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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六六章 无能之辈

    皇后立刻道:“他们没有抛弃你,从来没有,凌霜,姑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艰难,可是你的父亲每一天也都活在痛苦之中。你出生没多久,便即被人劫走,而你亲生父亲自那以后,不曾在见到你一眼,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眼角又是含泪:“凌霜,你可能体会你父亲心中的痛苦?”

    “劫走?”凌霜含泪道:“皇后,你......你说我出生之后就被劫走?是谁这样做?”往前走近两步,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后丰润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只是无力地坐了下去。

    见此情状,凌霜更是心急,问道:“皇后......姑姑,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父母现在究竟在哪里?这二十多年来,他们可曾找寻过我?”

    “孩子,他们当然找寻过你。”皇后拭泪道:“你千万不要怪他们,他们对你日思夜想......可是,有时候他们也身不由己,你的父亲,叫做元羽,而你本姓元,或许你父亲已经给你取了名字,只是......只是你被人劫走,便是连我也不知道你父亲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凌霜泪眼婆娑:“那他们在哪里?”

    “他们......!”皇后嘴唇微动了动,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姑姑,你既然告诉了我身世,为何还要隐瞒?”凌霜道:“你若是不说这些,让凌霜糊里糊涂过上这一辈子,那也就罢了,可是......可是你既然告诉了这些,我求你将一切都告诉我。”

    “我.....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想你连自己的真正身世都不清楚......!”皇后苦笑道:“我.....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这些,可是......可是皇兄如果知道,我隐瞒真相,他.....他只怕会责怪我!”

    “姑姑,你不是说,前朝皇族被诛杀殆尽,我的父亲既然是华朝皇子,他为何还能活下来?”

    皇后道:“大华皇族,当年也仅有你的父亲和我逃出劫难。这些年,他.....他一直都在西山道,只是.....!”

    “只是什么?”

    皇后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只是他如今已经过世了。”

    凌霜一怔,随即俏脸上一片苍白。

    “那我母亲呢?”片刻之后,凌霜才颤声问道:“她......她现在过得好吗?”

    皇后闭上眼睛,悲声道:“你被人劫走之后,不过半年,她就......她就悲伤过度去世......!”

    凌霜只觉得天旋地转,竟是软倒在地,皇后立刻抱住,搂在怀中,泪如雨下:“凌霜,你还有姑姑,姑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从今以后,你就随姑姑一起,我们一起相依为命!”

    凌霜靠在皇后怀中,凄然道:“姑姑,你不该告诉我这些,我宁可与他们没有半点干系,也不想.....也不想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悲痛欲绝。

    皇后抱紧凌霜,凄声道:“凌霜,姑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姑姑不能隐瞒你一辈子......你的父母如果知道我能见到你,知道你还好省省地活着,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啊......!”

    “姑姑,你是皇后,那你......那你知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当年将我劫走?”凌霜从皇后怀中挣脱,盯着皇后眼睛:“他为何要这样做?他为何要让我和父母骨肉分离?”

    皇后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凌霜,往事过去便让他过去,自今而后,咱们好好在一起......!”

    凌霜却毫不犹豫道:“有些事情虽然过去,却不能忘记。凌霜自幼没有见到亲生父母,如今既然知道他们的遭遇,又如何不能问个清楚?姑姑,凌霜求求你,你一定知道真相,你都告诉我......!”她目光坚决,显然是不问个究竟决不罢休。

    她虽然平时性情柔和,但是外柔内刚,骨子里是个韧性十足的姑娘。

    皇后娇躯微颤,却并没有说话,凌霜见此情景,愈发肯定皇后定然知道事情真相,双手抓住皇后一只手臂,珠泪滚落:“姑姑,你是不是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你一定知道,事到如今,你为何还不愿意告诉凌霜真相?”

    皇后长叹一声,凄然道:“凌霜,你父亲其实是被囚禁在一处庄园里,将近二十年......他在庄园里足不出户,我......!”丰润红唇微微颤抖,脸上却是痛苦之色。

    “囚禁?”凌霜一怔,刚要询问,瞬间却想到什么,她本就聪慧,明白过来,问道:“父亲是华朝的皇子,他被囚禁在庄园,那......那是皇帝所为?”

    这中间关窍,自然不难明白,皇后乃是一国之母,而且凌霜从皇后的口气之中知道,皇后其实对元羽的情况十分清楚,在皇后的庇护之下,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皇帝才能够软禁前朝皇子。

    皇后并没有回答,但是表情却已经等如默认。

    凌霜脑中顿时清明起来,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原来都是皇帝派人所为.....!”

    皇后一怔,凌霜已经冷笑道:“我明白了,父亲既是前朝皇子,如果不是姑姑庇护,皇帝只怕早就杀死了父亲。皇帝是因为顾忌姑姑,所以才不好对父亲下手......可是父亲娶妻生子,皇帝又怎能容忍前朝余孽活下去。他将父亲软禁在庄园,自然对父亲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即使父亲竭力掩饰,可是母亲生下我,皇帝定然很快便知道。”

    皇后神色黯然,并不言语。

    “皇帝是看在姑姑的份上,没有对父亲下手,可是......可是他当然不允许华朝的皇族血脉继续流淌下去......!”凌霜缓缓道:“当年他得到消息之后,自然是派人要来除掉我这个前朝血脉,只是我却想不通,他既然派人动手,我为何还能活下来,又为何会到了养育我的父母之家?”

    皇后嘴唇微启,轻叹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只有一种可能,当年你被劫走之后,本应该......本应该将你杀死,或许他派出的那人瞧见你样子,不忍下手,所以......所以将你送到了偏僻的村庄,交给普通百姓抚养......也许那名杀手只是想让你就此太太平平生活下去......!”

    凌霜冷笑道:“姑姑说的是,事实或许就是如此了。那姑姑可知道他当年是派谁来杀我?”

    皇后摇头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究竟是否皇帝所派杀手,我们并无证据.....即使是他派的人,那也只能是神衣卫,神衣卫对他的命令向来是唯命是从,并不违抗,如此隐秘之事,究竟派出何人,也绝不会被外人所知晓。”顿了顿,才道:“更何况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神衣卫中间更调吏员,二十年前的神衣卫,还在当差的所剩无几,放你一条生路的那人,我们此生恐怕再也不会知道他是谁了。”

    “这一切,都是拜皇帝所赐。”凌霜俏脸带霜,“如果不是他,母亲就不会悲伤去世,父亲......!”想到刚刚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父母却早已经离世,心下便是一酸,趴在皇后的膝盖上,泪水禁不住又滚落下来。

    皇后拿出手绢,轻轻为凌霜擦拭眼泪,柔声道:“凌霜,不管怎么样,能活下来就好。你父母不在了,可是姑姑还在这里,咱们从今以后不要再管什么大秦大华,我带着你们远离是非,找一处安宁的地方好好生活,你说好不好?”

    “我们?”凌霜微抬头,泪眼婆娑:“姑姑是说王爷?”

    “你该叫他表兄。”皇后柔声道:“你先前也瞧见了,瀛仁性子执拗,一心想要......哎,你跟在他身边,帮我好好劝劝他。”

    凌霜问道:“王爷还要做大秦的皇帝吗?”她并没有称呼瀛仁为“表兄”,依然称呼为“王爷”。

    “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皇后苦笑道:“他一直生养在宫内,没有受过委屈,事事都是一帆风顺,这几年却是连受挫折,而且......而且对太子误会太深,心性已经变了。我担心这样下去,他会越走越错,凌霜,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错路,一定要将他拉回来。”

    凌霜缓缓起身来,凝视皇后,轻声道:“凌霜会与他说清楚。”

    ......

    ......

    齐王瀛仁从侧厅离开之后,出了院子,早有人领着他到住处歇息,到了屋内,桌子上点着灯火,早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卢存孝将齐王护送到知州府后,便即领人去补充饮水,知州府被严密保护,只是屋内却是静悄悄一片。

    瀛仁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脸色很不好看,顺手拿过酒杯和酒壶,自斟一杯,抬手便是一饮而尽,他酒量并不如何,一杯酒饮尽,便即剧烈咳嗽起来。

    孙德胜急忙过来,轻轻拍打瀛仁背部,劝道:“王爷,您要保重身体,您酒量不好,还是少喝一点......!”

    瀛仁刚刚又自斟上一杯,正要再饮,闻听孙德胜之言,双目生寒,竟是反手便将一杯酒泼过去,尽数泼在了孙德胜脸上,孙德胜措手不及,打了个激灵,呆了一下,随即跪倒在地,惶恐道:“王爷,奴才......奴才失言,您求王爷恕罪.......!”

    “连你也瞧不上我?”瀛仁起身来,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孙德胜,怒声道:“楚欢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他手下的文臣武将也不听从本王号令,母后瞧不上我,如今连你这奴才也说本王不行,你们都在小瞧本王,觉得本王是个无能之辈,是不是?”他脸色冷厉,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抓着酒壶,似乎随时都要朝着孙德胜的头上砸下去。

第一七六七章 情如刀

    孙德胜跟随齐王多年,可算得上是齐王身边少有的心腹之一,虽说齐王从前有些调皮任性,喜欢调侃孙德胜取乐,却并无恶意,但是今日孙德胜却感受到齐王身上一股戾气,这是他从前从没有见过的情状,吃惊之余,心下却也有些惊恐。

    “王爷,奴才不敢......!”孙德胜连连叩头,“奴才......奴才只是体恤王爷的身子,王爷还年轻,应该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岂料齐王听到这句话,便如火上浇油,更是恼怒,厉声道:“原来你是瞧见本王年轻,少不更事,所以才敢瞧不起我?”

    孙德胜一脸惶恐,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庞抽了下去,连声道:“瞧奴才这张臭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齐王瞧见孙德胜自己掌嘴,不知为何,非但没有感觉舒坦,想到自己经历,愈发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抬手指着门外道:“你要掌嘴,给本王跪到院子里去,别打扰本王的酒兴。”

    孙德胜知晓齐王这次是真的大发雷霆,心下惊恐,只能爬起身来,跑到院子当中跪下,抬手左右掌嘴。

    齐王也不理会,径自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饮酒。

    他酒量不好,每一杯下肚,便是一阵咳嗽,那一壶酒很快便即被饮尽,此时已经带了三分醉意,出了门,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在外安排俯视的丫鬟急忙过来,齐王晃了晃空酒壶,道:“去给本王拿几壶酒来,快去......!”又晃了晃酒壶,瞧了跪在院中自己掌嘴的孙德胜,将那酒壶砸在了地上,丫鬟也是心下害怕,急忙去拿酒,片刻之后,便即拿了两壶酒过来。

    齐王借酒消愁,却是愁上加愁,想到自己在京城曾经一度风光无限,却因为太子变成了丧家之犬,莫说登基大位,如今连自己的势力都是丝毫没有,身在西北,虽然名义上是王爷,楚欢是自己的臣下,可是西北文臣武将,却并无一人听从自己的号令,唯一跟随自己来到西北的卢浩生,更是被楚欢丢尽了大狱。

    他跟随徐从阳通读史家经典,对历朝之事自然是颇为了解,心下先是怨恨太子不顾手足之情,对自己痛下杀手,又想到自己在西北的处境,却宛若傀儡一般,心中却是对楚欢大为不满。

    今夜母子相见,齐王心下本是十分激动欢喜,甚至想到皇后既然来到西北,以她的地位威望,加上她的老成持重,自己便等若多了一个大大的助力,在皇后的帮助下,未必不能在西北开创一个新的局面,谁知皇后非但没有协助自己成就大业的意思,反倒要自己退而归隐,这更是让齐王心中既委屈又恼怒。

    恍惚之间,两壶酒下肚,齐王只觉得头疼欲裂,站起身来,还要找人要酒,刚刚站起,便觉得头晕目眩,头重脚轻,差点摔倒,急忙扶住桌子,缓了一缓,这才拿着一只空酒壶,勉强走到大门前,大声叫道:“来......来人......!”

    便在此时,却瞧见一道身影从院门外进来,他虽然有些迷糊,却一眼便认出那熟悉的身影,拿着酒壶冲着那清丽身影晃了晃,叫道:“凌霜,去......给我拿酒来,我要喝酒......!”

    从院外进来的,正是凌霜。

    凌霜看到齐王一副烂醉如泥样子,蹙起柳眉,瞧见孙德胜跪在院子当中,依然在自己掌嘴,急忙走过去,拉住孙德胜的手,急道:“孙公公,你......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停手。”此时却是瞧见,孙德胜两边脸庞已经肿的老高,嘴中却是鲜血直流。

    孙德胜苦笑道:“凌霜姑娘,奴才......奴才说错了话,惹得王爷不高兴,奴才该罚......!”便要继续掌嘴,凌霜拉住他手,蹙眉道:“孙公公,他已经醉了,你不要再打了,赶快去疗伤......!”

    齐王此时却已经摇摇晃晃走过来,他虽然有些模糊,但神志却还是清醒,一挥手,道:“凌霜......凌霜让你不要打,你......你还不滚下去......!”

    孙德胜这才停手,叩了一个头,道:“谢......谢王爷.....!”想要起身,却是跪的时间太久,一时起不来,凌霜掺扶着她起身,冲着不远处的丫鬟招手,那丫鬟急忙过来,凌霜吩咐道:“这位妹妹,你扶孙公公先下去疗伤,请大夫过来,有劳您了。”

    那丫鬟被安排在这里照顾齐王,见到齐王颇有些暴虐,心下害怕,巴不得早些离开,凌霜这般吩咐,忙过来搀扶着孙德胜下去。

    齐王冲着孙德胜叫道:“今次便饶了你,以后若再是多嘴多舌,定要割下你的舌头。”

    凌霜只是静静看着齐王,也不说话,齐王转头看向凌霜,这才笑道:“凌霜,你刚才去了哪里?你来的正好,陪我饮酒.....!”

    凌霜静静看着齐王,轻声道:“王爷,你可还记得,孙公公当初为了你,不远山高路远,从京城赶到西北,专程向楚大哥送来求救信......他九死一生,历经艰辛万苦才来到这里,全是因为对王爷的忠诚,当初多少达官贵人聚集在王爷身边,可是在王爷落难的时候,孙公公却不离不弃,跟随在王爷身边,王爷今日这般对他,又于心何忍?”

    齐王皱起眉头,若换作旁人,他立时便要发火,只是素来对凌霜十分敬爱,虽是不悦,却也只能道:“他......他胡言乱语,瞧不上本王,说本王年少无知......!”

    “王爷,孙公公绝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就算当真说了,那也定是为了王爷好。”凌霜叹道:“王爷今日这样对他,定会让他十分伤心.......!”

    齐王被凌霜这般说,心下倒有一丝歉疚,却还是道:“他......他不过是个奴才,便罚错了他,那......那又能如何?”

    凌霜苦笑道:“王爷如果这般说,凌霜就无话可说了。只是凌霜以为,他虽然是王爷的奴才,但是一直关心王爷,这些年一直在王爷身边做牛做马,就宛若王爷的长辈......王爷以前在宫里,对他呼来唤去,当他是下贱的奴才,可是如今他与王爷共患难,王爷应该善待他,又何必对他如此苛刻?”

    齐王皱眉道:“凌霜,你是为了一个奴才责怪本王吗?”

    “凌霜不敢!”

    齐王道:“你以前并不是这样......!”

    “王爷以前也不这样。”凌霜立刻打断道:“凌霜认识的齐王,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待人随和,并无恶心,随遇而安......!”

    齐王冷笑道:“你这般说,难道本王现在就是恶人?”

    凌霜轻声道:“王爷,有些话,本不是我该多说,只是王爷一直想要成就大事,如果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善待,又如何能够让他人为你效命?我今夜过来,只是因为离别在即,心里还担心王爷,所以直言劝谏几句,王爷若是觉得凌霜说的不对,凌霜也无可奈何。”

    “直言劝谏?”齐王淡淡道:“好一个直言劝谏,你便是说本王为人处世残暴不仁......!”忽地意识到什么,皱眉道:“你......你刚说什么?你说......你说离别在即?这......这是什么意思?”

    凌霜淡淡一笑,道:“凌霜准备离开这里,或许以后再也不能见到王爷......,王爷,你自己以后多保重......!”

    齐王顿时魂飞魄散,全身一阵发凉,手中酒壶脱手而落,伸手便要抓住凌霜手臂,凌霜却已经后退一步,齐王更是感觉一颗心透凉,急道:“凌霜,你......你为什么要走?是......是我责罚了孙德胜?我.....我这就去找他,向他道歉,凌霜,是我做的不好,你......!”

    凌霜却摇头道:“王爷,不是如此。”见齐王本来因为饮酒发红的脸庞此时有些泛白,轻叹道:“王爷,你平日里很少饮酒,这是好事,以后......以后还是少饮些酒。凡事你都想开一些,这世间有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改变,深陷其中,反而......反而更加痛苦,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皇后对你十分关爱,她.....她是你最亲的亲人,你要好好照顾她,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不要说这些。”齐王急道:“凌霜,你莫要生气,我.....哎,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量,便是我错在哪里,你说出来就是,又为何要分离?”

    凌霜看着齐王焦急模样,眼圈却也是一红,缓缓后退几步,与齐王拉开距离,柔声道:“王爷,夜已深了,你......你早些歇着吧,凌霜就此向你告别......!”转身便要离开,齐王却是几步间冲上去,从后面抱住凌霜,叫道:“本王不许你离开,你......你不能离开本王身边.....!”

    凌霜却是挣扎,急道:“王爷,你放手,别这样......!”她拼力挣扎,齐王本就有些头晕脑胀,身体发软,凌霜挣扎几下,便即挣脱开来,齐王后退几步,却是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凌霜见状,忙要过来扶,只是走出两步,终是停下了步子。

    “我知道了。”齐王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你......你是看我没了权势,要去找楚欢,哈哈哈.....不错,楚欢如今是西北总督,位高权重,手握雄兵,你......你一定是去找他。本王早就知道你们关系不对,当初你和他住在一起,孤男寡女......!”

    “住口!”凌霜柳眉竖起,厉声道:“王爷,你可以辱骂我,可是......可是你不要污蔑楚大哥,楚大哥为人光明磊落,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第一七六八章 性似火

    齐王挣扎着爬起来,带着怨怒之色冷笑道:“楚大哥?在你心中,他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我是残暴不仁的小人?”

    凌霜无奈道:“王爷,凌霜不想和你争执。”轻叹一声,转身便走。

    “走.....你走......!”齐王愤怒道:“尽管去找楚欢,我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你既然想和他在一起,又何必委屈自己,随在我身边这么久?原来你也只是虚情假意的骗子而已......!”

    凌霜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淡淡道:“你知道怎样才算一个真正的男人?便是遇到阻难险阻,诸多磨难,却也不会退缩,只会一往无前向前走,披荆斩棘,坚强撑下去,而不是怨天尤人,自暴自弃。王爷,你的路还很长,凌霜只希望你自己能够醒过来,不要走错了道路。”

    “本王用不着你教。”齐王冷笑道:“你既然要去找他,又何必管我?”

    凌霜闭上眼睛,眼角带泪,终是轻步走到院门处,停下步子,犹豫了一下,神情变得坚毅起来,并没有回头,就此离去。

    齐王见到凌霜背影消失,呆呆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院门,片刻之后,仰天嘶叫,声音凄厉,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们都在背叛本王......!”齐王喃喃自语:“所有人,都在背叛本王......本王没有你们,也照样可以成就大事......!”

    他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忽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一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处,齐王只以为是凌霜去而复返,急忙抬头,道:“凌霜,你不要......!”

    却见到一道魁梧的身影正走过来,眯起眼睛,却瞧见是卢存孝。

    卢存孝见齐王坐在地上,有些惊讶,见他一副醉态,忙过来要搀扶,齐王却是挥手打开,含糊不清道:“走开,你又跑来做什么?”

    卢存孝退后两步,拱手道:“王爷,前线有消息了,楚督已经派人回来报讯。”

    “他说什么?”齐王头有些发晕,挣扎着要站起来,只是头重脚轻,一时却难以起身,卢存孝只能上前扶起,这才道:“王爷,天大的喜事,楚督派人快马来报,刚刚抵达,带来消息,西谷关已经被攻克,关隘已经控制在我军手中。”

    “啊?”齐王一怔。

    卢存孝笑道:“除此之外,楚督在西谷关缴获了不少粮食物资,下令我们粮队暂时不必前往关隘,粮队的粮食,暂时就储存在甲州。”

    “不用去了?”齐王皱眉道:“那......那明日是否就留在甲州?”

    卢存孝恭敬道:“正是,楚督既然来了军令,咱们自然就留守在甲州。末将已经派人出城,将粮食调入城内暂时储存起来,其他兵马就地扎营,驻守在城外,等候楚督接下来的军令......!”

    “为何不先与本王商量?”齐王冷声打断道:“本王可曾下令就地驻扎?”

    卢存孝一怔,一时却还没有反应过来,道:“王爷,这......这是楚督派人传来的军令,末将自然要依照军令行事。”

    “楚欢派人送信,是送给你,还是送给本王?”齐王冷声问道。

    卢存孝虽然在战场上十分悍勇,但却是个朴实厚道之人,老实道:“是派人向末将传达军令,末将知道王爷一直在等消息,所以特来禀报。”

    齐王冷笑道:“原来本王要得到前线战报,还要看你的心情......!”

    卢存孝便再是朴实,却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单膝跪下,急道:“王爷,末将失言......!”

    齐王淡淡道:“楚欢既说攻下了西谷关,这粮草不用运过去,他们是否要回师?”

    “这倒没有说。”卢存孝道:“不过拿下西谷关,自然是经过一场苦战,末将以为,楚督应该会在那里休整几日,重新对关隘进行布防。”

    齐王道:“传本王命令,明天天一亮,队伍继续向西谷关方向前进......!”

    卢存孝皱起眉头,道:“王爷,楚督已经下达了军令,咱们要暂时留守甲州......!”

    “你要违抗本王的命令?”齐王变色道。

    卢存孝忙道:“末将不敢。只是队伍继续前行,不但坏了楚督的部署,而且还劳师动众,也会增加粮草的消耗.....!”

    齐王冷笑道:“既然如此,辎重队伍就不必走了,只带手下的兵马前往便可,楚欢既然取了大胜仗,本王总要前往关隘去犒赏他们。”

    “王爷,甲州大部分兵力已经调走,守卫薄弱,末将这三千兵马,便是为了保护这批粮草的安全。”卢存孝道:“粮草既然要留在甲州,这三千兵马,自然不能轻易调动。这些粮食,是朔泉好不容易筹集而来,若是有失,末将获罪事小,坏了楚督大事,末将万死莫赎。”

    齐王皱眉道:“有失?谁敢打这批粮草的主意?”

    “王爷,如今西北多处饥荒,必然有不少别有居心之辈心存不良。”卢存孝耐着性子道:“楚督正是想到这一点,所以西北各要处都是部署了一定的兵力防卫。咱们手里的这些粮食,在西北无疑就是一座大金矿,如果这三千兵马守卫粮草,自然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可是一旦兵马调离,防卫薄弱,末将担心会有盗匪趁机夺粮......!”

    齐王冷笑道:“你以前也是山匪,被招安才归顺朝廷,对盗匪的心思倒是了解。”

    卢存孝微微变色,却还是道:“所以末将以为,除非楚督传来军令,否则末将手底下这三千兵马,决不能离开粮食半步。”

    齐王怒道:“你的意思,便是本王指挥不动你和那三千兵马?”

    “军令如山,末将不敢违抗楚督之令。”卢存孝语气坚决:“若是王爷执意要调走这三千兵马,只能先杀了末将。”

    齐王怒火中烧,探手从卢存孝腰间抽出佩刀,卢存孝单膝跪在地上,面不改色,只是抱着拳头,目光坚定。

    “唰!”

    刀锋已经顶在卢存孝喉咙上,齐王死死盯着卢存孝眼睛,厉声道:“现在呢?本王能不能调动他们?”

    卢存孝却是镇定道:“王爷,没有楚督军令,末将绝不会让手底下的将士离开两队半步,没有楚督的军令,这些粮食,也不会离开甲州一步。”

    “你......!”齐王只觉得胸腔血气翻滚,卢存孝只是楚欢手下的一员部将,论地位,与裴绩、轩辕胜才不可同日而语,甚至还比不上许邵、韩英、方如水等人。

    可就是这样一员偏将,竟然毫不在意自己的命令,齐王心中恼怒至极,怒极反笑:“卢存孝,你是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卢存孝微抬起头,双目如冰,淡淡道:“王爷想要杀谁,自然没有不敢,只是末将想要提醒王爷一句,此番守卫粮草的三千兵马,许多都是桀骜不驯之辈,王爷若是杀了末将,还请王爷即刻下令将他们也都杀了,否则末将担心他们会生出事端来。”

    “你......你在威胁本王?”齐王更是恼怒,刀锋往前顶了顶。

    “瀛仁,住手!”一声呵斥传过来,齐王抬头,却见到皇后已经匆匆过来,一怔之间,皇后丰腴的身姿已经快步走上前来,伸手抓住齐王手腕子,将他的手臂拉到一旁。

    她见到齐王一副醉态,又瞧见丢在一旁地上的空酒壶,知道齐王定是喝醉,那张充满美妇人成熟艳美风情的脸庞又是恼怒又是痛心,从齐王手中夺过了大刀。

    “母后,你......!”

    卢存孝却已经向皇后恭敬行礼:“末将卢存孝,拜见皇后娘娘。”

    “卢......卢将军,齐王多喝了几杯,你不要放在心上。”皇后将大刀送到卢存孝面前,卢存孝双手接过,收刀回鞘,皇后却是温言道:“卢将军,你军务在身,先下去忙军务。”

    卢存孝恭声道:“末将遵命!”起身来,向瀛仁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齐王见卢存孝离开,转视皇后,正要开口,却听得“啪”的一声清脆响,皇后一巴掌已经重重打在了齐王的脸上。

    齐王一怔,有些发呆,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皇后这一巴掌着实不轻,自小到大,齐王尚未被皇后这般打过,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母后......母后,你......你这是做什么?”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之后,齐王缓过神来。

    皇后俏脸含怒,“瀛仁,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你......你这是要自寻死路吗?”

    “我......!”

    “卢存孝是楚欢的部将,你若是杀了他,可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皇后哀怒道:“卢存孝并无不是之处,你滥杀大将,就算是圣上当初杀人,也要找个合理的理由,你现在算什么?如果楚欢和西北将士知道,你可知道后果?”

    齐王捂着半边脸,冷笑道:“难道楚欢还要杀了我?”

    “你杀了没有任何罪责的大将,就算楚欢顾及情分不会对你怎样,你觉得西北军的那些将士会就此善罢甘休?”皇后一脸哀伤,怒其不争,摇头道:“若真是那样,那就算想当一个教书先生,只怕也没有那个机会了......瀛仁,你......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抬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叹道:“就你这样的性情,莫说成就大事,恐怕连自己的性命迟早也要断送在你自己手中。”

第一七六九章 定武

    星垂大地,月照山岭。

    花有别样红,人与人不同,这世上,人本是千差万别,所以才能勾勒出七彩斑斓的世界,性情的不同,也就让人与人所走的道路有所差别。

    齐王在怨天尤人之时,楚欢却是站在西谷关头,借着月光,望向东方。

    西北与关内,便是这一道关隘的阻隔,打下了西谷关,可说是真正地将整个西北完全控制在手中,但是如果往东向关内踏出一步,意义就完全不同。

    “楚督,裴大将军已经到了。”身后传来许邵的声音。

    楚欢双眉一展,转过身来,已经听到裴绩的笑声传过来:“楚督,可喜可贺,西谷关一战而下,西北之难,迎刃而解。”

    楚欢迎上前去,裴绩一身布衣,头上戴着布帽,只是不似往常行走还需要一根拐杖,乍一看去,倒像个私塾内的教书先生,实在让人很难想象此人便是数万西北军的统军大将。

    “大哥,你可终于到了。”楚欢握着裴绩手臂,“我这两天可是日夜期盼,只恨不得你能飞过来。”

    裴绩哈哈笑道:“我也想飞过来,不过这般过来,时间倒也刚刚好。”两人并肩走到关隘墙垛边上,居高临下,俯瞰大地,虽然不是深处绝顶山峰,却也是生出一股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西谷关高大坚固,实在是一道天堑,我一直担心,如果关隘不在我们手中,西北伺候的道路将何去何从。”裴绩抚须感慨道:“好在天佑西北,二弟有苍天相助,就算不想成就大事也是不成了。”回头望了一眼许邵,吩咐道:“许将军,召集偏将以上-将领,半个时辰之后,召开会议。”

    许邵拱手称是,推了下去。

    “如果不是轩辕相助,恐怕这道关隘真是我们难以逾越的天堑。”楚欢叹道:“三百勇士,死伤两百多人,虽然取下了关隘,却也是代价不小。”

    裴绩肃然道:“二弟麾下能有这样一群忠勇剽悍的勇士,乃是上天相赐。轩辕胜才更是万金难求的良将......他们对二弟满怀期望,二弟切莫辜负了他们。”

    “大哥说的是。”楚欢轻声叹道:“不瞒大哥,其实之前我还对轩辕胜才有过怀疑,现在想来,实在是不该......!”

    “二弟错了。”裴绩摇头道:“不但是你,便是我,在西谷关被封锁之后,第一时间也是盯紧了他。人心难测,你今时不同往日,一身系千万人的身家前途,不得不小心谨慎。身为一方霸主,不能与江湖义气相提并论,江湖人义气为上,可是你却只能以大局为上。”

    楚欢默然不语。

    “西谷关一战,死伤不少,我心中清楚,我也知道二弟心中不忍。”裴绩轻叹道:“可是二弟应该知道,当西北军从这关隘往东跨出一步,死的人会更多,而且日后的道路,只能是越来越艰辛,也越来越残酷,对你而言,有进无退,进或能生,退则必死!”

    楚欢微微颔首,道:“我知道,封起关隘,想要在西北太平一方,这样的愿望固然是好的,却绝非现实。我们守在西北,就等如是坐以待毙,等到关内有人独大,到时候我们再想一争雌雄,那已经迟了。”

    裴绩含笑道:“二弟明白这个道理,我就放心了。”

    “对了,大哥,差点忘记和你说一件重要事情。”楚欢神色凝重下来,声音有些发冷:“河西那边传过来消息,太子已经登基称帝了。”

    “哦?”裴绩抚须笑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他既然敢在河西登基,看来河西到已经被他控制的差不多......二弟,此人算是秦国几位皇子之中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或许以后是我们的头号劲敌。”

    “他刚刚登基称帝,定年号为定武,嘿嘿,那是要平定天下,以武定国了。”楚欢道:“冯元破一直是野心勃勃,在河西经营多年,虽然最终为他人作嫁衣裳,却也给太子留下了大批的财富。河西军一直与北方夷蛮人厮杀,倒也是很有战斗力,再加上夷蛮人也调来两万骑兵,河西军和夷蛮人联手,倒也不可小觑。”

    “无论是夷蛮人还是河西军,我们都不会畏惧,论起战斗力,西北军不在他们之下。”裴绩肃然道:“我们及不上他们的,只是我们的后勤。两军作战,或许凭借战术,能够取得几场胜利,但是决定大局的生死决战,却要有充实的后勤保障方可。”

    楚欢苦笑道:“我一直也是担心这样的问题。咱们手中粮草欠缺,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要攻打一座城,他们只要能够固守上一段时间,咱们后勤难以供应,就只能撤兵息战。太子是个聪明人,而且心中已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对我西北军的优势和劣势,定然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夜风吹拂而来,星辰闪烁,夜空之中,一只雄鹰从关头之上掠过,自西向东,傲视苍穹。

    两人对于西北军的优势和劣势,自然都是一清二楚,不必深谈。

    毫无疑问,放眼当今天下,论及西北军的战斗力,足以和任何一支军队厮杀,而且西北军在楚欢和裴绩的整合之下,将本来各自为战的西北各支军队化零为整,不但拥有一支骁勇善战的步兵军团,而且还拥有让人艳羡的强大骑兵军团。

    西北军的优势众所周知,可是劣势却也同样为人所知。

    西北土地贫瘠,又连遭战乱,比起帝国其他各处,经济上极其落后,物产也是十分贫瘠,虽然楚欢早就开始对西北进行经济改造,不但在雁门关外兴建了贸易场,开通了与西梁人的商贸往来,而且创造出新盐,以此为西北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除此之外,施行均田令,鼓励生产,促进西北的经济和民生发展,但这一切毕竟时日短暂,想要在短短几年之内便要改变西北贫瘠的现状,无疑是天方夜谭。

    反观关内,帝国的商贸城市,主要都集中在中原地区,那是经过数百年的沉淀积累,其经济底蕴当然不是西北可比。

    楚欢如今手中的钱粮,可说是捉襟见肘,以目前的财政能力,想要与关内的势力进行决战,无疑是痴人说梦,在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撑情况下,后勤乏力,便是手下的将士都是以一当十,那也不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反观目下刚刚登基为定武帝的太子,钱粮充足,兵强马壮,整体实力远在楚欢之上,即使是辽东兵马,也是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相较之下,楚欢的整体实力反而是最为虚弱。

    楚欢心中很清楚,西北想要图霸中原,除非顺顺利利的休养生息十年八年,然后利用边关贸易和新盐贸易,积攒钱粮,囤积兵器,养精蓄锐,到了那时候,或许还可以出兵关内一试,只是时不我待,楚欢根本不可能有那样充足的时间,如果西北偏安一隅,不参与中原纷争,那么用不了多久,必有一支势力鹤立鸡群,无论是太子还是赤练电又或者是其他势力,一旦席卷关内,下一步必然会对西北动手,到了那个时候,西北一隅之地,根本无法抗衡。

    所以楚欢知道,在天下大乱之际,如果不趁机出手,等待自己和西北的,只能是被已经极度膨胀的敌人一口吞食。

    楚欢和裴绩心中,对此都是一清二楚,知道时势如此,根本由不得西北自己做主,正如裴绩所言,在这天下动荡时期,若是拼力向前,未必没有机会,但是一旦退却,就只能是坐以待毙。

    “太子知道我们的弱点,或许已经知道如何对付我们。”楚欢微一沉吟,才道:“我想任何敌手,都不会和我们轻易决战,知道我们后勤困乏,他们只要死撑下去,耗到我们粮草断绝,就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所以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裴绩含笑道:“料敌于先,就已经有了五成胜算,二弟说的极是,我们一旦入关,任何敌手在战事初期,都会选择坚壁清野,固城坚守,不会与我们展开决战,所以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此后必然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麻烦。”

    月光幽幽,两人并肩站立关头,背负双手,极目远眺。

    许邵按照裴绩的吩咐,召集了军中包括偏将在内的十多名将领举行军事会议,楚欢和裴绩抵达现场时,众人都已经在等候。

    屋内各角都摆放着灯架,桌上也摆了几盏灯火,四下里一片通明,宛若白昼。

    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地图,乃是整个大秦帝国全貌图。

    楚欢进来之时,众将齐齐起身行礼,楚欢含笑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一张长形的方桌摆在宽阔的屋内,这本就是以前西谷关守军的会议室,十多名将领围桌长桌坐下,丝毫不显得拥挤,裴绩和楚欢坐在长桌两端,对面而坐。

    “这一次咱们拿下了西谷关,最大的危局已经解开。”楚欢收起笑容,肃然道:“只是大家不要高兴,我们打下西谷关,是为了打破对西北的封锁,西谷关虽然拿下,但是这并不足以保障我们与关内的交通线畅通无阻。”

    诸将互相看了看,楚欢看向轩辕胜才,问道:“轩辕,叶骏现在情况如何,是否醒转过来?”

第一七七零章 咽喉

    轩辕胜才起身来,拱手道:“回禀楚督,人还没能醒过来,不过大夫说过,叶骏算是九死一生,这两天挺下来,应该是保住了一条命。不过伤势很重,大夫说,虽然叶骏身强体壮,可是这样的伤势,没有三五个月,根本不能剧烈行动,否则内伤很容易复发。”

    在场诸将都此番拿下西谷关,叶骏可说是居功至伟,听过叶骏事迹,军中将士其实都是钦佩非常,听说叶骏保住了一条性命,众人顿时都显出欢喜之色。

    许邵已经笑道:“看来叶骏是老猫投胎了。”

    旁边侯金刚忍不住问道:“许将军,此话怎讲?”

    “猫有九命。”许邵笑道:“这小子命悬一线,都以为他不成了,却又活过来,那定然是老猫投胎,还剩下八条命。”

    在场诸人顿时都大笑起来,楚欢也是为之莞尔,吩咐道:“派人好好照顾,暂时不能行动,就留在这里暂作休养,等伤势好一些,送回朔泉。”

    轩辕胜才拱手称是。

    “诸位的功劳,暂时都记着,等回到朔泉,再行赏赐。”楚欢缓缓道:“受伤的弟兄,暂时留在关隘疗伤,至若......至若战死的弟兄,好生安葬,对他们的家人善加抚恤。”

    众人神情肃然。

    便在此时,却听到呼噜声响,众人都吃了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一人身着甲胄坐在椅子上,看似坐的中规中矩,可是双眼闭上,发出呼噜声,旁边的顾良辰凑近过去,伸手在那人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顾良辰看向楚欢,道:“楚督,秦雷睡着了。”

    那静坐睡着的,正是小霸王秦雷。

    秦雷的勇悍,西北军上下都已经知晓,而秦雷不通事务,不少人也是知晓。

    秦雷几次厮杀,都是冲锋在前,楚欢内举不避亲,倒也是封了秦雷一个偏将之职,只是秦雷对这样的官位,并无太大兴趣,平日里都是跟在裴绩身边,随军训练。

    行军行伍,那是秦雷最为欢喜之事,可是座谈会议,对秦雷来说,却颇有些强人所难。

    众将聚集此处,秦雷百无聊懒,片刻之间,便即进入梦乡。

    诸将知道,如此重大会议,若是换做别人这般,定然是罪不可赦,可是秦雷却恰恰是其中异类。

    楚欢和裴绩互视一眼,莞尔一笑,裴绩摇了摇头,楚欢这才向许邵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尚未到子时。”许邵回道。

    楚欢微微颔首,问道:“程易实的队伍,应该不到两天便能赶到通州城吧?”

    许劭道:“末将派人跟踪了一段路程,按照他们的速度,便是最快也要三天,可是途中总要歇息,再加上他们主要是步军,不可能一直保持一开始的速度,而且距离西谷关路途远了,他们也就松懈下来,速度会慢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距离通州,应该还有大概两天的路途。”

    侯金刚请命道:“楚督,给末将五百精骑,末将定取程易实首级,愿立军令状!”

    楚欢笑道:“侯将军不要急。”

    “楚督,咱们再不追,等到程易实逃到通州城,那时刻就晚了。”侯金刚却还是有些着急:“如不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杀杀他的气焰,日后恐怕是个麻烦。”

    楚欢微微点头,正色道:“程易实的兵马,并非是本督最为顾虑的,本督方才说过,拿下西谷关,虽然至关重要,可这并没有让我们与关内的贸易线路完全打通。西北现在粮食紧缺,而且对关内诸多货物有着极大的需求,我们可以利用新盐销往关内,换取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可是如果不能保障线路的畅通无阻,对我们始终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裴绩在旁道:“楚督所言极是。诸位,秦国封锁西谷关,那是不管西北百姓的死活,存心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虽然拿下了西谷关,可是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堵住我们的道路。”起身来,走到地图边上,指着其中一处,“这里是通州城,是往东去的必经之路,如果他们扼守在此处,对过往商旅进行封堵,必将成为我们的大患。”

    诸将心里其实已经很清楚,入关之后,便即是通州境内,而通州城则是扼守在最为重要的位置,可说是西谷关后的又一道屏障。

    “正如大将军所言,他们扼守通州城,而我们要与关内进行贸易,来往的车队,必然要从通州经过,我们自然不可能派遣军队护送车队,而他们蹲在通州城,就等若搁在我们喉咙上的一把刀,车队经过,他们随时可以派人拦住。”楚欢神情严峻:“所以我们的局面依然不容乐观。”

    诸将都是微微点头,裴绩道:“大家注意看,通州城北面,是西山道府城云山府所在,北面,是西山道梁州境内,梁州以南,就是金陵道,通州以东,地势开阔,道路众多,可以直入关中腹地,所以只要拿下了通州,我们便可以与关内腹地互相贸易。”

    轩辕胜才倒是看出名堂,起身道:“大将军,拿下通州,不但控制了交通要道,而且就此将云山府和梁州从中切开。”

    “轩辕将军果然是一语道破关窍。”裴绩笑道:“云山府在通州以北,梁州在通州以内,而通州正处于两地之间,拿下通州,就等若是将西山道拦腰切断。”

    侯金刚握拳道:“既是如此,我们应该迅速拿下通州,将他们从中切断,西山道便首尾不能相顾。”

    许邵摇头道:“楚督,大将军,拿下通州,固然重要,而且如果我们出奇兵,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立刻发动对通州的攻势,应该可以拿下来。只是......末将有一个担心。”

    “哦?”裴绩抬手道:“许你说。”

    许邵走过去,指着通州城所在的位置,不误担忧道:“诸位请看,正如大将军所言,通州地处西山道中南部,拿下通州,确实可以将云山府和梁州切断,可是......诸位应该也想到,我们固然切断他们,同时却也处于他们的两面包夹之下,云山府和梁州一南一北,就像钳子一样,将通州夹在中间。”

    诸将闻言,都是深以为然,一直没有吭声的顾良辰起身道:“楚督,大将军,许将军所言很有道理。如果拿下了通州,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侯金刚立刻道:“当然是死守通州。”

    “我正是担心这一点。”顾良辰神情凝重,向楚欢拱手道:“楚督,通州距离西谷关有三四天的路途,距离朔泉,正常情况下,那也要十天左右,这还要昼夜不歇,在路途上不能有丝毫的耽搁。我们夺下通州或许容易,可是要守住通州,却是十分困难。拿下通州之后,无论是云山还是河西那边,都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固守通州,想要控制着咽喉要地,究竟该驻兵多少?人数太少,一旦被围攻,我们的援兵可能还没有赶到,通州可能就会失陷,所以镇守通州的兵力一定不能太少。可是兵力太多,从西北便要往通州连续不断供应军粮,十多天的路途,如果不能就地取粮,那么粮草的消耗必然庞大,通州也将成为我们沉重的负担。可是要在通州就地取粮,那无疑痴人说梦,通州并非产粮区,矿产不少,粮食欠奉......末将斗胆之言,如果只是死守通州咽喉,恐怕不能长久。”

    顾良辰这一番话说下来,众人立时觉得大有道理,便是侯金刚也觉得顾良辰所言确实是切中了要害。

    西北军将士不怕上阵厮杀,可是就怕粮草供应不上,西北粮草紧缺,这是从上到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在没有充足粮草的储备之下,想要固守西北之外的这一城池,而且处在敌人的威胁之下,实在是极其困难之事。

    楚欢却已经笑道:“顾将军所言,确实是其中关键,如果我们只是攻打通州,取它容易,守他却困难。”

    侯金刚皱眉道:“即使咽喉要地,事关与关内的贸易,若是不取,依然会被他们封死,拿下通州,势在必行。只是......只是真要拿下,如果死守,却更是麻烦,咱们从哪里弄那么多的粮食供应过来.....!”

    裴绩走到桌边,肃然道:“诸位自然清楚,西北军的势力想要蔓延至关内,粮草是必不可少......如果只是靠西北的粮食,就算是秋收之后,也未必能够腾出足够的粮食来。”顿了顿,一双眼眸中精光四射,缓缓道:“所以如果我们不想坐以待毙,就必须要解决粮草问题,一城一地之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有周密的整体计划。”

    楚欢也是起身来,道:“正如大将军所言,我们不但要拿下通州,而且还要将通州牢牢控制在我们的手中,所以本督和大将军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如果能够顺利进行,不但能够在西山中南部地区站稳脚跟,控制贸易线路,而且......!”神秘一笑,道:“而且还能够充实我们的粮仓!”

第一七七一章 筋疲力尽

    初秋之景,多有萧瑟之态,日落西山,程易实的兵马也是显得颇有些狼狈不堪,队伍虽然还保持着队形,但是速度已经十分缓慢,许多兵士都是一脸的疲态,甚至有人还要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连续三天,从西谷关撤下来的兵马,几乎是没有丝毫的停顿,连续的行军,让全军上下已经是精疲力尽,疲惫不堪。

    程易实骑在马上,也是一脸尘土,他知道行军速度慢下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

    “将军......!”旁边一起拍马上来,是程易实麾下一名都事,也是一脸疲惫之色,拱手道:“弟兄们实在走不动了,人困马乏,是否停下来歇息片刻?”

    程易实犹豫了一下,那都事自然知道程易实心思,压低声音道:“咱们已经走了三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如果西北军要追上来,只怕早就赶上,他们刚刚夺下关隘,应该不会轻易出关。”回头看了一眼筋疲力尽的队伍,道:“弟兄们都已经是走不动了,这样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程易实勒住马,犹豫一下,终是点头道:“传令下去,原地歇息。”又吩咐道:“你派人警戒,虽然已经离关隘远了,却也不可掉以轻心。”

    都事答应一声,传令下去,全军原地歇息。

    听到吩咐,所有人顿时都停下来,不少人一屁股便坐在地上,之前紧绷的神经,一瞬间也终于松弛下来。

    都事安排人在四面警戒之后,这才回来,却见到程易实已经和几名都事校尉坐在路边的一处土坡上,走了过去,拱手道:“将军,都已经安排妥当。”

    程易实点点头,神色凝重。

    他们从西谷关撤下来,仓促之下,根本不可能带上多少口粮,只是仓皇撤退之间,随便带了一些干粮,大部分的粮食还留在仓库里,无法带走。

    带出来的口粮极少,而且早已经吃完,将士们如今不单是筋疲力尽,而且是腹中饥饿。

    都事托着疲惫的身子在程易实边上坐下,只见到其他部将也都是神色凝重,一个个风尘满面,难见一丝笑容。

    谁都清楚,西谷关丢失,除了这一支逃出来的兵马,守在关隘的兵马只怕已经是全军覆没。

    许多人甚至都想不清楚,为何坚固无比的西谷关,在一夜之间,就落入西北军之手,西北军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是如此轻易拿下关隘。

    他们不知道原因,但是却知道结果,而且现在更是对自身的前途十分担忧。

    程易实脸色凝重,他很清楚,朝廷对关隘存有厚望,指望着依靠西谷关之险,不但要封住西北军入关道路,而且最终的目的,是要将西北军活活困死在关外,令其不战自乱。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是化为乌有。

    程易实很难想象,如果朝廷知道此事,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一路之上,他忧心忡忡,既担心无法向朝廷交代,又担心西北军会趁势从身后掩杀过来。

    三天过去,身后并无任何动静,程易实心情已经松了不少,在他看来,西北军既然打下了关隘,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进入关内,他们应该重新部署关隘的防御,将关隘完全控制在手中才是最佳的选择,而且他长期跟随达奚彰守卫关隘,对于西北的境况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知道以西北现在的经济实力,应该还不至于敢轻易往关内进发。

    夕阳落山,许多兵士就地躺在道路的两边,不少人还在低声抱怨。

    几名都事校尉见程易实皱着眉头,也不说话,都是面面相觑,其实大家都知道接下来定然是先往通州休整,只是大家却不知道,到了通州城之后,接下来又该如何?

    这支兵马,一直都是用来镇守关隘,如今关隘丢失,这支兵马的前途又将如何?

    如果达奚彰尚在,自然还好说一些,毕竟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达奚彰是轩辕世家当初举荐,丢失关隘虽然是大罪,但是以轩辕世家在朝中的地位,要保住达奚彰,也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可是达奚彰现在的境况,只能是凶多吉少,即使没有战死,也必然是被西北军抓在手中,相较而言,程易实不过是达奚彰提拔起来的偏将,程易实固然深得达奚彰信任,可是与轩辕世家却并无干系,达奚彰有轩辕世家做靠山,程易实却没有这个人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易实终于开口道:“通州现任的知州,是徐庆吧?”

    “是。”边上一名部将道:“赵广庆被杀之后,通州知州的位置空缺了一阵子,后来是乔明堂保举了徐庆。”

    通州前任知州赵广庆与天门道勾结在一起,意图谋反,后被楚欢和玄武除掉,西北遭受西梁人侵略之时,通州一度成为往西北运送物资的中转地,大学士徐从阳亦曾在此坐镇一段时日,等到徐从阳回京,西山禁卫军统制卫天青亦是在此坐镇,直到新任知州徐庆赴任。

    西谷关的后勤供应,最近两年一直都是西山道供应,而西山道往西谷关供应的粮草,都会先囤积在通州城,然后由通州城派人护送往关隘,所以西谷关的众多守将,对通州倒是颇有些了解。

    程易实又问道:“通州现在有多少守军?”

    “兵力不多。”身旁一名都事道:“西山军的主力,大部都已经布防到了梁州那边,提防金陵道会趁机攻入西山。西山道的所有兵马,加起来本就不多,而且卫所军都被抽调到西北去打西梁人.....通州现在应该只有千余兵马而已。”

    “将军,难道你担心西北军会打过来?”一名都事问道。

    程易实并不回答,只是轻声叹道:“诸位弟兄,咱们此去通州休整,只怕要受些窝囊气,你们都要压住脾性,不要在通州生事......!”

    众人一怔,很快便即明白,守关兵马丢失关隘,如此狼狈不堪退往通州,在通州兵马-眼中,那是狼狈不堪的败军而已。

    西山此前奉朝廷之命,调拨了大批的粮草支援西北,西山百姓赋税不轻,而西山粮草储备也已经十分匮乏,此后虽然不必继续往西北供应粮草,却还要承担西谷关五千守军的军粮,这对西山道来说,终究是一个大负担。

    西山本地兵马,因为钱粮紧张,一度削减兵粮,特别是通州兵马,勉强吃个半饱,还时常要将粮草运送到西谷关,难免会对西谷关守军有些瞧不顺眼,而西谷关守军对这样的地方守军,自然也不会如何客气,所以每次粮草运过去之后,多少会有些小摩擦。

    这一次程易实带着溃败之兵过来,便已经预料到很有可能会被地方军讥嘲。

    猪人被诚意是这一提醒,顿时也都反应过来,一名脾气颇为暴躁的都事道:“将军,既然如此,咱们干脆不要进通州城......!”

    旁边立刻有人冷笑道:“不进通州?去哪里?去河西?就咱们这样子,没有朝廷的命令,如何能往河西去?现在咱们手上没有一颗粮食,走不了几天,就都要活活饿死。”

    “那也好办,咱们先到通州城外,不是这一次的粮草他们还没有运过去吗?好得很,咱们让他们将粮草交给咱们,有了粮食,无论去哪里,也比去通州城强。”

    “笑话。”又一人道:“交出粮草?咱们现在这副模样,你觉得徐庆会将粮食交给咱们?到时候他一句话,便可以堵住咱们。”

    “什么话?”

    “西山给咱们供应粮草,是因为咱们要镇守西谷关,如今关隘丢了,他们还会继续向咱们提供粮食?”

    “妈的,他们要不给,咱们抢过来。”

    “你是要谋反?”一人冷笑道。

    程易实皱起眉头,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争吵?都给我住嘴。”

    众人对程易实多少还是有些畏惧,都是停下了嘴,程易实沉声道:“咱们尽快赶到通州城,不管如何,现在通州城暂作休整,同时派人立刻往河西禀报,一切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再做行动......!”

    旁边一人皱眉道:“将军,向朝廷禀报不难,可是难在如何禀报。咱们虽然撤下来,西谷关也丢失,但是究竟如何丢失,咱们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西北军是如何打进关隘,咱们守的可是一道铜墙铁壁,一夜之间便即丢失,朝廷怎可能不问清缘由?”

    其他人一听,神情更是黯然。

    程易实也是锁紧眉头,却也举得这是个问题,向朝廷禀报,自然要将前因后果叙说清楚,如今只知道关隘丢失,却不明原因,又如何向朝廷上这道奏折。

    便在此时,却听一人低声道:“你们听!”

    众人都瞧向他,这人显然十分机敏,已经起身,走到路上,俯下身子,耳朵贴在地面上,眉头紧锁,很快起身,四面转了一圈。

    程易实见状,知道必有缘故,与众人都站起身来,手按佩刀,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马蹄声......!”那人皱眉道:“将军,你们仔细听......好像有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程易实一怔,“从哪个方向传来?”

    那人摇头道:“无法确定,好像是从西边,好像.....好像又是北边,南边......南边也好像有马蹄声......!”

第一七七二章 突袭

    程易实微微变色,已经拔出佩刀,环顾一周,手下诸将也都是四下环顾,神情紧张。

    “将军,果真有声音。”一人惊呼道:“你们听......!”

    程易实已经怒吼道:“传令下去,准备战斗.....定是西北军追上来了.....!”回头看了一眼,夕阳西下,天边微留余晖,自己手下的兵士或坐或躺占据在大道之上,横七竖八,看上去颇有些凌乱。

    最为可怖的是,许多人感觉天气闷热,甚至将衣甲脱下来丢在一旁,不少人赤着上身,武器丢在一边。

    “将军,真......真的是西北军?”一人有些狐疑:“他们为何直到现在才追上来?”

    程易实此时听到马蹄声正迅速靠近过来,一颗心已经沉下去,听到那人动问,心下顿时恼怒,骂道:“愚蠢透顶......你没有听到马蹄声,三面而来,除了西北军,谁还能有那么多战马?我现在明白了,他们不是不追,是算准了咱们的速度,等到咱们筋疲力尽,这才出手......!”握紧刀兵,冷笑道:“好个楚欢,果然是狡猾多端。”

    手下将士此时却已经是纷纷连踢带打,将兵士们呵斥起来,士兵们此时也已经听到马蹄声传过来,一时间却都是惊慌失措,有些人急忙忙找寻衣甲穿上,有些正在找寻自己的兵器,有的则是握着兵器,四面环顾,想要找寻敌兵的踪迹。

    若是一直保持行军的高度紧张,整个队伍虽然筋疲力尽,但是在面对追兵到来时,或许还能够井然有序进行厮杀,可是一阵休息,几乎所有将士那根紧绷的弦已经松脱,要想再蹦起来,迅速投入战斗,那却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程易实和诸将高声呼喝指挥,其实他们都很清楚,西北军选择的时机,当真是最为致命的时刻,此刻不但全军上下的体力是最为匮乏的时候,而且精神处于完全松懈状态,想要组织起阵型抵抗,已经是十分仓促。

    “西北军来了......!”

    不少将士甚至连武器还没有拿到手,已经有人厉声高叫气来,程易实飞奔到土坡之上,从土坡之上向声音最隆的西边望过去,只见到来者竟果真是清一色骑兵少说也有两千之众。

    程易实眼角抽搐,此时却也已经发现对方骑兵的特异之处。

    宽阔的大地之上,对方骑兵却是一队在先,两队压住侧翼,虽是迅猛疾驰,却是阵型丝毫不乱,对方的冲势犹如三把尖刀,虽疾不乱,这些人马术之精,却也是让人叹为观止。

    程易实自然听说过西北组建了骑兵军团,但是却实在没有料到西北骑兵竟是如此精悍。

    为首一将,黑盔黑甲,骑着一头青棕色的高透骏马,西边的这支骑兵,显然是由此人控制着速度,只是程易实却看不出此人是谁。

    程易实不敢怠慢,虽知凶多吉少,却也不甘就此被击败,高声叫喊,正西边终是勉强有长枪兵在将领的带领下,迎上前去,长矛如林。

    程易实这支队伍,虽然是从关隘退下来的队伍,此时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但是却并非乌合之众,在达奚彰的训练之下,倒也韧性十足。

    一名都事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叫喝,领着数百名组织起来的长矛兵迎上前去,虽然以长矛兵对阵骑兵凶险无比,可是此刻却也别无他法。

    程易实站在土坡上,此时却是微微变色,他却是瞧见,长矛兵正面迎对的那支突出骑兵队,速度却忽然慢了下来,两翼的骑兵,却忽然加快了速度。

    程易实眼角微微抽搐,这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人在土坡之上,程易实本以为对方骑兵的速度已经提到了极限,三刃之阵,自然是中间那支尖刀率先突上来,谁知道中间那支尖刀忽然慢下来,也就突然凹陷下去,那支骑兵速度放缓,两翼骑兵瞬间提速,已经超过中间那支尖刀。

    程易实虽然不是出身于骑兵,但是却也知道,培养一支骑兵,实在是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很高难度的事情。

    骑兵的训练工作要比步兵复杂得多,很多人骑兵也不会,射箭也没准,要在马上作战,挥刀射箭,那实在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从生疏到熟练,甚至到拥有丰富的骑兵作战经验,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想要培养出一个合格的骑兵,消耗也实在不小。

    其实许多人都知道,楚欢手底下的骑兵军团,实际上便是朱淩岳为他人作嫁衣裳的结果,朱淩岳耗费了无数的财力物力,训练出了一支强悍的黑风骑,当初黑风骑的基本素养,其实已经十分合格,所欠缺的只是在战争之中的实际经验而已,虽是如此,在朱淩岳与楚欢决战之前,大多数人都以为黑风骑要击败楚欢的西关军只是易如反掌。

    结果却是大出所有人预料,楚欢不但击败朱淩岳,而且将朱淩岳苦心经营费劲无数心血财力的黑风骑收归己有。

    谁都清楚,击败朱淩岳对楚欢实力的增涨实在是裨益极大,如果仅凭楚欢的西关实力,根本不可能训练出这样一支骑兵军团来。

    今日程易实终是有机会见到这支骑兵的真面目,而且他片刻之间就看出,西北骑兵准备精良,马术之精,动作之协调,实在是训练有素,而疆场之上,生死一线,以步兵面对这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当然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两翼骑兵加速冲刺,而中间那队骑兵,已经形成弧形阵势,犹如偃月,这中间奇兵与两翼骑兵却有不同,两翼骑兵主要是马刀骑兵,手中都是长长的马刀,而中间这支利刃,竟是以弓骑兵为主,凹陷下去之后,弓骑兵已经是弯弓搭箭,长箭对着迎上去的步兵乱射。

    乱箭如雨,秦兵阵型一时大乱,惨叫声连连。

    两翼骑兵说到就到,如同钳子一样,忽然间同时收拢,程易实看在眼中,心中大寒,当两翼骑兵合拢之时,弓骑兵立刻便停止射箭,免得射伤自己人,程易实却忽然发现,一骑如电,健马如龙,正是那黑盔黑甲之将,已经闪电般冲上了边上的一道土坡,身后跟着十多名弓骑兵,旌旗招展,程易实眯起眼睛,却已经看出,那旌旗之上,正写着一个大大的“楚”字。

    他甚至看到,那黑甲将有意无意地向自己这边看过来。

    程易实虽然看不清那人容貌,却感觉到那人的眼睛似乎正盯着自己,口中喃喃道:“楚......楚欢.....!”

    他心中虽惊,却还不乱,西边正厮杀成一团,西北骑兵马刀如电,砍瓜切菜一般,本就体力匮乏的秦兵根本无力抵抗。

    “那边.....!”程易实此刻已经冲到自己战马边上,翻身上马,抬刀指向那黑甲将所在,厉声道:“楚欢在那边,擒贼擒王,拿下楚欢......!”

    他一夹马腹,催马而上,身后顿时便有数百名兵士跟随而上。

    到了这种时候,程易实便是再乐观,也知道大事不妙,步兵对骑兵,而且自己的队伍还是疲惫不堪,这种情况下,莫说击退敌人,能够不被全歼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而且现在所处的地形,一马平川,正是骑兵发挥优势的所在。

    唯一有希望的,便是擒贼擒王,拿下那黑甲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虽然程易实知道要想拿住楚欢,几率极小,但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一试。

    秦军乱成一团,两翼骑兵包抄上来,五六百名秦兵便已经被围困在其中,那队弓骑兵已经挂弓抽刀,在“楚”字旗招展之间,弓骑兵已经如同猛兽一般狠狠扑上前来,转瞬间就展开了肉搏,虽然秦兵中有将领嘶声高喝,想要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可是西北骑兵刀落之时,秦兵长矛少有抵抗之力,一刀之下,矛杆尽折,两刀之下,人头飞落。

    场面混乱不堪,一小部分秦兵见到西北骑兵的悍勇,竟是胜出畏惧之心,不敢上前,反倒后退。

    程易实此时对局势一清二楚,就算自己喊破喉咙,也不可能将疲惫不堪的秦兵组织起来,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

    楚欢!

    骏马如电,身后数百秦兵手持长枪大刀,想要做最后一搏,黑甲将遥望见程易实领兵冲过来,竟是稳若泰山,并没有丝毫移动。

    “嗖嗖嗖!”

    一阵箭矢破空之声传来,程易实便听到身后传来连声惨叫,随即听到侧面传来马蹄声,心下吃惊,扭头看去,只见到侧翼黑压压地出现一队骑兵,少说也有五六百骑,奔腾如雷,速度如电,飞驰之间,箭矢不断。

    风到马到人即到!

    当先一将,亦是一身黑色甲胄,头戴战盔,程易实却是发现,那战盔十分特别,宛若狼头,头盔有面罩,面罩拉下来,看不清那人脸庞,整个面庞被一只凸起的狼嘴遮掩住,狼牙如刀,此人竟是一身狼形甲盔。

    “楚欢在此,挡者杀无赦!”

    喊声如同沉雷般,又如同九天传来的清音,那狼甲将马快人快,程易实准备冲着不远处那黑甲将杀去,想要擒贼擒王,二者狼甲将显然也英雄所见略同,直取程易实。

    程易实听得喝声,心下大惊,暗想原来黑甲将不是楚欢,这狼甲将才是楚欢本人,见到楚欢来势极快,想要躲闪冲击,已经来不及,怒吼声中,手中的大刀已经迎面砍过去,就算死,也要最后一搏。

    可是大刀还没碰到楚欢,程易实便觉得胸口一凉,转瞬间被一股大力带起,程易实只感觉自己凌空飞起,越飞越高,如同飞鸟般。

    身后的秦兵在这一刻停止了嘶吼声,疆场之上,顿时有了这么一刻沉寂,许多人都看清楚,那狼甲将手中有一杆长枪,在冲刺之间,一枪便刺穿了程易实的胸膛,再一抖手,程易实那沉重的身体便飞起来,而且越飞越高。

    鲜血如泉洒落,从半空中洒落下来,泼出一副惨烈的疆场征战图!

第一七七三章 坐拥宝地笑颜开

    轻风吹过,血腥之意浓烈不去,秦兵此时已经心寒,这狼甲将仅仅一合之间,便将程易实刺死,其武功之高,实在是骇人听闻。

    主将一死,秦军顿时便失去了控制,听到马蹄声响起在每一个角落,秦军只觉得到处都是敌人,此时哪顾得上杀敌,首先是尾随在程易实身后的几百步卒,丢头边走,只想逃命。

    狼甲将自然是楚欢。

    楚欢一枪-刺死了程易实,却没有丝毫得意,他率军前来突袭,心中其实也清楚,以西北骑兵的威力,要击败筋疲力尽的秦军,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西谷关一战,楚欢却是明白,达奚彰这支兵马,并非是毫无战斗力,实际上其战斗意志并不弱,西谷关虽然最终被夺下,但是西北军损失却也不小。

    对楚欢来说,自然是要以最小的代价击败这支秦军,擒贼擒王也自然是最好的方法。

    只要能够杀死程易实,这支兵马自然是不战自溃。

    他也早预料到,在这种几乎绝望的情况下,程易实只要看到“楚”字旗,必然有奋然一搏的打算,乱军之中,或许难以找寻到程易实,但是如果程易实主动出击,目标既能立刻锁定,而事实也正如楚欢所料,程易实只以为黑甲将便是楚欢,率军强攻,也正好给了楚欢机会,楚欢率领数百骑从侧翼而来,认出程易实,便不再犹豫,擒贼擒王,一举击杀。

    战鼓、旗帜、马蹄、嘶喊声交织成一片,秦军一部分人仓惶往西逃窜,军心顿时完全崩溃,所有秦军将士都是争先恐后往西奔逃,西北骑兵马刀匹练,鲜血四溢,人头翻滚。

    “投降不杀,顽抗者,杀无赦!”

    西北骑兵之中,不少声音已经大喊起来,混乱的秦军虽然大部都往西溃逃,但是不少人却还是丢下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投降。

    谁都知道,西北军不但拥有彪悍的骑兵,而且兵力远在自己之上,主将已死,这种状况下还要继续抵抗,无非会让西北军进行一场屠杀。

    越来越多的秦军都已经跪地乞降,只有一小部分人,骑着快马,向西边飞逃。

    这一场厮杀,来的突然,去的也极快,没过多久,四下里便即寂静下来,被斩杀的秦兵有两三百人,逃窜而去的,不过十几骑而已,剩下的秦军,几乎尽皆投降。

    楚欢并没有派骑兵追赶逃窜而去的秦军,只是远远望着,任由他们逃走。

    黑甲将此时已经是催马而来,到得楚欢身边,笑道:“楚督,这些秦军真是不堪一击,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支兵马被歼,难以前往通州城,通州城的防守也就无法加强。”

    这黑甲将却正是许邵。

    楚欢微微颔首,道:“通州城的防守兵力不过千人左右,咱们现在杀过去,趁其不备,很容易便能破城......!”摇头叹道:“只可惜大号肥肉就在嘴边,咱们却不能吞下去......!”吩咐道:“传令下去,收拾一番,这群降兵随军上路,他们若想活命,就让他们协助攻城,否则杀无赦。”

    ......

    ......

    西北军干脆利落解决从西谷关逃出来的秦军,消息在次日清晨便即被通州知州徐庆所知晓,十几名从战场上逃窜出来的骑兵,马不停蹄,一路飞驰到通州城。

    徐庆年过五旬,做事干练,得到乔明堂举荐,朝廷下旨封为通州知州,管理这虽然贫瘠但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之所。

    通州是西山道各州之中经济最为薄弱之处,但是通州城却颇为坚固,只因通州时常出现旱灾,再加上朝廷赋税沉重,导致不少百姓流落他乡。

    只是谁都知道,通州不但战略位置重要,而且矿产丰富,多有铁矿,每年从通州开采出来的铁矿其实是一个很为庞大的收入,只是朝廷在通州设立了专门管理矿石的衙门,通州矿石的开采经营,都属于朝廷直接管辖,矿产无法成为地方上的财政收入。

    常言道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通州虽然有矿石,但是却不能依靠矿石作为财政收入,虽然朝廷每年也会从矿石收入之中拿出一部分安抚地方官员,甚至朝廷设在地方的矿署也会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从中牟利,但是相较于每年矿石的庞大收入流入朝廷,通州财政却并不会有丝毫的增涨。

    皇帝北巡,太子监国之后,乔明堂立刻向朝廷上了一道折子,恳求朝廷放松对矿石的监管,西山道财政吃力,必须要依靠矿石增加财政收入,如此才能维系西山道的稳定,乔明堂本身就属于太子党中人,对太子来说,西山道实力的增涨,也就等若是自己的实力在增强,这道折子自然得到批准,只是朝廷也说的很清楚,通州的矿权,朝廷随时有权收回。

    乔明堂趁此机会,举荐了徐庆,徐庆本就是西山道的工部司主事,对于矿石事务,也是颇为熟悉,上任之后,立刻按照乔明堂的吩咐,撇开了设立在通州的矿署,直接将通州矿权收归地方所有,而且立刻加大采矿的力度。

    通州矿权收回之后,向外输出矿石,大大增强了西山的财政收入,而且通州的铁矿质地精良,乔明堂利用优质铁矿,打造兵器装备,进一步加强了西山道的战斗力。

    西山军的主力,布防在梁州一线,固然是找寻机会浇灭金陵叛乱,但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却也是为了保护通州。

    金陵道三贼自立,称王称霸,仁王徐昶占据了包括金陵仓在内的金陵道中北部地区,实力最为强盛,坐拥金陵仓,徐昶少不得招兵买马,扩充军队,这对北面的西山道形成了巨大的威胁,乔明堂自然是担心一旦徐昶发兵北进,突破梁州,进入通州地面,那么西山道极为仰仗的矿石就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对西山道来说,收回的通州矿权,无疑是一只钱袋子,徐昶手中握有充足的粮草,如果被他拿下通州,夺得了通州矿权,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所以上万西山军主力都集结在梁州,以抵御徐昶对西山道的威胁。

    通州北有云山府,南有梁州,西边有固如磐石的西谷关,环绕其中,自然不需要太多的兵力驻守此处。

    对乔明堂来说,向西谷关达奚彰所部供应粮草,固然是朝廷旨意,其实对西山道本身,也是利大于弊,虽说达奚彰五千兵马的粮草成为西山道的一大负担,可是达奚彰守住关隘,也就等若帮助西山道挡住了西北军,保证了西山道的西边无忧。

    一旦关隘出现问题,首当其冲受到西北军直接威胁的便是西山道,而且是目下西山道极为看重的通州,乔明堂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花费一些钱粮,在西边竖起一道天堑屏障,暴-政通州的安全,无论怎样算,当然都是十分划算的事情。

    徐庆既然是乔明堂所举荐,自然对乔明堂的心思揣摩的极为清楚,坐镇通州,首要的任务,自然就是极尽所能,大力开采矿石,将通州矿石转变成西山道急需的钱粮和武器装备。

    自然很少有人知道,通州开采出来的矿石,不但向其他各处输送,便是连金陵道,也有秘密的买卖,双方虽然前线兵锋相对,但是却又在私下进行交易,各取所需。

    徐昶占据金陵道,而金陵道一直以来都是帝国最为富庶的地方之一,徐昶占据金陵道中北部之后,强令地方士绅捐献钱粮,对徐昶来说,目下并不缺钱粮,但是金陵道的矿产匮乏,反倒是兵器装备成了问题,双方私下里各取所需,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天下虽然动荡不堪,但是徐庆最近却是过得有滋有味,坐拥通州宝藏,不但钱粮迅速流入进来,超额完成乔明堂赋予的任务,而且各地要与通州进行地下交易的实在不少,各地商人前来谋求矿石交易的自然是不在少数,甚至有些来路不明的人物也带着重金前来谋求交易。

    对徐庆来说,寻求贸易的人越多,自然是越好,财源滚滚,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其中一些来路不明的人物,其背后未尝不是一些准备谋叛的势力,通州铁矿打造出来的兵器精良,要想在这乱世争得一席之地,钱粮固然不可或缺,兵器装备也是必不可少。

    他每日里可当真算得上是日理万机,民生之事暂且可以丢在一边,但是矿石贸易,却是丝毫不能耽搁,从开采到贸易,甚至到财政的核算,他都是亲自过问,坐拥宝藏,少不得会有些好处在其中,以前通州知州的位置,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谁都不愿意坐在这座火山之上,但是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通州知州却成了一块香饽饽,徐庆坐在这位子上,可谓是满面春风。

    直到逃窜而来的秦兵禀报西谷关被攻破,西北军正往通州杀过来,徐庆都只觉得此事实在有些荒谬,心下大是怀疑。

第一七七四章 对策

    徐庆得到西北军入关的消息,狐疑之下,召集了城中的官员,众官员济济一堂,实际上最近这些时日,通州官员过得也都很舒坦,徐庆作为一州长官,全副精力丢到矿产上面,其他政事,自然是由官员们分摊,而徐庆就在官场,自然对官场的规则异常清楚。

    坐拥宝地,只有一人吃饱喝足,这总是难以长久下去,所以徐庆也难免会给手下这些官员一些好处,大家皆大欢喜。

    对于捞点油水这点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而且十分理解,实际上大家也都清楚,云山府那头的乔明堂,也未必不会对这些事情十分了解,只是既然要让马儿跑,自然要给马儿吃些草,只要能够满足云山那边的财政需要,不至于做得太过,乔明堂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近大家得到的好消息不少,所以徐庆召集大家过来,许多人都以为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当从徐庆口中听说西谷关已破,西北军已然入关,在场诸人都是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一名官员忍不住道:“大人,关隘不是已经封锁,西北军......西北军怎可能攻破关隘?难道他们会飞不成?”

    所有人都是既惊骇,又狐疑。

    徐庆冷着脸,道:“是从西谷关逃出来的兵士传来的消息,本官已经派人出城,去打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如果当真如他们所言,情况就十分严峻了。”通州军新任千户胡鑫皱着眉头道:“也就是说,西北军接下来兵锋直指我通州。”

    在场诸人都是微微变色。

    “胡千户,依你之见,接下来怎么该怎么办?”徐庆皱起眉头,向胡鑫询问道,胡鑫是通州军千户,也是如今通州城驻军的最高长官,徐庆擅长政治,但是对军事却并不擅长,如此时刻,自然是要征询胡鑫的意见。

    胡鑫道:“大人,可知道西北军有多少人出关?”

    徐庆道:“程易实所部有两千多兵马,几乎被全歼,虽然不知道西北军到底出动多少人马,但是以此推测,不在少数。”

    胡鑫微微颔首,道:“大人可下令封闭城门?”

    “虽然事情蹊跷,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本官已经下令全城戒严,关闭城门。胡千户,如果当真如他们所言,楚欢的兵马,很快便要兵临城下,这......这可如何是好?”

    胡鑫拱手道:“大人,通州城的兵马,不过千人左右,要是西北军打过来,我们固守城池,恐怕是守不住了......!”

    众官又是一阵惶恐,一名官员忍不住道:“大人,事情紧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通州城难以守住,不如......!”

    “不如怎样?”胡鑫眼一横,沉声问道。

    那官员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胡鑫沉声道:“知州大人,诸位大人,西北军即使当真攻来,咱们也不能弃城而走,他们是骑兵,我们就算现在动身,根本走不了多久,就要被他们追上。”

    徐庆忙道:“胡千户言之有理。”又问道:“胡千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胡鑫却是笑道:“大人不必焦急,末将已经想好对策。”

    “哦?”徐庆显出欢喜之色,“快说,胡千户,是什么对策?”

    “咱们通州城毕竟是古城,城墙宽厚,虽然兵力不多,但是城中的壮丁不少,依末将估计,再城中再召集两三千壮丁协助守城,并不是困难的事情。我们以州军为主力,带同城中的壮丁死守城池,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大人,城中的粮草是否充足?”

    徐庆立刻道:“这你放心,城中粮草本就充足,而且此番往西谷关送去的军粮,目下还在城中,支撑上三两个月,那也绝无问题。”

    胡鑫笑道:“如此便好,而且咱们只要撑住,不要三两个月,最多五天,应该就能等来援兵.....!”

    “援兵?”徐庆双眉舒展,笑道:“正是,本官糊涂了。”急忙吩咐道:“来人,赶紧往云山府快马送信,禀报总督大人,便说西北军攻破了西谷关,正进军通州,求总督大人即刻出兵,解通州之围。”

    胡鑫道:“大人,求援信,要分成两路,云山府自然是一路,可是梁州那头,也要派人向卫统制送去求援信。”

    “哦?”

    “总督大人如今坐镇云山府,即使求援信送达,云山府也不过数千兵马,总督大人就算派兵来援,也不能将云山府的兵马尽数派出。”胡鑫道:“西北军能征善战,如果没有足够的援兵,想要击退他们,并不容易。”

    边上一名官员道:“知州大人,胡千户所言极是,我们西山军主力,如今都在梁州,梁州有近两万兵马,如今由卫统制统领,要是求援,必要从梁州出兵。”

    “不错。”徐庆立刻道:“本官现在就派人两路送出求援信。”起身来,道:“诸位稍后.....!”转到后堂。

    厅中诸人却还是议论纷纷,胡鑫端坐位置上,旁边身体凑近过来,低声问道:“胡千户,你说这西北军当真会打过来?”

    胡鑫也轻声道:“如果西谷关真的被攻破,楚欢未必不会趁胜而出。西北军攻打西谷关,说到底,就是因为西谷关封锁了他们的道路,如果不能将道路打开,他们只能坐以待毙,只是就算被他们攻下了关隘,咱们通州依然是他们眼中的拦路虎.....!”

    “原来如此。”那官员对通州的地理位置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西北人此番可是势在必得。”

    “他们势在必得,只怕要大失所望。”胡鑫冷笑道:“据我所知,西北还在闹饥荒,不少人都饿死,他们虽然兵马强盛,可是却并无足够的后勤补给。若说过了秋收,囤积了一些粮食,再过来打通州的主意,或许还有一丝机会,现如今仓促出兵,那是自寻死路而已。”

    边上几人听胡鑫这般说,本来极为紧张的心情,顿时便轻松不少,有人已经道:“胡千户所言极是,西北那群穷鬼,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打得过咱们?”

    胡鑫见众人都看着自己,笑道:“诸位不必太过担心,咱们只要守上几日,援兵便可抵达,西北军撑不了多久......!”

    片刻之后,徐庆已经回转到厅内,道:“本官已经派人出城快马加鞭送出求救信,接下来咱们只要守住通州城,等待援兵即可。”向胡鑫道:“胡千户,如何布防,还要你亲自调动,本督这就下令,全城抽调壮丁协助守城。”

    边上一名官员道:“大人,如此时刻,若是强行征调,城里的壮丁未必能够拼力守城,以下官之见,倒是要用些手段。”

    “哦?”徐庆抬手道:“请讲!”

    “大人大可以派人宣传,就说西北军是来抢粮,他们西北闹饥荒,所以才出兵攻打通州城,让百姓知道,只要被西北军攻下了城池,他们便要遭受抢掠屠杀。”那人笑道:“如此一来,定能让全城百姓同仇敌忾,此外大人也可以从库里拿出一些钱财来,告诉城中的壮丁,只要协助官府守城,击退西北军之后,都将从重赏赐......!”

    徐庆皱眉道:“从重赏赐?”摆手道:“总督大人若是不答应,难不成这笔银子要从咱们这里出?这要是赏赐的少了,那帮壮丁未必肯出全力,若是赏赐多了,咱们通州库银不多,真要是都赏赐下去,大伙儿可就没有日子过了。”

    “大人不用担心。”那人笑道:“咱们现在许下赏赐,不是要让他们帮着抵挡西北军吗?听说击退西北军便能有赏赐,他们一定会尽心尽力,只要击退西北军,到时候咱们再找寻其他说辞,也未必真的要兑现赏赐。而且到了那时候总督大人必定会在通州布防重兵,那也用不着他们了。”

    徐庆闻言,笑道:“妙计妙计,说的不错,不给他们点甜头,他们还真未必卖命,暂且先将这一关渡过再说。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告诉城中百姓,愿意登城守卫的,击退西北军之后,将从重赏赐......!”

    便在此时,却听得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随即听到慌张的声音:“大人......大人,大事不好......!”却瞧见一人跌跌撞撞出现在大门前。

    众人纷纷站起,徐庆已经起身上前去,胡鑫跟在身边,已经厉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大人,已经探明,西北军已经出现在城西不过二十里地。”那人慌张道:“他们似乎正在休整,随时都要往通州城杀过来。”

    所有人都豁然变色,虽说已经有了对策,众人也觉得十拿九稳,可是当听说西北军真的杀过来,众人还是生出一股寒意。

    徐庆急问道:“多少人?可打探出,他们有多少人马?”

    “回禀大人,西北军大都是骑兵,少说也有四五千人。”来人忙道:“跟随西北军的,还有......还有西谷关退下来的守军,也有上千人之多,他们......他们好像已经投靠了西北军。”

    胡鑫皱起眉头,立刻道:“大人,西北军击败了程易实,程易实所部的兵马定时被他们俘获,如今是被逼前来攻城......!”又问那人:“你确定他们只有四五千人?”

    “是,最多也就四五千人。”来人道:“不过大都是骑兵。”

    胡鑫沉声道:“那可见到他们有携带攻城武器?是否瞧见他们的后勤辎重?”

    来人摇摇头,道:“只瞧见他们有大队的骑兵,却并没有瞧见粮草辎重,也不曾瞧见攻城器械。”

    胡鑫一拍手,叫道:“好。”向徐庆道:“大人,他们只靠几千兵马就想来攻城,而且连攻城武器都没有带过来,此战咱们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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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新一个月了,今天又是儿童节,在此向有孩子的父母代问孩子节日快累,没有孩子的祝你们自己节日快乐,时刻保持一颗纯洁的童心,如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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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五章 劝降

    胡鑫信心满满,通州城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已经是戒备森然,实际上通州城在赵广庆时代,还颇有些混乱,但是此后徐从阳亲自坐镇,在筹备西北钱粮运转的空隙,对通州城的各项设施以及民心也都进行了改善,当时时局紧张,徐从阳倒也是一度下令加固通州城的防守,城墙也都进行了一定的加固。

    等到徐从阳离开之后,卫天青亦曾坐镇一段时间,萧规曹随,按照徐从阳的部署,对通州城继续进行了改善。

    此时通州城各门紧闭,徐庆颁下了命令,从城中抽调壮丁,更是承诺击退西北军之后,将会按照人头给予赏赐,通州城倒也不乏世家大户,却是将自己的护院家仆派上了城头,这固然是因为徐庆承诺的赏赐,但是最主要的缘由,却是因为城中的士绅大户心里清楚,如果被西北军攻破通州城,他们放手抢掠,首先遭殃的就是自己这些豪门大户。

    分散在通州各处的采矿场已经是顾不上,也来不及将所有分布在外的人都撤回来,胡鑫只能将手头上现有的兵力分派到各门,西北军打西边儿来,西门自然是防守的重点,在此部署的通州州军兵力过半,上到城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虽然尚不见西北军的踪迹,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危险正在逼近。

    正午时分,阳光洒射大地,城头的守军终于瞧见,西方的地平线,出现了黑压压的影子,最先出现的是一队步兵,排成两队,如同两道人墙一般,正往通州城方向缓缓而来,这些步兵都是穿着秦军甲胄,却是程易实手下那些投降的兵士。

    在步兵后面不远,则是一列列骑兵队伍,阵容齐整,缓慢推进。

    西北军蚂蚁般蔓延过来,处在军阵之中的楚欢气定神闲,向远处的通州城望了过去,对于这座城池,楚欢并不陌生,甚至是十分熟悉,他目光敏锐,已经看到通州守军涌在城头之上,伏低了身子,一排排,一列列地严阵以待。

    所有人均是躲在城垛之后,死死盯着扑面而来的西北军,生死搏杀,一触即发。

    长矛短刀泛着令人心寒的光芒,星星点点,整个通州城,弓搭箭、弩绷弦,已经如同刺猬一般,竖起了全身的硬刺,坐等着西北军的到来。

    城头之上,胡鑫握紧了拳头,虽然他对守住城池颇有信心,而且通州已经商议好了对策,但是看到来势汹汹阵容齐整的西北军,心下却还是有些忐忑。

    徐庆趴在城垛后面,望着缓缓逼近过来的西北军,虽然西北军力并不算庞大,但是看在徐庆眼中,却心下却还是有些发寒,脸色微显苍白,扭头看着胡鑫,低声问道:“胡千户,守住通州,可全靠你了。”

    胡鑫一拱手,“大人放心,你看他们,果真没有攻城武器,难道就凭这些骑兵,能冲破城门?”

    徐庆点点头,却见胡鑫脸一沉,忙问道:“胡千户,出了何事?”

    “大人,他们......他们停下了。”胡鑫皱起眉头,“您看看.....!”

    徐庆探头从城垛望过去,只见到西北军果真停下了步伐,距离城池不到数里之外,包括作为先头部队的秦军俘虏,也都已经停下了步子。

    “胡千户,他们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徐庆皱眉道。

    胡鑫摇摇头,却是道:“不管他们耍什么花样,咱们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人放心......!”却是向其他地方望过去,苍茫大地之上,却也并无见到其他军队,信心顿时又增添了几分。

    忽听得有人叫道:“千户大人,他们有动静.....!”

    胡鑫一只手立刻按住刀柄,抬眼望去,却见到从西北军阵之中,飞驰出一队人马,不过六七骑之众,城头少量的弓箭手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来骑,胡鑫只觉得有些古怪,抬手道:“没本千户之令,都不要轻举妄动。”

    来骑飞驰到城下,只见数名骑兵簇拥着一名骑兵将领,那将领黑盔黑甲,手持长枪,到得城下停住,徐庆看得清楚,显出疑惑之色,胡馨低声道:“大人,恐怕是要来劝降了。”

    “哦!”徐庆一怔,却听得城下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本将乃西北许邵,求见通州知州徐庆徐大人!”

    “大人,是找您。”胡馨低声道:“是否要与他们对话?”

    徐庆正要摆手,忽地想到什么,却是起身来,整了整衣衫,站在城垛边上,高声道:“本官就是徐庆,不知有何贵干?”

    许邵笑道:“徐大人,你是个聪明人,我西北大军兵临城下,你应该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两军交战厮杀,难免生灵涂炭,将士伤亡惨重,我们楚督仁善宽厚,不想让两军将士白白死伤,所以特意向徐大人建议,不如开城投降,以和为贵。”

    “开城投降?”徐庆冷笑道:“真是笑话。圣上对楚欢隆恩浩荡,此人却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对朝廷的厚恩置若罔闻,不思报效朝廷,却在西北谋反,他若是知道悔改,朝廷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是一意孤行,必将万劫不复。”

    许邵哈哈笑道:“徐大人果然是伶牙俐齿,只是徐大人怎地不想想,朝廷封锁西谷关,视西北百万百姓为草芥,不顾他们的死活,如此朝廷,又岂能得人心?楚督在西北兢兢业业,一心为民,如果不是朝廷昏聩,楚督又如何会愤然而起?如今我西北大军兵临城下,通州城兵力薄弱,若是抵抗,无疑是螳臂当车,徐大人,你为官一任,乃是通州百姓的父母官,难不成竟如此不识时务,陷通州百姓于水火之中?”

    徐庆正要破口大骂,嘴唇动了动,却没有骂出声来。

    见徐庆不说话,许邵又高声道:“徐大人,楚督知道,你是读书人,脑中是忠孝节义,如果就这般开城投降,难免一时想不开。不过楚督也说了,你既然是通州知州,就不能像一般的读书人那样腐儒不堪,既然身在其位,就该以大局为重,楚督仁义,给你半天时间考虑,到了晚上,如果还不能给个准确的答复,我西北虎狼之势,便将轻易破城。”拱了拱手,也不多言,调转马头,率队而去。

    徐庆看着许邵离去的背影,目光闪动,胡鑫却是冷冷一笑,低声道:“大人,他们如此慷慨,竟然给咱们半天时间考虑,这中间恐怕有诈。”

    徐庆拉着胡鑫的手,走到一旁,低声道:“胡千户的意思是?”

    “大人难道不觉得奇怪?”胡鑫低声道:“楚欢只派了骑兵前来,可是连一架云梯也瞧不见,他这真的想要攻城?”

    徐庆道:“千户是说,楚欢另有图谋?”

    胡鑫冷笑道:“大人,依末将之见,楚欢这是虚张声势。他故意派出数千骑兵过来,或许就是因为他知道咱们通州防守薄弱,所以才故作声势,想要咱们开城投降,毕竟在他看来,兵力悬殊,咱们未必会抵抗......这支兵马,便是他拿来劝降的工具而已......!”

    “哦?”徐庆微微颔首道:“本官也觉得古怪。楚欢在西北先后击败朱淩岳和肖焕章,如此人物,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他若真是要攻城,不可能只派骑兵过来......!”

    “所以末将以为,他给咱们半天时间,一来是心存侥幸,以为咱们可能会开城投降,另一个缘由,只怕是在拖时间。”胡鑫目光闪烁,“末将以为,楚欢的辎重队伍,很可能还在后面,骑兵队伍速度太快,辎重队伍难以跟上,可是他们又担心我们知道西谷关陷落的消息后,总督大人会增强通州防御,所以为了争取时间,这才派出骑兵率先兵临城下,其目的不过是让我们不战而降。”

    徐庆双眉舒展开来,拍手道:“不错不错,胡千户,你真是一语中的,本官亦是觉得,他们拿下西谷关之前,或许并没有想过继而对我通州用兵,所以攻城部队并没有做好准备。只是他们顺利拿下关隘之后,便视我们通州为眼中钉肉中刺,奈何西北道路难行,辎重部队速度又慢,若是等着攻城部队攻到城下,其他各处的兵马早已经抵达通州,到时候他们根本无法攻打。所以才想到这一手,想要吓唬我们,让我们不战而降。”

    “他们的攻城部队到了,总督大人这边也早已经在通州部署重兵,只要死守城池,他们根本成不了多久。”胡鑫冷笑道:“所以今次他们才会虚张声势,甚至还要给咱们半日时间,否则他们若真有能耐,为何还要拖时间?”

    徐庆嘿嘿笑道:“他们不知,他们固然要拖时间,咱们可也要拖时间等候援兵......!”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胡千户,本官有一个法子,将计就计,你看如何?”

    胡鑫忙道:“请大人示下!”

    徐庆凑近胡鑫耳边,低语几句,胡鑫眉角舒展开,笑道:“大人果然高明,如此一来,咱们就更有把握了,此计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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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六章 投诚

    西北军信守承诺,直到天黑下来,都不曾对通州城发起攻击,反倒是全军原地待命,距离城池不过数里之遥,在军阵之中,搭起了几顶帐篷,驻地以北不到十里地,有一处天然大湖,军中兵士都携带有干粮却是派人往湖里取水饮用。

    楚欢此时便在帐篷之内,面前摆放着一张秦国的地势图,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许邵进来的时候,楚欢还在皱眉沉思,直到许邵端上一杯水,楚欢这才回过神,接过水杯,问道:“将士们如何?”

    “都在用晚餐。”许邵道:“楚督,天已经黑下来,通州城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咱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可要派人攻城?”

    楚欢摇头道:“虽然是降兵做先锋,不过他们既然投降,不到万不得已,也不用让他们白白送死。咱们手中连一架云梯也没有,此时攻城,只是白白送死......。”

    “如果徐庆他们置之不理,又该如何?”许劭道:“是否就一直等下去?”

    楚欢笑道:“不必心急,就算他们真的沉住气,咱们就该比他们更沉住气,目下主动权在咱们手中,不在他们手中......许邵,你说徐庆是否已经派人将求援信送出去?”

    许邵道:“咱们故意晚来半天,就是让他们有时间将求援信送出去.....楚督,徐庆定然知道以通州现有的兵力,只要我们真的强攻,他们肯定是守不住,派人求援,那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楚欢微微颔首,便在此时,忽听帐外有人禀道:“总督大人,有人求见!”

    楚欢眼角一跳,许邵已经问道:“是何人?”

    “没有说,只说事关机密,一切要等见到总督大人才可以说。”

    楚欢已经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帐门掀开,一人身披黑色大氅,带着一顶斗篷,进入到账内,许邵盯住那人,楚欢也是上下打量一番,才问道:“是你要见本督?”

    “正是。”来人拱手行礼道:“徐海见过楚督。”

    楚欢淡淡笑道:“徐海?本督并无听过这名字,你是从城里来的?”

    那人一怔,随即笑道:“楚督英明,徐海乃是奉了兄长之命,特来密见总督大人。”

    “兄长?”楚欢摸着下巴道:“令兄是?”

    “家兄正是通州知州徐庆。”那人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家兄不好亲自前来,所以特命在下带他前来拜见楚督。”

    楚欢冷笑道:“你是徐庆的兄弟?好得很,徐庆冥顽不灵,他既然想要通州城血流成河,本督就成全他。本督说过,给他半天的时间,到现在也没有给本督答复。”

    “楚督息怒。”徐海忙道:“在下前来,正是奉了家兄之命,给楚督答复。”

    许邵冷冷道:“徐大人今日在城头之上真是好威风,看他样子,是想抵抗到底,楚督喜欢这样的人,可是我西北大军兵临城下,只能一猎于此。”

    徐海摆手道:“误会了,误会了。”拱了拱手,正色道:“楚督,其实贵军抵达城下,家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是当时情况不便,所以才不好正面作答。”

    “哦?”

    徐海叹道:“楚督比我们更清楚,秦国已经是分崩离析,半壁江山沦陷,连京城都已经失陷,这样的秦国,已经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更何况秦国残暴,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家兄私下里对我说过,他出仕为官,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看到百姓如今的惨状,真是心如刀割。”

    楚欢淡淡道:“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听从秦国的命令?”

    “这也是无奈。”徐海苦笑道:“家兄手中无兵无权,又能如何?”顿了顿,目中显出希冀之色,道:“楚督,家兄派在下过来,便是告诉楚督,楚督在西北施行仁政,乃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家兄对楚督十分钦佩,也愿意开城投降,弃暗投明。”

    许邵笑道:“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徐海正色道:“其实今日贵军兵临城下,家兄恨不得就要大开城门,迎楚督入城,只是......!”皱起眉头,脸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只是什么?”

    徐海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通州千户胡鑫,此人顽固不化,不识大局,通州虽然兵力薄弱,但是兵权却控制在他手中,家兄.....家兄自然不想两军厮杀,血流成河,可是.....可是胡鑫一意孤行,非要死守通州,家兄......家兄也是焦急万分。”

    楚欢和许邵对视一眼,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说,徐大人想要归顺本督,但是忌惮胡鑫,不敢轻举妄动?”

    “正是如此。”徐海点头道:“所以家兄才心里着急。”

    许邵在旁冷笑道:“你这般说,岂不是废话,徐庆想要归顺,却又不能打开城门,岂不是还要我军攻城?”转身向楚欢道:“楚督,末将愿亲帅大军,立刻攻城!”

    不等楚欢说话,徐海已经叫道:“且慢,楚督,请听在下细言。”

    “哦?”楚欢淡淡道:“徐海,在本督眼中,徐庆要归顺本督,若是没有拿出实际行动,不过是空口白牙而已,本督自然不能相信。”

    徐海忙道:“楚督误会了,家兄已经有了计划,所以才派在下秘密前来。”

    “计划?”

    徐海左右瞧了瞧,楚欢已经道:“你有话尽管说,真要是机密事情,不会外传。”

    徐海这才道:“楚督,开城归顺的最大麻烦,只是胡鑫而已,只要除掉胡鑫,通州城便完全由家兄做主,到时候家兄自然会打开城门,恭迎楚督。”

    “除掉胡鑫?”楚欢身体微微前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海往前凑近两步,才轻声道:“胡鑫知州为虐,家兄已经秘密联络了几位官员,准备除掉胡鑫,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所以这才派在下前来,恳请楚督能够通融两日。”

    楚欢皱眉道:“你们想除掉胡鑫,然后再开城投降?你们准备怎么做?”

    徐海轻声道:“家兄准备设一场鸿门宴,让胡鑫赴宴,到时候趁机除掉......!”

    “即是如此,又何须耽搁?”楚欢淡淡道:“为何不立刻动手,还要拖延时间?”

    徐海忙道:“楚督有所不知,如今贵军兵临城下,全城戒备,胡鑫亲自坐镇城头,如此紧张时刻,家兄若是此时便即设宴,实在反常,胡鑫定起疑心,到时候不但无法除掉胡鑫,只怕家兄也要遭难,如此一来,通州城更是要顽抗到底了。”

    楚欢“哦”了一声,徐海才继续道:“可是三天之后,正是家母的寿诞,按照以前的规矩,都是要大办酒宴,今次不同往常,但是粗茶薄酒,还是要备上一桌,以此为名义,让胡鑫赴宴,胡鑫必然不会怀疑,到时候自可将之除掉,如此一来,通州城便可以立刻打开城门,迎候楚督入城。”

    楚欢哈哈笑起来,徐海被楚欢笑的身上有些发毛,便见楚欢笑声忽然停下,冷声道:“徐海,你们这等雕虫小技,也要在本督面前卖弄?你们要拖延三日,可是故意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徐海脸色微变,已经跪倒在地,正色道:“在下临来之时,家兄就已经猜到,如此计划,楚督可能怀疑我们是故意拖时间.....!”仰起脖子,大声道:“我们兄弟是真心实意想要归顺楚督,辅助楚督安定天下,拯救黎民,如果楚欢不信任,现在便可一刀斩了在下的脖子。”长叹道:“家兄说楚督治理西北,井井有条,乃是非凡之辈,必然明察秋毫,我们兄弟真心投靠,楚督若是不信,斩杀在下,在下也不会怪楚督,只怪自己有眼无珠而已.....!”

    楚欢冷哼一声,徐海却已经闭上眼睛,道:“楚督,既然怀疑在下,多说无疑,立刻动手吧。”

    一阵沉寂之后,楚欢终于问道:“你们当真是真心投靠?”

    徐海睁开眼睛,拱手道:“楚督,秦国已经是江河日下,凭心而言,如此帝国,已经是回天无力,就算不是为了天下百姓,只是为了我徐家的前程,我徐家也不能被秦国绑住,为它陪葬。此番计划,一旦成功,楚督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轻取通州,而且两军将士也不必白白流血。”顿了顿,又道:“楚督,家兄确实在胡鑫的逼迫下,派人求援,而且往云山和梁州都派有快马,可是就算日夜兼程马不停蹄,速度再快,无论云山还是梁州,至少也要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能将消息送达,援兵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便即抵达,等到他们赶到之时,楚督的兵马已经入城,他们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狼狈撤走......!”

    许邵在旁道:“楚督,三天时间,实在太长,万一有诈,可就白白耽搁了三天.....!”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徐大人既然真心投诚,本督便相信他一次,只盼他不要辜负本督的祈盼,如果到时候不能开城,本督不但要攻下通州城,而且还要将你们徐氏一族满门抄斩,徐海,你可听清楚了?”

    徐海肃然道:“在下明白,徐家也绝不会辜负楚督。”

    楚欢起身来,道:“即是如此,本督就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要么开城投降,要么兵戎相见,别无他路!”

第一七七七章 援兵

    梁州位于通州南部,处在通州与金陵道琼州之间,梁州城以南不到三十里地,便是十七里沟,地势极低,形成一道深沟,绵延不过十几里地,却是西山军重兵防卫之处。

    实际上梁州与琼州之间,并无险峻屏障,往来极为方便,十七里沟往南不过十几里地,便是琼州境内,琼州境内有一条弧形的河流,称为琼河,自西向东延伸,随即折而向南,一直延伸到琼州城,其支流遍及数道之地,蔓延西南地区,最为重要的是与饶水相连,饶水直通京城洛安,而金陵仓便沿河而建,距离十七里沟不到五十里地,在帝国四大粮仓之中,金陵仓首屈一指。

    这里地处丘陵,形势险要,土层坚硬,又有水路之便,可通京城,当初选择此处设仓,便是因为此处地处水运大动脉的轴心,而且顺着水路,不到十日时间,便可将粮食迅速送入到京城,满足京城所需,而金陵仓两面环水,西边倚着涂山,可说是极其险峻。

    帝国西南部的粮食,都会囤积在此处,仓城周围有二十余里,共有三千窖,每窖可藏粮八千担,总容量可达数千万担,是名副其实的帝国第一粮仓,其容量之巨,便是东北吉平和北方陈扬两仓加起来也无法比拟。

    虽说金陵仓自立国之后,从无储满粮食,但是鼎盛之时,此处存粮却也是高达上千万担,便是如今,存量却也高达数百万石。

    帝国四大粮仓,其他三大粮仓几乎空竭,作为帝国最为重要的储备,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却是不会轻易调动金陵仓的粮食。

    金陵仓素来都是布防精兵强将,严加守卫,太子监国,帝都危在旦夕,下令从金陵仓调粮,金陵总督袁不疑却突然发难,举旗造反,自立为王,金陵仓便被占为己有,此后袁不疑被杀,徐昶占据金陵仓,金陵三大反王,徐昶占据金陵最为富庶的中北部地区,又坐拥金陵仓,可说是西南最为强大的势力之一。

    手握宝藏,窥伺的人不在少数,而徐昶自然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在金陵仓布下了重兵,而且以此为根基,招兵买马,队伍迅速扩张,短短时间,手底下已经是拥兵四五万人,虽然大都是临时招募的兵勇,可是手握四五万兵力,却也是一般势力难以企及。

    徐昶实力急速膨胀,不但是让金陵其他两位反王如芒在背,便是西山乔明堂,也是心中忌惮,在梁州布下重兵,提防徐昶趁势北上。

    卫天青是乔明堂麾下第一悍将,乔明堂自己坐镇云山,坐镇梁州人选,自然是卫天青莫属。

    卫天青心知徐昶拥有金陵仓,得天独厚,其势力将会迅速膨胀,有心想要打下金陵仓,斩断徐昶的根基,可是西山财力有限,虽然趁着乱局,乔明堂也是招兵买马,西山军也扩充了军力,实力却是难以比及财大气粗的徐昶。

    既不能攻,卫天青就只能以防守为主,不但加固梁州城防,而且在十七里沟一带修筑防御工事,以应对南边的威胁。

    好在徐昶目下的攻略中心,放在了金陵,金陵地广人多,十分富庶,一道三分,其他两大反王心知徐昶实力强大,所以结成联盟,成犄角之势对徐昶形成威胁,而徐昶若是不能除掉这两大反王,自也是如芒在背,不敢轻易北进。

    此种形势下,徐昶与西山却是为了各自利益,兵马僵持之下,私底下却是进行贸易,徐昶手中有钱有粮,而西山拥有冶炼兵器装备的矿产,双方私下里倒是贸易的热火朝天,各取所需,卫天青虽然知道如此一来,等如是壮大了徐昶,养虎为患,可是乔明堂对这一贸易很感兴趣,卫天青几次谏言无效,也只能作罢。

    双方的贸易,往来队伍实际上就是从十七里沟一带穿梭,这是重点防区,虽然双方因为贸易看上去关系融洽,但是卫天青却是对往来的队伍严加盘查,而且颁布了军令,来往商队的人马,不可超过两百人,以防徐昶别有图谋。

    徐昶虽然是突然蹿起的地方势力,但是能够在金陵的权势之争中异军突起,便是卫天青也知道此人必有过人之处,不敢小觑。

    他在梁州苦练兵马,虽然以防守为当前战略,可是却也没有放弃夺下金陵仓的心思,倒是盼着金陵三王互相厮杀,找寻机会,趁机夺取金陵仓。

    他目光盯着金陵仓,实在料不到后院起火,从通州飞马前来求援的信使见到卫天青时,卫天青尚在十七里沟监督修建防御工事,看过信使呈上的书信,神色大变,皱眉道:“这是徐大人亲自书写?西北军当真已经兵临城下?”

    “卫统制,千真万确。”信使焦急道:“西北军夺取了西谷关,而且击溃了从西谷关退下来的数千兵马,兵锋直指通州......!”

    卫天青握着信函,站在土坡之上,神情凝重。

    楚欢在西北扩张实力,卫天青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西谷关封锁之时,卫天青便知道西北将会遇到极大的麻烦,他亦曾找寻过乔明堂,希望乔明堂能够向太子谏言,打开关隘,毕竟关隘一旦封锁,虽然严重打击楚欢的实力扩充,却也会让西北陷入更为严重的饥荒之中,他甚至预料到一旦关隘长期封锁,西北必将会出现大片的饿殍。

    对于楚欢,卫天青的心情十分复杂,得知楚欢在西北施行均田令,击败朱淩岳和肖焕章,卫天青心中甚至有过一丝兴奋,他甚至想过,楚欢继续效忠于秦国,与乔明堂一起尽忠太子,如此一来,秦国收复河山,指日可待。

    可是他却又知道,楚欢当年入京,乔明堂一度希望楚欢也能成为太子党的一员,可是事与愿违,楚欢不但没有与太子党走在一起,反倒是一度成为齐王党的核心人物,而齐王党取代汉王当之后,就成了太子党最大的敌人,两党相争,楚欢也一度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卫天青视楚欢为兄弟,可是有时候他却觉得形势的发展,让两人越走越远。

    太子监国之后,对齐王党赶尽杀绝,卫天青心里当时就清楚,如此情况下,楚欢不可能投靠太子,他甚至早就隐隐感觉到,在西北势力迅速膨胀起来的楚欢,不但不可能如自己所愿成为太子的助力,甚至有一天反倒成为威胁太子的最大劲敌。

    他虽然与楚欢相处时间不算长,却是颇为了解楚欢的性情,当太子下令封锁西谷关之时,卫天青便知道再无退路,若说此前还有极为渺茫的一丝希望劝说楚欢为国尽忠,那么关隘一封,也就等若彻底地断了楚欢的心,他其实也早就感觉到,如果西谷关哪一天被西北人夺到手中,秦国将会迎来一头狂怒的西北苍狼。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统制大人......!”信使叫唤两声,终是将卫天青从思绪之中唤过来,卫天青皱眉道:“西北军有多少兵马?”

    信使一怔,道:“应该......应该不下万人......!”

    “万人?”卫天青皱眉道:“应该?到底多少人,他们是否已经攻打通州城?”见信使目光闪烁,厉声道:“如实说来。”

    信使喘着气道:“统制大人,小的......小的快马加鞭,一路上没有丝毫耽搁,是昨天清晨时候,奉知州大人吩咐前来求援。小的离开的时候,西北军便要抵达城下,数千兵马,被他们轻易击溃,是小的.....小的估计他们有上万人......!”

    卫天青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既不知实情,安敢在此胡言乱语?”

    旁边一名郎将凑近过来,低声道:“统制大人,通州位置极其重要,如果真被西北军拿下了通州,就将咱们与云山的道路切断,钱粮便难以运输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卫天青微微颔首,问道:“通州城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临来之时,徐大人让小的转告统制大人,城中粮草充足,他们会坚守到底,不过西北军兵强马壮,他们不知道能撑多久。”信使焦急道:“只是徐大人说过,他们会坚持到底,等候统制大人的援兵抵达......!”

    郎将双眉锁成一线,担忧道:“大人,通州防守兵力薄弱,楚欢既然有心要攻下通州城,兵马应该不在少数,就算城中守军苦苦支撑,末将以为也不会撑得太久。”看了那信使一眼,问道:“你说你昨天出发的时候,西北军快要抵达城下?”

    信使忙道:“正是。”

    “如此说来,不出意外的话,西北军此时应该已经攻城。”郎将双手握拳,“如果被他们拿下通州城,咱们再想夺回来,恐怕不容易。大人,救兵如救火,咱们必须在通州陷落之间,立刻驰援,不能耽搁。”

    卫天青也知道形势严峻,犹豫片刻,才道:“此次出兵救援,兵力不可少,否则不但解不了通州之围,反倒有可能被西北军吃掉......!”

    “大人,咱们手里有马步军一万八千人,总督大人那头,也必定会调兵救援,两路援兵,定可击退西北军。”郎将道:“大人若信得过末将,末将率领八千人前往驰援,大人坐镇梁州。”

    “八千人不够。”卫天青摇头道:“既然出兵,便要全力将西北军击退,你说的不错,西北军既然来犯,兵力自然不少.....咱们这边,至少要抽调上万人马,才有可能与西北军一搏......!”想了一下,才道:“只是如果从这里抽调兵力太多,徐昶会不会趁势袭取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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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八章 蹊跷

    郎将轻声道:“大人是担心徐昶会趁机袭取梁州?”

    卫天青微微颔首,不无担忧道:“徐昶此人,两面三刀,心狠手辣,我担心咱们向通州派援,徐昶一旦得到消息,很有可能会趁机杀过来......!”一手按着刀柄,神情凝重:“如果是那样,咱们可就麻烦了。”

    郎将想了一下,摇头道:“大人,依末将之见,通州之围,不可不救,而徐昶虽然有趁机袭取梁州的可能,但是可能性比较低,以十成而算,他袭取梁州的可能性连三成都不到。”

    “哦?”

    “大人你想,徐昶现在最麻烦的对手,是其他两位反王,伪德王张韶、伪成王齐同栓联手对付徐昶,徐昶除了在金陵仓留守重兵,其主力部队都调集到南方,正与那两名伪王一决雌雄,且不说他在消灭其他两路反王之前不会轻易北进,就算他真的有此野心,只要我们固守梁州城,以他在金陵仓的万把兵力,想要攻破梁州,并不容易。”郎将道:“末将以为,徐昶绝对不想让自己陷入两面受敌的境地,如今我们和他在面上也算是相安无事,如果他要与我们撕破脸,趁机袭取梁州,等我们击退西北军,徐昶一定会想到我们会倾尽全力夺取梁州,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是首尾难顾了。”

    卫天青略一沉吟,道:“有理。”盯着郎将道:“薛举,此次救援通州,我亲自率军前往,我给你留五千人马,你可分出一部分兵力扼守十七里沟,主力留守梁州,即使徐昶攻过来,你只要撑上十天,我这边必然会领兵而返。”

    郎将薛举还要说话,卫天青摆手道:“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此次的对手是楚欢,我对楚欢颇为熟悉,由我亲自领兵,把握会大一些。”

    薛举拱手道:“卑职明白。”

    救兵如救火,卫天青并没有丝毫的耽搁,立刻返回梁州城,集结兵马,好在梁州驻军一直处于备战状态,效率极高,调集了一万三千马步军,立刻向通州开赴。

    自通州而来的信使,骑着良驹,马不停蹄,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求援信送达,而卫天青的兵马,当然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赶到。

    卫天青麾下的西山军,主力自然是步军,一万三千人马,骑兵不到千人,这已经是西山骑兵半数兵力。

    徐昶在金陵仓驻有上万精兵,可守可攻,卫天青自然是严加防备,此次出兵,自然没有大张旗鼓,能够让徐昶晚一日知道消息,对西山自然是多一分安全。

    上万兵马十分低调地从梁州城出发,向北直往通州扑过去。

    卫天青出兵之时,通州城内,徐庆正暗自得意。

    徐庆很清楚,如果以通州城现在的防守力量,如果楚欢当真铁了心要对通州发起攻击,通州只怕撑不了几日,在援军抵达之前,便会陷落。

    无论是梁州还是云山,等到求援信送达,再派出援兵增援,最快也是四五日之后的事情,如果西北军对通州发起强攻,徐庆并无自信能够守上四五日。

    通州城虽然修建的年头很久,但是在最早修建之时,实际上只是作为一个囤积据点而存在,毕竟这里地处交通要道,而且是战略要地,修建据点也是理所当然,此后连续扩建,才建成了如今的通州城,他与那些古城名城并不相同,云山府城最初的修建,从一开始便是要修一座城,起点不同,其后发展的规模自然也不同。

    在通州地面,通州城作为核心,自然不是其他县城可以相比,但是比及遍布各地的坚固城池,通州城只能算是一座规模十分普通的城池,城墙远不及云山府城高大坚固,其防御力甚至及不上梁州城。

    正因如此,虽然城内粮草充足,可是徐庆却并没有太强的信心,虽然城下几乎都是西北骑兵,并无攻城武器,可是附近并不缺乏林木,西北军如果铁了心要攻城,在附近强征工匠,砍伐树木,虽不能在短时间内造出复杂的攻城武器,可是云梯撞木一类的简易武器却还是能够建造出来。

    只是现在徐庆一颗心却是放了下去。

    当徐海返回城中,告之徐庆楚欢已经答应条件,推迟三天才会发起进攻,徐庆正与胡鑫在一起,闻言俱都是大喜。

    胡鑫拍手笑道:“大人智谋无双,如此一来,就给咱们腾出三天的时间来,三天之后,楚欢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再要发起攻击,咱们只要撑上一两天,援兵就已经抵达。”得意一笑,道:“守住五天时间末将虽然没有把握,可是要死守两天,那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徐庆笑道:“所谓骄兵必败,楚欢打下了西谷关,击败达奚彰,便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以为谁都怕他。”抚须笑道:“他还当真以为本官怕了他,想要归降,胡千户,这楚欢虽然了得,可毕竟还是年轻,年轻人意气风发的时候,便太过自以为是了......!”

    徐海道:“他倒是也怀疑过......!”

    徐庆笑道:“本官早就料到他会怀疑,徐海,你办的很好。”向胡鑫道:“胡千户,城中壮丁招募了多少人?”

    胡鑫道:“已经有三千人,末将已经分派到各城头,大人,末将恳请大人这几天让这些人吃饱肚皮,三天之后,援兵抵达之前,咱们难免要与西北军一场厮杀,厮杀之前,定要让城中的官兵有高昂的士气。”

    “说的是。”徐庆道:“准备运往西谷关的那三千石粮食,既然连达奚彰都没了踪迹,大敌当前,大可以调用出来。”向徐海道:“徐海,此事你去办,从库里调出粮食来,那批粮食,就交给胡千户调用。”

    胡鑫忙道:“大人,不必如此,如今守城之人,连上壮丁,也不过四千多人,就算是撑上十天,那也不过几百石而已......!”

    “胡千户,你放心,将士们死守城池,定会让他们吃饱喝足。”徐庆笑道:“咱们现在别的没有,粮食不缺,西北军和咱们一比......!”说到这里,忽然停止,似乎想到什么,徐海和胡鑫对视一眼,随即轻声问道:“大人,怎么了?”

    徐庆却是看着徐海,问道:“徐海,你到他们营地的时候,可瞧见粮食?”

    徐海回忆一下,摇头道:“并无瞧见他们有囤积粮食的地方......!”

    胡鑫已经道:“大人,他们是骑兵先行,想要先声夺人,必然不会带多少粮食,粮队应该还在后面......!”

    徐海已经道:“小弟临去之前,兄长交待过,要注意查看他们的动向,小弟到得他们营地的时候,正好瞧见他们正在吃东西。”

    “胡千户.....!”徐庆转视胡鑫,低声问道:“如果你是楚欢,徐海到了你营里,让你延迟三天攻城,你会怎样想?”

    胡鑫道:“大人,换作是末将,末将也会觉得其中有诈.....不会轻易相信,而且也会怀疑大人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笑道:“不过正如大人所言,楚欢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自以为大人真的怕他,会杀死末将投降献城,等待三天,便可以不攻自破,楚欢自然是愿意一试。”

    “胡千户,楚欢既然对通州发起攻势,他对我们西山道的兵马部署,应该很清楚。”徐庆若有所思道:“他应该知道,通州只要坚持上四五日,援兵便可抵达。”

    胡鑫微微颔首,见徐庆脸色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舒展,忍不住问道:“大人,你是否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徐庆看着徐海,问道:“楚欢可有询问你关于援兵一类的事情?”

    “小弟为了取信于他,倒是告诉他,我们已经派出两路求援信使。”徐海隐隐也觉得事情不对,“大哥,是不是......是不是小弟做错什么了?”

    徐庆缓缓走到椅边,坐了下去,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不对,一切都太顺畅了......!”双眉猛地一惊,一拍大腿,“本官明白了......!”

    “大人?”

    “如果我是楚欢,一定会将徐海扣下,挟为人质。”徐庆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可是他却轻易放徐海归来,那就说明他已经有恃无恐......!”

    胡鑫和徐海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互相对视一眼,徐海已经问道:“大哥,你是说,他同意延迟三日,另有居心?”

    “咱们在拖时间,他也在拖时间。”徐庆脸色已经微微泛白,“本官一直以为他拖延时间的目的,是等后面的援兵,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人出现在门外,禀道:“启禀大人,在其他各门之外,发现了西北军的游骑兵.....!”

    胡鑫皱起眉头,徐庆却已经哭丧着脸道:“不好,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大哥,到底如何?”徐海也是心中紧张,“你倒是说清楚啊。”

    “楚欢果然是狡诈多端。”徐庆跺脚道:“本官刚刚想起事情不对劲,他就已经先下手为强,你们可知道出现在城外的游骑兵是作何之用?”

第一七七九章 急行军

    胡鑫毕竟也不是愚笨之辈,此时隐隐明白什么,脸色微变,失声道:“大人,难道......难道西北军的目标,并不是我们?”

    徐庆苦笑道:“西谷关距离此处,不过三日路途,如果西北军的目标是直取通州,即使骑兵先到,后面的步军和辎重部队也不会速度太慢,已经过了一天时间,后面的部队此时应该已经上来。可是此刻不见他们后面援兵的踪迹,只有这几千起兵在城外扎营......!”

    徐海此时脸色更是有些泛白,在旁并不言语。

    “原来如此。”胡鑫终于明白过来,“楚欢关心我们是否派出求援信使,便是希望我们的援兵来救......他不担心咱们求援,就只担心咱们没有派人出去。”皱眉道:“那楚欢为何装模作样,答应我们的条件,要拖延三天,而且还将徐海放回来?”

    “只因为他也要让我们放松警惕。”徐庆道:“他希望我们全力守城,等待援兵,希望以此迷惑我们......城外的游骑兵,当然不是为了查看地形,而是为了将我们堵死在城里,他是担心我们会再派人出城送信......!”

    “楚欢果然狡诈。”胡鑫握拳道:“他故意引兵城下,并不是想打下通州,而是想以此为诱饵,将咱们的援兵引诱过来.....!”

    徐庆神情凝重:“卫统制和总督大人对这边的情况并不了解,我们派人求援,他们定以为楚欢的目标真的是通州......!”急道:“胡千户,如果不出意外,咱们的信使此时应该已经将求援信送达,卫统制和总督大人也必定会发兵来援,你......你可否派人出城,飞马报信,让他们提防楚欢使诈。”

    胡鑫皱眉道:“大人,派人出城,不是难事,可是.....可是要想送信出去,绝非易事。楚欢既然想要引诱援兵,必定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如今四门都已经被他们盯死,城门处的一举一动,定会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他们多是骑兵,一旦被发现,立时就能被他们追上。”

    “这可如何是好。”徐庆焦急万分,急得直跺脚:“一旦援兵有失,且不说咱们罪责不小,到时候通州无援,根本不是西北军的敌手......!”

    胡鑫想了一下,才道:“大人,或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却不能十拿九稳。”

    “哦?”徐庆急道:“胡千户快说。”

    胡鑫凑近徐庆耳边,低语几句,徐庆微微颔首,道:“当下也只能如此了。”低声道:“胡千户,此事便由你去安排。”

    胡鑫拱了拱手,这才退了下去。

    徐庆看上去颇有些疲惫,瞧了徐海一眼,见徐海脸色不好看,皱眉道:“你有话说?”

    徐海犹豫一下,才道:“大哥,你......你派小弟去见楚欢,是否并不确定小弟能够回来?”

    “此时说这些做什么?”徐庆道:“你不是安然无恙吗?”

    徐海道:“如果不是楚欢有恃无恐,故意放我回来,一旦被他挟为人质,三日之后,你不能信守承诺,我这颗人头,是否就要身首异处?”

    徐庆冷下脸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我虽只是堂兄弟,却也是兄弟。”徐海有些恼怒道:“你既然明知此行凶险之极,我甚至一去不回,为何......为何还要派我去送死?”

    “你这是在向我问罪?”徐庆沉着脸:“且不说你现在还好好活着,就算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精忠为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能有今日,都是我一手提拔,不过是做了点小事,便如此不甘?”挥手道:“还不退下!”

    徐海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转身便走。

    无论是城内的守军还是城外的西北军,双方都没有任何大动作,只有西北军派出的游骑兵,在通州城四面神出鬼没,城头守兵时不时地瞧见三五匹快马从城下飞驰而过,又偶尔瞥见城外的远处,时不时地有一群游骑兵如同鬼魅般时隐时现。

    西北军已经在城外扎营,近百顶帐篷密密麻麻,天黑之后,篝火便已经点燃起来,无数篝火宛若点点星辰,散落在西北军营地四处。

    城头之上,胡鑫领着一群人悄无声息出现,城外一片漆黑,胡鑫站在城垛边上扫了片刻,这才回头,微微点头,从后面便即上来一人,此人一身黑衣黑裤,旁边早有人上前在他的腰间系上了绳子,胡鑫低声向此人道:“出城之后,一定要小心谨慎,要尽快买到一匹马,然后迅速去找卫统制,告诉卫统制,楚欢攻打通州城,很有可能是围点打援,引诱援军,卫统制有了准备,西北军便不能得逞......!”

    “小的明白!”

    “事成之后,定有重赏。”胡鑫低声道:“要小心西北军的游骑兵,他们在城外出没,神出鬼没,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

    此时绳子已经困在那人身上,那人拱了拱手,从城垛边爬下,兵士们拉着绳子,小心翼翼将那人放了下去,这绳子极长,那人落地之后,自己解开绳子,很快就淹没在黑暗之中。

    “千户大人,已经派出了六个弟兄。”边上有人轻声道:“西北军的注意力主要在城门,应该想不到咱们会从城墙放人下去。”

    胡鑫神色冷峻,双手搭在城垛上,望着漆黑的城外,一脸凝重。

    这一夜,胡鑫便在城头渡过,一夜连续巡查各处,疲惫之下,便靠在城头的墙垛边睡下,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千户大人......千户大人......!”

    胡鑫惊醒过来,第一时间去抓自己的佩刀,睁开眼睛,却见到两名兵士正一脸惊恐地站在边上,他先是一怔,随即爬起身来,向城外望过去,清晨时分,空气清新,城外一片死寂,身边一人已经道:“大人,您......您去城门那边瞧一瞧!”

    胡鑫皱眉道:“怎么了?”

    兵士互相看了看,却都是低下头,不敢多说,胡鑫却是快步顺着城墙往城门那边过去,片刻之后,到得城门处,便见到城头上已经聚集了大群人,正在议论纷纷,胡鑫过来之时,众兵士纷纷散开,已经有人指着城下道:“千户大人,您看......!”

    胡鑫瞧过去,脸色已经沉下来。

    只见到距离城门不过数里之外,两道人影清晰可见,前面人影一字排开,互信扫视一眼,便识出共有六人,而且虽然看的模糊,可是胡鑫却还是一眼便即认出,那六人全身黑衣黑裤,正是自己昨夜派出的信使。

    看到六人竟然一个不少地出现在城下,胡鑫眼角抽搐,在那六人之后不远,却是十多名西北骑兵,众骑兵看到城头静下来,却都一言不发,调转马头,拍马离去。

    那六人面面相觑,却是往城门这边过来。

    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可是胡鑫却感觉自己呼吸急促,昨夜他派出这六人,从六个地方顺着城墙秘密出城,可是却被西北军一个不漏地逮捕回来。

    毫无疑问,西北军是完全将通州城控制在手中。

    “完了......!”胡鑫喃喃自语,“这次要出大事了......!”

    ......

    ......

    长枪如林,夜空点点星辰,却不足以照亮兵马的道路,卫天青自梁州出兵,一路之上,几乎是毫不停歇,连续两天行军,在清晨时分,便可进入通州境内,进了通州境内之后,以当前的速度,一天一夜必然可以赶到通州城。

    卫天青只担心在援兵抵达之前,通州城便已经被攻破。

    通州城的战略位置,卫天青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城破之前,抵达通州城下。

    全军上下都是寂然无声,只是庞大的军团,还是惊醒了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起,盘旋不肯离去,烽烟已起,鸟儿也有些不安,它们看多了人类的厮杀,多少也知道,大地要被鲜红的血液充斥,娇嫩的青草也要被马蹄践踏,可转瞬之间,却又被尸骨灌溉,更加茁壮成长。

    众兵士脸上少了出兵时的兴奋,多了一丝疲惫。

    他们日夜行军,两天两夜下来,已经是人困马乏,这时候倒不想打仗,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就算没有行军帐篷,只要露天睡上一觉,那也已经是极大的享受,只可惜军令如山,卫天青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全军将士不但不敢停下,连速度也不敢慢下来。

    卫天青心急如焚,其实却也在行军之上创造了一个不小的奇迹,自梁州出发,便是速度极快,通常情况下也要四天的时间,可是以现在的速度,三天必然可以赶到。

    “统制大人......!”一骑跟上来,乃是卫天青麾下一名卫将,看上去也有些疲惫,“前面就是柳子河,是否让大家在河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卫天青微皱眉头,卫将忙道:“大人,咱们是要去与西北军厮杀,西北军以逸待劳,咱们若是疲军上阵,事倍功半......!”

    卫天青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麾下将士都有疲态,心知卫将所言不差,就这般疲惫行军,即使有军令,但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速度只能是越来越慢,稍作歇息,让全军将士稍作歇息,保持体力却也是当下必要之事。

    卫天青自然知道柳子河,柳子河其实只是一条支流小河,河水最深处也不过到腰间,大片地方都只是齐膝深,算不得什么屏障,不过却可以在柳子河补充饮水,毕竟天气闷热,连续行军,饮水必不可少。

第一七八零章 洪流

    西山军赶到柳子河河畔的时候,已是深夜,潺潺河水自西向东流淌,蜿蜒如蛇,最宽处有几十数丈之宽,而最狭窄处,不过十来丈之宽,这条河并不规则,乃是一处天然河流,河水并不深。

    卫天青赶到河边,看着潺潺流淌的河水,其实这条河他已经走过许多次,河面之上,其实有多处简陋的浮桥,平日里人们来往,都是从浮桥之上走过。

    不过今次上万兵马渡河,若是列队顺着浮桥而过,只怕到了明天晚上也未必能够尽数通过,好在这河水不深,便是骑兵也能够骑马渡河,步兵亦可以淌水而过。

    水流潺潺,流淌不息,所以河中的水质却也是十分清澈。

    “传令下去,先渡河,渡河之后,原地歇息一个时辰。”卫天青吩咐道:“就地补充饮水.....各部自行过河,渡河之后,再行集结。”

    手下诸将立刻传令下去。

    虽然河水不深,可是上万兵马渡河过去,却也并不一时半会便能够完成,将士们听得命令,便即在岸边分散开来,卷起了裤腿裤脚。

    “骑兵先行过河。”见到兵士们已经准备渡河,卫天青吩咐道:“骑兵过河之后,立刻警戒,步兵再行渡河。”

    卫天青平日里也读过几本兵书,知道行军途中,有些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完全是习惯性地发出命令。

    西山军不过千人骑兵,听得军令,便即率先过河,骑兵与战马素来是同甘共苦,渡河之时,骑兵在前,牵着战马渡河。

    卫天青下了马来,他身着甲胄,看上去十分威猛,抬头望了望天空,星辰点点,回头看着黑压压正在准备渡河的兵马,神情却是颇为凝重。

    这支兵马,大部分都是西山本土招募的兵士,也大都是年富力强,本来许多兵士应该为了一家老小在田地中辛苦耕作,可是乱世当道,这些西山健儿却只能从军行伍。

    卫天青知道,解围通州,这一仗已经是避无可避,他虽然与楚欢结义为兄弟,但是到了今时今日,各为其主,只能在战场兵戎相见。

    他不知道这一战之后,身边这些将士会有多少战死沙场。

    他并未有即刻过河,而是在岸边指挥,避免队伍太过混乱,只是上万人要渡河,自然不可能保持队形,混乱也是在所难免。

    西山军大半骑兵此刻已经渡过了柳子河。

    柳子河流动的河水似乎被过河的大军所凝涩,本来清澈的河水,也早已经是浑浊一片。

    不过卫天青自然不会担心,渡过柳子河,河水流动,很快就会恢复清澈。

    骑兵过河之后,立刻按照卫天青的吩咐,派出了数十名斥候兵,分散侦查。

    步兵等到骑兵过河之后,一声令下,呼啦啦俱都走进河中,兵器甲胄摩擦之声一时间不绝入耳,虽然白天天气有些炎热,但是到了晚上,气温便降下来,河水倒有些冰凉。

    一万多人,要渡过柳子河,没有个把时辰自然是很难尽数渡河,卫天青抬手亲自指挥,尽量让队伍有序,口干舌燥,旁边卫将走过来,递上一只水袋子,道:“统制大人,喝口水般,弟兄们一时半会也难全部过去,您先歇一歇。”

    卫天青接过水袋子,仰首灌了一口,他虽然是统军之将,性情却是豪迈豁达,用手掌擦去嘴上的水渍,在河边一块石头上坐下。

    “统制大人,咱们到了通州城,该如何迎敌?”卫将在边上坐下,轻声请示。

    卫天青道:“总督大人必然也已经派出了援兵,只要通州城能够守住,西北军便是三面受敌,我军可以三面夹攻.....只要通州城没有攻破,着急的便不是我们,而是西北军,我军抵达之后,不用急着发起攻击,只要稳下阵型,立于西北军南面,西北军便不敢轻举妄动。”

    卫将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西北军此次就算兵力不少,但是西北加起来也不过几万兵马,西北三道,幅员辽阔,楚欢必然不敢将西北所有的兵马全都调动出来,他们的人马,也未必在我们之上。”

    卫天青淡淡道:“西北钱粮不足,楚欢不是笨人,知道无法养兵太多,若是兵马太多,军饷钱粮供应不少,必然会闹出兵变,他不会自掘坟墓。你说的并没有错,楚欢虽然控有西北,但是朱淩岳和肖焕章初平不久,西北并不太平,也并非铁板一块,楚欢自然会留下大量兵马镇守西北,以我猜测,此番他若是能够出兵两万,就已经到了极致,根本拿不出太多的兵马来。”

    “两万兵马,却也不是小数目。”卫将轻声道:“而且西北军剽悍善战......!”

    卫天青肃然道:“这一点,我自然明白。此番我们不需要与西北军进行决战,急于决战,对西北军有利,对我们则不利......总督大人必然也会知道这一点,我们只要与西北军僵持下去,西北军出来的兵马越多,便越无法支撑下去......!”

    卫将微微颔首,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我们增援通州,只要给予西北军压力,他们会不战自退?”

    “也是要给通州城士气。”卫天青叹道:“孤城一座,若无援兵,通州城必破,只要我们能够及时赶到,城中军民必然士气大振,也一定会坚守到底。我们的兵力,即使不超过西北军,也应与他们兵力相当,谁都不可能一口吃下对方......!”

    卫将犹豫了一下,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卫天青自然看得清楚,问道:“你想说什么?”

    “大.....大人,楚欢当初也在我们云山当过差,大人对他更是恩义有加.....!”卫将轻叹道:“想不到今日却要.....!”

    卫天青抬手止住,淡淡道:“不讲恩义,只讲兵略。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

    卫将点点头,便在此时,却见到卫天青双眉一紧,卫将见状,忙问道:“大人,怎么了?”

    “你听?”卫天青闭上眼睛,侧耳聆听,卫将一怔之间,尚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却见到卫天青豁然站起身来,朝向西边望过去。

    “大人.....!”

    “不对......!”夜色之中,卫天青双拳握起,“声音不对,好古怪的声音......!”

    此时全军正在迅速过河,近半数兵马已经通过。

    便在此时,却听到西头传来惊呼声:“不好啦,不好啦......!”

    卫天青脸色骤变,跑到战马边上,飞身上马,一抖马缰绳,便往西边冲过去,只是岸边到处都是等着过河的兵马,战马虽然神骏,却是难以前行。

    “水......水......发大水了......!”西边传来惊恐之声,很快便迅速蔓延开来,不少渡河的兵士不明情况,听到叫声,纷纷往西边望过去。

    柳子河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西山将士,此时已经有耳朵灵敏的听到西边传来极为古怪的声音,轰隆隆宛若万马奔腾一般。

    “上岸,上岸......!”卫天青脸色已经大变,拔出佩刀,厉声高叫:“都快上岸,有人决堤......!”

    几十丈宽的河面上,蹚水声不绝入耳,卫天青声音虽然响亮,却只是附近兵士听见,大部分兵士甚至没有察觉到西边传过来的声音,依然在蹚水过河。

    只是那宛若雷鸣的声音很快便清晰起来,河岸两边的兵士此时都已经有所察觉,目光都纷纷往西边望过去。

    本来平静的柳子河西面,滚滚洪水如同万马奔腾,汹涌而来,最西边蹚水过河的兵士们惊呼声中,滚滚洪浪瞬间便即打过来,一瞬之间,便将大片兵士卷入其中。

    “上游决堤了......!”岸边终于有人大声惊呼:“快上岸......!”

    河里的兵士们几乎都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料到,本来平静宁河的潺潺河流,竟然在片刻之间会卷出如此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

    洪水无情,倾斜而来,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万物生灵显得异常渺小,滚滚洪流片刻间便张口大口疯狂吞噬,本来就不算齐整的队形,一瞬间更是散乱不堪,刚刚下河的兵士急忙回头,可是身后却又是正准备渡河的同伴,一时间拥挤成一团,快要抵达对岸的兵士听到那奔腾如虹的洪水之声,魂飞魄散,拼命往前挤,一时间你推我挤,乱作一团,许多人被挤倒在水中,生生被踩死。

    卫天青自然清楚,倾斜而来的洪流,当然是因为上游决堤,可是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想为何上游的堤坝会断裂,拼命嘶吼,令兵士迅速上岸。

    隆隆洪流声、嘶吼声、惨叫声、尖叫声,甚至是战马因为洪水到来惊恐发出的马嘶声,连成一片,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洪水迅速冲击过来,大片的兵士被卷在水浪之中冲下去,兵士们都是手持长枪大刀,此时卷在一起,长枪大刀误伤无数。

    “呜呜呜!”

    夜色之中,混乱的叫声之间,猛然间传来低沉的号角之声,号角之声宛若地狱群鬼发出的哽咽之声,卫天青握着刀,心下吃惊,转了一圈,却已经察觉到,那号角之声,似乎是从对岸传过来,又似乎是从身后传过来。

    便是一瞬间,卫天青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上游就算决堤,也绝不可能如此之巧,在西山军过河之时突然袭来,这明显是有人算计好。

    “中了埋伏!”卫天青心中已经明白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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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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