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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皇族txt下载     皇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这就是第一桶金吗?

    一进门,梁员外便开始埋怨开了,皇甫贵顿时跳了起来,“是你不厚道还是我不厚道,明明是关老二经营不下去了才转让铺子,你还帮他扯谎说是老父去世,我已经问到了,他父亲好得很呢!根本没有死。”

    梁员外脸一红,他有点理亏,不由喃喃说:“我也不知道呀!哪有拿自己父亲去世来做理由的,我也是被他骗了。”

    “好了,我不说这些了,反正这店我是退定了,你不是要卖吗?正好卖给别人做生意去。”

    这时,无晋在一旁忽然问:“梁员外,这店铺你卖掉了吗?”

    梁员外并不知无晋才是当铺的真正东主,他见无晋一直不吭声,还以为他是伙计,可听他口气又不太像,或许是皇甫掌柜的子侄。

    他叹了口气,“倒是有一人想买,可是他想买去做住宅,做住宅的话,这四亩店铺他最多只肯出四百两银子,可我这是八仙桥的商铺,就算市口不好,再怎么也值两千两吧!差得太大,根本谈不拢。”

    “那这店铺我买下如何?”无晋微微笑道。

    皇甫贵愣住了,二千两买八仙桥的四亩地商铺虽然是非常便宜,可市口这样差,买来也没用啊!他拼命给无晋使眼色,但无晋却装着没看见,又继续问:“怎么样,梁员外愿意卖吗?”

    梁员外有点不敢相信,他伸出两根指头,一本正经说:“最少二千两银子,我一文钱都不让。”

    “没问题,一文钱不少,过户税钱和居间费按规矩来,一家一半。”

    梁员外大喜,他唯恐无晋反悔,连忙对皇甫贵和罗秀才说:“你们都听见了,这个小兄弟要买我这个店铺,咱们可不能反悔。”

    皇甫贵翻了翻白眼,手笼在袖子里背过身去,装着没听见,罗秀才却一个劲给无晋使眼色,他知道这个梁员外急着要钱,其实一千八百两也能讲下来。

    无晋却眉头一皱,“不过呢.....”

    梁员外的心蓦地悬了起来,“不过什么?”他发现了罗秀才在给无晋使眼色,他立刻知道事情恐怕要糟,这个年轻人要反悔了。

    无晋背着手打量了一下店铺,摇了摇头,“我其实是想买下它做仓库,正好靠紫桐河,还可以修个码头,不过你这店铺太小了一点。”

    “那你要多大?”梁员外想到了老君观那块地。

    “我想要十五亩地,可你这边四亩,可惜啊!”

    梁员外眼看无晋要反悔了,他连忙接口说:“后面老君观的地也是我的,如果你真有诚意,我一起卖给你了。”

    “哦?”

    无晋的表情很惊讶,“那你要多少钱,那么大块地,我怕钱不够啊!”

    梁员外心里盘算了一下,老君观那块地再包括胡民巷,足足有三十二亩,虽然不是全部沿街,但至少有二十几亩是沿街的,尽管是在八仙桥西,可一亩地四百两银子总卖得出去,那就是一万二千两银子,如果卖掉了,他就可以把邻居家的所有上田可以全买下了,他打的其实也是这个主意,准备把这块地卖了,给商家做仓库。

    以前也有人想问他买这块地,他想着是最后的祖产而不肯卖,现在他要买上田,祖产也顾不上了。

    他一咬牙便道:“一万两千两银子,包括这间当铺,还有旁边的胡民巷,我全部卖给你,你要不要?”

    无晋摇摇头,他身上一共只有一万一千两百两银子,还要负担税,他身上钱不够,又不想问五叔借。

    “可是.....”梁员外有些急了,“这可是三十六亩地啊!位于八仙桥,一万两千两银子,不能再便宜了。”

    “做生意总是要讲讲价吧!”

    无晋淡淡一笑,“我身上只有一万一千两银子,还要交税,所以这块土地,我最多出一万一千两银子,可以吗?”

    旁边的皇甫贵都听得呆住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又有一万两银子,不会是把自己的当铺算进去了吧?

    梁员外有点犹豫,五年前有人出一万五千两银子他都没卖,他见无晋取出一只信封,将一张张的银票数出来,都是东莱钱庄的千两大票,他顿时心热了,他急着要钱,又担心土地一时卖不掉,便心一横,“好吧!就依你,一万一千两银子,另外两百两银子的契税按规矩一人负担一半,没问题吧?”

    “我们一言为定!”

    .......

    梁员外欢天喜地地跑回家拿地契去准备办过户手续了,皇甫贵盯着无晋手上的一叠银票,他已猜到是家主给无晋的,可他却这样糟蹋了,心中肉痛之极,一个劲地埋怨他,“一万一千两银子啊!我们也可以去买最好市口的两亩地了,何必在这个旮旯角买这块破地呢?”

    “五叔,这块地蛮大的,我很喜欢。”

    “大有什么用,要市口好才行,不是我说你,这买的这三十六亩地,还抵不上杨记酒楼两亩地的一半。”

    “有这么厉害吗?”

    无晋有点不敢相信,“他那两亩地值多少钱?两万两吗?”

    “这个数还不止!”

    皇甫贵的表情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他伸出三根指头,圆圆胖胖的脸也跟着拉得驴长,“是三万银子,你知道吗?有人出三万两银子,人家还不肯卖,人家那市口一年至少就能赚一万多两。”

    无晋的眉毛挑了挑笑道:“无所谓了,咱们不肯它比,实在不行种种菜也可以啊!”

    “种菜?”

    皇甫贵简直要疯了,“种菜的话,你可以去城外买一千亩上田了。”

    皇甫贵觉得天都要塌陷了,如果他有一万一千两银子,他可以做多少大事,可以赚多少钱,打死他也绝不会买这块无用的土地,把钱陷死在这里面,败家子啊!

    “老贵,你冷静点。”

    旁边的罗秀才连忙劝他:“我也想了想,其实无晋说得也有道理,这里虽然市口不好,但紧靠紫桐河,倒真的可以修几座码头仓库,租给胡商,我估摸着每年至少可以有一两千两银子的收益,十年后就能收回本,从长远打算其实不亏。”

    皇甫贵渐渐冷静下来,他摸了摸圆圆的下巴,想了一想,“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十年未免太长了一点。”

    无晋见他俩想得太远,便笑道:“做什么都没关系,关键是要先过户,把土地拿到手中,咱们再慢慢考虑用它来做什么?”

    .........

    或许是急着要钱,半个时辰后,梁员外便拿着地契跑回来了,罗秀才做居间,他们三方当场签字画押,签下了买卖契约,双方随即去县衙办了地契过户手续,其实也就是去县衙变更一下土地登记,收税两百两,一家一半。

    至此这块八仙桥以西,占地足有三十六亩的大片土地所有权便正式归无晋所有。

    傍晚时分,无晋走进了老君观空地,罗秀才像个随从般的跟在他身后,给无晋介绍八仙桥附近的情况,他对这一带了如指掌。

    “公子,那边就是杨记酒楼的后门。”

    罗秀才指着东北角的一栋红色三层楼,给无晋介绍,“它可是维扬县生意最好的三家酒楼之一,不仅这家酒楼,桥对面的杨鸿煮药铺其实也是他家的,一座八仙桥一南一北,两个最好的桥头位置都被他占据了,真是厉害,这两家店的东主叫杨荆州,我认识,他老婆姓齐,娘家就是平江县的齐氏家族。”

    罗秀才怕无晋没听明白,又补充说明了一句,“就是齐瑞福商行的东家,我们宁朝最赫赫有名的大商人,前面新修的齐大福钱庄也是齐们家族的产业。”

    无晋又想到了那个冰美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不知道她几时才会再来维扬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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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张县令的人情(上)

    他的思路又转了回来,这时他发现杨记酒楼的背后就紧靠空地,觉得有些奇怪,杨记酒楼就只有两亩地,他完全可以再向后多买几亩地再建一座副楼,这样酒楼地方更大,赚钱更多,他们为什么不买,当真奇怪了?

    罗秀才仿佛明白无晋心中的疑惑,便笑着给他解释,“做生意是很迷信的,因为这块地的主人家道败落,大家都不愿沾上这个‘败’字,所以这块地再便宜大家都不要,怕坏了风水。”

    无晋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对这种说法从来都不屑一顾,什么叫不想沾到败字,难道他杨记酒楼的两亩地就没死过人?没败落过?莫说一个店铺,就连这些王朝,几千年来,不也是一样的反反复复,兴兴衰衰,有衰才会有兴,只能说这个杨记酒楼的东主做不了大事,白占了桥头的两块宝地。

    “那为什么不再修一座桥,也是怕坏了风水?”

    “那是当然!”罗秀才肯定地说:“维扬县位于长江入海口,因龙首之利才会兴盛,而八仙桥原来叫小九龙桥,因为忌讳一个‘龙’字才被太宗皇帝改名为八仙桥,它所在的这一带是七街一河一桥,正好形成了风水中最好的小九龙格局,八仙桥就是格局中的第九条小龙,所以不能再多修桥,一旦再修一座桥,九龙格局就破了。”

    “风水中最好?”

    无晋冷笑一声,指了指老君观,“若风水真这么好,那齐员外家怎么会破败?”

    “那是因为他们祖坟埋得不好的缘故,人人皆知。”

    罗秀才听无晋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便急道:“风水是做生意的第一要紧,公子不可不信,而且这小九龙格局是皇帝御口亲封。”

    无晋当然也相信风水,只是他不相信这个所谓的小九龙格局,如果不是这里紧靠东门,一百条龙都没用,人为修的街巷也能叫风水?什么事情迷信得过头了,就叫做荒诞,皇帝御口亲封,恐怕这才是没人敢动的真正原因。

    他没有兴趣了,继续去视察他的土地,上次他来这里是被老君观挡住了视线,没有细看,现在无晋这才发现这块地占地相当大,相当于后世的三个足球场,尤其长,令他叹为观止,他后世的一个朋友有一栋占地一千平方米的乡间别墅,原以为占地很大,可和眼前的空地一比,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成大地主了。

    胡民巷也被他买下,名字叫巷子,其实就是靠河边的一条长约一里多的狭长空地,早已废弃,长满了灌木杂草。

    紫桐河从南面而来,沿着胡民巷流了一里半后,又折道向东,出东城门后便便和楚江汇合,最后流入大海,他这块地实际上就是被紫桐河半包围。

    “那边是做什么的?”

    无晋指着最南面的围墙外问,他见那边似乎有殿宇楼阁,还有一根高高的旗杆,他一时想不起那是哪里了?

    “那边就是城隍庙了,和这边只隔一条紫桐河。”

    “哦!原来是城隍庙,难怪看着有点眼熟。”

    这时,无晋的脑海里开始不由自主地闪过无数念头,这块地可以做什么?城市高尔夫球场,还是主题公园,但这些都被他一一否决了,什么都不做,他要用这块地赚取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们转了一圈,便走到老君观前,老君观门口已经堆了不少杂物,肥胖老道准备搬家了,他是齐员外的表舅,姓张,大家都叫他张道君,由于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几乎附近所有人都认识他。

    张道君一直借住在这里,下午,齐员外跑来告诉他,这块地已经卖了,他必须搬家。

    张道君在老君观住了近十年,对这里颇为留恋,看得出他依依不舍,他正站在青铜香炉前发呆,这是他三年前挣下的家当,香炉重愈千斤,他正发愁怎么拿走?

    无晋见他摸样可怜,便对罗秀才笑道:“秀才,你去给那个老道说一声,就说我要在最南面建一座财神庙,到时候我可以让他来做财神庙的主持。”

    .........

    次日一早,无晋来到了县衙,他需要找张容做一件善事,当然,找苏翰贞更容易些,但苏翰贞是一把好钢,好钢要用到刀刃上才行,他今天要做之事,充其量只能算是刀柄,用苏翰贞可惜了。

    无晋来到县衙,台阶上还是上次那个衙役,他似乎还认识无晋,便客气地笑道:“小哥,有事吗?”

    无晋笑着拱拱手,“我要找张县令,麻烦老哥替我禀报一声,就说是皇甫无晋求见。”

    这两天皇甫家族可是维扬县的谈论热点,皇甫惟明一举夺走户曹主事已经成为维扬县家喻户晓的故事,人人都在谈论,衙役听说来人姓皇甫,他的态度又好了几分。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通报!”

    衙役飞奔去进去,片刻,他气喘吁吁跑了出来,态度对无晋颇为恭敬,“公子,我家县老爷请你进去。”

    无晋摸出块碎银,大约二两,便塞给了他,“老哥拿去喝碗酒!”

    衙役顿时眉开眼笑,“小哥实在是太客气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吩咐,老哥帮你搞定。”

    衙役已经想起来了,上次无晋也给过他钱,这种爽快之人是值得一交,何况县太爷好像对他很客气,居然用了一个请字,他便将无晋的名字和模样记住了,以后有事互相帮忙,大家都有好处。

    其实这就是人情世故了,衙役虽然地位也不高,但这种人会有特殊作用,无晋在后世曾深有体会,他曾经去京城一个部委办事,可居然通不过门卫那一关,说他的介绍信不规范,没有套红头文字,就不让他进去。

    所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无晋当然不会交衙役为朋友,但路得留下。

    一直走到三堂,衙役才禀报:“大人,他来了。”

    “请他进来吧!”是张容的声音,好像心情不错。

    无晋走了进去,只见张容正坐在桌后批阅文书,见他进来,便放下笔,笑眯眯说:“无晋,好久不见了。”

    无晋记得上次也在这里见他,他足足将自己晾了半个时辰,可现在居然一进门就笑眯眯了,看来这个张容果然是有容人之量,根本就不把当初博彩之事放在心上了。

    “小民无晋参见大人!”

    无晋深深施一礼,他知道这些当官一个个嘴上都是平易近人,可你真的和他平易,他的心里就不会敬人了。

    张容笑着点点头,“你是来看黄峰吗?”

    无晋心中一跳,他怎么会知道黄峰是自己打伤?他连忙装出一副惊疑的模样,仿佛没听懂张容的话,“黄....峰,他出什么事了吗?”

    张容似笑非笑地望着无晋,其实他也是推断,这两天他静下心来想了两个晚上,他逆向推演,从惟明获胜开始,学正在关键时刻腹泻,据说有影武士被击伤,他便想到了黄峰被击伤,再推断到皇甫琢玉被打断腿,皇甫惟明获得皇甫家的推荐资格,这一件件难以置信的巧合绝不是偶然发生,这里面仿佛就一条无形的线,将一桩桩事情穿了起来,直到他想到皇甫琢玉被打断腿,如此相似的风格,他才忽然意识到,这根无形的线,就是无晋。

    尽管他没有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看似单纯的年轻小伙子,就是所有事情的幕后操作者。

    无晋的装傻更让他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他眯着眼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甫琢玉的腿应该也是你打断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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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张县令的人情(下)

    今天冬至,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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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晋心中不由暗叫厉害,不愧相国之子,思路竟是如此清晰,竟然能推断到皇甫琢玉断腿一事,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装傻是最愚蠢的做法,是侮辱对方的智力,是得不到对方的尊重,而且没有任何意义。

    无晋笑了笑,便避重就轻说:“那只是家族内部争端,大人不会就此抓我去做牢吧!”

    张容注视了他半晌,忽然淡淡一笑,“我没有任何证据,凭什么抓你去坐牢?”

    他要的也就只是无晋的一个承认,惟明已经是户曹主事了,再翻案还有什么意义?他便岔开了话题,“今天你来有事吗?”

    无晋见他不再提那件事,他心中一松,便取出一份申请文书,“大人,我来此是想申请民间自修八仙桥,望大人批准!”

    张容愣了一下,他一直在把无晋往大事上联想,以为他有什么大事,不料竟是要修八仙桥,他不由有一种杀鸡用宰牛刀的感觉。

    八仙桥他是知道的,他还特地去看过,是很破旧了,但再用七八年还是能支撑,更重要是张容的骨子里不喜欢商人,如果是一群农民或者一帮读书人求他修桥,没准他就立即答应了,但一群商人求他,而且那些署名有点自卖自夸的感觉,一个个的署名要么大东主,要么首席大掌柜,让他看了十分反感。

    但今天无晋居然也求他了,这让他感到很意外,“为什么?”他想知道原因。

    “我五叔在八仙桥开当铺,他从小带我,和我感情很深…….”上次无晋也是用这个借口说动了苏翰贞,准他办博彩。

    “是吗?”

    张容有点似信非信,他从柜子里找出一本商帖登记簿,这里面都是八仙桥一带的商铺,他找到了,皇甫贵,开晋福记当铺,本钱一万两,时间是.....

    ‘晋福记?’张容念了两遍,他忽然目光一挑,凌厉地注视着无晋,“你敢说这和你没关系吗?”

    无晋有点心虚地笑了,他发现这个县令比苏翰贞精明得多,想在他的面前耍花枪,就算是阿庆嫂也办不到,他只得承认了。

    “上次大人不是说,让我做本份生意吗?”

    张容哈哈大笑起来,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看透无晋的感觉,让他感觉到无晋可以瞒得过任何人,可就是瞒不过他张容,看着无晋那种尴尬的笑,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心情变得异常轻快,“我可以批准你的申请,不过按照规定,至少要两家人以上联名申请,你的申请书上有几家?”

    这个规矩无晋懂,他连忙笑道:“大人请看申请!”

    张容打开申请,只见下面确实有两户人家:晋福记掌柜皇甫贵、老君观主持张道君。

    张容点点头,他又看了看申请,他忽然发现这竟然是申请晋福记全权负责重建八仙桥,而不是修桥那么简单,这倒有点怪异,但张容不想深究,这不是什么大事,他得给苏翰贞这个面子,便提笔在下面写下:‘批准!’并署名,维扬县县令张容,最后签上日期。

    他把申请递还了无晋,“拿去丁县丞那里办理吧!”

    “多谢大人,无晋告辞了。”

    “去吧!替我向你祖父问好。”

    “我会的。”

    无晋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走到门口时,张容忽然问他,“无晋,怎么想到做善事了?”

    无晋也笑了,“偶然做做善事,帮助乡亲,心里面也舒服。”

    他拱拱手,便告辞离开了三堂,下面他要去县丞衙办理正式批文,有官印的那种,望着无晋的背影走远,张容歪着头想了想,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莫非他真是钱多烧得慌,要做善事了?”

    .......

    从县衙出来,无晋又滑脚去了北市,修一座桥至少要几千两银子,可他身上一共只剩下八十两银子。

    他觉得自己自来到这个王朝后,还从来没有这样忙碌过,办博彩时虽忙,但他不忙,皇甫贵和罗秀才等人忙得几乎要死掉时,他却悠悠闲闲地去买几张彩票,看看自己运气。

    那时博彩能否成功,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博彩只是他的一种尝试,一种对这个时代的试探,一种对自己能力的检验。

    但这一次不同了,这一次将是他事业一个转折,尽管买这片土地带有一点偶然,但对有心人来说,这种偶然就会变成必然。

    此时,他整个心思都扑在这片土地上,一个网一个网地织,要做到天衣无缝,做到无懈可击,这次是他整个事业成败的关键,他须全身心地去应付,把前世商战中的各种手段都用上了。

    那种凡事都不在乎的心态已被他抛之脑后,其实这就是他的性格,凡事不认真则已,一旦认真了,就必须成功。

    赶到北市正好是中午时分,北市里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各地各国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颇有点到了万国博览会的感觉,这种热闹要到晚上亥时以后,才会渐渐安静下来。

    无晋很快便来到天香米铺,或许这几天因为凤凰会阿姑到来的缘故,黑米变得收敛了很多,整天呆在米铺中,要是往常,他早就领着一帮泼皮去四处敲诈勒索了。

    米铺里没人,无晋便直接推门进了院子,他一眼便看到了正在井边洗头的黑妹,顿时停住了脚步,其实他不太想来米铺的一个缘故,就是不想遇到这个皮肤又黑又亮的年轻女孩。

    这两天无晋一直在反复搜索记忆,寻找这个黑妹的片段,但他还是想不起来,不过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种激动和眼光,那是女孩子对爱人才有的眼光,不用回忆他也能猜到真相。

    这个女孩子和前一个无晋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确切点说,就是恋情。

    而且这个女孩对无晋还有另一种重要性,他在这世界的母亲很可能就是这个黑妹的姑姑,如果是那样,他们就是姑表亲关系了,就像贾宝玉和林黛玉,甚至还可能像薛宝钗和贾宝玉那样,长辈之间已经给他们约定了某种姻亲。

    可惜她既不是林黛玉,也不是薛宝钗,他无晋更不是贾宝玉,现在让他头疼的是,假如黑妹又想和他继续从前那种关系怎么办?

    说实话,无晋不太喜欢黑皮肤的女孩子,更不喜欢在刀口上舔血的女海盗,他喜欢肌肤雪白如玉,像书妹妹九天那样温柔文静,或许前任无晋很喜欢她,但这种遗产他不想继承,只是.....该怎么对她说呢?

    黑妹站在井边洗头,她的头发非常长,黑亮的头发如瀑布一般挂在头上,她穿着一身白色紧身武士服,显示出她健美苗条的身体,皮肤有着惊人的弹性,这是她唯一吸引人的地方,一般女子都没有她这种健美的身材,她浑身极具柔韧性,加上她油亮的皮肤,使她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大海里独有野性之美。

    她的上衣无袖,露出两条像蛇一般柔软修长的手臂,正用梳子轻轻梳理着头发上的皂角液,她似乎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以为是她的手下,立刻极为不悦地怒斥:“我不是说过,我洗头的时候不准进来吗?滚出去!”

    无晋立刻捏着鼻子嗯了一声,他怕黑妹听出自己的声音,立刻退出了小院。

    他刚出小院,正好黑米回来,两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是你啊!”

    黑米见他,才松了口气,他指了指小院,“她在洗头,不准人进去的,我就去上了个茅房,哎!你就来了,不过,她或许不会生你的气。”

    这两天阿姑总是在旁敲侧击问无晋的情况,这便让黑米隐隐猜到了一点点,搞不好无晋将来会是他们陈老大的女婿,这让黑米对无晋更加尊敬了。

    无晋笑了笑,“她不知我来了,她以为是你。”

    “什么?”黑米有点呆住了,这让他等会儿怎么解释。

    “和你开个玩笑!”无晋笑着揽住他肩膀,走到一旁,“是这样,我想做件善事,但钱不够......”

    .........

    PS:谜底揭晓了,是造桥,但怎么个造法,大家可以继续猜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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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修桥是大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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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晋搂过他肩膀,把他拉到一边,“先不管她的事,我来是有件事请你帮忙。”

    “你尽管吩咐就是了,不用和我客气!”

    无晋便低声对他说了几句,黑米眯着眼笑了,“没问题,小事一桩,我马上就去找弟兄们!”

    .........

    当天下午,八仙桥一带便出现了维扬县许多有名的泼皮,由泼皮头子黑米带队,开始挨家挨户募集修桥善款,不多,每家二十五两银子,而且只找大商家,这对八仙桥一带的大商家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没人敢为这点小钱得罪黑米,况且黑米言辞凿凿,修桥是大家的事,当然有钱出钱,没钱支持,话虽然不错,也很在理,只是由黑米这种泼皮头子来募集修桥款,似乎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尽管心里不舒服,但大家还是踊跃捐钱,而且钱也不多。

    有人算了笔帐,八仙桥一带有六百多家商铺,其中两百多家属于大商铺,就算只有大商铺捐,每家二十五两,汇集起来就是五千多两银子,这也不是小数目啊!

    如果黑米真肯拿这钱一半修桥,他们也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黑米带领三十几人不慌不忙走进了杨记酒楼,杨记酒楼的徐掌柜见进来黑压压一帮人,除了凶名昭著的黑米外,还有东城一带最狠的泼皮头子张三万,以及乞丐头子三眼弥勒,还有放高利贷出名的毒蛇,一个个凶神恶煞,徐掌柜吓得两腿发抖,连忙上前作揖,“请问黑爷有何贵干?”

    黑米一努嘴,几名泼皮将一个大筐子‘咚!’地放在桌上,里面有半筐子银锭。

    “我们募捐重修八仙桥,别的人家都交了,轮到你们了!”

    徐掌柜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件事不大,他连忙又问:“那每家要捐多银子?”

    黑米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别人家二十五两就够了,但你们家受益最大,所以要多捐,一百两!”

    “可是....我怎么给东主交代?”

    “不用交代,他一问就知,家家户户都捐了。”

    徐掌柜还有点犹豫,黑米忽然一瞪眼,一把揪住他脖领,下巴翘了起来,恶狠狠道:“还有可是吗?”

    “没有了,我捐!我捐就是!”

    待黑米放开他衣领,徐掌柜慌忙跑进柜台,取出了两大锭五十两的官两,放进了竹筐里,黑米嘿嘿一笑,“这还差不多,做善事嘛!给子孙积德。”

    他转身便走了,一名黑衣泼皮‘当!’的一声,敲了一记锣,开口颂道:“今天杨家做善事,惠及儿子和孙子,若问善事有多善,其实我也并不知!”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去下一家了,‘当!’“募捐做善事了!”

    徐掌柜见他们走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八仙桥也太破烂了,是该好好修一修了。

    ........

    募捐非常顺利,晚上,黑米独自一人来到了当铺,在灯光通明的客堂里,他将六张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无晋,“一共募集到了五千五百两银子,另外五百两是弟兄们的一点心意,也算我们为子孙积点德。”

    无晋接过银票便笑了笑问:“那你捐了多少?”

    黑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有多少钱,只好意思意思,捐了五两,黑姑捐得最多,她一个人便捐了四百两。”

    说到这,黑米又取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这是她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你寄放在岛上的重要物品,现在原物奉还,本来她今晚要和我一起来,不料忽然有急事,她赶去余杭郡了。”

    “哦!真是谢谢她了。”

    无晋听说黑妹去了余杭郡,他顿时长长松一口气。

    既然银子募捐到了,那一步就是修桥,他不想夜长梦多,明天就必须开始动工,“那我们再商量一下修桥的事,这件事我也只能拜托你了。”

    ..........

    黑米走了,无晋便打开了包裹,包裹里是两样东西,一个紫金酒葫芦,他记得这是酒道士临终前给他的遗物,还有一件东西是一册贝叶经书,就是写在一种特殊叶子上的经文,好像是金刚经,他记得这也是酒道士临终前给他的,但有什么作用他却不知道。

    这时,皇甫贵满脸疲惫地走进了房间,他刚刚回来,昨天和今天他都在到处找新铺面,就算无晋把这里全部买下来,他也不会在这里开当铺了,他回来时,听说了募捐修桥一事。

    “无晋,听说在募捐修桥,你给钱没有?”

    “给了啊!”

    无晋忍住笑说:“二十五两银子,每家都要给,五叔你怎么了,好像脸色不太好。”

    “哎!说实话,我不想捐,反正咱们决定要搬走了,修得再好也不关我的事。”

    “那新店铺找到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的事,看了几家都不满意,说起来还是八仙桥的地段最好,可惜咱们市口太差。”

    皇甫贵坐了下来,他看见了桌上的包袱,便问:“这是什么?”

    无晋也正想找他问一问,便笑着打开包袱,“这是我师傅留给我的,五叔,你帮我看看,这两样东西我不大明白?”

    “嗯!我看看。”

    皇甫贵拾起紫金葫芦看了看,“这个东西很一般,紫铜做的,要我估价最多值五两银子,南市有卖,市价五两银子,不过是你师傅的遗物,感情上就不好说了。”

    他接着又拾起了贝叶,仔细看了看,便笑道:“这种贝叶经文倒少见,一看就是狮子国的上好货,如果经文是名家真迹倒很值钱,不过印章上的名字叫云箐,这个名字没听说过,字虽然不错,但不是什么名家书法,最多也值一百两银子,还是那句话,感情价不好说,无晋,这既然是你师傅的遗物,你就好好保存吧!”

    无晋记得这好像是酒道士最珍贵的东西,肯定不同凡响才珍贵,他见五叔也看不懂,便把东西收了起来,又笑着对他说:“五叔,明天你就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明天给你个惊喜!”无晋神秘地笑了笑。

    皇甫贵一头雾水,侄儿在打什么哑谜?

    .......

    次日天蒙蒙亮,几十名木匠和桥匠便出现在了八仙桥附近,一堆木头运来,工匠们开始锯木打桩,叮叮当当的忙碌声响昭示着桥梁重建的开始。

    首先是需要建一座临时桥梁,用木头搭建一座简易木桥,供行人们临时过桥,一般是搭建在老桥一旁,工匠们也做了一个大牌子,上写‘临时过桥’四个字。

    闻讯前来察看的商家们都发现,临时桥梁竟然向西边移了一百多步,离它最近的是晋福记当铺,但也不是正对晋福记当铺,而是再向西正对胡民巷,位于紫桐河的拐弯处。

    虽然只是临时建桥,但至少也要维持几个月到半年,也不知这是谁定的地方,反正晋福记当铺是走大运了,有了这临时桥梁,它的生意就会好起来。

    八仙桥各家店铺都在窃窃私语,很多人都想到这会不会和皇甫惟明有关,他不是刚出任户曹主事吗?但也有人反驳,哪有上任第二天就为自己族人谋私利的,而且修桥可是归县衙管,和郡衙无关,再说,桥修在胡民巷,和晋福记当铺也没有什么关系啊!若真是皇甫惟明的安排,就应该修在晋福记当铺门口才对。

    最为惊喜的是皇甫贵,他这两天已经无心做生意,一大早便被叮叮当当声惊醒,出门一望,他顿时呆住了,只见几十名工匠正在当铺西面的胡民巷口开始锯木头,还有些工匠在装泥土袋,准备拦截河流打桩了。

    他的伙计老七跑去打听了,片刻跑回来禀报,“掌柜的,他们说这是在修临时桥梁,修好后,要拆了老桥重建。”

    皇甫贵的眼睛瞪大了,他又急问道:“你问清楚了吗?桥就修在我们这里?”

    “没错的,但只是临时桥。”

    不管它是临时还是永久,这消息都使皇甫贵像被雷击中一般,呆站在那里,他忽然‘啊!‘地一声大叫,激动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向当铺中跑去,“无晋,我们有救了,我们有市口了!”

    ......

第七十七章 有点损人利己的善事

    在咚咚咚的捶门声中,无晋一脸疲惫地开了门,“五叔,我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早上刚刚睡着一会儿,你就饶了我吧!”

    无晋说得是实话,他昨晚胡思乱想一夜,翻来覆去,直到五更时分才睡着,刚刚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皇甫贵此刻哪里顾得上他的睡觉,他一把抓住无晋的手腕就向外走,“你快跟我去看看,老天爷开眼了!”

    “在建桥,是不是?”无晋任他拖着自己,懒洋洋地问。

    皇甫贵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他慢慢转过身,盯住无晋的眼睛,“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无晋拍拍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五叔就别管了,去安心开店吧!这临时桥梁几天就能建好,建好后那边桥就拆了。”

    “等一等!”

    皇甫贵的胖脸逼得越来越近,一双混沌的小眼睛里竟闪烁着从未有过的精光,“你小子居然什么都知道,你给我说老实话,这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

    “捣鬼?”

    无晋不屑地一瞥嘴,“五叔,你这个词用得太风轻云淡了吧!我花了那么多银子买土地,用了大人情,至少也该用谋划这个词吧!”

    “哈!果然是你。”

    皇甫贵一把将他推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再将无晋按坐在椅子上,胳膊压在他肩膀上,两只精亮的小眼睛盯着无晋,一眨不眨,那表情就仿佛有人把价值一千两银子的东西用一文钱的价格死当给了他。

    无晋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啪!’一下,皇甫贵将他手拍开了。

    “你现在给五叔说一句老实话,那桥究竟临时.....还是永久?”

    或许是因为心中紧张,他的声音竟有点发抖了.

    无晋茫然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他有心逗一逗五叔,便装出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皇甫贵心中的弦綳得太紧,一下子断了,他忽然合掌哀求,“无晋,好侄儿啊!五叔求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吧!我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无晋嘿嘿一笑,这才慢悠悠说:“那就要看五叔的意思了,五叔想让它是临时,那它就是临时,如果五叔想要它是永久,那它就是永久。”

    “永久!”

    皇甫贵的两只脚像青蛙一样跳起来,他抓住无晋的胳膊,急得声调都变了,“我当然要永久,让它永久建在我们这里。”

    “那五叔不去找铺子了?”

    “不去了!不去了!”

    皇甫贵高兴得要发狂了,他觉得老天爷把天下所有的幸福一下子都给了他,他就像傻了一样,一会儿激动得想哭,一会儿又嘿嘿傻笑,好容易等他平静下来了,无晋才从抽屉里拿出县衙的批文,递给了皇甫贵,“五叔看看吧!”

    皇甫贵接过批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起来,“兹批准皇甫贵之请求,八仙桥交由晋福当铺全权负责重建.....”

    皇甫贵呆了一下,“我的请求?”

    无晋笑得像只狐狸一样,“当然是五叔的请求,难道还会是我的请求?”

    他已经习惯了被无晋当做枪手,便顺手抽了无晋一个头皮,“你这狡猾的小子啊!谁还敢再说你是傻二.....”

    忽然他醒悟了,天啊!无晋买下那块地,三十六亩的土地,这...这下不是要发大财了吗?他紧紧盯着无晋,心中被震惊得恍恍惚惚,就仿佛无晋是一个妖怪。

    “五叔,你怎么了?”无晋推了他一把。

    皇甫贵终于醒过来,他长叹了一声,“难怪我发不了财,我没有这种魄力啊!”

    这时他的激动已经渐渐过去了,开始冷静下来,他又想起一件不妥之事,眉头一皱说:“我很担心其他店铺,他们会容忍八仙桥改道吗?尤其是杨记酒楼和对面的杨记药铺,这就等于割了他们的卵子啊!杨记酒楼肯定会联合其他店铺对付我们,无晋,这些后果你考虑过吗?”

    无晋慢慢悠悠说:“我当然考虑过,其实早在我买这块地之前我就考虑好了。”

    皇甫贵精神一振,急忙问他,“那你有什么应对办法吗?”

    “我有两个办法!”

    无晋伸出两个指头,脸上充满了对其他店铺的不屑,“一个不妨称为小人之计,另一个则叫做君子之谋。”

    皇甫贵更有兴趣了,他连忙搬张小凳子坐在无晋面前,“给五叔说一说,让我也定定心。”

    “其实说一个小人之计,五叔就能定心了。”

    无晋拎过茶杯,喝了口水润润喉咙,这才徐徐说:“五叔不是说杨记酒楼会联合其他店铺来对付我们吗?那很好,我就让维扬县所有的乞丐去他酒楼里要饭一个月,看他还敢不敢?”

    “毒!”

    皇甫贵一竖大拇指,“此计大毒!”

    皇甫贵毫不怀疑无晋的能力,连黑米那种狠人都听他指挥,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想象着每天几千个乞丐挤满杨记酒楼要饭的情形,心中便觉得万分的幸灾乐祸,此计一出,恐怕杨记酒楼就此完蛋。

    “那君子之谋呢?”皇甫贵搓了搓手,忍不住又笑问道。

    无晋向他招招手,意思是要低声说,皇甫贵凑过耳去,无晋眯着眼在他耳边低声说:“这个君子之谋嘛!我先卖一个关子。”

    “我真的服了你!”皇甫贵无可奈何。

    ........

    天还没有大亮,临时过桥动工的消息便传到了杨记酒楼,杨记酒楼的东主叫杨荆州,年约三十五六岁,人长得又瘦又小,一张瘦脸长着一双特别大的招风耳,给人印象深刻,杨荆州祖籍是江陵郡人。

    杨家原来是开药店的,八仙桥对面杨鸿煮药店就是杨荆州祖父创立,他们家是运气好,两百多年前长江大水,水漫荆州,百万难民东逃,朝廷下令难民就食于楚州,他们祖上便带着一家人逃难到了维扬县,那时的维扬县还小,他们家便在东城门外买地建屋,一住就不走了。

    不久维扬县扩大,他们家便由城外变成了城内,正好就在八仙桥桥头,桥头两边都是他们家,又过了一百多年,八仙桥一带开始繁华起来,杨家便先在桥北开了药店,生意开始红火。

    十五年前,杨荆州的父亲在桥南修建了杨记酒楼,生意越来越好,杨家开始发达,杨荆州甚至娶了齐家之女为妻,虽然不是嫡女,但能娶齐家之女,那也杨家的荣幸。

    有了齐家的支持,杨记酒楼的名气越来越大,已经成为维扬县三大酒楼之一,就在杨荆州踌躇满志,准备把对岸的药店也改成酒楼时,他听到了消息,八仙桥要重修了......

    他家在药房的后面,是一片占地五亩的中宅,一大早他便被大掌柜叫醒了,“东家,快起来吧!有急事。”

    大掌柜姓徐,五十岁出头,从二十岁开始在药店当伙计,已经给杨家做了三十年了,十年前接手杨记酒楼,他颇善经营,将杨记酒楼做得红红火火。

    若不是万不得已,徐掌柜不敢来叫杨荆州,昨天为一百两银子募捐之事,他被杨荆州狠狠骂了半个时辰,别人家都绢了二十五,凭什么杨记酒楼要捐一百两,将徐掌柜骂得狗血喷头,最后七十五两银子,徐掌柜个人负担四十两,每月从他的月俸里扣,这才了结此事。

    杨荆州被吵醒,他见天刚蒙蒙亮,不由怒道:“什么事啊?”

    “东家,那边在建桥了!”徐掌柜依然战战兢兢说。

    “建什么桥?”迷糊中,杨荆州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重修八仙桥,在建临时渡桥。”

    “这又怎么了?不很正常吗?”

    “可是.....可是临时渡桥不是修在我们这里,在最西头!”

    “什么?”

    杨荆州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慌忙穿起衣服,开门出来便急问:“桥修在哪里?”

    “在胡民巷口上!”

    “胡民巷?”

    杨荆州的眼睛瞪圆了,“走!看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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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修桥风波(一)

    无晋还没有梳洗便被皇甫贵拉出了当铺,“你去给他们讲一讲,桥要修得结实点,万一塌了,责任人是我!”

    “五叔,没有问题的,你担心什么?”

    无晋无可奈何,只得走出当铺,老远便看见了杨记酒楼东主杨荆州和徐大掌柜气喘吁吁跑来。

    “出什么事了,徐掌柜?”无晋笑眯眯问,他认识徐掌柜,却不认识杨荆州。

    徐掌柜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稳重,什么事情他没有把握,他绝不会乱说话,上次无晋请黑米去杨记酒楼吃饭,他是看见了,所以当昨天黑米来募捐建桥费时,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想到了这件事是晋福记在做手脚,但是他没证据,而且桥也并不是修在晋福记当铺门口,只能说有可能,所以他昨天宁可被东家骂死,他也不敢乱说话。

    徐掌柜见无晋问他,便指了指前面,“东家要去看一看临时建桥!”

    这时,胡民巷那边传来了杨荆州的大喊声,“你们不能在这里修,应该在老桥旁边!”

    这样大喊大叫有点太丢脸了,徐掌柜本来向跑过去,听见东家这一喊,他脚步迟疑了。

    修桥的工匠各自忙碌,谁也没有理睬他,他们只认请他们修桥的东家,杨荆州大喊大叫一通,没有人理他,他又气又急地回来,皇甫贵笑得一脸的幸灾乐祸,“杨东主,我很同情你啊!”

    杨荆州气得狠狠瞪他一眼,对徐掌柜道:“我们走!”

    “东家去哪里啊?”

    “我要召集大家开会,商议此事!”

    无晋摇了摇头,第一个不识时务的家伙........

    ........

    第二天是大哥惟明搬家的日子,无晋自然要去帮忙,忙碌了一天,夜里自然就留宿在大哥家里,次日,大嫂戚馨兰的兄嫂又来祝贺乔迁,无晋也不好离开,只得又在大哥家里呆了一天。

    直到第三天,他才急急赶了回来,马车在八仙桥停下,他从马车钻出来,本能地向临时木桥望去,这也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他顿时愣住了。

    只见一座由原木搭建的桥梁已经出现在紫桐河上,无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真的修好了吗?他慢慢走上前,眼前桥梁宽约三丈五尺,是一种平桥,两边有护栏,比从前的八仙桥更加简洁实用,可以并行走两辆马车还绰绰有余,但还没有完全修好,二十几个修桥匠正在桥下叮叮当当地忙碌。

    这着实出乎无晋的意料,尽管搭建临时木桥比较简单,但这也太神速了,他开出的条件是五天修完,他已经认为很难办到,没想到两天就快完工了,难道真是因为那个附加条件吗?

    他在修桥合约中订了附加条件,每提前一天,奖励一百两银子,照现在这个进度,明天上午就能修好了,钱啊!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无晋拍了拍两边的扶栏,是那种又长又直的方木头,全部是松木,他又用劲跺了两脚扶栏,依然纹丝不动,建造得非常结实。

    其实所谓临时只有一个对外的幌子而已,等拆了旧桥后,这座临时桥梁又会继续加固、加厚,变成一座正式桥梁,不会再修新桥了。

    无晋又向东望去,百步外八仙桥依然矗立,人来人往,他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照这个进度,明天下午就可以拆旧桥了。

    “无晋!”

    皇甫贵正站在河边看师傅修桥,忽然一眼看见他,连忙招手喊他,“你快过来,我有事找你。”

    无晋也正要找五叔问问情况,他慢慢悠悠走过桥,“五叔,什么事啊!”

    “你来!”

    皇甫贵将他拉进了当铺,一直将他拉到里间,这才紧张地说:“昨天晚上杨记酒楼召集了二十几家店铺开会,说是要阻止在我们这边修建临时过桥。”

    这在无晋的意料之中,对方无动于衷才是怪事,他笑了笑又问:“那他们商量出什么对策吗?”

    皇甫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没有叫我,我只知道他们在杨记酒楼的三楼开会,开了近一个时辰,感觉众人意见好像不太统一。”

    无晋现在对这个不太关心,现在还不到矛盾冲突时候,他更感兴趣修桥为何这么快。

    “五叔,新桥怎么两天就修好了,你天天在看,应该知道原因吧!”

    皇甫贵有些得意地笑了,“你还真问对人了,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昨天也问他们工头了,怎么修得这么快,工头开始不肯说,后来我请他喝茶,他才说实话了,原来他们在南面的青浦镇也正好在建桥,那边已经快建好了,因为咱们这边有奖励,他们便连夜将快建好的桥全部拆除,原封不动地移了过来,所以他们才建得如此神速。”

    “我说呢!怎么建得这么快,原来是现成的。”

    无晋呵呵笑了,他这才明白过来原因何在,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伙计老七跑进来,“掌柜,来了一群县衙的衙役,向新桥那边去了。”

    来得真是巧,自己刚回来,衙役们便来了,无晋立刻站起身对皇甫贵道:“五叔,你把那张官府批文带上,我先去看一看!”

    他快步向外走去。

    新桥旁来了一群衙役,约十几人,为首是维扬县的周捕头,周捕头是武士出身,在卫尉寺备案为五级,他也算是维扬县一个响当当的角色,在维扬县当捕头十年,抓贼捕盗,维护县城治安,几乎维扬县人人都认识他,他尤其在商人中威信很高。

    今天一早,杨荆州跑来找他,说有人在八仙桥另建新桥,要破八仙桥的风水,请他去制止,周捕头第一件事便去查修桥有没有经过县衙同意,不巧丁县丞今天正好不在,他本想等明天再过来看,但刚才杨荆州又跑去找他。

    杨荆州逢年过节孝敬他很厚实,周捕头碍不过这个面子,只得先带人来看一看。

    桥下正忙碌得热火朝天,二十几名工匠有的钻在桥肚里检查铆钉,有的在加固打桩,七八名工匠正将一根五六丈的巨大松木用绳索套住,缓缓从桥面放下。

    十几名身着红黑两色公差服、腰间带刀的捕快和衙役在周捕头的率领下快步走了过来,他们体型彪悍,目光凶恶,那一身公差服和腰间的长刀使他们个个盛气凌人,走路也挺胸昂头,带着一种霸道的气势,他们就是维扬县的天,在他们眼中,这二十几名修桥工匠不过是任他们揉捏的绵羊。

    “你们谁是头?上来见我!”周捕头厉声喝问。

    县衙捕快到来,使得修桥的匠人们都有点害怕了,他们纷纷停下来,一名四十余岁的老匠人走上岸战战兢兢道:“小人是工头。”

    “是谁让你们修桥的?修桥的批文呢?拿给我看看!”

    周捕头的声音又凶又恶,一双豹子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修桥的工头,工头吓得两腿战栗,结结巴巴回答:“是...是东家让我们修桥。”

    “东家?你们东家是谁!”

    “周捕头,我是东家。”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周捕头蓦地回头,只见背后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是那个办博彩的少年,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上次博彩时他奉张县令之命抓捕这个少年,结果吃了暗亏,这个少年的力量很大,根本不是他能对付。

    “是你!”

    无晋拱拱手,依然笑容可掬,“上次不知是周捕头,得罪了!”

    周捕头知道这个少年和苏刺史很有关系,他倒不敢得罪,也拱拱手回一礼,“我接到报案,有人擅自在这里修桥,所以来查看一下,公事公办,没有别的意思。”

    “哦——”

    无晋长长哦了一声,“周捕头尽职尽责令人佩服,只是‘擅自’两个字用得似乎不妥。”.......(继续求票!拿着小算盘和箩筐求票!)

第七十九章 修桥风波(二)

    周捕头向远处瞥了一眼,见那个杨荆州迟迟没有过来,他心中不由有些恼火,叫自己来出头,这混蛋本人倒不在场了。

    “这个....我是个粗人,用词可能不当,因为今天丁县丞正好不在,也不知有建桥批文没有,所以前来查看一下。”

    “有批文!有批文!”

    皇甫贵气喘吁吁跑来,将手中的批文递给了周捕头,“周大人,这就是我们的批文。”

    周捕头接过批文拉长脸看了看,他不太识字,只认识里面几个字,桥字他认识,但重要的是下面那个红艳艳的官印,他点了点头,“既然有批文就好说。”

    这时无晋忽然看见了那个守门的衙役,便对他笑了笑,衙役也认出了无晋,想起他塞给自己白花花的银子,他便附耳低声对周捕头说:“头,这个少年是找张县令批的文,那天我正好在。”

    周捕头心中恍然,难怪丁县丞同意他在八仙桥建新桥,原来是张县令批准的,这个少年不简单啊!上次那样得罪了张县令,张县令居然还买他的帐,不简单,绝对不简单!

    周捕头之所以能在繁华的维扬混那么多年,并不是他有什么高强的武艺,相反,他的武艺并不高,只是一个最低级的武士,大宁帝国大凡练过几年武,只要去参加考试,基本上都能考上武士,朝廷对练武者愿意来考试登记,一向是持欢迎态度,这种五级武士全国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所以周捕头的五级武士资格其实一点都不稀奇,只是南方少一点,北方多一点而已。

    重要不在武士,而是周捕头的外粗内细,是其他武士所不能比的,对外,比如刚才的桥匠头子,他凶神恶煞,威风摆得十足,对内,对上司和一切会影响到他前途的人,他都是心细无比,他的最高上司是张县令,张县令一句话就能让他滚回家种田,因此他对县令张容的研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张容的喜恶脾气、他的妻妾娘家背景,他府上的下人家庭等等等等,他都了如指掌。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曾经那样得罪过张县令,张县令还居然客客气气接待他,批准他造桥,说明他的背景非同寻常,绝不是自己能得罪,他忽然又想起这个年轻人当时还把苏刺史请来和张县令对质,恐怕此人是和苏刺史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张县令才这样给他面子,连博彩之事都不计较了。

    想到这,周捕头顿时出了一声冷汗,自己险些闯大祸了,他立刻便不想参与此事了,正好杨荆州满头大汗跑来,周捕头带人来时,他正好上茅厕去了,所以晚了一会儿,他此时心中十分激动,周捕头居然带了十几个衙役来,那就是来拆桥的吗?

    “大人,就是他们,竟敢擅自建桥,小民请大人下令拆除它!”

    杨荆州拼命向周捕头挤眼,暗示自己还会有好处,但他却不知道,就在他去上茅厕这一会儿,情况便已经发生了大变。

    周捕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肃然说:“本官向来公事公办,既然有建桥批文,那建桥就合法,你们可以继续建!”

    他一挥手,“走!”

    也不理会杨荆州,带领一群捕快衙役扬长而去,杨荆州张大了嘴,眼中露出了极度失望之色,竟然说得这么干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吗?

    皇甫贵嘿嘿一笑,满脸幸灾乐祸之色,“杨东主,我劝你早点把酒楼转让了吧,将来亏不起啊!”

    杨荆州被他的风凉话气得七窍生烟,他重重哼了一声,“一座临时小桥而已,你也别得意太早,事情没完呢!不信我们走着瞧。”

    他一跺脚,怒气冲冲地走了,皇甫贵望着他背影,冷笑一声,“还有什么招,无非就是去找齐家罢了。”

    无晋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黄昏,他便问修桥的工头,“老师傅,这桥什么时候能修好?”

    工头对无晋颇为感激,他连忙恭恭敬敬道:“公子,我们会连夜赶工,明天天亮前桥就可以正式行人了,走马车也没有问题。”

    “那如果我再请你们继续加固加牢,让它至少能用五十年,会影响行人吗?”

    “这个没问题,加固加牢只是对桥架施工,不会影响影响上面行人,公子请放心,新增加的活儿,我们保证十天内全面完工。”

    无晋指了指远处的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傅,那座桥今晚能帮我一起拆掉吗?”

    “没问题啊!”

    工头挠挠头,“可能人手不够,今晚这里还要加工呢!”

    人手不成问题,无晋笑了笑,对皇甫贵道:“五叔,我现在先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天都快黑了,你还去哪里?你还没吃晚饭呢!”

    “五叔放心吧!天亮时你就笑了。”

    .........

    八仙桥商业主要集中在紫桐河的南岸,而北岸主要是住宅,八仙桥北头就是道路的尽头,再往东都是沿河的住宅了,家家户户背靠紫桐河,开窗便可以直接钓鱼,再向东二里外虽然还有一座桥梁,但从那里过桥却要绕很大一圈远路,而且都是一两人宽的小巷,马车也无法通过,非常不便。

    所以八仙桥几乎就是进出东城门必经的一条道路,这里也维扬县三大商业繁华地之一,从八仙桥南头一直到东城门,沿河三里长的街道旁密密麻麻挤满了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大大小小商铺足足有六七百家之多,各种各样的物品,应有尽有。

    其中从八仙桥南头到赵状元巷约一里长的范围内,则是八仙桥的最黄金地段,集中了一百余家维扬县乃至楚州最有名的大店,这里的地价几乎可以用寸土寸金来形容。

    提到八仙桥,维扬县人人都知道那是做生意的风水宝地,但八仙桥的商家却心里明白,八仙桥并不是处处都是宝地,到八仙桥的西面却一下子冷清下来,因为那边是断头路,几乎没有人再往那边走,门可落雀,便以一座桥为界,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景观,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景观延续百年,已经形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情形,没有人觉得奇怪,也没有人想到要去改变它。

    但随着一座平桥的修建,这种持续了百年的冰火两重天局面即将被打破,这就像一块蛋糕的重新分切,有人得利,必然就会有人遭受损失,损失最大的无疑就是杨记酒楼。

    为此杨记酒楼东主杨荆州特地召集了二十几家同样会受影响的店铺商议对策,但由于现在只是修建临时桥梁,局势未明,所以第一次会议没有达成一致。

    杨荆州心中不甘,又利用平时交结的关系请周捕头出面干涉,但他万万没想到周捕头最后竟然是支持建新桥,杨荆州这才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了,他不得不去寻求新的力量。

    在离杨记酒楼以东约一百五十步外,有一座正在修建的大商铺,这是一家钱庄,叫做齐大福钱庄,应该说这只是一家分店,人人都知道维扬县乃至整个楚州、甚至全国有三大钱庄,东莱钱庄、百富钱庄,还有就是齐大福钱庄。

    齐大福钱庄的总店在洛京,它的背景很多人都知道,就是齐瑞福商行,这是大宁王朝最大的民间商行,控制了全国四成以上的丝织业及丝绸贸易,但它的生意绝不仅仅局限丝业,几乎每一个赚钱的行业都有它的身影,它的触角也伸进了钱庄,就是齐大福钱庄。

    作为宁王朝最大的商业城市之一,维扬县一共开了两家齐大福钱庄,八仙桥正在筹建的这座钱庄是第二家,也是维扬县第二大钱庄,占地足有十亩,建有坚固的地下钱库。

    八仙桥齐大福钱庄已经修建了近半年,很快就要开业,由于它位于八仙桥以东一百五十步外,再加上它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所以八仙桥改道事件对它几乎没有影响。

    虽然没有影响,但齐大福钱庄依然有不少人关注八仙桥改道事件,原因很简单,杨记酒楼和齐家有点关系。

    齐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有族人数千,家族结构错综复杂,老家主齐万年有八个儿子,齐瑞福的商业王国就掌握在这八个儿子手中,而老家主齐万年本身又有六个兄弟,其中老六齐万祥有一个小女儿就嫁给了杨记酒楼的东主杨荆州。

    尽管老六齐万祥本身就是庶出,而他小女儿又是小妾所生,用皇甫贵的话来说,就是庶庶辈,地位在齐家很低,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齐万祥的小女儿虽然只是庶庶女,嫁给杨荆州却是绰绰有余,绝对是杨家高攀了,要不是齐家女儿的母亲是杨荆州的姨母,杨荆州哪里能娶得到齐家的女儿,尽管他的酒楼很赚钱,但和齐家的产业比起来,仍然只能算九牛一毛。

    齐家就是杨荆州的后台,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动用这个关系,但现在他没办法了,只能来求齐家出面。

    ........

第八十章 修桥风波(三)

    夜里,杨荆州带着娘子来到了齐大福钱庄,齐大福钱庄经历半年的修建,已经到了最后扫尾阶段,宽大的前堂内正在进行装修,很出人意料的是,这家齐大福钱庄居然没有安装铁栅栏,朱漆楠木柜台也只齐人的胸部,这和其他钱庄那种一人高的柜台,拇指粗的铁栅栏完全不一样,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钱庄,而且柜台前还设了近二十张椅子,圆弧形的椅背可以将存钱取钱的人完全包围起来,让人根本看不清顾客的模样,会给顾客一种安全感。

    这自然就是无晋的创意了,被齐家小姐学走,直接运用到这家齐大福的钱庄上。

    大堂内灯火通明,十几个木匠正紧张地忙碌着,基本上已经完工了,还有最后的一点点收尾装饰,掌柜就是上次来晋福记当铺参观的刘掌柜,他正在仔细地检查每一个细节处。

    在靠墙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长得高高胖胖,浓眉大眼狮子鼻,颇为威风,他双手抱在胸前,虽然在看柜台,目光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叫齐环,是齐老太爷的四儿子,整个齐家几乎都搬到京城去了,平江县老宅只留下四子齐环来看守,他在齐家的产业链中是负责生丝和白绢收购,现在是五月初,正是鲜茧的上市**时期,齐家在楚州各地有几百个收茧点,每年这个时候齐环都会在楚州各地视察。

    但今年他在维扬县呆的时间特别长,原因就是这家齐大福钱庄即将在后天开业,齐家负责钱庄生意的是老二齐玮,而齐玮在京城赶不过来,就委托老四出面,替他主持新钱庄的开业仪式。

    一家重要店铺的开业,必须有齐家的重要人物来主持,这一直是惯例,这回也不例外,八仙桥钱庄无疑是一家重要的店铺。

    “杨东主,还有夫人,这么晚还过来啊!”

    门口传来了刘掌柜恭敬地问候声,打断了齐环的沉思,他抬起头,看见了杨荆州夫妇两人那种哀求的目光,正向他望来。

    齐环右眼皮猛地跳了两下,他不是很喜欢这对夫妻,尽管齐夫人是他的族妹,尽管杨荆州是他族妹夫,是齐家的女婿,但杨荆州的小商人本色和齐家的大家风格始终格格不入,没有扩张的魄力,就守着他那两亩地的小酒楼,整天鼠肚鸡肠的盘算,就连老太爷过寿,他送去的寿礼也是用文来计算,礼单上写‘寿礼五十万文’,看似数目庞大,其实不过才五百两银子,这种既要面子又小气的做法让齐家很多人都对杨荆州不耻,自然也包括了齐环。

    心中虽然不喜,但他也没有办法,毕竟是族妹和族妹夫,他站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原来是你们啊!这么晚来,有事吗?”

    杨荆州从后面轻轻推了娘子一下,齐杨夫人立刻用手绢捂住嘴,悲悲戚戚哭了起来,“四哥,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有人欺负我们头上来了。”

    杨荆州也在后面跟着干嚎,“欺负杨家也就是欺负齐家,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哭了,这么多人,不觉得丢脸吗?”

    齐环眉头已经皱成一团,他这个小族妹五年前刚出嫁时又水灵又活泼,他还是蛮喜欢的,可嫁给这个姓杨的才五年,这就成什么样了?涂那么艳的脂,抹那么厚的粉,一哭起来,脸上脂粉便扑簌簌往下掉,恶俗无比,本来是颗珍珠,现在却变成死鱼眼珠了,当真是嫁鸡像鸡,嫁狗像狗,他按耐住心中的不快,安抚他们夫妻,“不就是那座破桥吗?也最多等半年,半年后新桥落成,生意不更好吗?”

    “可是四哥,要等半年,我们亏不起啊!”

    齐杨夫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如果临时桥就修在老桥边上,倒也无所谓了,可修在胡民巷那边,这明摆着是欺负我们酒楼,四哥,你不能不管啊!”

    “你们在吵什么?这么晚了。”

    从里屋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少女,姿容清丽绝伦,肌肤如冰玉般细腻晶莹,无一丝瑕疵,但她的目光却十分冰冷,手中拿着一支笔,一脸不高兴地望着杨荆州夫妇,她就是无晋几次遇到的齐凤舞了,她今年只有十六岁,是齐家长子齐瑁的三女儿,也是齐老太爷最宝贝的孙女,她从小就有高超的商人天赋,尤其精于计算,心细如发,再加上她性格高傲,嫉恶如仇,齐老太爷便给了她一个极重要的差事,稽查齐瑞福各地的产业帐簿,尤其是钱物收支。

    齐凤舞从十三岁开始便在大宁朝各地的齐瑞福商铺进行内审,她对任何人都不假于色,习惯于摆出一张冷脸,加上她精明无比,任何蛛丝马迹都会一查到底,所以齐家上上下下,没有人不怕她。

    这次八仙桥的钱庄,齐家连买地带建房子,再加上五万两银子的启动资本,齐家一共投下了十万两银子,对齐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投资,眼看要开业,齐凤舞便入驻了,审核这半年来的各项开支,她一共来了三次,每次来都会呆上几天,在第二次来时在面馆遇到了无晋,如果不算前次在北市临时停留买钻石耳坠,那这一次是第三次来,今天下午刚刚到,她正在核实到关键帐目,却被杨荆州夫妇哭喊扰乱了。

    她出来见是杨荆州夫妇,这也是她最不喜欢之人,她不像四叔还勉强笑一下,她对内心的喜恶从不假于色,顿时脸色如冰,重重哼了一声。

    杨荆州夫妇见她竟然也在,吓得都不敢吭声了,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夜深人静时的一声巨响,将房间内的所有人都震住了,面面相觑,扬荆州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好!”他大喊一声,拔腿便向外跑去。

    “夫郎,你等我一下!”

    他娘子也跟着跑出去了,不仅是他们,所有的伙计和木匠都放下活计跑出去看热闹了。

    “四叔,出什么事了?”

    齐凤舞有些惊讶地问,她今天是从东门直接入城,竟不知道修桥之事。

    “好像是八仙桥要拆了重修,影响到了杨记酒楼的生意,具体我也不是太清楚。”

    齐凤舞秀眉微微一蹙,“拆八仙桥,不是说会破坏风水吗?是谁在做?”

    齐环摇摇头,“我也不知,去看看吧!”

    他吩咐几个伙计看好铺子,便向外走去,齐凤舞也想去看看,可她的帐目正算到最关键时,犹豫了片刻,最后她还是担心自己上次看中那片土地被人抢走,也放下笔匆匆去了。

    八仙桥头已经聚满了很多人,他们都是被一声巨响引来,紫桐河上的八仙桥已经被拆毁了,两边的护栏和桥板都拆除了,刚才那一声巨响就是主梁坠河的声音,一般木桥的主梁都是一个巨大的铁柱子,八仙桥也不例外,经过近二百年的风雨侵蚀,铁主梁已经严重锈蚀,随时有断裂的危险。

    铁柱重达万斤,凭二十几名修桥匠是不可能拖动,无晋又找黑米帮忙,找来一百多名码头搬运工,正在一起合力拆桥,几十根粗大的绳索套在铁主梁上,一百多名码头工人在桥北岸奋力拖拽,喊着口号,将黑黝黝的巨大铁主梁慢慢拖上了岸。

    “你们不能啊!不能拆啊!”

    杨荆州在桥边又哭又跳又喊,咧着嘴干嚎,他怀中抱着一节旧桥的扶手,就仿佛他心爱的女人就此与他离别了,可惜他在南岸,过不去了,否则他真要冲过去拼命了,他娘子在一旁劝他,“老爷,反正要修新的,拆就拆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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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修桥风波(四)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翻看挂在床头的袜子,看里面是不是多了几张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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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表情十分复杂,昨天杨荆州召集大家开会时,很多人都不太以为然,八仙桥毕竟还在呢!但此时桥终于垮了,所有人心中的失落感都不约而同的沛然而生,以至于看到杨荆州像个破财的地主土老财一样又蹦又跳时,每个人都笑不出来,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连不太关心八仙桥命运的齐环也由此联想到了平江县的齐家老宅,听说陈旧老宅也要拆了,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拆桥还在继续,南岸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新桥那边却冷冷清清,现在是夜深之际,除了看热闹的,很少有行人过桥了,月光下,齐凤舞背着手慢慢走到新桥旁,仔细地打量着这座宽敞结实的临时桥梁,眼中有些担忧,桥修到这边,那这块土地的价值就会有人想到了,她又看了看胡民巷旁边的大片空地,沉思了片刻,便问跟随在一旁的刘掌柜,“我上次让你问的,这胡民巷旁的空地是谁家的?”

    刘掌柜已经问过了,便说:“这一片听说都是梁员外家的祖地,已经空荒了很多年。”

    “嗯!这个梁员外家住哪里?”齐凤舞又追问。

    “这个.....我还没有打听到,我明天就去打听。”

    “好吧!店里的事情你今晚就暂时别管了,立刻想办法给我打听到这个梁员外家的住处,明天一早告诉我,务必!务必!”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打听!”

    刘掌柜见小姐说得很认真,他连忙转身要走,齐凤舞却又叫住了他,“刘叔,还有呢!”

    她指了桥对面,“靠桥北附近的几家,你也帮我打听一下。”

    “好的,放心吧!小姐,我一定打听到。”

    刘掌柜匆匆去了,齐凤舞又回头久久地凝视着这座木桥,她刚才已经听说了,这次修桥并不是官府主持,而是有人出头募资修建,而这个出头人是谁?大家都说不上来,给人感觉有一个很神秘的幕后者在主使,齐凤舞便有一种直觉,这新桥未必是临时,难道就因为旁边树上所挂的木板上写着‘临时’二字吗?

    如果幕后主使人是她,她就不会是临时修建,既然是修缮旧桥,为什么不临时建在旧桥旁边呢?既然是想做善事,为什么要找**混混出头募捐?既然要牵头,为什么又神神秘秘,不肯露面?既然临时桥梁还没有完全建好,为什么要急着拆去旧桥?

    诸多难以解释的疑点使她强烈地意识到了什么.....

    “我认为新桥最少要两丈宽....”

    “李东主,两丈怎么够?我们杨记酒楼最宽的运货马车也一丈三.....新桥至少要修三丈才行!”

    远远隐隐传来了众人对新桥的争论,齐凤舞轻轻摇了摇头,她有点同情那些人,他们想得太天真了。

    “姑娘,你觉得这座桥有问题吗?”

    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齐凤舞一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银白色的月光下,她看见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但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连月光都有点黯然失色了。

    “原来是你!”

    齐凤舞脱口而出,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她立刻收敛了眼中的惊讶,用一种淡淡的,不冷也不热的语气说:“钱庄店堂布置,我借鉴了你的办法,多谢了!”

    “没什么!”

    无晋笑了笑,他注视着她耳垂上的钻石明月耳坠,在月光下依然闪烁着一种瑰丽璀璨的光芒,使她月色清辉中的双眸映衬出了一层朦胧的水雾,给她俏丽绝伦的脸上更增添了一种神秘的美色。

    无晋的目光划过了她俏丽的脸庞,落在她高耸饱满的胸前,令人美不胜收的曲线,他目光变成更加明亮、更加炯炯有神,甚至还带有一丝炽热。

    “嗯!你姓齐....你是齐大福钱庄的女少东主?”

    无晋试探着问,他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看透齐凤舞的内心,齐凤舞本来就是一个要强的女子,她不喜欢这种咄咄逼人的目光,尤其他目光最后所看自己的身体部位更是让她恼火万分,这种目光让她想起了小面馆里他曾偷窥自己的脚,她的脸蓦地胀得通红,心中的反感和本能的防御使她迅速转过身去,用披肩挡住了自己的前胸,接着她慢慢地扭过来头去瞪了无晋一眼,她的脸漂亮得不可思议——锐利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她在竭力克制心中的怒火燃烧,前胸剧烈起伏,最后她克制住了,语气也恢复了常态——一种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

    “很抱歉,我是谁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她不再理会无晋,从无晋身边擦肩而过,向旧桥的人群集中处走去,她的丫鬟跟在身后,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个少年郎,人蛮好的呀!又高大、又英俊,还这么笑眯眯,小姐干嘛这么冷冰冰的,小丫鬟还记得上次他替小姐鉴别宝石,多亏他,小姐才没有上当,她对无晋的印象相当好,可惜自己是丫鬟,否则.....

    无晋对她微微一笑,笑容迷人,仿佛在感谢她对自己的夸奖,丫鬟脸一红,心怦怦跳了起来,连忙低下头快步跟上了小姐。

    无晋回头望着她俩走远,他觉得自己有点了解这个女孩了,他已不是十七岁的少年,尽管他没有结过婚,但他那个时代铺天盖地的信息爆炸让他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女孩子的心,况且,他那双锐利的目光,让他捕捉到了女孩子刚开始时对他流露出的一点点善意,尽管这丝善意迅速消失,变成了冷若冰霜,但就这就像流向沙漠的清泉并不是全部蒸发,有时也会流入沙漠底层,被厚厚的沙漠所覆盖一样......

    他喜欢看她发怒的样子,至少她发怒时还有一点人情味,而不是冰冷冷地像座玉雕一般。

    这个商妹妹发怒时也这么漂亮么?

    无晋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五月天才会有的笑意,不是么,这温暖的夜风里还带着一丝商妹妹离去时的熏香,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觉得生活竟是如此美好.....无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也觉得自己的脸皮有点太厚了。

    ......

    次日清晨,无晋还在梦中享受着五月春风的旖旎,一阵‘砰砰!’激烈的敲门声便将他的春梦打断了.....

    “五叔,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吗?”

    无晋痛苦得呻吟一声,这几天五叔总是在关键时候把他吵醒,不是因为困眼难睁,而是他难以再回到刚才的桃花梦中,商妹妹那饱满起伏的曲线,他马上就要知道曲线的真相了,但他再没有机会,破旧的门栓难以阻挡五叔的急切,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皇甫贵那如鼹鼠一般肥胖的身躯出奇敏捷地冲了进来,一把将无晋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你快....来看!”

    他声音都发颤了,甚至难以用语言来描述他此时的激动。

    “五叔,看什么看....你总得让我穿上裤子再去看呀!”无晋恨得牙根都痒了,这个老胖子!

    “掌柜的,快点来啊!”

    外面传来了伙计老七惊喜的叫喊声,“又有客人上门了,是海商,要当大件。”

    “来了!来了!”

    皇甫贵也顾不上无晋了,他一阵风似的向外面大堂奔去,开业这么久,还没见他像今天这样激动过。

    “噢!原来是生意上门了。”

    无晋心领神会地笑了,不过这些客人也来得未免太快了一点,昨晚才拆掉旧桥,今天他们就上门了么?

    ..........

第八十二章 新桥北头的竞争(上)

    他起身去院子,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洗脸,尽管已到五月,但井水依旧冰冷刺骨,冻得他一阵哆嗦,但去困的效果也很好,他的瞌睡立刻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洗漱完毕,他啃一个烧饼慢慢悠悠来到了前堂,还没有走进前堂,他便听见了川流不息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这是从门口经过的行人,以前砖缝里都能长出野草的桥西路也终于出现了行人如织的一天,难怪五叔那么激动,无晋的心中也有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成就感。

    谁说改动八仙桥会破坏风水,现在他一万一千两银子买下的土地至少已升值两倍,很快它将升值十倍都不止.....

    大堂内已经有五六个客人在等待当物了,要是往常,此时能有一个客人,五叔都要兴奋好一阵子了,此刻,他戴着一副古时的老花镜——单照,正全神贯注地给客人鉴定当物的价值,只见伙计老七和一名伙计正小心翼翼地抬一盆三尺高的红珊瑚慢慢走过来。

    “公子请让一让!”

    无晋连忙闪开,他前世也是个业余的珠宝爱好者,这株珊瑚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见这株珊瑚晶莹剔透,色泽纯净,品相上乘,是一件极品珊瑚,“果然不错!”他连声赞叹。

    “不错吧!”

    皇甫贵得意洋洋走过来,“这是我们最大的一票生意,这株市价值五千两银子,若卖到京城,更值万两银子,这是一个海商所当,光这一票,我就赚了五百两银子。”

    “有这么暴利吗?”无晋有些惊讶。

    “当然!”皇甫贵笑眯眯说:“海商之所以暴利,是因为他出海时间长,一趟就要半年,利息就很高,假如海上风浪再大一点,船不幸翻了....嘿嘿!”

    皇甫贵满脸开花,笑得像奸商一样。

    不过他又想起一事,脸立刻苦了下来,“不过这一票就占去我四千两银子,幸亏前段时间卖掉了不少存货,否则还做不下来。”

    他压低声对无晋,“我现在手上也只剩下一千五百两的周转本金了,头大啊!”

    “五叔,我也正想说呢!”

    无晋有些为难,他也想做一件事,上次修桥的银子全部交给了黑米,有可能还差一点,他手中正好无钱,虽然有些难开口,但他还是说了出来,“能不能先借我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

    皇甫贵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这可不行,我自己还想去借钱呢!”

    停了一下,他自己也觉得有点过分了,这个店大部分本钱都是无晋的,他凭什么不给,只得苦着脸问:“你要钱做什么?”

    无晋指了指桥对面方向,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我想把桥头正对面的宅子买下来,我已经去看过几次了,两亩地,最多三百两银子,我再加一百两,四百两,

    应该没问题了,可惜主人一直不在家,否则我早就买了,听说今天会回来,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买下,然后明天我会让所有人都明白,不会再有什么临时桥梁,那块地我就会以五千两银子卖出去,五叔的周转本钱不就有了吗?”

    他话没有说完,皇甫贵立刻以最快速度奔回了柜台,拎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给他,“这里是五百两银子!”

    .........

    一早齐凤舞也要出门,她刚走到大堂,便看见杨荆州拿着几幅桥梁图案设计找四叔鉴定,桥终于被拆了,杨荆州的保桥之心也死了,他现在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新桥上,昨晚他找来一个桥匠画了一夜新桥图,设定了几个桥图案,但他却拿不定主意,来找齐环帮他定夺。

    “四哥,你觉得这张新桥图怎么样,外形似龙,正好符合小九龙的风水格局。”

    齐环被他缠得头疼,无奈,只好应付他,“龙最好不用,容易犯忌。”

    “那这张呢?”

    杨荆州又兴致勃勃取出另外一张,“这是蝴蝶桥,外形不仅美观,而且过桥的人流量可以加大。”

    齐凤舞带着丫鬟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她冷笑了一声,“别做美梦了,还真以为有新桥?”

    杨荆州愣住了,结结巴巴问:“三....三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齐凤舞没有理睬他,继续向门口走去,齐环也有沉不住气了,问她,“三丫头,你把话说说清楚,给四叔猜哑谜吗?”

    “四叔,你好好想一想!还有你这位杨东主....”齐凤舞停住脚步,回头不屑地瞥了杨荆州一眼,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你用这里好好想一想,修桥者是谁?他凭什么给你再修新桥?”

    说完,她转身走出了钱庄,走出二十几步远,只听杨荆州爆发出一声惨呼,“我不活了!”

    “真是愚蠢之人!”齐凤舞轻轻摇了摇头,便快步向新桥走去。

    “三小姐!”

    远处有人在叫他,齐凤舞回头,只见刘掌柜跑了上来,她连忙问:“刘叔打听到了吗?”

    刘掌柜打听一夜,最后才问清楚了桥对面张家的情况,但梁员外家却问不到,但他又想到一个朋友可能知道,天不亮就去打听了。

    他急忙回答:“回禀三小姐,我问到了,而且我还找到了那个梁员外。”

    齐凤舞眼睛一亮,一双美目中难以掩饰她激动的目光,“那...那他肯卖吗?”

    “唉!”

    刘掌柜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齐凤舞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是他不肯卖,还是价格谈不拢?”

    “都不是,而是他在这边的土地都已经卖掉了。”

    齐凤舞退了一步,一种深深的失望情绪弥漫在她的内心,她刚才因惊喜而闪亮的双眸也变得暗淡起来,果然被人抢先了,虽然她已经有所感觉,但她还抱有一线希望,可现在,心存的一线希望也消失了,她沉静了片刻,又问:“是什么时候卖的,卖给谁了?”

    “小姐,就是前几天刚卖,只卖了一万一千两银子,他把所有的土地都卖了,他也听说了修桥之事,心中懊悔之极,但已经没有办法了,至于卖给谁,他不肯说,他说合约上有约定的,不能说。”

    齐凤舞轻轻点头,她现在能理解了,正因为把土地买下来,才会有修桥之说,她沉吟了片刻,又一次问:“他是说把所有的土地都卖了吗?”

    “是!他说八仙桥已经没有他的土地了。”

    “那么那家当铺呢?”

    齐凤舞一指远处的晋福记当铺,问刘掌柜,“那家当铺是不是他的土地?”

    “是的!”

    刘掌柜毫不迟疑地回答,“整个八仙桥以西都是他的土地,当铺自然也是。”

    齐凤舞完全明白了,估计就是这么回事,十有**是当铺那个年轻人一手谋划,这时,她看见无晋从当铺里出来,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向新桥大步走去,她没有说话,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走过小桥,进了桥北头正对面的小巷,她微微吃一惊。

    立刻吩咐刘掌柜,“刘叔,等会儿你再辛苦去一趟县衙,再确认一下土地到底是卖给谁,这事很重要,你尽快去。”齐凤舞虽然已经猜到,但她很慎重,一定要从县衙看到地契过户登记,她才肯真正相信。

    “三小姐放心,我现在就去找丁县丞,一准问到。”

    刘掌柜转身又向县衙赶去,齐凤舞却不慌不忙,她一招手,叫来了齐大福钱庄的马车,带着丫鬟坐了上去,“去城南田家巷!”

    ..........

    新桥北头并不是商铺,而是住宅,整个桥北岸也只有一家商铺,就是被拆掉的老桥北桥头一家杨记药铺,这也是八仙桥的特点,商铺都集中在紫桐河南岸,而北岸都是住户。

    维扬县的最大特点是商铺贵,住宅便宜,商铺并不是指靠街就可以叫做商铺,必须在商业聚集区才会有生意和人气,绝大多数宅子都是住宅,一般地段的住宅也就每亩地五十两银子,但这边是八仙桥,地价要贵不少,一般每亩一百两银子,他要买的那处宅子不大也不小,后院有一块占地颇大的空地,整座宅子占地在两亩地左右,房子也很旧了,地价加房价,最多也就值三百两银子。

    无晋走进新桥北头斜对面的小巷,走了几步便到了一扇大门前,这就是正对北桥头的那户人家了,这是一户清贫人家,无晋已经事先打听好了,男主人姓张,三十年前从南阳而来入赘张家,现在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匠,靠教书为生,家里只有两个女儿,都早已出嫁了。

    无晋来过了好几次,主人都不在家,邻居说是今天回来,他敲了敲门,等了一下,没有动静,又用力敲了敲,过了良久才听见了脚步声,“是谁啊?”声音很苍老,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应该是男主人。

    门吱嘎一声开了,门内出现了一名老者,身材不高,头发花白,也就是五十出头,却满脸皱纹,穿一件半旧的夹衫。

    “你是.....”他疑惑地望着无晋。

    无晋连忙自我介绍,“我姓皇甫,最近想买处宅子,不知您这处宅子....是否有意出售?”

    ............

第八十三章 新桥北头的竞争(下)

    张老者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说:“房子是想卖掉,只是房契现在不在我手中,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无晋能理解,他事先打听过,这张老者是个入赘的女婿,房契不在他手上很正常,但他不想夜长梦多。

    “张老伯,我来一趟不便,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呵呵!当然可以,离这里不算太远,就在城南田家巷。”

    无晋叫了一辆马车,跟随他一同前去城南。

    路上简单交谈了几句,他发现这个张老者的商业头脑不是一般的迟钝,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那座桥梁改道的意义,居然二百五十两银子便可以成交了。

    其实无晋也想做人厚道一点,直接给三百两银子也无妨,但他多年的商场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决不能节外生枝,多给几十两看似好心厚道,但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对方就会生疑,为什么要多给五十两银子?难道这房子还有什么蹊跷不成?等等疑问就出来了,生意反而做不成,平常心,正常价才是做生意的王道。

    很快,他们来到了张老者的丈母娘家,两人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坐着一个衣裙华丽的年轻女子,背对着他们,无晋微微一怔,这背影似乎有点熟悉,可再仔细一看,他的心顿时沉了下来,他看见了一对光芒闪烁的钻石明月耳坠。

    慢慢地,她回头了,他看见她那张精致绝伦的俏丽脸庞,看见了一双充满了得意的双眸,那双眸中的目光仿佛在告诉他,你来晚了一步。

    齐凤舞的心中此时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她喜欢看对手那种沮丧的样子,她喜欢战胜对手的感觉,尽管这个男子还谈不上是她的对手,不过在争夺桥北面这座宅子上,他们是一种竞争,最后她赢了,因为她手下的刘叔很得力,查到了房契的真正拥有者,更重要是她料敌在先,看破了对方的棋路,事实上,她也只比无晋早到了一刻钟。

    无晋心中一阵怒火燃烧,他忍不住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笑话了,我来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凤舞不屑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一句:“这是你家吗?”

    无晋的脸色很难看,他当然知道这个齐家小姐来这里做什么,除了去帮大哥搬家的两天外,他几乎天天都要去问一问张家主人有没有回来,可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被这个齐家小姐抢了去,这种感觉就像他辛辛苦苦种下了果树,最后果实成熟了,却被后来人摘走一样,他心里恼火万分,极为不悦地质问她:“齐小姐,凡事有先来后到,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了?”

    “原来你也知道先来后到,那我问你,现在是我先来,还是你先来?”齐凤舞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尽管这丝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但依然很好看,很美。

    心里的失落加之对方的讽刺使无晋无心欣赏她的美,他眼中的恼怒更甚,“话不是你这样说的,那座宅子是张老先生所有,我已经和他谈好了,只是过来拿房契,你这算什么先来?”

    齐凤舞此时最喜欢看的,就是无晋恼火的样子,他越生气,她就得意,她就喜欢看对手被她击败后的恼羞成怒。

    “你这个人,看似聪明,其实笨得紧,明明知道自己失败了,还要百般狡辩,哎!真是让我失望啊!”

    无晋重重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她秀眉轻轻一挑,用一种教训他的口吻继续说:“你不是很厉害吗?把所有的土地都买走了,为什么这块土地就大意了呢?不知道了吧!我来告诉你原因,因为你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以为你布的局大家都看不懂,当别人都是傻子,当然,你比杨荆州那种蠢货是高明那么一点点,但和我相比,你连提鞋都不配!”

    说到这里,齐凤舞心中觉得痛快无比,从小面馆开始,她对无晋憋了一肚子气,一直找不到机会教训他,现在她着实感到一阵扬眉吐气的爽快。

    无晋懒得理她,他探头向屋里看去,他似乎看见张老者正和一老妇人商量着什么,他的心中又燃起一点希望。

    “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齐凤舞挥动着手中的一份合约,“你来晚了,合同我已经签下了!”

    无晋难看的脸色已经消失,也不恼火了,为什么要恼火?他越恼火这个女孩就越得意,为什么要让她得意?

    玩世不恭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无晋的脸上,他淡淡一笑,没有接她的话头。

    齐凤舞却不想就此放过他,她觉得有必要再继续打击他,其实齐凤舞平时的话不多,她喜欢用最简洁的话一句刺中对方的要害,但今天她的话确实有点多了,那是因为她总觉得没有刺中无晋的要害,或者说她很难再刺到无晋的要害,和无晋手中拥有的大片黄金地段的土地相比,桥北这块占地两亩的宅子实在是微不足道。

    这里面还多多少少有一点嫉妒,嫉妒无晋比她有胆识,她在第一次来八仙桥时也发现了这个机会,但对风水的疑虑使她停步了,而无晋却敢下手,将一块最没有商业价值的地段变成了黄金地段,她就做不到。

    正是这种嫉妒使她潜意识地要贬低无晋,打击他,对他穷追不舍,她想要无晋明白,他的眼光其实比不过自己。

    这时,张老者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拄杖的老妇人,她是张老者的丈母娘,房契上写的就是她的名字,刚才她已经和齐凤舞签下了合约。

    张老者走上前,将无晋拉到一边,很抱歉地对他说:“这位小兄弟,我刚才反复给岳母说了,说我已经和你约好,可岳母说,她合约已经签下了,我真的很抱歉!”

    “没有一点挽回余地吗?”无晋还是有点不甘心地问。

    “除非.....除非你能拿出一千五百两银子,我也只是估计,因为那个姑娘是用一千两银子买下了那栋旧宅,或许她肯再转让给你。”

    无晋回头看了一眼齐凤舞,她那美艳绝伦的俏脸上正挂着一种甜美的笑容在和老妇人攀谈,逗得老妇人呵呵直笑,她这种甜美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一直以为,她就是一块冰。

    恰好齐凤舞也向他望来,那丝甜美的笑容就变成了一种不屑的刺笑,她是天下第一巨商齐瑞福的嫡女,她拥有的资金远远不是无晋这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所能比。

    “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她居然会出一千两银子买你们的宅子,你们一点都不惊讶?”

    无晋拿出了他最后的杀手锏,不料张老者却摇了摇头,“刚才我也是这样给岳母说了,可她说,她喜欢这个这个姑娘,所以她心中虽有疑虑也答应了。”

    这下无晋无话可说了,原来女人长得漂亮对老妇人也是一种优势。“阿婆,这是一千两齐大福的银票,如果你不放心,我也可以给你现银。”

    一旁,齐凤舞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了老妇人,老妇人收下银票笑道:“我相信呢!你这么有气度的姑娘,不会骗我,这是房契,你拿走吧!”

    “大郎!”

    老妇人叫了一声张老者,她指了指身边的齐凤舞,声音沙哑而低沉,但她说出的话却已经是无可挽回了,“八仙桥的老宅我已经卖了,你们明天去收拾一下,把东西都搬过来吧!”

    无晋注视着齐凤舞的眼睛,这一次他看得很认真,这一次齐凤舞也没有回避他了,她迎着他,美奂绝伦的脸上带着胜利者才有的灿烂笑容。

    半晌,无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涩和无奈,他转身离开了小院,齐凤舞也走了出来,一辆马车在等着她,她的丫鬟正在站在车门口,她刚才回去取现银了,她没想到无晋居然也从院子里走出来,眼睛蓦地瞪大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齐凤舞坐上了马车,马车启动了,等走到无晋身边时,马车又停了下来,车窗开了,露出了齐凤舞的俏脸,她那双光彩夺目的眼中充满了自信和怜悯,完美无暇的两片红唇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果你真想要,我可以五千两银子转给你。”

    “齐小姐不愧是商人世家,转手发财,不是一般的精明!”

    无晋迎着她的双眸,用一种锐利的目光回击她,“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我很感兴趣。”

    无晋眉毛一挑,很自信地说:“我在想,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用一千两银子买下你们的齐大福钱庄。”

    齐凤舞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般动听,“嗯!不错,很有志气,年轻人,要好好努力哟!”

    她刷地拉上了车帘,吩咐车夫:“去看看我新买的宅子。”

    无晋忽然恼火起来,追着马车跑了几步,大声喊:“你等着,会有那一天的!”

    “我等着呢!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咯咯的笑声渐渐远去了。

    无晋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向马车砸去......“去死吧!”......

第八十四章 君子之谋

    无晋懒精无神地回到了当铺,一进大门,他便将装有五百两银子的包袱扔上柜台,“五叔,还给你了!”

    皇甫贵忙了一个时辰,正寻了一个空,喝茶休息,见五百两银子又扔了回来,他连忙咽下茶,“无晋,怎么回事,你没买下吗?”

    “人家不肯卖。”

    无晋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径直走进里屋去了,皇甫贵看着他懒洋洋的背影,对几个伙计小声说:“我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老七眼珠一转,笑嘻嘻说:“掌柜,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被别人抢先买走了,公子一向是死要面子。”

    “别乱说话!”

    皇甫贵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跟了进去。

    无晋回到房间,摔躺在床上,他心中觉得窝囊透顶,尽管只是北桥头的两亩地,影响不大,这却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次失败,而且他还是败在一个臭丫头的手上,让他实在是感到没面子。

    “无晋,出了什么事了?”皇甫贵跟了进来,关切地问。

    “没什么?五叔去忙吧!我有点瞌睡。”

    无晋将身子转了过去,这件事他不想再提了,皇甫贵笑了一下,“有件好玩地事情要告诉你呢!”

    “什么好玩的事?”

    “今天来了一家城西的小当铺东主,说想租用我们的‘晋福记’牌子,做我们名义上的分号,每年给我们一百两银子,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这件事确实有点意思,无晋转过身问:“五叔答应了吗?”

    “我怎么可能答应,且不说这要你同意才行,更重要是他若做坏了,砸得可是我们的牌子。”

    “那他如果一年给一千两银子呢?”无晋又试探着问道。

    “给多少钱都不行,信誉是第一重要的,做生意要的就是牌子,咱们不能浮躁,得慢慢来。”

    无晋点点头,五叔说得非常对,他后世的很多国产大牌牛奶公司就是为了拼命扩张,猫三狗四都可以用它的牌子,结果一个地方出事,全国的牌子都砸了,这就是典型的目光短浅,心态浮躁,愚蠢之极,做生意还不如古人。

    “五叔说得对,咱们的牌子多少钱都不能租给别人。”

    无晋心念一转,问题是古人有商标保护吗?他又追问:“如果那家城西当铺不理我们,强行用了呢?”

    “不行的,商帖就办不下来,同一类店铺不准有同名,除非是分店,当然,他去华亭县就可以了。”

    “假如我们去华亭县开一家齐瑞福呢?”无晋发现这好像是一个漏洞。

    “齐瑞福?”皇甫贵连忙摇头,“不可能,谁敢用齐瑞福的牌子,齐家不会放过你的,这种事想都别想。”

    其实无晋只是说一说,他可不想为一个面子,去做得罪齐瑞福的傻事,跟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计较的,无晋心中只是有点小郁闷,他放下那件事后,心情又变得开朗起来,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五叔,我想睡一会儿。”

    皇甫贵见无晋的心情好了,他便有些难以启口地说:“无晋,我其实还有事求你帮忙。”

    “什么事啊?”

    无晋见皇甫贵笑得有点尴尬,便好奇地问他,“五叔,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

    “是这样的,今天你走了以后,又来一个大海商,愿意把十颗夜明珠死当给我,我仔细看了,珠子品相非常好,他要五千两银子,罗秀才告诉我,有一个京城来的大商人愿意用七千两银子买十颗夜明珠,这一转手就是两千两银子,可是....”

    皇甫贵挠挠头,“你知道我手上没有那么多现银。”

    “五叔的意思让我回去问家主借,是这样吗?”无晋问。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皇甫贵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犹豫一下,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我是说,你手上有这么多土地,反正你也用不了,不如.....”

    “不如卖掉一点,对吧!”

    无晋也笑了起来,他明白五叔的意思了,卖一块土地,把钱借给他,这倒没有问题,他想了一下,又问:“那五叔什么时候要钱?”

    “那个海尚蛮急的,他要进货,最迟明天下午就要银子。”

    “好吧!那咱们就走下一步棋。”

    无晋见五叔满脸疑惑,便笑着问他:“五叔还记不记得了,上次我给你说过两个办法,一个是小人之计,就是让乞丐去酒楼讨饭,还有一个是君子之谋,五叔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皇甫贵像只胖鼹鼠一般地点头,“就不知这君子之谋是什么?”

    无晋又恢复了他平时的自信,他笑眯眯说:“我估计最迟今天晚上,五叔就知道了!”

    那个姓杨的酒楼东主不是齐家的亲戚吗?收拾不了那臭丫头,收拾她的亲戚也是一样。

    ........

    上午时分,一个消息便在八仙桥一带商铺传开了,不会再修新桥了,胡民巷对面的新桥就将是正式的桥梁,这个消息震惊了紫桐河南岸,尽管八仙桥改路对他们生意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他们担心风水被破坏,生意人对风水不是一般的看重。

    这就是八仙桥以西冷清了百年,而没有人想去改变的原因,或许有人想到了,却不敢去实施,风水在某种角度上就是商人的精神寄托,八仙桥的小九龙格局早已深入人心,而今天,当延续百年的桥梁被改道后,这个聚宝盆一样的小九龙风水是否会被破坏,这让八仙桥的商家们充满了忧虑和不满,而这时,修桥幕后者也浮出了水面,正是晋福记当铺,八仙桥改道的最大得益者。

    商家们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向官府诉求,要求官府干涉,责令晋福记当铺恢复八仙桥原状,商家的集体诉求需要一个带头人,而这个带头人很自然地就由杨荆州担任,他几乎要疯了,八仙桥改道,他是最大的利益受损者,更让他无比沮丧的是,齐环已经明确表示不参与此事。

    他告诉杨荆州,他在家族中只是负责收蚕茧,钱庄之事是二哥齐玮负责,如果杨荆州想要齐家出头,只有通过二哥齐玮,他不便插手,而二哥齐玮此时却远在京城。

    没有得到齐家的支持,杨荆州开始单干了,一个上午,他收集了有两百八十户商家签字的联合声明书,递到了县衙。

    维扬县衙,丁县丞拿着这份联合声明书走进了县令朝房,丁县丞在维扬县已经呆了六年了,被誉为商家的贴心人,而且这个贴心人他做得有滋有味,还想继续做下去。

    一般而言,这种声明书他会很重视,他肯定会支持商家的请求,责令皇甫贵恢复八仙桥原状,贴心人嘛!就是这时候起作用的。

    但这一次他不敢,因为这次是县令批下来的建桥申请,必须要由县令来决定。

    “什么事?”张容正在批阅公文,他头也不抬地问。

    “张大人,是有关八仙桥建新桥之事。”

    丁县丞小心翼翼说:“商家们都很不满,还写了联合声明书。”

    ‘声明书?’张容眉头一皱,他对这个用词不是很喜欢,他们想对自己声明什么?

    其实既然是递给官府,应该是请求书才对,而杨荆州一时激愤,他想声讨晋福记当铺,就写成了声明书,这就有了一点比较强硬的口气,丁县丞也觉得不妥,可名都已经签了,也不好涂改,总不能再退回去重签吧!

    张容已经想起了八仙桥一事,就是无晋申请的,他接过声明书,第一眼便看见了一幅图,一幅八仙桥的现状和原址对比图。

    张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笑容,他一直不明白无晋为什么会那么热心,居然募捐修桥,他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让八仙桥改道,他那个晋福记当铺自然就生意火红起来。

    很聪明的小伙子,难怪苏翰贞会那么看重他,而且很有胆量,居然敢改变八仙桥的布局,张容心中赞叹一声,他又翻了一页声明书,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大东主、首席大掌柜.....一个个令人炫目的名头,张容不由冷笑了一声。

    张容把声明书合上,还给了丁县丞,“这件事是他们自己募捐修桥,和官府无关,我们不用过问。”

    “可是,不闻不问....这不太好吧!”

    丁县丞喃喃道,“而且他动了风水,八仙桥可是太宗皇帝御口亲封。”

    “丁县丞!”

    张容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他只是重修八仙桥而已,你不要用太宗皇帝来压我,是你自己有问题,你就是对商人的事闻得太多、问得太多了,我不妨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御史陈中丞即将来东海郡了,你还是多替自己想想吧!”

    当丁县丞从县令房走出来时,他已经大汗淋漓了,汗水湿透了他的后背,御史中丞竟然要来维扬县了。

    ...........

    夜色笼罩了八仙桥,在杨记酒楼的三楼又是灯火通明,二百多名商家的东主或者大掌柜聚集一堂,一起商量如何应对八仙桥改道。

    杨荆州站在大堂正中,声音嘶哑、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昨晚画桥图一夜未睡,今天又为八仙桥之事殚精竭虑,从早到晚来回奔跑,但更大的打击却是丁县丞已经明确告诉他,此事县衙不过问,让他们自行解决。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打击使他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杨荆州还是不甘心,他利用众商家对风水可能被破坏的焦虑,再次将大家召集在一起,而这一次,众志成城,百商一心。

    “各位,这种被欺骗的感觉想必大家都和我一样,修桥的银子是我们大家出的,但修好的桥却没有我们的份,还损害了我们的利益,我们的八仙桥没有了!”

    杨荆州开始声嘶竭力的咆哮,眼睛瞪得血红,“没有了!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忍下这口气吗?”

    杨荆州像一个精神错乱的指挥家,肢体语言表现得异常夸张,两只手捏成拳头挥舞着,通红的眼睛凸出,嘴角不断抽搐。

    “我愿意出一千两银子,我们大家再凑钱,重修八仙桥,你们说怎么样,怎么样!”

    大堂内一阵窃窃私语声,再修一座桥,那岂不是变成了两座桥,那就不叫小九龙,而叫小十龙,可能吗?

    “那胡民巷的桥怎么办?”终于有人提出了这个疑问。

    “拆了它!”

    杨荆州毫不犹豫道:“我们一起动手拆了它!”

    这个结论激起了全场商人们的争论,拆了刚刚修好的桥吗?那路人怎么过河,必须要修好八仙桥才能拆,可到时候如果又拆不了胡民巷那座桥,那又该怎么办?尤其这里面还涉及到维扬县的泼皮头子,而且新桥可是张县令批准的,谁敢得罪县令,情况非常复杂,大堂内一片吵嚷之声。

    “各位安静,请安静!”

    大堂内安静下来,杨荆州又再次大声呼吁道:“各位,办法总是有的,关键是我们要团结,心不能散,大家众志成城,我们一定要恢复八仙桥,这一点,大家有没有异议?”

    这是最关键的,光凭他杨荆州一个人肯定是不行,只要所有人都态度一致,都坚决要求恢复八仙桥,集体向县里诉求,县里不行郡里,郡里不行向州、向朝廷诉求,这一刻,杨荆州一反他鼠目寸光的常态,态度变得异常坚定,他一定要把所有商家团结起来,拧成一条心。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重响,门忽然被撞开了,从外面走进了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所有人一起回头,有点奇怪地向他望去,有人认出来,这不是晋福记当铺的伙计老七吗?

    “你有什么事吗?”杨荆州恶狠狠地问他,他不认识来人,但现在是开重要会议之时,这个人跑来做什么?

    来人确实是晋福记当铺的伙计老七,他挠挠头,对众人说:“我家掌柜让我转告大家一声,胡民巷那一带的沿街空地,他有意低价转让,如果大家有意想买的话,可以去商谈。”

    胡民巷一路东来的沿街都是空地,一百五十步,至少可以开十家店铺,如果新桥拆不掉,那么,那一段就将成为最黄金的地段。

    大堂内顿时一片寂静,静得连针落下地都听得见,每一个商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无比向往之色,谁都知道,想拆那座新桥很难很难,谁都想拿到第一块利益,除了杨荆州,他的脸色变成了死人一般。

    “哎哟!杨东主,不好意思,我店铺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杨东主,我身体不适,我也要走一步了。”

    ...........

第八十五章 县劳模

    卖地只是一个诱饵,只要有一个诱饵在,商家们就无法团结在一起了,当然,也不能一点不卖,那样的话,商人们就会以为是骗局,不会相信他了,然后会再次团结。

    所以无晋决定卖一块地,凑措一笔资金借给五叔做海商生意,至于卖给谁他也反复考虑了,当天晚上便有十几家商铺的东主先后找到了皇甫贵,表达了买地的意愿,无晋最终决定卖给李记珠宝,一个原因,李记珠宝与杨记酒楼是世交,这次更是杨荆州的坚定支持者,替他帮腔,替他召集人开会,其次,李记珠宝店不远处就是齐大福钱庄,无晋想让齐凤舞知道这件事,阿Q似的找回点面子,他却不知道,齐凤舞已经连夜离开了维扬县,到晋陵郡查帐去了。

    次日天还没有亮,李记珠宝的少东主李若月便来找无晋了,李若月就是上次那个又黑又胖的女少东主,无晋以为她雪肤花貌而跑去找她。

    这一次买地,无晋亲自出面了,土地是他的,最终契约上要他签字,瞒也瞒不住,索性就亲自出面谈判,这让李若月有点意外,所有人都以为土地是皇甫贵的,原来这个年轻人才是主人。

    李若月非常精明,她便立刻猜到,或许这个年轻人便是这次八仙桥改道的幕后主谋,但她却什么都没问,她是来买土地,别的话多说无益。

    没有过多的寒暄,双方的目的都很明确。

    “李姑娘,我要卖的就是这块地!”

    无晋带着李若月来到了土地现场,从胡民桥开始算,一直到杨记酒楼的隔壁,沿街一共宽一百二十四步,其中晋福记的门面正好占了十四步,无晋准备将剩下的一百一十步宽分为八块,宽度不大,主要是纵深长,每块地大约是两亩。

    要卖的这块土地并不是正对桥头那块,那块最黄金的土地,无晋自己要了,而是旁边紧邻的第二块,也是非常不错了。

    李若月虽然相貌不太好,但很文静,性格也温柔可亲,在朦胧的晨曦中,她背着手,一步步地在刚刚划出的白线上走,心中在默默计算,一共是十丈多一点,比那边的老店要大一点,李记珠宝店一直是租的门面,租金太高,他们想买下来,但房东又不肯卖,这块地的位子很不错,大小正合适。

    李若月嫣然一笑,脸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酒窝,“不知皇甫公子这块地要卖多钱?”

    无晋一指远处的杨记酒楼,笑着说:“姑娘也知道,杨记酒楼那两亩有人出三万两银子,杨荆州也不卖,我这块地虽然没有正对桥头,但也是极为宝贵,我觉得两万两银子比较公道。”

    李若月轻轻摇了摇头,笑着慢条斯理说:“无晋公子,我也承认两万两银子比较公道,但我们还但承担你这座桥梁未知的风险,至少我们会和你一起维护它的存在,所以我们也要付出代价,一万五千两银子,我就买了!”

    其实李若月的父亲昨天晚上已经去找过丁县丞了,他已经得到了官府的确切消息,这座新桥不会再拆,八仙桥也不会再建,所以他才决定买地,所谓风险不过是个借口,就是要便宜一点。

    无晋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那一万七千两吧!你们可以在一个月内分两次付,先付一万,后付六千,怎么样?”

    李若月心中算了一下利息,她便抿嘴一笑,“一万六千两,我一次付清,怎么样?”

    无晋呵呵笑了,“好吧!我们就一言为定。”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奔跑声,只见一名衙役满头大汗跑来,“哪位是无晋公子?”

    “我就是!差官大哥有什么事吗?”

    衙役拱拱手,“公子,皇甫主事请你去一趟郡衙,说有急事。”

    无晋一愣,他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没有出来呢!大哥这么早就找自己了?

    “多谢了!”

    无晋又对跟在后面的皇甫贵道:“五叔,给差官大哥拿五百文酒钱,记在我帐上。”

    衙役感激不尽,连声道谢,无晋便指了指皇甫贵,对李若月笑道:“李姑娘,我已委托我五叔为我的全权代表,具体事宜你可以和他详谈,我先失陪了。”

    李若月对无晋颇有好感,她凝视着无晋,浅浅一笑,“好的,公子慢走!”

    无晋回去简单收拾梳理一下,又签了一份空白契约,交给五叔收好,这才一路小跑去了郡衙。

    ........

    从他买地到最后修桥卖地,他足足耗了六七天时间,他全身心地投进去,几乎忘记了和九天约好写书的事情,当路过陋室斋时,他才猛地想起了他曾和九天有过约定。

    他心中迅速算了约定的时间,他们约好是五月初十开第一次故事会,今天是五月初九,那正好就是明天了,无晋不由暗暗庆幸,幸亏他想起来,否则就对九天失信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陋室斋的门也没有开,大街上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只偶然看见早起卖菜的农民挑着菜筐子路过。

    无晋来到了郡衙,此时时辰尚早,还远远没有到开衙的时间,郡衙内冷冷清清,无晋刚才推算了一下,大哥竟然是天不亮就来郡衙了,表现很积极啊!

    无晋觉得有必要给大哥上上课,他来这么早,上面的领导未必知道,但他下面的小兵却很难做人,他们是不是也要天不亮赶来呢?还有其他同僚,大哥的积极是不是衬托出了他们懒惰?

    在官场上混,有时候表现得太积极了也不是好事,容易得罪人啊!

    郡衙门半开,他在门口探头探脑,正好大哥惟明从房间出来,看见了他,“无晋!”惟明向他招招手。

    无晋走了上去,“大哥,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你跟我来!”

    惟明带着他穿过一道走廊,他见旁边没人,低声笑道:“不是我找你,而是苏大人找你,有好事情。”

    原来是苏翰贞找他,这么一大早,倒不知有什么好事情,还居然要亲自接见,派个人告诉他不就行了吗?估计十有**又有什么差事给他。

    “有什么好事?”

    “你别急,苏大人会告诉你,保证让你想不到。”

    惟明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不肯说,无晋只得把好奇心闷在心中,他见大哥心情不错,便笑着问他:“大哥,这两天当官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是官呢!只是个一级吏员,还差半步,哎!最关键的半步啊!”惟明叹息了一声,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苏翰贞也是二十七岁考上进士,就看自己能不能跟上他的步伐了。

    无晋还想提醒他一下官场上的注意事项,但他们已经走到刺史房门口了。

    “大人,他来了!”惟明禀报了一声。

    “呵呵!无晋,快请进来。”

    房内传来苏翰贞的声音,语气颇为愉快,无晋笑了笑走进房间,惟明也跟在后面走进。

    房间里,苏翰贞气色红润,神采飞扬,看得出他的心情非常愉快,这也难怪,惟明一上任,他就看到了东海郡近三年的详细财税报告,以及库存清册,他之前来东海郡已经一个多月了,连门都没摸到呢!

    这让他感觉到,完成太子的重托,已经在望了,不过今天他却有点心事,他昨天晚上接到江宁府转来的文牒,刑部侍郎高恒即将来东海郡视察,江宁府命他做好接待事宜。

    他同时也接到了太子的密旨,御史中丞钱正陈直要去淮北一带查案,这两天也将刻意途经东海郡,刑部侍郎要来,御史中丞便赶到了,太子用心良苦啊!

    “参见大人!”

    “无晋,我一直在等你。”

    苏翰贞满脸笑容,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无晋,恭喜你了!”

    无晋见苏翰贞的笑容就像要招自己做他女婿一样,不过他女儿还小,若是招做侄女婿,说不定他就答应了,当然这只是梦想,苏翰贞笑得这么不怀好意,不会是想变着花样让自己做他的下属吧!无晋发现自己已经有点摸到这个苏大人的脉搏了。

    苏翰贞取出一封信,笑眯眯说:“这是太子昨晚派人送来的信,信中提到了你,赞扬你在扳倒皇甫逸表一事上表现很好,立功就该受赏,所以吏部已经决定授予你从七品云骑尉一职,吏部已记录在案,不久就会有正式公文下来。”

    无晋听得云里雾里,这是什么意思?居然是从七品,难道他要当官了吗?可大哥连从九品都不是,云骑尉,好像感觉还不错,他实在是听不明白,他只知道县令、县丞、主簿或者刺史、长史之类,这个云骑尉是个什么?

    “大人,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我不太明白,我记得从七品不是县令吗?”

    苏翰贞听他搞混了,不由哑然失笑,便给他解释,“无晋,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宁王朝的官职体系比较复杂,一般是分为职官、散官和爵位三种,这是正式官职,另外在这三种官职外还有一种荣誉官,主要是授予为国立下功绩的普通士民,叫做勋官,比如打仗立功的士兵,再比如东海郡的第一交税大户平江县齐家,齐瑞福商行同时也是全国的第二纳税大户,齐老爷子就被朝廷封为从二品的柱国,像你的云骑尉一般由县里申请,每年县里有十个名额,都是名望士绅才有,你才十七岁,就得到了勋官,真是不简单啊!”

    无晋这才听明白了,原来所谓勋官就像后世的劳模、三八红旗手之类,他这个云骑尉还只是县劳模,他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还不如参加科举考上功名,连功名都比这个劳模硬气得多。

    惟明见兄弟站在那里发愣,以为他是惊喜交加,心中也替他高兴,这可是太子亲自封的勋官,有多少人做梦都还得不到。

    无晋终于开口了,“大人,这个....什么云骑尉,有什么好处?”

    苏翰贞见他先不谢太子之恩,而是问有什么好处,心中不由暗叹,哎!到底还是孩子,首先就想到有什么好处。

    “这个....好处当然有,比如你可以见官不拜.....”

    无晋这才想起,好像自己从未拜过哪个官?这个待遇他早就透支了,“大人,还有呢?”

    “还有嘛!你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可以住驿站,你想见官员,官员不能推辞,当然只限于同品级,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到了从五品的骑都尉后,可以免除徭役和兵役,无晋,你可要好好争取啊!”

    最后一条无晋倒有兴趣,他可不想服什么徭役当什么兵,当军官还差不多,估计这种待遇属于全国劳模,从七、正七、从六、正六、从五....他还差五级呢!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唯一的兴奋点也消失了,无晋顿时没有了精神,惟明明白兄弟的心思,便笑着安慰他:“不一定非要一级级升,若有特殊功绩,甚至可以一步就到柱国,齐老爷子就是从上骑都尉一步升到了柱国,你不用担心。”

    无晋其实对这个所谓的勋官根本不感兴趣,五叔告诉过他,想不服徭役和兵役有的是办法,花钱去请人代服,二十两银子可代服一次徭役,五百两银子则代服四年兵役,甚至可以交钱免徭役和兵役,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所谓云骑尉对他而言只有一样好处,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见官不拜了。

    其实还一件好处,苏翰贞没说,无晋也不知道,那就是获得勋官以后便可以娶妾了,苏翰贞或许觉得无晋还小,没有必要给他说这个。

    无晋虽然没兴趣,但还得做做表面文章,他深深施一礼,“多谢太子殿下赐恩,多谢大人推荐!”

    苏翰贞捋须微笑,无晋还算是知礼,不过他找无晋来可不是为这件事,他又微微一笑:“无晋,还有一事,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苏翰贞心里跟明镜一般,一个小小的勋官还笼络不了无晋,他还得客客气气地请他帮忙。

    ........

第八十六章 真正的善事

    从郡衙出来,无晋有些苦恼,苏翰贞请他帮忙的事情倒不大,朝廷的御史中丞要途径东海郡,苏翰贞请他在东海郡内全程护卫,当然,那个御史中丞自己也带有保镖,其实也用不着他费心,他就相当于做个后世的地陪导游,陪同御史中丞游山玩水,反正他这段时间事情也不太多,便一口答应了。

    不料苏翰贞要他下午就赶去平江县,他这才反应过来,是东海郡的地陪,不是维扬县的地陪,陪陪御史中丞其实问题也不大,可麻烦的是明天他要和九天讨论写小说,这就有点让他为难了,他总不能告诉苏翰贞,我和贵侄女明天有约,没空去平江县。

    无晋无可奈何,只得把和九天讨论小说之事向后延一延了,离开郡衙,他便转脚去了书院街,即使找不到九天,但至少可以让严叔转个口信。

    来到书院街,老远便看见了清晨还安静无人的陋室斋门口停满了马车,很多人影晃动,无晋不由一怔,出什么事了吗?

    他快步来到书店门口,三四辆运货的平板马车停在这里,马车上装载着一只只沉重的麻袋,五六名民夫正将麻袋扛进书店内。

    ‘原来是米!’无晋看到了地上有一堆白米,似乎是麻袋破裂后撒下,他心中暗忖,书店买这么多米做什么,难道严叔真要为五斗米折腰?不卖书,改为米铺了?

    这时,只见九天从书店里出来,她拎着一个大竹篮,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簸箕,几天不见,九天似乎更加清丽绝伦,身着一条水绿色带花纹的长裙,头发也扎了起来,露出一段柔美雪白的脖颈,颇为清爽。

    她用簸箕将地上堆的米铲进了篮子里,很快就有了满满一篮,看起来似乎很沉重,九天一连拎了两次都没有拎起来,她眉头微微一皱,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篮子一松,手似乎碰到了一个温热的手掌,篮子已经被人拎起来了。

    九天一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笑眯眯地望着她。

    “是你!”

    九天的美目蓦地亮了,眼中透露难以抑制的惊喜,“无晋,你怎么来了?”

    ‘等一等!’九天忽然感觉不对,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不是说明天见面吗?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无晋。

    无晋笑了笑,“难道我今天就不能来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以为自己记错了。”

    九天连忙解释,“其实你今天来,我也很开心的。”

    “为什么?”

    无晋满眼笑意地望着她,那笑意中含着一丝难以言述的暧昧,九天脸微微一红,她却调皮地眨眨眼,目光向那满满一车米袋望去,“你说呢?”

    “哦!我明白了,原来是想让我来当苦力,好啊!看来我要成你UU小说的猪八戒了。”

    无晋说着,手臂用劲,将重重一袋米夹在腋下,差不多是一石米,不到二百斤,他憋足劲说:“既然高小姐有令,老猪就要卖力了!”

    “什么高小姐?”九天没听明白,她知道猪八戒,却没有听过高老庄的故事,她愣了一下,却见无晋真抱着米袋进去了,她连忙赶上去笑道:“我是跟你开玩笑,你快把米袋放下,不要你干活!”

    无晋已经走进了书店,却一下子呆住了,只见书店内的书都不见了,全是米袋子,足足有两三百包,这.....严叔真要卖米啊!

    他将米袋子和篮子放下,指了指满屋的米袋子,回头问九天,“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是无晋来了。”

    只见严玉书从后门走了进来,他见无晋满脸疑惑,便笑道:“你可别以为是我要卖米,这是九天在做大善事呢!”

    “舅舅,看你说的,不是什么大善事啦!”

    九天的脸更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给无晋解释,“淮北一带今年大旱,夏粮颗粒无收,听说已经出现饥荒了,所以我想买点米救济灾民,略尽点心意,就这么简单。”

    “这很不错嘛!”

    无晋开始对九天刮目相看了,写书挣点稿费,竟然能拿出一部份救济灾民,这不简单啊!比自己做的那个修桥善事要强,“不过,我说九天,好像就是办法有点笨了。”

    无晋见九天漂亮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好像在问他自己她哪里笨了,他便笑着指了指满屋子的米,“这至少有三百石吧!你又怎么送去淮北呢?最经济的办法是走水运,直接出海,那你还不如先联系船,然后直接让米铺将米送上船,这样书店就不用做仓库了,你说对不对?”

    无晋洋洋得意,他就想看九天张开小嘴,一脸敬佩望着自己,不料九天却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无晋一愣,“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旁边的严玉书也笑了起来,“你说的不是不对,而是小看了我们九天,你以为她就捐这点米吗?”

    “舅舅,别说了,这没什么,不要再说了,无晋,我正好找你有事呢!”

    九天的脸皮薄,她做了善事却不想让别人宣扬,尤其当着无晋的面,就仿佛她在刻意表现什么,她不喜欢,她指了指后门,意思是让无晋跟她去后面说话,无晋却不想留一肚子疑问,他又问严玉书,“难道九天还捐了别的钱吗?”

    严玉书不理外甥女给他使眼色,对无晋道:“她已经捐了七百两银子,托苏刺史买米和官府的赈济粮一起运去,我这里的米是准备用来赈济即将来东海郡的灾民,听苏刺史说朝廷已经下旨,准许淮北灾民就食于丹阳郡和东海郡,估计就快来了,九天就买了三百两银子的米,托我们读书会帮她赈灾。”

    无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的嘴忍不住咧了咧,我的乖乖!居然把一千两银子的稿费全捐了,这也太大方了一点,假如将来自己娶她当老婆,她会不会把自己的家产也全部捐掉?

    “无晋!”九天的脸羞得像块红布,她有些扭捏说:“我也想请你帮帮忙。”

    “你尽管说!”

    无晋拍了拍胸脯,“没问题,只要我能办到。”

    “是这样,我觉得这点米好像还不太够,但我确实没有钱了,你能不能也捐两百两银子买点米,真是不好意思。”

    其实米倒不在多少,关键是九天也希望无晋也能有一点善心,帮助一下灾民,她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能像自己一样帮助灾民,这样她觉得无晋虽然在学识方面差一点,但人品却很好,不料她却看见无晋瞠目结舌,就像呆住了一样。

    看得出无晋有点不愿意,她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便低声道:“那算了,不勉强你。”

    “不是的!”无晋摸了摸腰包,掏出四锭八十两银子,“我一共只有这么多了,没有两百两,要不明天吧!或许我就有收入了。”

    “怎么,你的稿费就用掉了吗?”

    九天满脸疑惑地望着无晋,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很多普通百姓要挣十年,这才几天,他怎么就用掉了?难道是......

    九天也听说的,很多男人去青楼买欢,一夜掷千金很正常,不会他也去了吧!

    无晋使劲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无奈,只得真话假说,“是这样,我五叔店铺旁边的八仙桥太破旧了,我就决定向周围商家募捐修桥,你知道,是我牵头募捐,所以那一千两银子......”

    无晋见九天的眼睛蓦地一下亮了,目光中充满了赞赏和喜欢,他不由暗骂自己一声无耻,居然用这种谎言来欺骗善良的小姑娘,他又想改口说借给五叔做生意了,可不等他开口,九天便不给他机会了。

    “无晋,你来,我找你有事呢!”

    无晋乖乖地跟她去了后院,他还是第一次到书店的后院,小院不大,紧靠小河边,搭了两架竹棚,一架是紫藤,一架是葡萄,树叶嫩绿,郁郁葱葱,爬了整个小院,角落里还有一只青陶古缸做鱼池,几尾绒线红金鱼和珍珠金鱼在缸里游摆,在紫藤下面放着一只石桌,四面各有一只腰鼓形石凳,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石桌上摆了一副茶具和几本书,好一个幽静的看书场所。

    “你先坐下!”

    九天先坐了下来,无晋也坐下来了,“什么事?”

    九天幽幽叹了口气,歉然一笑,“很抱歉,明天是我们第一天写书的开始,可是我就不得不向你请假了。”

    “哦!你有事情?”

    “嗯!”九天轻轻点头,“明天是胜男的大哥去平江县迎亲的日子,按照风俗,他必须有两个妹妹陪同,一个自然是胜男,第二个胜男想请我帮忙,本来我不想去,因为明天要开始写书了,我就建议让伊妹去,反正她也没事,不料昨晚胜男母亲来苏府拜访,她主动提出希望让我去,婶娘就一口答应了,这很难办,听说要去两天,我又不好惹婶娘不高兴,只好想你请假,要不,我们改大后天吧!行吗?”

    九天满脸歉意地望着他,希望他不要生气自己违约,其实无晋自己就是来请假的,九天主动延迟那最好不过了,他正想说其实自己也有事,他心念一转,为什么要说?让九天欠自己一个人情不是很好吗?

    他心中有些得意地笑了,便装着很无奈地样子,“那就算了,本来我还想明天给你好好讲一讲唐僧的故事,你既然没空,那就下次吧!”

    无晋却不知道九天对明天的书会是盼望了很久,要不是她婶娘有点生气,她真的就回绝了,她听无晋要讲唐僧故事,心中更是难以割舍,她忽然灵机一动,连忙笑着说:“要不这样,你和我一起去,反正胜男大哥的好几个朋友也要去,你就当作是其中之一,听说是坐船去,正好我们路上可以好好聊一聊唐僧的故事,你看怎么样?”

    无晋吓了一跳,这怎么行,他今天下午就要出发了,“这...这个,你知道我和赵胜男有点那个,我就不去了。”

    九天笑了,笑容仿佛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荷花,她俏脸娇艳无比。

    “这不正好吗?你们正好解除一下误会,一笑抿恩仇,无晋,好不好,就跟我去嘛!”

    九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使无晋心中一荡,他差点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好,我跟你去!’

    可是他已经答应了苏翰贞,又岂能言而无信,他有点沮丧,心中暗骂苏翰贞给自己找事,只得叹了一口气,“我是很想去吧!可是我明天还要忙修桥的事,真的不能离开.....”

    无晋恨得‘咚咚!’敲了两下石桌子,“遗憾啊!”

    九天嫣然一笑,“那就算了,我们说好了,大后天一早,我们就在这里碰头,我给你泡壶好茶,好好招待你!”

    “好的,我保证到!”

    这一刻,无晋早把地陪的责任抛到了九霄云外。

    .........

第八十七章 风雨骤急

    就在无晋去平江县护卫御史中丞陈直的第二天,刑部侍郎高恒抵达了维扬县,两名朝廷大员的同时到来,着实搅乱了刚刚平静下来的东海郡官场。

    刑部侍郎高恒也是江宁府人,与申国舅同乡,而且他的父亲曾担任过申家的管家,他的发迹也和申家有着莫大的关系,在申皇后当年未封为贵妃之前,他也不过是丹阳郡的刑曹主事。

    在申皇后从贵妃到皇后这短短五年间,高恒便飞黄腾达,从刑曹主事到县尉,继而出任郡司马,前年升为刑部都官司郎中,两个月前一跃升为刑部侍郎。

    这次高恒前来楚州视察,主要是申贵妃升为皇后,再加上楚王建府,双喜临门,大宁王朝皇帝陛下便下旨恩泽楚州,大赦楚州囚犯,高恒便是奉旨前来宣布楚州赦囚之令。

    高恒是走陆路而来,由江宁府一百余名士兵护卫他前来,中午时分,高恒的马车抵达了维扬县北门。

    城门口,东海郡长史徐远、司马赵杰豪、别驾皇甫渠等等一班官员已经等候多时。

    自从户曹主事之争落下帷幕后,徐远便变得十分低调,他尽管是长史,但他却站在最后,神情有些萧索,明显瘦了一圈。

    和刑部对应的职能官是郡司马,也就是赵杰豪,他这几天一直在忙碌长子成婚之事,所以没有好好应对刑部侍郎的到来,一般这种上面来的视察很难伺候,招待稍有不周,报告就会写得很难看,轻则被警告,重则丢官。

    但赵杰豪并不紧张,他和这个高恒很熟,五年前赵杰豪来东海郡时,最初是出任维扬县县尉,两年后才升郡司马,而那时,高恒是丹阳郡京口县的县尉,好赌好嫖。

    每次他来维扬县出公差,赵杰豪晚上就会带着他一起去黄记赌馆三楼玩花赌,属于那种一起赌过钱、一起嫖过娼的交情。

    可短短几年时间,高恒从县尉摇身升为刑部侍郎,而自己还只是一个郡司马,这就叫‘投对胎不如好后台’,人家后台硬啊!

    今天为了给高恒留个好影响,赵杰豪不仅换了新官服,还将整天挂在他屁股上的长刀也取掉了。

    见马车缓缓到来,赵杰豪连忙迎上去,深深使一礼,“东海郡司马赵豪杰参见高大人!”

    半晌马车里没有吭声,赵杰豪躬着腰站在那里也不好起身,他心中不由大骂,“他娘的,狗带了帽子就变得人模狗样吗?”

    他至今还记得高恒喝花酒时被妓女耍弄的丑态,还记得当年高恒输光了差旅费,自己借钱给他回家时,他信誓旦旦要报答自己,而现在他居然在自己面前摆出官架子了。

    “哦!原来是赵司马,好久不见了。”

    马车里的声音很轻柔,明显有点拿腔拿调,赵杰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原来的高恒可是一个破锣嗓子,喝了酒就喜欢在大街上干嚎,怎么变成这副腔调了。

    他不敢多想,连忙答应,“正是卑职,特来迎接高大人。”

    “嗯!免礼了。”

    赵杰豪终于站直了腰,他只觉得腰又酸又痛,几乎直不起来了,他又暗骂一句,脸上却依然恭恭敬敬道:“请高大人进城歇息!”

    马车里,高恒暗暗得意,他最喜欢这种衣锦还乡的感觉,当初所有人都曾比他的地位高,每个人都对他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可现在,每个人都像孙子一样在他面前低眉顺眼,这种感觉他非常喜欢。

    其实过多知道领导的**未必是好事,尤其是领导不雅的**,现在高恒就属于这样一种领导,看见赵杰豪让他想起了自己许多难堪的往事,让他心中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使他记不起赵杰豪的半点好处,反而让他想起了赵杰豪过去种种得罪他之处。

    自己曾借过赵杰豪五两银子,明明约好下次来维扬县时归还,可自己回丹阳郡才两天,他便写信过来催要了,不过区区五两银子,他便在丹阳官场闹得人人皆知,让自己丢尽了脸,哼!这次来维扬,若有机会倒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这时高恒将车帘拉了起来,露出了他那张平庸的脸庞,黄豆一样的圆脸,小鼻子小眼,年纪不到四十岁,皮肤黝黑,一看便知道是小户人家子弟。

    高恒目光一转,看见皇甫渠和徐远,却没有看见苏翰贞,他奇怪地问:“你们苏刺史没来吗?”

    这是他来的主要目的,是看能不能抓住苏翰贞的某个把柄,然后奏本弹劾,在某种程度上,高恒现在就是钦差大臣。

    赵杰豪连忙上前回答:“回禀高大人,正好御史陈中丞也来了,他是从水路而来,苏大人和张县令一早去华亭县迎接陈中丞了,让我对高大人表达歉意。”

    高恒和苏翰贞是一个级别的官员,而且刺史是直接对相国负责,和刑部没有太大关系,所以苏翰贞来不来见他都没有关系,来了也只是一种礼节而已。

    高恒听到‘陈中丞’三个字,不由楞了一下,“哪个...陈中丞?”

    “就是御史中丞陈大人。”

    “陈直!”高恒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没想到陈黑脸居然也来了,那可是申国舅最恨的人,他心中冷笑了一声,太子明显是派陈直来对抗他,很好,那他们就走着瞧!

    高恒又瞥了一眼徐远,见他嘴唇动了动,眼中似乎有难言之隐,便点点头,“好吧!我有些疲惫了,先住下再说。”

    他给徐远使了个眼色,马车便缓缓进城了。

    ........

    高恒住在秋浦园,这是维扬县招待贵宾的地方,是个精美典雅的江南小园林,就在城北附近。

    高恒已经住下,他把赵杰豪打发走了,房间内只留下徐远一人,尽管高恒忍不住想去找女人,但申国舅的正事他却不敢耽误。

    高恒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官窑的茶杯,他吹了吹茶沫,喝了一口茶,慢慢悠悠地问坐在下首的徐远,“徐长史,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你什么吧!”

    高恒没有什么学识,但他极为狡猾,官场的适应能力更是一流,进京短短几年,说话的语气、说话的语速以及说话的含蓄,都已深得官场的精髓,对徐远这种品阶只比他小一级的官,他用了一种既不是咄咄气势,但也保持着上下级关系的姿态,官架子摆得十足。

    徐远这些天却是表现得很低调,一方面固然是户曹主事的竞争失败,使他被打击很大,令他十分沮丧,这段时间他心情恶劣,很多政务之事他都不闻不问了。

    而另一方面,在皇甫惟明夺下户曹主事的第二天,他的财权便被架空了,原本应该放在他案头上的当月财税收支报告却放在了苏翰真的案头上,原本应该由他签字的一些费用支出和税银入库,也改由苏翰贞来签字。

    这就是户曹主事的重要性,所有财税方面的重要文件都是由户曹主事来整理,然后他会提交给上级,现在,皇甫惟明只提交给苏翰贞,而不再给他,这就意味着东海郡最重要的财权被苏翰贞夺走了。

    徐远心中充满了害怕和担忧,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向申国舅交代,申国舅可是再三叮嘱过他,无论如何要保住东海郡的财权,这个权力至关重要,甚至关系到最终能不能击败太子。

    现在他失败了,申国舅会放过他吗?

    他担忧了好多天,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现在高恒便在问他了。

    无奈,徐远只得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叹了口气,“苏刺史非常强势,我没有能争过他,有负申国舅的重托。”

    “怎么,你连一个小小的户曹主事都拿不下来吗?”

    高恒脸一沉,有些不高兴了,他是刑部侍郎,是朝廷高官,他是从来不会把户曹主事这种不入流的小吏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任命一个户曹主事是举手之劳,这本来就是徐远的职权范围,他居然输掉了,只能说明这个徐远太无能了。

    “那你要我怎么向国舅交代?这就么简单的一句话,有负重托?这样可以吗?徐大人!”

    徐远咬了一下嘴唇,他当然要解释,他怎么能承认是自己无能,他在失败后也反复找过原因,主要原因当然是关贤驹的才学确实比不上惟明,从公平的角度是这样。

    但这种权力斗争和公平无关,他也不能把这个作为理由上报给申国舅,他必须要一个理由,能让申国舅饶过他的理由。

    他叹了一口气,“侍郎大人,这次竞争失败,是因为别驾皇甫渠节外生枝造成,本来很简单的任命被他弄得复杂化,结果最后被苏翰贞抓住了机会。”

    徐远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这次户曹主事之争失败,很大程度上要归罪于皇甫渠的贪婪,本来就在苏翰贞未来之前,他便可以利用职权直接任命户曹主事了,但就是这个皇甫渠死活不肯,为了多捞钱,他想出了一个六大家族竞争的办法,又联合赵豪杰和张容一起对自己施压,使自己被迫同意,这个责任应该由他来承担。

    其实徐远当初答应六大家族竞争,很大程度是他轻敌所致,他认为关家拿下这个户曹主事是铁板钉钉之事,他又不想为此事得罪皇甫渠等三人,所以他答应了。

    但现在需要人承担责任了,他当然要把责任推给皇甫渠,这也是一般人的正常思维,责任都是别人的,和自己无关,即使自己有责任,他也要千方百计洗脱。

    高恒望了徐远半晌,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我觉得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请徐大人不要过早言失败。”

    高恒对申国舅的了解,要远远超过他对刑部的了解,申国舅只要结果而不要过程,他只关心东海郡的财权到底在谁的手上?把责任推给皇甫渠显得是行不通的,否则他高恒也没有必要来东海郡了。

    “徐大人,我会在东海郡多呆几天,怎么向申国舅交代,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望着徐远走远的背影,高恒眼睛眯了起来,他来维扬县只是协助,可不是来担责任。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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