是意思?”

    他堂堂燕王世子的亲传徒儿,竟然连一盆热水也用不得么?

    关秀秀愣了下,痛快的应道我家有个大伯娘,每次来我家都要顺点走,就因为祖母是大伯家供养的。”

    朱高炽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细长的手指)

    朱高炽悄然抬眼,注意到小徒弟看上去和平时没分别,可那一下下仿佛和白纸有仇的重重的落笔是回事!

    朱高炽倒了杯茶水,悄无声息的放到了关秀秀手边,关秀秀垂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茶杯,这是世子大人道歉的意思。

    她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杯,一口喝干了。

    朱高炽笑眯眯的声音立刻传来秀秀啊,你给我好生讲讲,你那大伯娘是如何讨厌法。”

    关秀秀抬起眼,看了看朱高炽,无声的把手边的茶盅又往外推了推,世子大人的脸上瞬间青白交替,精彩的很,这个臭丫头,还得寸进尺了!

    朱高炽挣扎半晌,关秀秀始终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一眼,让他思索去。

    朱高炽徐徐的吐出一口长气,终于还是又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关秀秀手边,关秀秀眉开眼笑的喝了一口,太子殿下敬的茶水,就是清甜可口啊!

    关秀秀正襟危坐,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我家那个大伯娘,从进门开始,那一双眼睛便四处扫荡,简直是见拿,连鸡窝里刚下的温热的鸡蛋都没有放过——”

    “一筐干粮,她直接把盖干粮的花布一裹,连花布和筐都没有放过——”

    朱高炽听得若有所思,听关秀秀讲,她那位大伯娘所拿之物,也无非一针一线,俱都是贱而无价之物,可是累积起来,却令人厌烦无比。

    朱高炽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抬头朝着窗外喊了一嗓子柳副将!”

    “末将在!”

    “传令下去,今日开始加快脚程,夜晚野外扎营。”

    燕王世子的行程一路被报到了南北两处,两个大人物俱都盯着邸报,沉默不语,这个燕王世子倒是聪明了。

    野外孤苦,关秀秀和朱高炽干脆的宿在了马车之上,一下子又多了接近一倍,那一本大诰很快学完,关秀秀求知若渴的望着朱高炽手中的一本史记,目不转睛的盯着。

    朱高炽手上仿佛有一把火在烧,他都觉得,若是不把书交出去,实在对不起这么好的徒儿。

    自古书生赶考,学的都是四书五经,为的是教化万民,而帝王之家,学的却不是这一套,对于四书五经,他们只是了解,深读的,却是史书。

    以史为镜,来鉴自身。

    这一本史记早已经被朱高炽翻的烂熟,给关秀秀讲解起来,亦是头头似道,小徒弟睁得圆滚滚的眼睛,让人极有**讲下去。

    他浑然没有想到,关秀秀一个农家小女,学习这些治国大道有用。

    关秀秀的两位启蒙恩师,李氏和燕王世子朱高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个人皆是第一次当老师,手边有就教,浑然不去想是否要因材施教。

    史记可比大诰有意思多了,相对于大诰里的各种血腥,史记那完全由一个个的小故事串联起来的叙述方式,更符合关秀秀的口味。

    说白了,朱高炽现在就一说书的,关秀秀是那听书的大爷!

    关秀秀很有眼色,总是及时的递上一杯水,或者剥了几颗花生献上去,朱高炽被伺候的舒舒服服,也就滔滔不绝的讲了下去。

    关秀秀时不时的还插话问上一句那西施果真如此美貌么?”“那赵飞燕当真十分貌美么?”

    朱高炽额上青筋暴突,他恼怒的把书册一合,照着关秀秀的脑袋狠敲下去你又不是男子,老关心女子容貌做甚?!”

    关秀秀一脸委屈殿下难道就不关心么?”

    朱高炽被她的反问一噎,咳了两句,一本正经的道我自然是不关心的。”

    关秀秀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提起毛笔,认真的在纸上记着,甲戌年八月十二日申时,燕王世子殿下云,本人不好女色。

    朱高炽探头,看到关秀秀所书,哭笑不得,他探手把纸张抓起,揉做一团你还想做个史官不成!”

    关秀秀嘿嘿一乐,指着世子朱高炽手中的书册命令道继续继续!”

    朱高炽说的口干舌燥,正借机休息一下,却不想被小徒弟看出在偷懒,他眼珠一转道不如你说些家中趣事与我。”

    关秀秀一怔,一双大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敲了敲手旁的水杯,有一有二再有三,朱高炽也已经做的顺手了,干脆的把茶壶往关秀秀面前一放,都给你了!

    关秀秀眼睛大亮,直接给朱高炽行了一个拜礼谢世子殿下赏!”

    她喜滋滋的拿出帕子,在那清淡雅致的青花瓷上擦了又擦,简直爱不释手,朱高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他又被这个徒弟给坑了!

    朱高炽简直哭笑不得,他用手指磕了磕桌面,不耐烦的催促道好了好了,便宜也占光了,赶紧干活吧!”

    关秀秀把茶壶提到这边放下,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细腻的讲道我们村子叫关家村,村子前头有一棵歪脖子树,老人们都说,当年,关家的祖宗逃难到了这里——”

    “六月是收麦子的时节,天不亮就要起床,到了才能收工,地多的人家还要雇佣长工——”

    “家里养了一只大公鸡,我们都叫他大将军,可厉害了,连狗都敢追——”

    一副生动的乡间长卷在关秀秀的描述中徐徐展开,世子朱高炽听得入迷,那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近在咫尺却从未涉足过的世界,乡人们的生活如此活灵活现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以往书拘读来的知识,有的被验证,有的则是出现了矛盾,朱高炽的眼前豁然开朗,似乎一切都有了不同。

    转眼大半个月了,慢的赶路的燕王世子的座驾终于驶入了应天府。

    柳副将在城门处验过了腰牌,径直把马车驶向了燕王府邸。

    一干留守家人早已经得信,在燕王府大门外排成了两列,恭迎世子回府。

    朱高炽一身蓝缎长袍,腰扎玉带,头发用玉冠束起,缓步下了马车,转头对着迎上来的大管事吩咐道车中还有一女,你且安排好生安顿。”

    大管事恭敬的应了,世子带一民间女子也不是稀罕事,朱家的老祖宗早就定下了规矩,所有皇子皇孙的都要从民间找寻。

    但他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那位大家闺秀下车,朱高炽恰好回头,登时哭笑不得的道她个子那么小,如何下来,你把她抱下来!”

    抱?

    不大好吧?无不少字

    大管事磨磨蹭蹭的到了车门前,抬头一望,嘴巴一下张开了,这,这一女还真小啊,有没有他家的二闺女大?

    当关秀秀被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同样惊愕的表情从站成一排的家人们的脸上出现了,朱高炽扫了一眼,不怒自威的道看看,从今儿个起,这位姑娘就是咱们府上的客人!”

    关秀秀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赫赫有名的燕王府,外表和她乘坐而来的马车一样毫不起眼,灰蒙蒙的墙身,甚至连大门都被涂抹成了黑色,加上震在门口的两只石狮,真是让人有掉头就走的**。

    偶好想加更啊,乃们不给偶机会,呜呜呜呜~桑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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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传家之宝(一更)

    就像是雕琢一块璞玉,看着她一点点的散发出惊人的光华,那真是相当的有成就感啊。

    看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名师出高徒啊,朱高炽颇有些自得。

    乃至到了驿站,朱高炽亲自盯着柳副将把已经睡死过去的关秀秀给抱下了马车,当真惊爆了一地眼球。

    驿站的接待官员私下里议论纷纷,莫非那个小女孩是燕王的小女儿?没听说燕王有这么小的女儿啊。

    关秀秀被送入了客房,世子朱高炽进了另外一间上房,自有人进去服侍,洗漱一番后,驿站小吏亲自端着托盘进来,一脸惶恐:“小站简陋,只有这些饭食。”

    柳副将上前扫了一眼,饭食的确粗鄙,但是胜在热气腾腾,他伸手接了,逐一摆放在了世子朱高炽面前。

    朱高炽此时已经换上一袭便袍,恹恹的看着桌上的饭食,汤碗里漂着油星,盘子里的菜也如同浸泡在油水中一般,登时没了胃口。

    他手一挥:“小丫头也还没吃,都给她送去吧。”

    柳副将担心的上前一步:“殿下,您——”

    朱高炽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还有点心么,给我端上一盘来。”

    柳副将无奈的应了,又亲手端起了盘子,到了隔壁,关秀秀已然醒来,正用帕子蘸着茶壶里的茶水擦面擦手。

    看来多大的女子都一样爱美,柳副将哑然失笑:“你若是要热水,可以直接驿站的仆役。”

    关秀秀眨了眨眼睛,为难的道:“我怕给世子殿下添麻烦。”

    柳副将摇头笑道:“怎会?”

    他随手把盘子里的饭菜放到了关秀秀面前:“吃吧。”

    关秀秀看了眼菜色,鸡鸭鱼肉俱全。这实在不像是她的待遇,她狐疑的指着面前的饭菜问道:“世子吃了么?”

    柳副将心道,这小儿真是鬼精鬼灵,怪不得世子欢喜她,“这就是殿下赏给你的。”

    关秀秀扬起头,看着柳副将,固执的问道:“世子吃了么?”

    柳副将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世子没有胃口。随意用了些点心。”

    关秀秀立时站起,她厌恶的望了一眼桌子上的大鱼大肉,菜已经半凉,上面一层油光贴着菜肴表面,让人愈发没有胃口。

    经过了一天的马车颠簸,能吃的下这些才有鬼了。

    关秀秀一路向外走去,柳副将立刻拽住了小丫头,皱眉问道:“你去做什么?”

    关秀秀双眉扬起:“去熬粥。世子殿下还没有吃饭呢。”

    柳副将登时啼笑皆非:“你小小年纪莫要说谎。”

    关秀秀费力挣开,瞪了柳副将一眼:“说没说谎,将军跟来看看不就晓得了!”

    柳副将双手环肩,只觉这小儿颇有主张,又极有个性,有趣至极。他不由粗着嗓子问道:“那桌子上的饭菜呢?”

    关秀秀头也不回的道:“军士们还没有吃吧,柳副将就说是世子体谅他们一路辛苦。”

    柳副将跟在关秀秀身后出了上房,随手招了一名军士过来,指了指屋子里的饭菜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三摇的跟在了关秀秀身后,看着小姑娘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找到了灶房,不由扬了扬眉。

    灶上的管事的没见过关秀秀进入驿站的盛况,还准备呵斥两句。一抬头看到了柳副将。不由满脸堆笑着上前打起了招呼:“军爷,您有什么吩咐?”

    驿站做事,最要紧的是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每日里来来往往的官员那么多。要分的清楚谁更值得讨好,谁又是得罪不起的。

    柳副将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指着关秀秀道:“满足她的要求。”

    管事的心里一阵嘀咕,却还是按照柳副将的吩咐办了,偌大个人,毕恭毕敬的跟在关秀秀身后,准备听从小毛丫头的吩咐。

    关秀秀扫了一眼灶上情况,几个厨子忙的热火朝天,正是晚饭时刻,先紧着燕王世子的饭菜做了,接下来才轮到普通官员。

    关秀秀也不好添乱,她仰起头,客气的道:“麻烦把那口锅让给我。”

    管事的赶紧吩咐下去,炒到一半的菜被盛了出来,关秀秀左右张望了眼,费力的搬起了一张板凳,踮脚站了上去,刚好够到锅底。

    她挽起袖子,刷干净了铁锅,在一干诧异的眼神中淘了一小把糙米,又加了水,就这么煮起了粥。

    管事的眼睛几乎都要掉了出来,丫的用了一个副将护航,就为了煮上一锅粥?!

    关秀秀坐在板凳上,一下下的扇着风箱,熬粥其实没什么难度,但是要一直搅拌锅底,防止粘锅,火候也要控制好,火小了米是米,汤是汤,火大了,又容易敖干。

    说白了,不过考验人的耐心罢了。

    柳副将斜靠在门柱上,灶上的人屏声静气的从他身边进进出出,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煞是有趣的看着小丫头。

    虽然他很少和小孩子打交道,却也看出来了,能够一直坚持坐在灶前不动,需要多大的毅力。

    关秀秀一条帕子全部阴湿,靠在炉火前,全身都被烤的汗流浃背。

    小半个时辰后,锅里发出了浓浓的米香,连柳副将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鼻子,一脸的狐疑——粥有这么香么?

    关秀秀站在板凳上,再次搅了搅锅,感觉火候差不多了,跳下板凳,巡视一圈后,随意的捡了两把菜叶,洗净丢入锅内,又撒了点盐末。

    熄了火,盛了两碗粥出来,柳副将赶紧从她手中接过托盘,那两碗浓粥冒出的香气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鼻中,柳副将瞬间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关秀秀笑呵呵的道:“锅里还有一份,是我给将军大人留的。”

    柳副将心道,真是会来事儿。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世子的寝房前,关秀秀轻轻磕了磕门,朱高炽的声音传来:“谁?”

    柳副将赶紧应声:“殿下,我给你送粥来了。”

    朱高炽不耐烦的斥道:“不是说了不吃了么?!”

    关秀秀拽了拽一脸为难的柳副将的袖子,示意他闭嘴,自己提高了声音,脆生生的叫道:“有事弟子服其劳!”

    屋子中一片沉默,柳副将的脚尖已经悄无声息的向外转了转,门一下被打开了,世子殿下随意的披着一件外袍,居高临下的看着关秀秀,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粥呢?”

    柳副将的手赶紧往前伸了伸,世子朱高炽转身进了房间,柳副将讪讪的跟了进去。

    朱高炽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桌子旁,眉眼带笑,连声催促:“快点端上来。”

    柳副将紧走两步,小心翼翼的把热粥放到了朱高炽面前,朱高炽舀起勺子,喝了一口,一股热流从口中冲入肚腹之中,顿觉浑身的每个毛孔都舒坦了,舌尖还带着淡淡的咸香。

    朱高炽一怔,味道还不错嘛。

    关秀秀也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吃起粥来,两个人整整一天在同个车厢内,饮茶吃点心,朱高炽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丝毫不觉得怪异,而柳副将则看傻了眼,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家世子变的如此平易近人了?!

    两个人很快吃完了浓粥,关秀秀行礼退下,朱高炽心满意足的接过柳副将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意的问道:“这粥是你吩咐人煮的?”

    柳副将讪笑两声,挠了挠头道:“是那小儿亲自下厨煮的。”

    “哦?”朱高炽抬起眼,饶有兴致的道:“你给我讲讲。”

    柳副将便从去关秀秀房中送饭开始讲起,那小女正用帕子蘸了茶水洗漱,他颇为好笑的道:“世子,你说那小儿多有趣,直接找驿管要份热水不就完了。”

    朱高炽煞是感兴趣的道:“你继续说。”

    柳副将又讲了关秀秀如何只要了一口锅,又如何守在了锅前小半个时辰,不断的扇着风箱,搅拌着锅底的辛苦。

    朱高炽沉默半晌,喃喃道:“好一个有事弟子服其劳。”

    他这一句话,先还是宛若耳语,到了最后一个劳字,猛然扬起,显然喜悦至极。

    朱高炽猛然站起身,喝令道:“笔墨伺候!”

    柳副将赶紧亲自研墨,朱高炽挥毫泼墨,写了有事弟子服其劳七个大字,捧在手中,自我欣赏了半晌。

    第二日一早,关秀秀又端了两碗粥来,这次却是甜粥,芳香无比,软糯的吞了一口又是一口。

    关秀秀偷眼看着桌子一边的墨宝,瞄了一眼专心吃粥的朱高炽,小心翼翼捉住条幅一角,一点点的往下拽着。

    朱高炽唇角勾起,臭丫头,还和他玩心眼,他故意等到关秀秀把条幅塞了一半时开口道:“秀秀,你这是做什么?”

    关秀秀讪笑两声,指着条幅上的七个大字问道:“这不是给我的么?师傅。”

    一声师傅叫的朱高炽颇为受用,他大手一挥:“拿走吧!”

    关秀秀大喜,这可是未来皇帝的墨宝呢,将来要挂在家里的堂屋前,让后世子孙瞻仰,啧啧,哪怕是郭家老大做了再大的官,也拿不出这样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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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一凤压百龙(一更)

    关秀秀被一路抱到了内院,安置在了一间上房之中,房间之内一应俱全,床榻桌椅,百宝架上摆满了各式古玩,大管事急的满头大汗:“这,不知道姑娘的喜好,我叫下人们重新布置。”

    关秀秀连连摆手:“挺好的挺好的,谢谢大叔了。”

    燕王府的大管事脸上一僵,大叔?!

    外面的七八品的小官见了他还要点头哈腰的叫声陈大管事,今日却被一个小姑娘占了便宜。

    关秀秀看出管事脸上的不满之色,故作天真无知的问道:“世子哥哥住在哪里啊?”

    世子哥哥!

    大管事的老脸一下舒展开来,哦哦,世子哥哥啊,他这个大叔当的不亏,不亏。

    关秀秀看着陈大管事带着一干下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两名俏婢,呼出一口长气,这种豪门大院,她以前出入过不知道多少,知道那些仆役最是逢高踩低。

    故意叫上一句世子哥哥,就是为了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至少在这里,不至于被人给欺负了。

    关秀秀毫不羞涩的脱掉两只绣鞋,一下翻滚到了燕王府客房的那张黄梨木雕花大床上,连翻了几个跟头,看的两个侍女目瞪口呆,世子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的野丫头啊!

    她们却根本不懂关秀秀此时的心情,和朱高炽朝夕相处了二十余天,关秀秀一直小心翼翼提心吊胆,装憨卖傻的博取世子殿下的欢心。

    朱高炽给她讲解史记后,关秀秀终于明白了自己那是什么心情——书中早有明言,伴君如伴虎啊!

    现在大老虎不在,她当然要松快松快了。

    当然。若是坦白的说,关秀秀对世子朱高炽还是相当感激的,这大半个月来,关秀秀跟着朱高炽也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一手字,在朱高炽的点拨下,突飞猛进,已经有五分神似李氏的字迹了。

    关秀秀心中。是当真把朱高炽当成了老师尊敬的,不然也不会亲自去煮上一锅热粥。

    关秀秀的手往怀里一摸,一个人嘿嘿傻笑起来,太子亲笔写的条幅,太子用过的笔,太子用过的茶杯,全部都被她收集了来喽!

    她又兴奋的打开了包袱,拿起那个青花瓷。爱怜的摸了又摸,宝贝呦。

    朱高炽,你赶紧登基吧!

    关秀秀就等着把这些宝贝跟子孙后代炫耀呢!

    ……

    从年前皇上下令要考察天下百姓研习大诰的情况开始,礼部就忙翻了天,各府各卫报上来的名单多达数十万人,礼部派人马不停蹄的奔赴大明各处。最后验证通过的人数为十六万。

    礼部又从中选出表现优异者数十人,无一不是年纪幼小又背诵流利者,由着各府各卫派人护送到了应天府。

    今日是最后一日的截止期,明日就是万寿节了,礼部尚书准备选择这个好日子呈上去,讨皇上个欢心。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礼部的一个尚书,两个侍郎,今日亲自坐镇礼部大衙。考校这帮幼童。

    看着下面齐刷刷的一群小萝卜头。礼部王尚书轻轻咳了两声,开口道:“能够流利背诵的站到左边,能够默写的站到右边。”

    话音一落,眼前的一群幼童一阵纷乱。有往左走的,也有往右走的,最后终于安定下来,左右两边泾渭分明,各有一帮幼童,会背诵的明显要多于会默写的。

    礼部尚书暗暗点头,开口吩咐道:“给他们准备纸笔,选择单篇,一旁默诵,余人分别背诵。”

    整个礼部大堂迅速的忙碌下来,几十把椅子被搬了进来,孩童们纷纷俯身,埋头挥毫。

    王尚书走下条案,从孩童们身后逐一走过,不时的和同僚低声交谈几句,这些孩童到底年幼,所写的字迹七扭八歪,勉强有几个能够入目的,已是难得。

    王尚书的视线随意的扫荡过去,微微一顿,随即加快了脚步,大步的走到了那名幼儿身后。

    那孩子生的瘦瘦小小,看着毫无气力,偏偏手肘俱都离开椅面,完全悬停于空中,再看他默背出来的大诰,字体清俊,隐有锋芒,隐隐已经有了自己的字体。

    王尚书凝神看去,大诰全篇他早已经烂熟于心,一字一句的读去,这孩子默写的竟然分毫不差,与原文一模一样!

    王尚书的举动吸引了几名同僚的注意,他们纷纷的围了过来,看了几眼后,眼中同时射出了激赏,此名幼童,必为本次考校最佳!

    王尚书对着几个同僚挥了挥手,悄无声息的退回到了条案处,拿起条案上的诸孩童明细,仔细翻找着,很快,他惊呼一声:“哎呀,他才六岁!”

    两名侍郎,几位主事立刻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侍郎再次惊呼:“怎么是女孩!”

    众位大人齐齐的揉了揉眼睛,凑近了看了又看,抬起头面面相觑,王尚书不由感慨道:“难道要一凤压百龙了?!”

    旁边的陈侍郎皱眉道:“不如把她列为第二,对上面也好交代。”

    众位大人纷纷点头,王尚书为人谨慎,拉开名册道:“不急,且看她是哪个府衙担保上来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看她是哪一个大人保举上来的。

    翻了一页,女童籍贯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保定府三字,王大人神情一松,却听到旁边的陈侍郎倒吸一口冷气,王尚书不悦的看了他一眼,陈侍郎伸出手指)。

070 皇帝爷爷(二更,30粉)

    朱高炽板起脸来,拿出了严师的样子,呵斥道:“噤声!”

    关秀秀立刻正襟危坐,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今日是洪武皇帝的寿诞,于奉天殿中举行,席开两千五百桌,多为供职京中的官员,每人可带随从一名。

    而亲贵大臣则另设小宴,约有数百人,洪武皇帝亲自坐席。

    马车过了奉天门后,朱高炽下了车子,改成小轿,关秀秀则被领至宫室内静候传召——洪武皇帝的钦赐御宴,她还没有资格参加。

    关秀秀乖巧的坐在榻上,听着隐隐传来的丝竹之声,宫室内另有两个宫女,却只安静做事,并不出声,伴随着室内冉冉升起的熏烟,眼前的一切仿佛如梦一般,她何曾想过,自己会踏入这大明皇宫,马上就要被洪武皇帝亲自召见了!

    等了不知道多久,从白天一直到夜幕降临,一个宫女掌上了灯,终于来了一个小黄门,打着灯笼尖着嗓子唤道:“民女关秀秀觐见!”

    关秀秀立刻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襟,跟在那小黄门后面,小心翼翼的向着远处宫殿行去。

    因是夏日,大殿的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一片歌舞升平,一个穿着黄袍的老者坐在了正前方的龙椅之上,关秀秀不敢多看,连忙跪了下去,按照在燕王府所学,高声唤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殿中声音一静,一个略显苍老疲惫的声音问道:“你就是那可默写整部大诰的小儿?”

    关秀秀抬起头,脆生生的唤道:“皇帝爷爷,就是俺!”

    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静的可以听到针掉到地上的声音。所有与宴人员全部目瞪口呆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六岁小女。

    礼部王尚书两腿瑟瑟发抖,这,这小儿也忒是大胆!害苦了他啊!

    朱高炽坐在代表燕王的席位上,握着酒杯的手青筋暴突,若不是在御宴之上,他手中的酒盅就要直接丢出,砸这不肖徒一个满头包了。

    千叮咛万嘱咐,这死丫头还是给他玩了一手。

    大殿内异常的沉默压抑。每一个人的胸口都仿佛有一块大石压着,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御座上的男人。

    半晌,那个沉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皇帝爷爷?呵,倒是有趣,那小儿,你抬起头来!”

    关秀秀立刻直起身子,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望了过去,终于直面天颜。

    朱元璋生了一张驴脸。脸上又颇多麻子,加上为人已经老迈,实在是丑陋,也因此他平日里最讨厌别人直视其脸。

    近身伺候的内臣均知晓他这个毛病,每每战战兢兢,反倒更让他生厌。

    方才他听到那小儿唤他一句皇帝爷爷。大是新奇之余,也起了一股冲动,那小儿,看到他这副模样后,还会喊皇帝爷爷么?!

    偏偏从地上直视自己的小儿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畏惧,一双大眼睛圆滚滚的,满是好奇,煞是可爱。

    帝王常年冰冻的心有了一丝缓解,果然是六岁小儿。天真不知世事啊。看来那一句皇帝爷爷倒是出自真心。

    朱元璋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却不知他笑起来比不笑更让人生畏,“你不怕朕么?”

    关秀秀眨了眨眼睛,辣气壮的道:“我又没有欺骗皇上爷爷。为什么要害怕?”

    朱元璋咦了一声,笑问道:“此话怎讲?”

    关秀秀坦坦荡荡的道:“皇帝爷爷编写大诰,就是为了惩罚那些欺骗了皇帝爷爷的人,对于没有欺骗皇帝爷爷的,都是皇帝爷爷的子民,是受到皇帝爷爷的保护的!”

    她一番童言稚语,粗浅的不能再粗浅,却道出了朱元璋编写大诰的本意,实在是深得君心,那一口一个皇帝爷爷,听起来竟越来越顺耳,颇为受用。

    朱元璋龙颜大喜,环顾左右,温和的道:“众位爱卿看看,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哪怕一黄口小儿,也深知律法的重要性!”

    众臣纷纷点头称是,礼部王尚书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举起条案上的酒盅一饮而尽,老脸泛红,却颇有几分憨态可掬。

    朱高炽不自觉的扬起唇角,有徒如此,真是大大的长脸啊!

    乐班重新奏起了乐曲,殿内重新恢复了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朱元璋伸手召了召:“小儿,到朕跟前来!”

    立刻有内侍引领了关秀秀到了朱元璋面前,放下蒲团,关秀秀再次跪下了,这次却是跪在了朱元璋的脚前,恰好可以看到那一袭龙袍上的云纹花边。

    朱元璋笑道:“来来,你来给朕默诵一篇郭桓之案。”

    已有内侍取了纸笔矮凳,关秀秀接过毛笔,垂首而写,耳边的丝竹声逐渐远去,恍惚中,她仿佛重新回到了马车之上。

    一只温暖的大手包围着她的小手,引领着她移动的方向,一个絮絮声音在她耳边提点着:“这个横要往上挑一些,撇要再长一些——”

    一篇郭桓案一气呵成,通篇没有半个错字,当她提起笔时,自己也有些愣神,眼前的小楷方正端束,已经颇得了李氏的神韵,细微处却又豪放开拓,带了些朱高炽的风格。

    朱元璋伸出手,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纸张,看了一眼后,赞道:“好字!”

    关秀秀的字当然算不上多好,但是以她的年龄来看,却是相当的难得了。

    朱元璋细细的阅过一遍,已经知晓这小儿的确是把大诰背诵的滚瓜烂熟,龙颜登时大悦,他把手中大纸递出,交由众臣传阅,高声道:“来啊,给我们的小才女赐座!”

    说是赐座,也不过是搬了个锦绣墩子在洪武皇帝的脚下,另有宫女择了些小儿爱吃的东西放到盘中。

    朱高炽矜持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徒弟长脸啊。御前赐座的风光也就罢了,祖父方才那句小才女可是金口玉牙,等于一个金字招牌砸到了关秀秀的头上。

    关秀秀坐直了身体,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方才她也是兵行险招,若是按照在燕王府学到的规矩,怕是她默诵完了就要出去了,连皇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再加上关秀秀对李氏深信不疑,自己那位来头甚大的婆婆都说了,皇上不会随便砍人脑袋的,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殿上还有另外一个便宜师傅给她兜底呢!

    关秀秀好整以暇的坐在洪武皇帝脚下,大殿内的情况一览无余,她很快发现了,有一席明显高出其他诸席,就在御驾旁边。那席面上一个少年正微笑着浅酌。

    关秀秀心中大震,这,这一定就是那个只做了四年短命皇帝的建文皇帝!

    洪武皇帝,建文皇帝,以及日后会成为太子的燕王世子朱高炽,掐指一算。关秀秀竟然已经见到了大明朝的三任帝王!

    她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满足感,这才是不虚此生啊。

    关秀秀拿起一串葡萄,边摘边吃,同时偷眼去看那风华正茂的皇太孙。

    未来的建文皇帝朱允炆和他的堂弟朱高炽奇异的颇有些相像,眉眼间的温文气息十分贴近,经过了两代美女的稀释,朱元璋的丑陋基因明显得到了大幅改良,两名皇室中的顶级权贵俱都生了一副好相貌。

    关秀秀拿着葡萄,把朱允炆当做了下酒菜。看一眼吃一粒葡萄。当真是不亦乐乎——以后这位建文皇帝可是被彻底的从史册上抹煞了,多看一眼是一眼。

    关秀秀的异样终于引起了朱元璋的注意,他抬起手,指着皇太孙笑问道:“小儿。你看我这孙儿如何?”

    朱允炆随即站了起来,笑着到了朱元璋的身前,任由关秀秀打量。

    关秀秀再次跪了下去,诚实的答道:“哥哥挺和气的。”

    “和气?”朱元璋哈哈的笑了起来,笑了两声,他一阵急咳,朱允炆立刻上前,拍着朱元璋的后背,又急切的唤人取来清水,亲手喂着朱元璋喝下。

    朱元璋享受着皇太孙的服侍,一双老眼不动声色的在左近的儿孙身上扫了一圈,见人人都是一脸关心,心中稍安。

    朱元璋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在燕王世子朱高炽的身上停顿片刻,咳嗽停歇后,又问座下小女:“你说,这爷爷老了,是不是该让孙子留在身边服侍?”

    他的声音不若前几次洪亮,也因此只有周遭几人听到,几名替父来贺寿的世子皆面露紧张之色,朱高炽脸上笑容依旧,案下的手却握成了拳。

    在众多皇室权贵的紧迫目光下,关秀秀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应道:“当然了。”

    朱元璋一扫左右的不肖子孙,轻抚胡须,听到了吧,连六岁小儿都知晓的道理。

    朱高炽呼吸一滞,一直板直的腰板一松,从侧面看去,顿时出现了一个弧度,少年的勃勃生气似乎都消散了。

    关秀秀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秀秀有一事不明,还请皇帝爷爷指教。”

    朱元璋大感兴趣,他伸手阻止了朱允炆给他喂水的动作,坐直了身体:“哦?你且说来听听。”

    关秀秀一副标准好学生的神情:“皇上爷爷的圣训里说,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

    朱元璋先还当小儿会问出什么问题,没想到开口就是他的另外一个得意之作,不禁双眼微眯,微微颔首,听着小女孩脆如玉石的声音,当真舒服至极。

    关秀秀流利的把洪武六训背诵了一遍,这六句圣谕是她的开蒙之作,亦是她对姆妈吴氏开蒙失败之作,可谓刻骨铭心。

    读完这六句,她微微一顿,朱元璋眯起的双眼张开,困惑的看向小儿,关秀秀笑嘻嘻的道:“若是要孝顺祖父祖母,为何皇上爷爷这开头第一句不是孝顺祖父而是孝顺父母?”

    朱元璋半张嘴巴,生生的被一个小儿给问住了。

    为何不是孝顺祖父?

    当他写下这六句圣谕的时候,长子朱标犹然在世,他何曾想过会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孝顺父母了!

    朱元璋瞬间老了几岁。他一双老眼浑浊的向着四周望去,一个个朱家子孙锦衣玉袍,挺拔俊秀,看上去,都像是他那早逝的孩儿年轻时的模样。

    他感怀世道无情,双眼缓缓闭上,微微摆手:“罢了罢了。”

    就让他们去孝顺各自的父母罢。

    四编大诰朗朗上口,开口就是圣谕六训。这小儿——

    朱元璋心中一动,这小儿莫不是被特意训练好的?为何开口闭口都恰好说中他的心意?

    朱元璋的视线在席间一转,堪堪的停在了朱高炽的身上,据报,这小儿是和燕王世子同车进京的。

    朱元璋视线重新落到了关秀秀身上,面上和蔼可亲,声音却带了几分疏远:“小儿,你这读书写字的功夫是和谁学的?”

    关秀秀坦率直言:“郭门李氏。”

    郭门李氏?乡野妇人。连名字都没有。

    等等,郭?李?

    朱元璋的眼睛一下睁开,对着身侧的皇太孙吩咐道:“允炆,你去把我案几上的那本单独放置的奏折拿来。”

    朱允炆躬身应了,快步向着殿后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朱高炽不动声色的又喝了一盅酒,他来之前。父亲曾嘱咐他观测朱允炆小儿和祖父相处的情景。

    如今看来,朱允炆至少已经参与处理朝政了。

    盏茶功夫,朱允炆手持着一本奏折回来,把奏折送到了朱元璋手上,朱元璋翻开了奏折,看了两眼后,向着关秀秀询问道:“你那老师的夫君作何营生的?”

    关秀秀痛快的应道:“在县学里当先生。”

    朱元璋步步紧逼:“什么县城?”

    关秀秀快速回答:“安肃县城。”

    没错了,果然是那一对夫妻!

    他二人这一番对答引起了下面众臣的注意,吏部尚书心中一动。安肃。莫非是他上的那个折子?

    原安肃县城的从八品学官陈知松挂官求去,临行前举荐县学中的先生郭浩儒继承其位。

    随着折子上来的还有本次县学考试的成绩,一百多名蒙童中,竟然足足有半数以上过了县考。这可是相当了不得的成绩了。

    论理,凭借郭浩儒的这份教学成绩,担任一个从八品的学官绰绰有余,而这种低品调动,州府中就可以审批通过,直接给吏部发放一个文书即可。

    偏偏这从八品的小官的申报,一路从州府进了省府,又到了吏部,从吏部主事到侍郎,最后落到了他这个吏部尚书手上。

    他除了骂上一句这帮无耻之徒,也莫可奈何,这事儿,他也做不了主啊!最后,吏部尚书硬着头皮把折子又呈上了御前。

    皇上迟迟留中不发,他还以为这事就这么黄了,看来今天又出现了转机了。

    朱元璋微闭双眼,手在折子上轻轻拍打,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一对小夫妻盈盈下拜的情景,那是他亲自赐婚,被誉为天作之合的一对夫妻。

    朱元璋睁开眼又拿起了手边关秀秀默写的大诰,字里行间,犹可见那女子的影子,端正方直,笔锋又有舒展之意,可见心胸十分开阔。

    在那苦寒之地,这对夫妻却不忘教书育人,难得,难得啊。

    朱元璋终于下定了决心,把折子丢回到朱允炆的手上,吩咐道:“这个折子,你替朕批复了。”

    朱元璋咬字清晰的道:“朕准了。”

    朱允炆大喜过望,兜头一拜:“多谢皇祖父。”

    朱元璋伸出大手,第一次摸了摸关秀秀的小脑袋瓜,仿佛邻家爷爷一般亲切的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老师也是个好老师,你要好好的孝敬她。”

    关秀秀郑重的点了点头,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朱元璋心中疑窦尽解,看关秀秀也就越来越顺眼,他笑道:“赏!”

    马上就有内侍层层传递了下去,又有史官记下这一幕。

    ……

    燕王世子朱高炽缩回了头,下一秒,他再次凑近车窗,撩开帘子。望着在江涡朦胧一团的应天府,犹然不敢置信,他竟然这么快就离开应天府了。

    朱高炽手一甩,身体往车厢上重重一靠,呵呵傻笑起来。

    他的视线落到一旁的关秀秀身上,心中颇为感慨,没想到竟是这个六岁小儿把他给救了。

    犹记得离京之时,祖父语重心长的告诫他:“高炽啊。回去要孝敬你父王,替祖父好好照顾他。”

    朱高炽再次傻乐出声,一旁的关秀秀鄙夷的哼了一声,朱高炽翻身坐起,指着不肖徒斥道:“看你眼皮子浅的,不就两个银元宝么?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关秀秀充耳不闻,宝贝的揽着自己的两锭银子,拿起了其中一锭。小心翼翼的举起,小嘴凑近了,呵上一口气,又拿起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着。

    这两锭银子早已经被她摸了个遍,从头到尾的形状。她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两边翘角,中间一个扣着的小碗,对了,最最要紧的,是银子底部的四个大字,洪武十年!

    这可是正经的官银,比平日里得的角银不知道要纯上多少!寻常难得一见的!

    朱高炽见不得关秀秀没骨气的样子,两锭官银就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他手一扬。大大方方的许诺:“得了得了,你想要什么,我送你,田地。大宅,还是银子?”

    关秀秀眨了眨眼,心眼一下全冒出来了,她摇了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要。”

    等你成了皇帝再要!

    朱高炽诧异的看着小徒弟,哈哈大笑:“那你什么时候要?”

    关秀秀板起脸,严肃异常,压低了声音道:“等您不再是世子的时候。”

    她的意思是等朱高炽成了太子的时候,朱高炽却误以为她是说等自己成了燕王,不由立时板起脸:“小孩子浑说什么!”

    关秀秀眨了眨眼,低下头去,继续擦拭着她那锭银子。

    许是察觉自己过于严苛,朱高炽咳了两声,轻声道:“好,就算我欠你一个承诺,将来你来找我,我来还愿。”

    关秀秀刷的抬起头,两只大眼睛闪亮闪亮,她高举右掌,兴奋的叫道:“一言为定!”

    朱高炽笑骂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说话间,他的右掌却已经轻轻的落到了关秀秀的小手之上,二人击掌为誓,定下了一个未来之约。

    马车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要快上许多,来的时候好歹夜间还歇息一下,现在却是日夜兼程,一干骑士俱都疲惫不堪,精神反而异常抖擞。

    众人都盼着早日赶回家门。

    朱高炽昏昏沉沉的靠在车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关秀秀说着话,“对对,那西施么,自然是极美的了。”

    马车一个急停,两个人趔趄一下,再次跌坐了一团,扶起关秀秀,朱高炽朝着车外喊道:“怎么回事?!”

    半晌,柳副将轻声回禀:“世子,二殿下来接您了。”

    朱高炽一凛,双手撑在了关秀秀的腋下,把她稳稳的放在了一边,吩咐道:“待本世子着装。”

    朱高炽取出梳子,递到了关秀秀的手上,压低了声音道:“你来给我梳头。”

    关秀秀一愣,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她以前和郭志彬新婚之时,也曾变着花样的梳着男子发髻,可惜很快郭志彬就厌倦了,她的手艺也生疏了,此时却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得人的。

    朱高炽看着关秀秀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是颇为新鲜,他伸出手,在关秀秀的头上敲了一记,笑道:“最简单的发髻即可,我只要有这么一身衣服,就稳稳的压过他去!”

    关秀秀顺着朱高炽的视线落到了一旁的世子朝服上去,赤罗裳,玉革带,浓重的颜色象征了同样浓重的权势。

    关秀秀郑重的点了点头,快手快脚的给朱高炽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又帮他戴上九旒冕,穿上了世子朝服。

    朱高炽推开车门,早已经有人放下了踏凳,关秀秀安静的坐在车厢内,听着外面传来的寒暄之声。

    “见过兄长。”

    “呵呵,二弟怎来了?莫不是父王派你来的?”

    “大兄真是料事如神。”

    那个年轻的声音一顿,转而道:“听说这次大兄能够如此快的回来,多亏了一个小女,小弟甚是好奇,何不叫出来见见?”

    大宴的规模就是席开几千桌,郊祀,元旦,立冬和万寿节,也就是皇帝的生日可以举行大宴,而皇后寿诞则是中宴,宴请的是有品级的命妇,地点是皇后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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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聚宝盆(一更)

    关秀秀一怔,却听得朱高炽轻描淡写的道:“二弟想多了,是皇祖父体谅父亲辛苦,特意命我回来侍奉膝下,那小儿不过六岁,难道皇祖父还会听她小儿之言不成?”

    他顿了下,不待那年轻男子再次说话,直接发声命令道:“柳副将!你把那小儿送回她家中,速速归来!”

    “诺!”柳副将立刻大声应了。

    下一秒,关秀秀身体往后一仰,马车再次启动,而且速度飞快的向前疾驰而去,似乎要逃离漩涡的中心,身后隐约传来了二人的对话声:“大兄何必如此,小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她一个平头百姓罢了,二弟与其关心这些,不知差事办的如何了?上次父王让你去购买的矮脚马可买到了?”

    后面的关秀秀已经听不到,平头百姓四个字在耳朵中无限放大,和燕王世子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远成了天和地,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上面似乎还保留着少年的手的温暖。

    车速终于慢了下来,车帘往上一掀,柳副将在马上躬下身体,探头望了进来,关秀秀犹豫了一下,轻声唤道:“柳将军。”

    柳副将叹了口气道:“你莫多想,世子是身不由己,这次碰到二殿下是意外之事,这是世子早为你准备的离别礼物。”

    话罢,柳副将将一个包袱丢了进来,随即抬手放下了窗帘。

    关秀秀托住包袱,发了会呆,伸出手,慢慢的打开了包袱,随着包袱最后一角的撩开。五颜六色的春光泄了出来。

    最上面的是一件桃花红的比甲,接着是一条六幅裙,裙子由至少六种花色拼接而成,颜色艳丽无比,然后是一件莲花粉的小袄,袖口和领口都绣了和六幅裙同色的花边。

    最下面的,是一套贴身的里衣和肚兜,里衣的料子摸着甚是柔软。粗一看布料纯白,没什么稀奇,仔细看去,布料之上却自带了福字暗纹。

    这一套衣服,恰好是关秀秀在燕王府穿过又被脱下的那一身。

    关秀秀摸着衣服,发了半天的呆,半晌,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对着窗帘透过的阳光,看着上面镀上的一层金色,轻声道:“老师,我会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

    ……

    马车抵达关家门口时,天刚露出一抹亮光,关秀秀自行跳下了马车。迫不及待的奔到了大门前,两只小拳头使劲的抡了起来。

    急促的捣门声把吴氏惊了起来,她随手披了一件外袍,匆匆的行了出来,打开大门,立刻有一个甜甜的小女孩的声音唤道:“姆妈~”

    吴氏低下头,不敢置信的捂住嘴巴,关秀秀已经扑了上来,吴氏一把将她抱起。眼圈泛红的骂道:“你还知道回来。你个小没良心的!一走几个月,连半点音信都没有!”

    吴氏几个月内强压下的担忧瞬间迸发出来,她抽噎着把脸埋在了小女儿的脖子间。

    关秀秀也跟着泣不成声,只会一叠声的唤着姆妈。

    怀里的小女儿柔柔软软。温温热热,吴氏的心逐渐被暖了过来,她抽了两下鼻子,把手里的小闺女往上颠了颠,笑骂道:“看来你是一路吃的好睡的香,比以前可沉多了!”

    沉多了!

    关小丫,你肥了!

    关秀秀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瞪着吴氏,忿忿的叫道:“姆妈!”

    她挣脱了吴氏的身体,提起裙摆向着刚刚出来的关家老爹奔去,一把抓住老爹的大手,开口告起状来:“爹爹,姆妈又欺负我!”

    关家老爹憨厚的笑着,伸出大手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小脑袋,对着还站在门外的柳副将拱了拱手:“多谢军爷相送,若不嫌弃,还请进屋里喝上一口热水。”

    柳副将看着他们一家团聚,心中温暖,笑道:“不了,我还得回北平跟王爷回禀,对了,这是你们家小女儿的东西。”

    话罢,他把手上提着的四个包袱都递了过来,吴氏不及细看,连忙接了过来,手上一沉,她惊疑不定的看着手上,这才注意到手上的包袱,不是关秀秀走时的两个,而是变成了四个。

    不等她细问,柳副将对着关家老爹抱了一下拳,又对关秀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关家三口凑到了门前,望着马车逐渐远去,关家老爹关上了门板,一边吴氏已经习惯性的揪住了关秀秀的耳朵:“你这包袱里都是什么东西?”

    关秀秀耳朵吃痛,瞬间有一种从天之骄女打回原形的感觉,她又成了那个任由姆妈蹂躏的乡下小丫头了。

    关秀秀叫道:“那都是世子殿下赏赐我的!”

    吴氏半信半疑的松开手,关秀秀哼了一声,一把夺下了吴氏手中的四个包袱,费力的抱在怀中,吭哧吭哧的往堂屋里走去。

    吴氏眯起眼,骂道:“你这死丫头,出去一趟脾气倒是长了不少了,姆妈还半句都说不得了!”

    关家老爹在一旁苦笑,自己这个媳妇呦,小闺女不在的时候天天念叨,是日也盼,夜也盼,真回来了,两个人刚见面亲热片刻,就要吵起来。

    关秀秀到了堂屋里,先把包袱放到了椅子上,自己攀爬上了椅子,再把包袱费力的搬到了桌子上,吴氏和关家老爹一前一后,同样进入了堂屋中。

    关秀秀看着吴氏嘿嘿一乐,大有邀宠的意味,她打开了第一个包袱,那是燕王世子朱高炽给她的一套精致女儿裙袄,吴氏眼前一亮,面前一片花团锦簇。

    吴氏本就是布商之女,对于各式布料做工极是了解,她伸出手,先熟练的摸了摸料子,又抖手拎起那一条六幅裙,女子裙袄惯有定例,也难做出什么花样,唯有这六幅裙,最是考验手工——拼缝是否平整,颜色选择是否和谐等等。

    吴氏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从剪裁拼接一路看到了缝工,大是赞叹:“这裙子布料做工俱是上等!”

    她又伸手拨了拨余下的几件衣裳,大是得意的道:“好,秀秀,等过年的时候,你就穿着这一身和姆妈回外祖家!”

    次次都要父母接济,一儿一女的衣衫几乎全部是舅舅们送的,吴氏表面不说,却几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这下,她也要扬眉吐气一回了!

    一旁的关家老爹吧唧吧唧抽着旱烟,一双眼睛早就笑的眯了起来,看着妻女,心满意足。

    关秀秀嘿嘿一乐,把那包衣服推到一旁,又打开了一个包袱,这次的包袱是她临走时吴氏给她装衣服用的。

    一眼望去,全部是些半旧衣裙,与旁边的新裙新袄一比,登时寒酸如同街边小丐,吴氏老脸挂不住:“你这是嫌弃姆妈给你做的衣裳不好么?!”

    若这死丫头敢应一声,她就再脱一次鞋!

    关秀秀看着吴氏,咧嘴一乐,伸出小手,在衣服里拨了拨,几件衣服被拨至一旁后,两簇银光露了出来。

    吴氏张大嘴巴,惊喜的尖叫一声:“银子!!”

    她随即掩住自己的口鼻,可脸上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敛不起来了,一旁的关家老爹也猛然站起,一双眼睁得如牛眼。

    关秀秀骄傲的扬起下巴,她就知道,姆妈看到银子会和她是一样的反应,所谓有其女必有其母嘛。

    吴氏笑的合不拢嘴,颤的伸出双手,在指尖即将碰触到银子时,又倏的一下收回,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后,再次小心翼翼的伸出,先是在两锭银子上摸了摸,才拿起其中一锭,放在手里喜滋滋的查看着。

    关秀秀笑眯眯的看着吴氏,伸手一抓,把剩下的一锭拿起,塞入了一旁脖子伸的老长却迟迟没有伸手的关家老爹。

    关家夫妻一人捧着一锭银子,看了又看,吴氏惊叹声连连:“他爹,这银子这么白,怕是上等银子吧?”

    关家老爹明显识货的多,他把手一翻,指着银子底下的几个字迹笑道:“是官银咧,他娘,你看,下面有字咧。”

    吴氏连连点头,她小心的把银子举起到了口边,轻轻呵了一口气,手指)。

073 登徒子(二更)

    关秀秀有意放慢了动作,一点点的打开了包袱,随着里面的东西展现在关家夫妻面前,她满是期待的向着吴氏看了去,却意外的看到后者一脸的失望。

    吴氏皱着眉头,在青huā瓷茶壶上弹了弹,又拿起茶盅看了眼,不满的道:“家里又不缺茶壶,你乱huā钱买这些做啥子!”

    关家老爹赶紧宽慰吴氏:“难得孩子喜欢,买了就买了。”

    关秀秀哭笑不得的叫道:“这不是我买的,是世子哥哥送的!”

    吴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青瓷茶壶,仔细看了一番,登时勃然大怒,她把茶壶盖掀开,茶壶口往关秀秀面前一送:“你个死丫头,这分明是用过的茶壶,莫不是你贪心,顺手拿来,却诓我说是世子大人送的!”

    那茶壶里面一圈浅褐色茶渍,宛如铁证。

    关秀秀被吴氏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满心的期待都化做了泡影,登时委屈的吧嗒吧嗒的落下泪来,她抽泣着胡乱用手背抹了两下眼睛,叫道:“姆妈休要乱讲!明明就是世子哥哥送我的,我为何要骗姆妈?我若是喜欢顺手牵羊,那燕王府里有的是宝贝,何必巴巴的拿了这用过的茶壶!”

    还不是因为这是未来的太子殿下用过的!

    关秀秀一番辩白,说的颇有道理,吴氏登时有些下不来台,关家老爹赶紧再次当起了和事老:“他娘,孩子啥样的你还不知道么,银子都给你了,这茶壶有啥骗的呢!”

    银子二字同时提醒了母女俩,吴氏的手下意识的向怀里摸去。一双小手却比她还快,刷的一下顺走了吴氏怀里的银子。又劈手拿走了关家老爹手上的。

    关秀秀把两锭银子死死的捂在了胸口,忿忿道:“银子是我的,不给姆妈了!”

    话罢,小姑娘极有个性的拧身进了自己房间。

    吴氏瞠目结舌,她指着关秀秀的背影对着关家老爹诉苦:“你看看,都是你惯的!”

    顿了下,吴氏哼了一声,啐了一口:“臭丫头,且让你得意两天,过些时日。我就把银子搜走!”

    关秀秀回到自己房间。赶紧把眼泪抹干净,抱着两锭银子东张西望,她可得藏好了,不然姆妈一定会打着给她积攒嫁妆的旗号给搜刮了去。

    有个狼一样凶残的姆妈,真是防不胜防啊。

    关秀秀藏好了银子出来。桌面已经被收拾干净,那青huā瓷的茶壶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摆放在了桌面上,颇为赏心悦目。

    关秀秀登时心疼的了不得,这可是以后的皇上用过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打了,还怎么传给后世子孙!

    关秀秀毫不犹豫的掀开茶壶盖,把里面温热的茶水往地上一泼,原本准备联络一下母女感情。顺便问候一下银子下落的吴氏立时跳了起来:“你个败家丫头!”

    关秀秀充耳不闻,把茶壶抱在怀里,又拿起两个茶杯,颠颠的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同样仔细的藏好了。

    呦呦,她关秀秀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呢。

    刚一藏好茶壶。门外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吴氏的声音温柔的拧出水来:“秀秀,给姆妈开一下门。”

    关秀秀一个激灵,看来姆妈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她谨慎的打开了一条门缝,吴氏脸一沉,随即想起什么,重又和颜悦色的道:“秀秀啊,这是你哥哥几次回来给你捎回来的书信。”

    关秀秀狐疑的伸手接过,看了眼,便知道都是郭志彬给她写的信,看那厚厚一摞,郭志彬还真是笔耕不辍呢。

    吴氏看着关秀秀始终警惕的守在门边,随时准备关门的小心模样,眼珠一转,笑眯眯的道:“秀秀啊,你哥哥考中了秀才呢!”

    关秀秀一怔,随即欢呼一声,连声追问:“真的么?真的么?”

    吴氏抓住空当,肩膀顶住门板使力,一下撞开了房门,她心中得意至极,臭丫头,老娘还治不了你了!

    关秀秀哎呀一声,被撞在了一旁,她使劲瞪着吴氏,太卑鄙了!太狡猾了!

    吴氏的双眼锐利的在房间内扫来扫去,床底?衣箱?五斗橱?死丫头藏哪儿了!

    关秀秀已经奋力的往外推着吴氏的大腿:“姆妈快点出去,快点出去!”

    吴氏一双脚如同钉死在了地上,母女二人撕扯成了一团,一个不肯走,一个非要赶。

    僵持不下间,从母女二人身后传来了几声咳嗽,一个声音响起:“这,实在是抱歉了,何大人。”

    吴氏刷的转身,关秀秀从吴氏身后探出头去,看到堂屋里站了两名男子,一人身着七品官服,另外一人身着便装,却是郭浩儒。

    再往外,一班衙役个个捂住嘴巴,想笑又不敢笑的站在院中。

    这下人可丢大发了。

    郭浩儒看出吴氏尴尬,赶紧解释:“我们见门开着,喊了几声又没人应,所以贸然的走了进来,还请大嫂勿怪。”

    吴氏慌忙的摆着双手“不怪不怪。”

    一旁的何大人轻咳两声,指着关秀秀问道:“这个,就是圣上亲口御裁的小才女吧?”

    关秀秀和吴氏一番争扯,发髻早乱,头发零散,看上去和村子里跑来跑去的无知孩童没什么两样,郭浩儒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低声道:“正是此女。”

    何大人点了点头,笑着对吴氏道:“大嫂,令爱堪为我县楷模啊,本县已经决定嘉奖一番,告知全县。”

    甚么令爱什么楷模的,吴氏俱都没有听懂,最后一句那嘉奖二字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吴氏喜滋滋的把一缕碎发往耳后别去,看向何县令,谦虚道:“哎呀,就一个小孩子,奖啥子奖。”

    何县令笑道:“一定要的!”

    他朝外一挥手。喝令道:“还不抬上来!”

    几名衙役立刻动手,把放置一边的一块牌匾抬了起来。几人一起动手,挂在了关家的屋檐下方,何县令咳了一声,把上面的红绸一挑,红底黑字的小才女三个字露了出来。

    吴氏登时傻了眼,她伸手扯了扯郭浩儒的袖子,轻声问道:“那牌子上写着啥?”

    郭浩儒认真的念与她听:“小——才——女。”

    吴氏登时喜上眉梢,哎呀呀,她家秀秀成了才女了,这块牌匾可是铁证啊。对对。到时候就把这块牌匾给秀秀陪嫁上!

    吴氏颇有优越感的瞥了郭浩儒一眼,这下,媒婆还不踏破她家门槛!

    郭家,再也不是吴氏眼里的肥肉了。

    吴氏殷勤的招待着何知府,对关秀秀呵斥道:“去。还不把世子殿下赏赐给你的茶壶拿出来,给大人们泡茶喝!”

    本欲拒绝的何大人手一顿,世子殿下赏赐的茶壶?这倒是要见识一番了。

    关秀秀瞪着吴氏,姆妈好阴险,叫她去拿茶壶是假,探听她藏银子的所在才是真。

    关秀秀眨了眨眼,故意道:“那茶壶可是世子殿下用过的,再拿来款待知县大人,不大好吧?”

    何大人一听。得,还是算了吧,世子大人赏赐的还可以见识一番,这世子殿下用过的,他那敢再用啊。

    待吴氏送走了几位大人,回到了堂屋中时。发现那小讨债鬼已经溜回了房间,再次插死了房门,不由气的一跺脚,这个不孝女!

    关秀秀趴在床头,郭志彬的信散了满床,她逐一的看了过去:“今日罗非,宋城来寻我玩耍,我们一起去了老街,一人吃了碗豆huā,待到付钱时,我说没有带钱,他们似乎有点不高兴。”

    “罗非和宋城又来找我,这次,他们先问我有没有银钱,我说没有,他们就推说有事,走了。”

    “罗非宋城说这次要自己付自己的账单,我拿出了银钱,他们却说忘记带了钱包,叫我先垫付上。”

    “我去找罗非要钱,他说已给宋城,我又去找宋城,他说给了罗非。”

    “街上又有集市,罗非和宋城拉着我去代笔,银钱却被他们收着了。”

    “他们在外面叫我,大哥在跟他们说话,上次的铜钱都被他们收走了,还有欠我的钱也没有还,实在是可恶,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面前仿佛出现了郭志彬气鼓鼓的样子,关秀秀忍不住大笑出声,单手锤床,哈哈,她关秀秀可都是为了郭志彬好啊,早些吃亏就早些明白过来。

    一封封信读下来,关秀秀脑海中清晰的浮现了郭志彬一遍遍的被耍的情景,这傻瓜,看以后还帮不帮人家数钱,那分明是人家把他卖了的银钱!

    关秀秀捂住肚子笑了半晌,看来和郭志彬通信也蛮有趣的呢,这家伙至少按照她说的去做了。

    关秀秀一边想着如何回信,一边伸手打开了最后一封信,这是郭浩儒方才塞给他的,郭志彬还真是会利用时机。

    “秀秀,你终于回来啦!我很想念你!”

    一行大字龙飞凤舞,占据了满满一张纸,扑面而来,让人一下便感受到了郭志彬的喜悦心情,那满腹思念似乎都要挣脱这纸张腾空而去。

    关秀秀的胸口仿佛被人一拳击中,一下变的闷闷的,她怔怔的看着这一句话,似乎看到了郭志彬欣喜欲狂的脸,关秀秀啐了一口,恼道:“登徒子!”

    额,关秀秀手里的四个包袱,两个是走的时候带的,还有两个是新拿回来的,带的包袱里有一个是装了书本和笔墨纸砚的,所以这个包袱没有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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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吴秀秀(一更,45粉)

    事情发展却和吴氏想的完全不同,从何知县给她家挂上牌匾开始,关家的家门口便成日的堵了一帮人。

    先还是村子里的乡里乡亲,凑过来看个热闹,渐渐的,随着何知县亲口嘉奖的话传扬了出去,远远近近的村子都有人过来,甚至还有书生专门从县城赶来,就是为了见识一番圣上口中的小才女。

    关秀秀彻底的被吴氏禁足了,她可不想自家的小闺女被人当成妖怪日日围观。

    关秀秀百无聊赖的拿着毛笔,蘸着清水,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她心爱的青花瓷,郭家已经搬到城里去了,她也没办法向李氏求学了。

    大诰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再也提不起精神翻来覆去的看。

    想想刚知道郭家搬走时,她还高兴着以后终于能够和郭志彬划清界限了,浑然忘记了李氏也要一起搬走。

    关秀秀忍不住叹了口气。

    吴氏坐在堂屋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日子过的,真是憋的慌。

    门口传来了阵阵拍门声,吴氏惊的一跳脚,她提着裙摆,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门口,侧耳倾听,关家老爹憨厚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娘,是我!“吴氏赶紧打开了房门,瞄了一眼左右,一把将关家老爹拉了进来,又迅速的关死了大门。

    关家老爹抬头望了眼屋子,看到自家小闺女眼巴巴的趴在窗户上望着,心疼的不行——以前他一回来,关秀秀可是一路飞奔着来迎接他的。

    吴氏给关家老爹打了温水,伺候着他洗手,问道:“老大家叫你去做啥子?”

    关家老爹的眉头皱了起来:“说是要把莲莲的婚事提前。腊月就成亲。”

    吴氏拿着毛巾的手一顿,两道柳眉立时竖起:“正月不娶腊月不嫁。她是彻底的不要脸皮了!”

    谁家舍得把好好的闺女在腊月里往外推,让亲闺女大过年的给婆家立规矩!

    吴氏一下就猜出了关大嫂的心思,怕是想赶紧把关莲莲嫁出去,家里也省下一份口粮。

    关家老爹见吴氏发怒,赶紧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他娘,这是孩子他大舅捎来的,你先看看。”

    吴氏一怔,扯着脖子朝着里屋喊了句:“关秀秀!快点出来读信!”

    关家老爹哭笑不得,这一对活冤家,自从关秀秀把那两锭银子据为私有后。吴氏每次叫小闺女都是连名带姓的叫。

    关秀秀慢吞吞的从屋子里磨了出来。看了眼吴氏,慢条斯理的道:“姆妈,你声音再大,那个关字也变不成吴字。”

    吴氏果然上当,她一拍桌子。大喊道:“吴秀秀!”

    哎呀呀,两个炮仗又碰到一起了,关家老爹脑袋瞬间大了。

    关家老爹赶紧把信塞到了关秀秀的手中,“快读信!”

    关秀秀慢慢打开封皮,抽出了里面的信笺,展开后,大致浏览了一遍:“咦?”“嗯?”“啊!”

    她口中惊叹连连,偏偏不读出任何一句内容,引得吴氏火急火燎。抓耳挠腮,恼道:“你个小讨债鬼,要生生气死你姆妈啊!”

    关秀秀从信后抬头,看着吴氏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把信往吴氏手里一塞:“恭喜姆妈要当姑母了!”

    姑母?

    吴氏一愣。她家两个兄弟,大的成婚多年,小的还未成亲,这么一说,“你大舅母又有了?”

    关秀秀憋住笑点了点头。

    吴氏欢喜起来,吴家大喜啊!

    大哥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子,现在终于再次开花结果了。

    吴氏捧着那张信纸看了又看,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脸上却难掩笑容。

    关秀秀咳了两声,笑眯眯的又道:“姆妈,舅舅还说了,叫你去店里帮忙呢,大舅母年纪大了,这一胎脉象不是很稳,年底生意又忙。”

    吴氏愣了下,心思一下活泛起来,若是去娘家住上一段时间,一来可以帮忙照看下生意,毕竟娘家年年都帮扶着她,她也想回报一下。

    二来么,自然是可以把关莲莲的填妆给赶制出来,腊月里嫁侄女一肚子晦气,用云锦冲冲喜气也好。

    这第三么,自然是可以避过屋子外面那些络绎不绝的访客。

    只是,吴氏担心的看了关家老爹一眼,若是她带着关秀秀去了城里,关家老爹就要独自在家了,她总归放心不下。

    关家老爹看出吴氏的心事,憨厚的一笑,劝道:“他娘,你去吧,我一个人在家没事的,你呆在家里也出不了门,我看着难受咧。”

    关秀秀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姆妈,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会照顾好爹爹的。”

    吴氏狠狠的白了她一眼,伸出食指朝着关秀秀额头使劲一顶:“你也要去,正好,你去了又可以跟你婶婶请教了!”

    啊,可现在郭志彬也在家里啊!

    关秀秀半张小口,欲哭无泪。

    当天下午,关槐就去找关铁牛借了车,亲自驾车送妻女进城,吴氏忙了一个中午,弄了些自家地里种的新鲜菜,又从园子里捉了两只鸡,鸡蛋也带了一筐。

    最后把关秀秀从里到外打扮的焕然一新,吴氏看着打扮的美美的小闺女,告诫道:“到了外祖家记得要喊人,可别给我丢脸,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关秀秀喜滋滋的拽着裙袄,压根没去听吴氏在吩咐什么。

    吴氏把她的旧衣也收拾了两套,又把她的书和文具都包了起来,一家人大包小包的上了车。

    到了下晌,终于看到了安肃县城的城门,安肃县城的商铺大多集中在西边一带,吴氏的娘家就在这里,是一间老字号布庄。

    关家老爹刚把车子停在布庄门口,布庄的伙计立刻机灵的朝里喊道:“掌柜的。姑奶奶回门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是大姑奶奶还是二姑奶奶?”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走出。看到关槐一家,喜上眉梢,大手拍了关槐的肩膀:“妹婿,这次来了,可要多住几天!”

    顿了下,看到满车的物件,吴西顺登时不满的道:“来就来了,怎又带了这许多东西?!”

    关槐憨厚的笑笑:“都是自家产的,不值几个钱。”

    二人招呼间,吴氏带着关秀秀下了马车。张口唤道:“大哥!”。又推了一把关秀秀:“叫大舅!”

    前世的时候,关家住在乡下,吴家住在城里,关秀秀也就过年的时候随着吴氏进一趟城,和外祖一家并不如何亲近。

    小孩子都是这样。对于不熟悉的人很难生出亲近之感。

    现在的关秀秀却知道血缘的重要性了,当年她家中若不是有关大宝一直拉拔着,怕是早就被郭志彬给败光了。

    关秀秀立刻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甜甜的唤道:“大舅舅!”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嫩嫩,加上又娇憨的唤了一个叠音,当真是甜到了人心中去,吴西顺欢喜的应道:“哎!哎!”

    吴西顺一直也都颇为疼爱这个外甥女,只是他毕竟已是成人,膝下又只有一子。不知道如何和小姑娘打交道,往日里便常常的送了布料以示疼爱,小舅舅吴东来亦是如此,关秀秀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两个娘舅给大包大揽了的。

    吴氏往日里也没少提及,只是关秀秀昔时年幼。还不懂事,吴东来年纪轻些,和小姑娘也就更亲密些,若论起疼爱程度,两个娘舅其实不相上下的。

    店里但凡上了时新布料,又或者城里流行了什么新样子,吴家的两个舅舅都是立马做了一身托人给关秀秀捎去,左右小姑娘也用不了多少料子。

    这种待遇,别说是关大宝不能比,就是吴家唯一的孙子吴人杰也不能比,谁叫关秀秀是关吴两家唯一的女孩呢!

    吴西顺破天荒的弯下身子,一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小丫头的身体软软的靠着他,可爱的小脸蛋上满是甜笑,真是让人稀罕到了心里。

    吴氏白了关秀秀一眼,忍不住道:“大哥这么喜欢她,不如以后叫吴秀秀好了。”

    吴西顺一怔,随即看着关槐大笑道:“我倒是求之不得,只怕妹婿舍不得。”

    店里的伙计早就出来了两个,有眼力价的卸下了一车土产,吴西顺便让着妹妹妹婿进门。

    关槐推拒道:“家里没人,我得早点回去看家。”

    吴氏瞪了他一眼:“就你那点家底,敞开门来贼都不进!”

    吴西顺咳了两声,斥责道:“二妹!怎么说话呢!”

    他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关槐,劝道:“妹婿,等下我唤伙计把大宝叫来,你们一家人也好好聚聚。”

    这个提议让关家老爹瞬间心动了,从关秀秀走了以后,一家人已经久未团聚,儿子也有小半个月没见了。

    关槐犹豫着道:“城门——”

    吴西顺笑道:“我叫灶上早点开饭就是了,保证在关城门之前让你回去。”

    关槐搓着双手,不好意思的道:“那就叨扰了。”

    吴西顺豪爽的一笑:“自家人客气啥!”

    话罢,他抱着关秀秀进了铺子,关家夫妻紧随其后。

    吴家的布庄和城里大部分的商户一样,两进的院子,前面是店铺,后面就是一家人的居所。

    店里雇了三个伙计,后面又雇了一个灶上的婆子帮忙烧饭,还买了一个小丫鬟跑腿做杂务。

    穿过前堂,吴氏扫了一眼店里,眼尖的发现货架又多了两个,原本宽敞的店面拥挤了许多,不由笑道:“大哥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什么时候把店面扩一扩?”

    吴西顺回过头来,笑道:“东来就要成亲了,再缓两年吧。”

    吴氏愣了下,随即不满的道:“东来要成亲了?咋不告诉我一声!”

    吴西顺讪笑两声:“这不是还没定么,这次叫你回来,也想你帮着参谋参谋。”

    吴氏一颗心登时放下,看到二妹的脸色舒缓。吴西顺本能的缩了一下脖子,吴家四兄妹。阴盛阳衰,他两个妹妹都生了一副火爆脾气,往日没有出阁的时候,他这个老大没少受气。

    吴西顺毫不怀疑,若他方才回答的是小弟已经定亲,吴氏定会把他这布店给一把火烧了。

    “姆妈好凶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句小女儿的悄悄话,仿佛蒸熟的糯米拌了糖。

    吴西顺一怔,看向了怀里的小外甥女,关秀秀笑眯眯的竖起了食指,在唇边比了比。嘘嘘——

    吴西顺心中一暖。瞬间和小外甥女有了共同的小秘密,他心照不宣的眨了眨右眼,一大一小一起笑了起来。

    吴氏闻到笑声,张嘴问道:“笑什么呢,神秘兮兮的。”

    吴西顺对着关秀秀一阵挤眉弄眼。关秀秀忍俊不住,两舅甥又一起笑了起来。

    吴氏啐了一口:“两个神经病。”

    吴西顺和关秀秀嘻嘻哈哈笑的越发厉害,似乎只要吴氏一开口,就能引得两人一阵大笑。

    吴氏最后干脆一跺脚,越过两个人向着后院行去,吴西顺和关秀秀对望一眼,同时吐了吐舌头,吴西顺大喜,真是有默契啊。他干脆的把小外甥女举起到了肩头,口中哼唱了起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我们家秀秀是个好宝宝——”

    伙计们不方便到后院来,听到大儿子高兴的声音,吴家余人才知道二姑奶奶回门了。吴家二老立刻打开窗户,看到二女婿一家,高兴的唤道:“二妮!秀秀!”

    从唤人的次序也可看出关家人在吴家二老心中的地位,甭管吴氏嫁出去多少年,回到家里,那就是吴家的二丫头。

    吴氏眼圈泛红,哽咽着唤了声:“爹!娘!”

    她提起裙摆,飞快的推门而入,吴西顺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一幕,他不止一次捎话叫妹妹进城小住,这个妹妹就是不肯,总推说家中事忙,只肯在过年时回家一趟。

    吴氏的心事,其实他都晓得,她为人好强,总觉得自家过的不好,没脸回娘家,回到娘家又大包小包的带走许多,自觉丢人。

    她也不想想,那还不是她两个兄弟愿意给,若是不愿意,一根线也带不走,这城里乡下的,多少女儿嫁了出去,一辈子都回不了娘家一趟。

    吴西顺迈步进了屋子,放下了肩头的小外甥女,吴氏已经跪倒吴家二老面前,又回头拉过来关秀秀,关秀秀不待吴氏动手,自发的磕起了头,一磕就是三个。

    吴氏看的颇为惊奇,莫非出门前那番警告起作用了?不管怎说,关秀秀这次是给她长脸了。

    关秀秀磕完头,挺直上身,脆生生的叫道:“秀秀给外祖,外祖母请安了,祝外祖和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哎呦呦,这小嘴甜的,这小模样长的。

    吴老太太一把将关秀秀拽起,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个不停。

    吴老爷子抚着颌下长须,笑眯眯的看着小外孙女,小丫头去年来的时候,还光躲在吴氏后面,一脸的怯生生,小手死死的抱住吴氏的大腿,谁拉都哭,虽然模样生的好,却像是个小刺猬,看得碰不得。

    怪不得方才自己那一向稳重的大儿高兴的哼起了什么外婆桥,这小丫头,真是招人稀罕。

    吴氏站起身,关槐这才上前见礼,吴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吴老太太对这个二女婿一直不满意,只搂着关秀秀逗她玩,却不肯搭理关槐,只做未见。

    半躬下身子的关槐讪讪的看着吴老太太,不得不硬着头皮又唤了句:“岳母大人。”

    吴老太太依然头也不抬,吴氏着急的唤道:“娘!”

    吴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不满的骂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原来还不信!现在看,可不就是真的么!”

    得,这下看出来了,吴氏内爆脾气从谁那儿继承的了。

    吴家爷俩大是尴尬,只是吴家的母老虎积威已久,吴家的两个男人俱都不敢反抗,他们同时满怀歉意的看了关槐一眼。

    吴氏满心委屈,却又不敢再开口。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关秀秀看着自家老爹可怜的样子,一阵心疼。她挣着小腿从吴老太太的怀里下了地,再次跪到了地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吴家老太太道:“外祖母莫要生爹爹的气了,秀秀给您磕头了!”

    说着,关秀秀再次磕起头来,砰,砰,砰,那真是下了死力的,满屋子都是磕头声。

    她小孩子伶俐。磕头速度又快。等大人们反应过来时,已经磕了十几个头去,莫说吴氏这个亲娘,便连舅舅外祖都是一阵心疼。

    吴老头子呵斥道:“你还拿什么架子,一会别把孩子都伤了!”

    吴老太太瞪了吴老爷子一眼。却伸手把关秀秀拉了起来,看着她红肿的额头,小心的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关秀秀睁着大眼睛,扯出了一个笑容,宽慰她道:“一点都不疼!”

    这懂事的小模样,真是让吴老太太的心肝都疼了,搂在怀里。依然没有看关槐一眼,赌气道:“罢了罢了,谁叫你生了个好闺女!”

    吴老太太低头认输,终究不爽,又对着吴氏呵斥道:“还不给你男人搬把椅子,泡壶茶上来!”

    吴氏连声应了:“哎哎!”

    吴老太太拿起个帕子。手指)。

075 彪悍的吴家女(二更)

    吴老太太看着怀里乖巧可爱的外孙女,心中惋惜不已,为什么就不姓吴呢?!

    她把脸一横,看向了长子,不由分说的命令道:“正好你媳妇又有了,这次生个乖孙女好了!”

    吴老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老婆子,老太婆自打知道媳妇有了身孕以后,就天天上香拜佛,一门心思的想要个孙儿,外孙女一来,转眼便翻了脸。

    吴家大舅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他真是自作自受啊,原本想要逗自己那憨厚的妹夫一下,没想到引火上身了!

    吴西顺赶紧站起身道:“我得去铺子里看看了,伙计们办事我不放心。”

    看着自家大舅落荒而逃,关秀秀打定主意要抱住了吴老太太的大腿了,老太太彪悍的一家老小通杀啊,看以后吴氏还敢惦记她的小金库不!

    看着大儿子快要踏出房门,吴老爷子赶紧吩咐了句:“去把大妮也接回来,一家人好好聚聚。”

    吴西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含糊的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关秀秀狐疑的看着大舅的背影,方才那一刹那,她感到大舅似乎并不十分乐意?

    她以前来吴家的次数便屈指可数,见到那位嫁出去的大姨的次数就更少了,也因此吴家大姑奶奶的形象在关秀秀印象里最为模糊。

    吴老头子站起身,对着浑身不自在的关槐道:“走走,咱们爷俩到外面走走。”

    关槐赶紧站了起来,如释重负的跟在了泰山大人身后。

    吴氏在乡下天天做事,此时闲下来便浑身难受,她把袖子一挽。端来一盆温水就要给爹娘收拾屋子。

    关秀秀麻溜的下了地,凑到了吴氏身前就要帮忙,吴氏轰小鸡一样赶着她:“别在这里捣乱,边呆着去!”

    关秀秀撇了撇嘴,吴老太太把她拉了过去,哄着她道:“别搭理你姆妈,她就是讨人嫌!”

    吴氏气的叫道:“姆妈!”

    关秀秀乖巧的绕到了吴老太太身后,举起小拳头一下一下的砸着。一脸体贴的道:“外祖母以前照顾姆妈一定很辛苦。”

    吴老太太舒舒服服的享受着小外孙女的伺候,应声道:“可不是,你姆妈小时候有你一半乖巧,外祖母就谢天谢地喽!”

    关秀秀一脸诧异:“是么?可是姆妈总说秀秀调皮。”

    吴老太太板起脸:“胡说!我们秀秀最懂事了!你姆妈才调皮!”

    这一老一小一唱一和,听得一旁做活的吴氏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关秀秀,有本事你就呆在吴家一辈子,看回家老娘怎么修理你!

    吴氏把一肚子怨气都发泄到了手中的抹布上。恶狠狠的擦拭着屋子里的物件,甚么衣柜五斗橱都被她擦的光可鉴人。

    一屋子的家具变干净以后,屋子也亮堂许多,吴老太太那眯起的双眼,微翘的唇角,都透露了她的口是心非。关秀秀看在眼中,暗自好笑。

    吴氏端起第三盆脏水,准备换了去,房门被人一推,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骂道:“吴二妮,你还知道回来呦!”

    关秀秀傻了眼,看着进来的妇人一身粉红裙袄,穿金戴银,却并不俗气。配上一张粉面桃花。当真是富贵逼人。

    细细望去,她的眉眼和吴氏颇为相像,只是吴氏一身靛蓝布裙,又素面朝天。连发上也只插了一只木钗,登时便被比了下去。

    看来这位就是自己那久未谋面的大姨娘了,关秀秀赶紧上前,行了个福礼,老老实实的唤道:“大姨娘万福。”

    “呦呦,我们小秀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吴大姐显然秉承了母亲的优良传统,一把将关秀秀搂入怀中,爱怜的摸了又摸,稀罕不已的道:“还真是歹竹出了好笋!”

    哎呦喂,关秀秀的头都大了,吴家娘三还真是一脉相承啊,这嘴巴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她原本很是钦佩的姆妈根本不够看,被外祖母碾压过后,又被大姨娘完败。

    关秀秀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姆妈升起了同情之心。

    关秀秀决定认真的坐山观虎斗。

    吴氏被自己老娘欺负没办法发脾气,对自家大姐就没那么客气了,她把手里的抹布往盆里狠狠一摔:“吴老二,你怎么说话的!”

    吴家大姐事事拔尖,生平最讨厌旁人唤她的排行,当下就冷了脸,把手上金镯往下一卸,套在了关秀秀手上:“来,秀秀,这是大姨娘给你的见面礼,莫要嫌难看。”

    这对绞丝金镯是藤缠花的样式,澄黄锃亮,分明是刚刚翻新过的,一定是最时兴的样式,怎么会难看!

    关秀秀当下就要推拒,却被吴大姐按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下一刻,她便听到吴大姐回头唤道:“梁正,还不给你二姨母请安!”

    关秀秀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倒流了去,她方才还在奇怪,这个说话刻薄的大姨母怎会如此大方,出手就是一只金镯,原来在这里候着呢!

    大姨娘出手如此大方,吴氏总不好不给见面礼,吴大姐是吃准了吴氏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

    关秀秀肠子都悔青了,若是她没有把银子藏起来,而是交到了吴氏手里,现下吴氏也不会如此难堪。

    家中境遇如何,她还不清楚么,将将温饱罢了,省下来的银钱,都供给了关大宝读书,哪里有闲钱落下,若不是吴家一直接济着,怕是关家四口,一年到头,连一套新衣都做不上!

    吴氏脸上青白交替,半晌,她呜咽一声,掩面哭了起来。

    吴大姐恼道:“哭,哭,你就会哭,当初我叫你不要嫁,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过的不如意有多难受了吧!”

    吴老太太看着吴氏啜泣也颇为心疼,吴大姐的话却又处处说到了她心坎上,便没有出声,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吴氏。

    关秀秀看着吴氏哭泣,心中难受的紧,她挣脱了吴大姐的手,扑向了吴氏,同样哭了出来:“姆妈,我们走,我们不要在这里呆着了!”

    吴氏被关秀秀一拉,登时想起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身份,她反手擦了把眼泪,强自笑道:“说什么呢,姆妈没事。”

    关秀秀大哭不已,只反反复复的叫着一句话:“姆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做人儿女的,怎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受那闲气,哪怕只有半分!

    关秀秀哭的凄惨,吴氏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啜泣,吴老太太终于看不下去了,她颤的站起身,瞪了大女一眼,伸手把关秀秀揽入了怀里:“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为了多久以前的事吵闹,你们真给我长脸!”

    说着,吴老太太拿起帕子仔细的给关秀秀擦着眼泪,哄着她道:“秀秀乖,咱们不哭啊,婆婆等下给你买糖吃。”

    关秀秀垂泪不语。

    吴老太太登时急了,她捉起关秀秀的小手,朝着吴大姐挥了一下,又朝着吴氏挥了一下,“好了好了,叫她们不懂事,咱们打她们!”

    关秀秀被老太太的憨态可掬逗乐,一下破涕为笑。

    吴大姐叹了口气,闷闷的道:“罢了,我回来也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她又对着身边小儿斥道:“梁正!还不拜见你二姨母!”

    关秀秀抬起眼,模糊中看到一男孩从她身边走过,对她好奇的看了看,一双朦胧的桃花眼眨了眨。

    “二姨母安好,甥儿给您请安了!”男孩的声音清脆爽朗,带着说不出的清爽,仿佛新切柠檬的清香。

    吴氏慌忙扶起他,“哎,哎,二姨母这次出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

    吴氏一边说,一边慌张的在身上摸着,只是她如何摸的出来东西,越发显得窘迫无比。

    吴大姐恼道:“你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是你亲外甥,拜你一拜又如何了,何必拘泥于俗礼!”

    关秀秀几乎要拍掌叫好,自己这位姨母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啊,大姨娘说的没错,姆妈就是死要面子,才会被大伯娘诓了一次又一次!

    吴氏恍若未闻,依然在身上摸来摸去,半晌,她摸到耳上一对包银耳钉,这是关槐送她的第一样首饰,她平日里爱若珍宝,向来不舍得摘下。

    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吴氏快手解下耳钉,往外甥手里一送:“拿去,别嫌难看!”

    吴大姐怒极反笑:“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他一个男孩,你送他一对耳钉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叫他这么小就给我找个儿媳妇?!”

    吴大姐一语点破,吴氏瞬间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手还握着外甥的手,外甥的掌心托着那一对有些暗晦的包银耳钉,登时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这是在做什么!

    仿佛为了配合母亲的说法,梁直把耳钉握住,塞回到了吴氏手中,一口拒绝道:“二姨母,我不要这个见面礼!”

    吴氏和吴大姐双双变色,虽然说吴氏拿出的礼物的确不大恰当,但是作为晚辈的梁直直接拒绝长辈的礼物,却更加失礼。

    吴大姐脸一沉,开口便要教训儿子,却见梁直抬起头,一对桃花眼泛着满满的春光,薄唇轻启,指着关秀秀,眉飞色舞地道:“二姨母若是要给,就把这个妹妹给我做见面礼好了!”

    又一个美少年出现鸟~龙渣渣真无耻!就喜欢炮灰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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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驯夫记介绍:
她所嫁非人,睁开眼,前世的渣男此时还是白白嫩嫩小包子一枚,随她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小娘子驯夫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小娘子驯夫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小娘子驯夫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