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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一七章 免费午餐从未有

    薛怀安点头笑道:“如果西北上下,都是高先生这样的报国之心,何愁西北不太平?”

    高廉叹道:“部堂大人,今rì得见尊严,是咱们的福分。其实……!”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住,脸上满是为难且无奈之sè。

    薛怀安问道:“高先生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高廉苦笑道:“部堂大人,在座诸位都是一心报国之辈,我们也都是卯足了劲,想要为西北重建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可是有些人对我们却是多有误会……!”

    “高先生何出此言?”

    高廉道:“不瞒部堂大人,当初不少人对我们颇有微词。草民家中确实修有粮仓,那里的人们都知道,一旦遇到灾荒之年,草民也是尽心救灾,从来不小气。我高家在青州已经延续了数代人,都是兢兢业业,这才积攒些家财,家里的一砖一瓦,甚至是一颗米,都是我高家用几代人用血汗换来的。”

    薛怀安微微颔首。

    自古至今,每朝每代都是少不了这些士绅乡宦,他们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势力,几乎遍及帝国的各行各业,cāo控把持。

    帝国的根基是百姓,但是联系朝廷与百姓之间的枢纽,便是这些地方士绅,朝廷的命令想要传达到各州各府各地实施,没有这些乡绅,几乎难以实施下去。

    想要成为一地士绅,当然不可能异军突起,在当地建立势力人脉,拥有庞大的财富和影响力,自然是需要数代人的累积,能够成为一地乡绅,几乎都是居住当地年头极久。

    “可是却有人说,打仗的时候,咱们这些地方士绅只想着自己,自私自利,守着家当粮食,不支援军队。”高廉长叹一声,苦笑道:“甚至还有人说,咱们是靠了朝廷才有今rì,当帝国有难之时,咱们这些人却根本不顾帝国的死活,部堂大人,这些话,每一个字,就像一根针,刺穿了我们的心,让我们心疼啊。”

    他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便有不少鲜衣锦带的士绅豪贾们摇头叹息,瞧他们的表情,就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高廉继续道:“可是他们那些人哪里知道,我们这般做,正是全心全意为了帝国。草民敢问大人一句,如今西北重建,首要的事情,便是恢复百业,士农工商,其中最为重要的又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便是农业,田地荒芜,满目苍廖,不种粮食,吃什么?草民敢问,朝廷会不会运来大批的粮种,足以让西北百姓重新耕种?”

    此时所有人都瞧着薛怀安。

    薛怀安皱起眉头,他当然清楚,战后重建,首要的就是要恢复生产,民以食为天,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就是要让荒芜农田重新耕种,可是要耕种农田,除了耕种的工具,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足够的粮种。

    如今西北百姓莫说粮种,便是口粮也无法供应。

    至若朝廷,薛怀安可不觉得能够有粮种支援西北。

    帝国的四大粮仓,已经有一半已经空荡荡,河北青天王作乱,各道流匪肆虐,百姓逃离,粮食收成直线下降,朝廷手里的粮食,不但要用于平定青天王,如今还多了声势更为浩大的天门道,薛怀安虽然不清楚户部具体的情况,但是心中也清楚,西北要重建,本就是困难无比的事情,朝廷恐怕很难有过多的jīng力来理会西北的重建。

    但是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薛怀安只能保持平静道:“朝廷总会想办法的。”

    “部堂大人,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我们都是能够理解。”高廉大义凛然道:“咱们这些人,一早就想到朝廷的难处,所以当初才会守住粮食,我门仓里的粮食,绝不是为了留在那里发霉生虫,我们是为了留下粮种啊!”

    薛怀安双眉一展。

    楚欢见到高廉大义凛然的样子,又听他慷慨陈词,倒是心中大为疑惑,按照高廉话中的意思,倒似乎是想着将仓里的粮食拿出来当做粮种,只是楚欢却并不相信,这些人当真舍得将粮食贡献出来?

    如今在西北,粒米粒金,珍贵无比,这些士绅豪贾将价比黄金的粮食贡献出来,确实是让人难以想象,楚欢总感觉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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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怀安此时却是饶有兴趣问道:“高先生的意思,你们愿意将粮食拿出来当做粮种?”

    “正是如此。”高廉点头道。

    薛怀安扫视四周,问道:“诸位也都是高先生这样的想法?”

    众人纷纷道:“部堂大人,咱们这次来,本就是要与余老将军商议此事,只是老将军身体欠佳,我们才想着与总督大人商谈此事。”

    朱凌岳笑道:“部堂大人,高先生他们确实是因此而来,下官不敢妄自做主,老将军身体又不好,此事本想缓一缓,看看朝廷的意思,恰好部堂大人凯旋而归,下官本想回头再与部堂大人禀报,只是高先生心情着急,今rì却在酒宴上谈起此事。”向高廉道:“高先生,今rì是接风宴,部堂大人一行风尘仆仆,这些事情,还是回头再说。”

    高廉立刻显出惶恐之sè,躬身道:“部堂大人,是草民鲁莽,还请大人降罪!”

    薛怀安摆手笑道:“这是国家大事,你们心忧国事,为国分忧,应当奖赏,怎会有罪?”向朱凌岳道:“总督大人,高先生他们如果真有这样的心思,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啊。西北如果生产得不到恢复,粮食没有着落,接下来数年之内,西北都将陷入饥荒之中。”向高廉道:“此事我返京之后,会向圣上禀明,只是……高先生的粮价,应该不会太高吧?”

    “粮价?”高廉一怔。

    薛怀安笑道:“高先生与诸位总不会将粮食白白送出来吧?”

    薛怀安当然也不相信这些乡绅豪贾会无偿地奉献粮种。

    他毕竟也是久经市面之人,这些乡绅豪贾能将粮食卖出来当做粮种,就已经很不错,薛怀安可没指望这些人会白白送出粮食,却不取回报。

    高廉闻言,已经笑道:“部堂大人所言正是,我们的粮食,不需要朝廷一两银子!”

    薛怀安这次还真是错愕了,便是楚欢,也觉得匪夷所思。

    薛怀安是礼部尚书,朝廷重臣,而且此时是在数百人的宴席上,高廉当然没有胆子开玩笑,但是他这话,却也未免匪夷所思。

    难道这些士绅豪贾,真的一个个都是活菩萨转世,来解救苍生?

    若说有三两个这样的人物出来,已经是让人惊讶,可是济济一堂,这里的士绅那可是不在少数,如果真的都是活菩萨,真菩萨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薛怀安怔了一下,终于道:“高先生,本官平时也喜欢说笑几句,可是……这事关国事,可容不得半句玩笑!”

    “草民怎敢拿国事开玩笑。”高廉急忙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也是在座诸位商量的结果,绝不敢有丝毫的玩笑。”

    “好!”薛怀安立时拍手,“高先生,你们对帝国的忠诚,本官已经清楚,圣上如果知道,定会大大的奖赏你们。”端起酒杯,“来,诸位,本官为你们的一片赤诚,敬诸位一杯!”他此时心中还真是有些兴奋,西梁出使,虽然没有娶回西梁公主,但是该做的事情也差不多完成,本就是功劳不小,如果此番顺路又解决了西北恢复生产的问题,即使在此事上算不得首功,可是终究参与进来,自己的功劳也多少有一份,带着双份功劳回京,必定是大为风光的事情。

    高廉忙起身来,道:“部堂大人,草民的话还没有说完!”

    楚欢心中冷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样简单。

    薛怀安本来还兴致勃勃,听高廉这般说,顿时冷静下来,笑道:“你继续说!”

    高廉没有直接说下去,而是瞧着朱凌岳。

    朱凌岳咳嗽一声,这才向薛怀安笑道:“部堂大人,高先生的意思,他们也都是大户人家,家眷众多,而且还有家仆佣工,都是要吃饭的。”

    薛怀安道:“朱总督,有什么话,开诚布公说来。”

    “是这样的,他们的意思,愿意拿出粮食作为粮种,而且可以让百姓耕种。”朱凌岳含笑道:“只是他们有个要求,出多少粮,租多少地!”

    薛怀安一时还没听懂,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西北经过战乱,特别是西关道,处处荒芜,各州更是被烧杀劫掠一空。”朱凌岳叹道:“高先生他们想出一个法子,他们愿意提供粮种在西关道耕种,而且不需要朝廷一两银子,他们只希望等到粮食丰收之后,获得一部分收成。”

    薛怀安毕竟也是有头脑的人,明白过来,看向高廉,问道:“高先生是这个意思?”

    高廉道:“一切还凭部堂大人做主。我们是有粮出粮,出的粮多,耕种的土地也就多,等到丰收之后,除了缴纳朝廷赋税之外,剩下的粮食,我们愿意负担耕种百姓的生活,让他们丰衣足食,绝不会让西北出现饥荒之像。”

    薛怀安轻抚长须,神情淡定,道:“本官明白了,高先生和在座诸位,是准备收租收到西关道来,不知本官所言对不对?”

第六一八章 别有居心

    高廉一怔之后,立刻陪笑道:“大人误会了,我们也并非是为了收租,而是为了来年继续储存粮种。”

    薛怀安哈哈笑道:“高先生很会说话啊。”

    “部堂大人谬赞了。”高廉忙道:“草民是最不善言辞的,若是有失礼胡言之处,还请部堂大人降罪。”

    薛怀安靠在椅子上,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高廉身上,问道:“高先生和诸位愿意拿出库存的粮食作为粮种,在荒芜的西关道土地上耕种,这倒也是不是不可能。不过你们也清楚,西关道的土地,不少也都是有主之地,他们会同意你们进入西关道?”

    西北三道,天山、北山、西关三道,共有九州之地,其中西关道面积最大,下辖四州之地,分别是甲州、越州、贺州、金州。

    西梁人攻入西北,实际上真正遭受大肆破坏的,乃是西关道,西关四州,越州、贺州、金州都是被完全占领,而甲州亦有大半地区备战。

    西梁攻入秦境,算得上是一场闪电战,进军速度惊人,虽然西关的百姓有不少撤离,但是却有许多人还是来不及撤退,即使有及时撤走的,货物家财却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带走。

    特别是西关道各州的士绅豪贾,他们在各州都是有着自己的资财,西梁人猛然攻来,许多士绅豪贾根本无法将自己的资财转移,大都是落入了西梁人的手中,只有极少数的士绅豪股,带着有限的财物撤走,大部分的士绅豪股,家财一空,甚至连xìng命也丢了下去。

    高廉是北山道士绅豪贾的代表,实际上今rì宴会上,前来参加宴会的,主要就是北山和天山两道的士绅豪贾代表。

    西关道地方门阀阶层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天山、北山两道的地方门阀自然是看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虽说西北地方门阀比之关内以及关东门阀的凝聚力要强上不少,一旦遭受外来势力的侵扰便会团结在一起,但是这并不表明西北门阀之间便没有矛盾。

    实际上在西北三道,西关道地方门阀一直都是实力最强,在大战发生之前,西关道一直都是西北的经济政治中心。

    如果没有这场大战,北山和天山的地方门阀自然不会对西关有什么妄念,可是在这次大战之中,西关道的地方门阀遭受到了毁灭xìng的打击,北山和天山自然会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遇,联合起来,迅速地将势力发展到西关道土地上。

    楚欢对地方门阀了解的不多,在他看来,只以为这是高廉这帮人想要趁机牟利,但是薛怀安心中却是一清二楚,知道此事可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出粮收租,这是天山和北山两地门阀准备大举趁机大举渗透西关道。

    旁边已经有人说话道:“部堂大人,西关道如今百废待兴,如果西关道的士绅们能够拿出粮种来,我们自然会以他们为先。如果他们拿不出粮种,朝廷自然也不会任由西关道的田地荒芜。”

    “是啊,部堂大人,土地不耕种,就没有粮食收成,没了粮食,西北上下又吃什么?”旁边立刻有士绅附和道:“这老百姓填不饱肚子,只怕是要闹出祸事的。”

    四下里顿时一片sāo动。

    薛怀安皱起眉头,他本以为这场宴会当真是为了给自己接风,此时却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士绅门阀花了银子置办这场接风宴,还真是没安什么好心。

    朱凌岳瞧见薛怀安脸sè不好,抬起手,示意众人静下来,这群士绅对朱凌岳还真是很给面子,朱凌岳双手一抬,众人很快就静了下来。

    楚欢看在眼中,心中却是明白,这朱凌岳一方总督,在西北的影响力确实不低。

    薛怀安靠在椅子上,凝视高廉,倒也保持了淡定之sè,含笑问道:“高先生,你刚才说的我还没有听清楚,你说粮食收成之后,怎样一个安排?”

    高廉立刻道:“部堂大人,我们是这样想的。草民如果能够拿出五十亩地的粮种,那么就可在西关道租种五十亩荒地,除了应缴纳的赋税之外,我们会雇佣缺衣少食的农民,让他们耕种我们的土地,我们会保证他们衣食无忧,安心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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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一人道:“部堂大人,西北的境况你也看见了,想要恢复过来,并非朝夕之间的事情。如今已经入秋,今年的收成,那是指望不上了,要到来年才能耕种,所以我们还希望朝廷能够免除西北三年赋税,三年之后,西北会尽心上缴赋税。”

    薛怀安又问道:“那你们准备租种多久?”

    “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恢复西北的生产,如果朝廷能够供给粮种,我们便不再租种。”高廉道:“当然,如果西关道的士绅能够提供粮种,我们也可以退出西关道,将土地让给他们。”

    楚欢闻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当然是嘲讽的笑容。

    他便是在不懂,此时也明白高廉这句话乃是大大的陷阱。

    按照高廉所言,北山、天山两道士绅门阀提供粮种,进入西关道,名义上是租种土地,实际上就是趁机掠夺西关的土地。

    他们声称朝廷如果发下粮种,便会中止租种,但是要朝廷提供粮种,那又是何等的困难。

    这当然不是朝廷不愿意提供粮种,而是在目前的形势下,朝廷只怕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朝廷的国策,当然是先关内再关外,楚欢身在户部,对于国家的财政其实也是颇有几分了解,如今国库空虚,钱粮都是严重缺乏,因何造成这样的状况楚欢心中明白,不愿意多想,但是这种境况的结果,必然导致帝国将无法应付国内发生的诸多变故。

    西关道数州荒芜,钱粮被西梁人劫掠一空,想要恢复西关道的农业生产,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当然是空前的庞大。

    人力倒是并不担心,只要给老百姓吃饱肚子的希望,他们可以任劳任怨,甚至能够忍受各种压迫。

    但是物力方面,以帝国目前的状况,肯定是无法提供。

    大批的生产工具,数目庞大的粮种,对于国库空虚的帝国来说,直接由帝国提供这些物资,已经是极为不现实的事情。

    至若高廉所说如果西关道的士绅豪贾能够提供粮种,他们也可以退出西关道,这当然更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话。

    不可否认,西关道士绅门阀虽然遭受了毁灭xìng的打击,但也并不是说再没有西关道门阀的存在,这场大难之中,终究还是存留了一些门阀。

    但是十之存一二的西关道门阀,早已经没有了战前的雄厚实力,所剩无几的西关道门阀,也必将遭受北山、天山两道门阀的联合打压。

    他们当然不可能让西关道门阀东山再起,更不可能让西关道门阀积有粮种,以图东山再起。

    楚欢明白这个道理,他更明白,西北门阀,实际上就是趁着国难当头,朝廷最为虚弱的时候,趁火打劫。

    如果朝廷真的接受了西北门阀这样的要求,那么天山、北山两道门阀很快就会吞并西关,而且他们以租地为名义得到西关道土地之后,实际上就是变相占有,对于这些人来说,吞进肚子里的东西,想要他们吐出来,那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薛怀安一开始还以为是桩天大的好事,还以为天上有一块大馅饼落在自己头上,给与自己立功的机会,谁知道搞到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乃是一等一的大事,涉及到西北重建、涉及到地方门阀的利益,涉及到门阀之间的争斗,他当然不愿意卷入这场纷争之中,抚须笑道:“本官年纪大了,脑子有些糊涂,这事儿看来还是要向朝廷禀明,到底怎样处置,还要圣上下肢。”

    “自然自然。”高廉含笑道:“我等也是希望部堂大人能够在圣上面前谏言,为了西北重建,我等愿意尽心竭力为朝廷效命。”

    朱凌岳终于咳嗽两声,道:“高先生,诸位,本官不得不说两句,你们今rì可是主次颠倒了。西北重建当然是大事,但是今rì的接风宴,可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部堂大人带着使团一路奔波,辛苦劳顿,咱们今rì不谈他事,只要为部堂大人一行接风洗尘。”

    高廉立刻告罪,第一个起身来,双手端着杯子,躬着身子向薛怀安谦恭道:“部堂大人,西梁人狼狈而退,我西北重得太平,这一切都是因为使团千里迢迢远赴西梁,如果不是部堂大人和使团上下,西北如今恐怕还是狼烟滚滚,我西北上下,感激部堂大人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便在此时,却听得旁边一声冷哼。

    这一声冷哼看起来是故意而为之,似乎就是想让人听见,只是这一声冷哼显得很不协调,听到这声冷哼之人都瞧过去,却见到就在正桌隔壁的一张桌子上,一名身着甲胄的武将正端着杯子自顾自饮,脸上满是怪异之sè,那一声冷哼,正是此人发出。

第六一九章 酒疯

    楚欢冷眼旁观,见那人五大三粗,皮肤黝黑,满脸横肉,手中的酒杯竟是比一般人要大上不少,在他手边,短短时间,竟然已经有了数只东倒西歪的酒壶,看来方才这边谈话之间,这名武将已经一声不吭地饮了不少酒。

    朱凌岳微微皱眉,高廉怔了一下,但如此场合,这一声冷哼虽然明显充斥着不屑,不过却也无人去理会。

    朱凌岳也已经端起酒杯,起身道:“诸位,部堂大人劳苦功高,今rì能在北原城驻息额,亦是我等之荣幸,诸位共同举杯,同敬部堂大人一杯。”

    众人再次纷纷站起,薛怀安端杯而起,含笑正要说话,猛听得“哇”的一声,隔壁桌子那名武将竟是突然间呕吐出来。

    他这一吐,只朝着桌子上吐过去,脏污顿时全都喷在桌上的佳肴之上,桌上的众人都是霍然变sè,忙不迭地站起来,散开过去。

    四下里的众人也都是变了眼sè,一个个目瞪口呆。

    那武将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左右瞧了瞧,一脸醉态,咧嘴一笑,看着从桌子上起身散开的众人,笑道:“都是嫌我脏?nǎinǎi的,没有老子和弟兄们浴血.拼杀,你们吃的就是这东西。”

    朱凌岳缓缓放下酒杯,沉声道:“东方信。你干什么?”

    武将东方信听到朱凌岳声音,转过身来,醉醺醺看着朱凌岳,咧嘴笑道:“啊,总督大人,末将……末将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那就不要喝了!”朱凌岳沉着脸,“来人,先扶东方统制下去歇息!”

    便有两名参加宴会的将领上前来,要扶东方信下去。

    东方信一把推开这二人,皱眉道:“总督大人,为什么赶末将走?末将……末将要留下来饮酒!”

    “你不是不胜酒力吗?”朱凌岳冷着脸:“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不胜酒力也要喝。”东方信摇摇晃晃,伸手拎起一只酒壶:“末将已经好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那次西梁人一刀砍过来,只差那么一寸就要了我的命,我当时……当时就想,要是能够喝口酒再死,那就死得其所了。”他摇晃着走到桌子边上,咧嘴笑道:“还好没死,今天好不容易借着使团的光,在这里喝几杯,总督大人不能赶我走……!”

    高廉笑眯眯过去,扶着东方信:“统制大人,没人赶你走,今rì什么都缺,就是美酒不缺,统制大人想要喝多少,咱们就有多少。”

    东方信却根本不给高廉面子,一把推开,皱眉问道:“你是谁?”

    高廉尴尬笑道:“草民高廉!”

    东方信睁着铜铃般的牛眼,盯着高廉:“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

    “你要敬酒,你要敬薛部堂酒……!”东方信摇晃着身体,“你为何要敬他酒?”

    薛怀安皱起眉头,朱凌岳更是厉声道:“东方信,你醉了,退下去。”

    东方信摇头道:“末将不退,末将……末将就问他一句话,他为何要敬部堂大人酒?”

    高廉勉强笑道:“薛部堂领着使团,不辞辛劳,远赴西梁,让我西北太平无事,这……这自然要敬部堂大人,以表我西北上下感恩之心。”

    “哦?”东方信哈哈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你是说部堂大人出使了一趟西梁,西梁人就狼狈而退,是不是这个道理?”

    高廉尴尬道:“这个……!”

    “原来西梁人是薛部堂的使团打退的,我东方信今天才知道……!”东方信大声道:“原来……原来西北数万将士都是白死了,他们……他们都不知道,只要朝廷派出使团,就能击退西梁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众人闻言,都是变sè。

    薛怀安亦是脸sè难看,他一开始还不明白这东方信缘何发酒疯,只是越听越不对劲,听到这里,却听出东方信的话锋中充满了嘲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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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东方信一声冷哼,薛怀安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时候却已经明白过来。

    东方信摇晃着走到桌边,一只手竟是搭在了楚欢的肩膀上,酒气熏天,咧嘴笑道:“你就是……你就是楚副使吧?恭喜你,你……你这次回京,一定会得到大大的封赏……听说你这官当的好,进京没几个月,就进了户部,还封了子爵……这次又做了使团的副使,你们使团打退了西梁人,楚副使居功至伟,回京之后,是不是又要封侯啊?”

    楚欢脸上没有恼意,甚至带着一丝微笑,抬起手,将东方信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拿起,然后放开,随后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肩头,就像肩头粘上了灰尘,很随意地拂去灰尘一般。

    东方信一怔,眉头锁起来,再一次将手搭在楚欢的肩头,问道:“楚副使,莫非你的肩膀碰不得?”

    楚欢笑道:“东方统制醉了!”再次探手,要将东方信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拿下去,孰知他的手尚未碰到东方信,东方信手腕子一扭,却已经来扣楚欢的手腕子。

    楚欢反应速度却是极快,东方信手腕子翻转之时,楚欢的手腕子也瞬间翻转,东方信没能扣住楚欢的手,楚欢却已经结结实实扣住了东方信的手,一只手指不动声sè按住了东方信的脉门,起身来,笑道:“东方统制,要不要我送你出门?”

    东方信心中有些吃惊,楚欢看起来貌不惊人,但是手上的功夫却出乎他的意料,此时被楚欢扣住手腕子,想用力挣脱,可是楚欢的手却如同铁箍一样,他一抽,竟是没能抽出来。

    轩辕胜才坐在楚欢邻座,此时也是恰到好处地起身来,一只手探出,抓住了东方信另一只手,似笑非笑向楚欢道:“要送东方统制出门,何劳大人,末将来送他出去!”

    东方信两只手顿时都被扣住,而且这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掐住了他的脉门。

    东方信脸上已经变sè,朱凌岳却已经沉声道:“来人,拉他下去!”

    旁边那两名武将再次上来,楚欢和轩辕胜才互视一眼,不动声sè中,已经将东方信双手交给了两名武将,两名武将拉着东方信手臂,便要下去。

    东方信兀自接着酒意大声道:“拼死拼活,莫说加官进爵,连吃喝都成问题,反倒是有些人,仗着混迹京城,背后有靠山,放个屁也是功劳……老子就是不服……!”他大叫声中,两名武将已经连拉带拽将他拉出了席凤楼。

    这东方信这样一闹,席凤楼众人都是尴尬无比,朱凌岳已经招手叫过一人,道:“你去看着他,等他醒了之后,立刻给他四十军棍,再让他给楚大人道歉!”

    楚欢笑着摆手道:“不必不必,东方统制也不过是多喝了几杯而已,他的话,我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朱凌岳微微颔首,向薛怀安道:“部堂大人,东方信是禁卫军统制,西梁人打过来之后,下官领着他上前线,他的两个兄弟都是战死沙场,心中难免悲痛,最近又是整rì饮酒,脑子都变得糊涂了,还望部堂大人宽恕他。”

    薛怀安叹道:“也是jīng忠报国的勇士,本官又怎会怪他?”

    楚欢脸上带着淡定的笑容,心中却是冷笑,这东方信看起来确实多喝了几杯,但是绝对没有到不分轻重的地步。

    东方信无疑是借着酒劲发酒疯,他话里行家,实际上就是嘲讽使团根本没有任何功劳,西梁人撤退,无非是因战之功而已。

    高廉此时也打圆场笑道:“楚大人的名声,草民也是听过的。听说楚大人出自云山府,曾经更是文花夺魁,在云山府传扬一时,今rì借此机会,楚大人不妨做几首诗词,也让大家开开眼界,不知楚大人意下如何?”

    楚欢含笑看着高廉,问道:“高先生是想让本官给你献艺吗?”

    高廉一怔,眯起眼睛,道:“不敢不敢。只是听闻楚大人乃是一代才子,今rì得见,想要请楚大人一展所长而已!”

    楚欢笑眯眯道:“高先生只怕是听错了。其实本官诗词歌赋是不成的,倒是喜欢玩刀子,如果高先生愿意的话,本官倒是愿意陪你舞刀弄枪,你看如何?”

    高廉眼角跳了几跳,皮笑肉不笑:“不敢不敢,若真是与楚大人舞刀弄枪,楚大人一刀下来,高某闪躲不及,恐怕要被劈成两半了。”

    旁边众人顿时都笑起来。

    楚欢微笑道:“那倒不是没有可能。”

    楚欢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高廉当然听出楚欢话中的生冷之意,尴尬笑着,心中却也是冷笑。

    席凤楼的酒宴持续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很长,薛怀安年纪大了,而且刚到北原城,所以酒过三巡,便即散去,前往住处之时,朱凌岳陪着薛怀安在马车上,而楚欢则与轩辕胜才骑马并行。

    “这位朱总督,似乎与西北门阀的关系不错。”轩辕胜才望着前面粼粼而行的马车,向楚欢轻声道:“我瞧那些人都给他面子。”

    楚欢笑道:“朱总督如今恐怕也成了整个西北的英雄,西北最为危难的时候,是这位朱总督领兵挡住了西梁人……!”

    “不过他手下那位东方统制,似乎比这位朱总督更着急。”轩辕胜才嘴角浮起冷笑:“他倒似乎害怕使团夺了他们的功劳,他借酒装疯,冒犯副使,其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在座的那些人都知道,西梁人撤兵,是因为他们之故,是因为他们的总督大人!”他抬头望了望夜空,然后看向前方的马车,喃喃自语:“这西北,以后真是不太平了。”

第六二零章 西北之难

    薛怀安靠在车厢之内,眼睛半眯着,颇有些困倦,但却还是强打着jīng神,看着对面的朱凌岳,轻声问道:“朱总督,高廉的话,你觉得如何?”

    “大人是指粮种一事?”

    “正是!”这马车外面看起来并不如何起眼,但是里面却很舒服,靠在软软的车厢内,薛怀安将自己的双腿微微伸直:“你当然明白,他们的目的,归根结底,是以粮换地!”

    “下官明白。”朱凌岳苦笑道:“部堂大人,常言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想要重建西北,就好比是要做顿饭,没有米粮,无米下炊,西北重建根本无从谈起。”他抬手抚了抚自己颔下黑须,“想要重建西北,当务之急,就是要稳定民心,让老百姓不至于四处流窜,想要让他们安分守己,首要的事情,便是要让他们填饱肚子。”

    薛怀安微微颔首,道:“朱总督的意思,本官是明白的。只是这些地方门阀,本就已经很有实力,如果此番真的以粮占地,实力将会更加膨胀,朱总督,这个问题,你可曾想过?”坐正身体,肃然道:“一块蛋糕,十个人分着吃,每人只有一小部分,不足为虑,但是如果一块蛋糕两个人分着吃,就能吃饱,吃饱的人……有时候就会很危险。”

    “大人是说担心这些地方门阀趁机做大?”

    薛怀安叹道:“别人不知,朱总督你应该知道,我大秦立国二十载,这西北固然是帝国的一部分,但却也是朝廷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地方。当初天下诸国纷争,西北之地,最是彪悍,风寒笑虽然攻灭了西北诸国,但是各国却还是有余孽未尽,隐藏在民间,他们可是没有一rì不想着与朝廷作对,以图东山再起。”抚须道:“风寒笑活着,西北上下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西北三道门阀也一直处于互相制衡的态势,维持着西北的稳定。但是如今风寒笑死了,西关道门阀又遭受重创,压在西北上面的石头没了,门阀之间的制衡态势也已经被破坏,如果真的让高廉他们趁机进入西关道,只怕要生出变故来。”

    朱凌岳神情凝重道:“部堂大人,下官斗胆说一句,西北变故已经生起,如今我们已经不是提防变故,而是要镇灭变故。”

    “哦?”

    “下官之前已经向大人禀报,西北各道流民作乱,目前看起来还只是一股股小规模民匪,但是下官却担心,如果朝廷不能迅速想出举措,用以安抚西北民心,那么这一股股小规模民匪,很快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最后将会无法收拾。”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下官说一句掉脑袋的话,已经灭亡的前朝,一开始不也正是因为小股流民作乱,却不能安抚,这才导致后来天下大乱吗?”

    薛怀安点头道:“不错。”

    “前朝当然不能与我大秦相提并论。”朱凌岳道:“但是民患历朝历代都是不可掉以轻心。朝廷无法安抚,他们忍饥挨饿,只能四处流窜,那些别有居心之辈,也定会趁此机会大肆蛊惑……如今西北流匪作乱,便是如此。下官如今最担心的,便是朝廷无法安抚西北难民,会让西北的sāo乱越闹越大!”

    薛怀安道:“朝廷自然会想法子的,或许圣上已经在想办法。西北的局势,朱总督还是要稳住,咱们手中毕竟还有军队。”

    “大人,正也是下官的担心的。”朱凌岳苦笑道:“西北军是帝国的军队,忠于圣上,这自然没错,但是大人千万莫忘记,西北军大部分将士,那也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那些难民之中,就有他们的父母兄弟……!”压低声音:“就在数rì之前,军中有一小批人造谣生事,意图兵变,也幸好下官提前得到消息,秘密将之处理……下官只担心这不是最后一次……!”

    薛怀安陡然sè变,失声道:“你是说……西北军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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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如此。”朱凌岳神情凝重:“此事事关重大,老将军还在养病,下官连老将军那边也没有敢禀报。这一次兵变,下官提前得到消息,算是妥善处理,可是下一次兵变下官是否还能提前得知,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薛怀安紧张起来,道:“这可不是小事,这要是兵变……!”一想到西北军有可能哗变,薛怀安心惊胆战起来。

    此时他愈发感觉到了西北局势的紧张。

    西北没有因为西梁人的撤兵而变得太平,恰恰相反,当外敌退去,真正的内乱才刚刚开始,而内乱之恐怖,往往更甚于外敌。

    “军民无食,便无法稳定。”朱凌岳肃然道:“下官之前还想着朝廷能从关内调运粮草过来,但是两个月来,再无一颗粮食进入西北……!”顿了顿,凝视薛怀安:“天门道叛乱,朝廷已经没有jīng力安抚西北,下官这阵子实在想不出一丝办法,也就在几天之前,高廉这帮人忽然来到了北原县,他们本是想找寻老将军,可是老将军身体状况极差,根本没有时间接见他们,恰好下官也来到北原县,得知高廉他们求见老将军,所以代老将军接见了他们。”

    “他们前来,就是为了租地之事?”

    “是!”朱凌岳点头道:“下官一开始听他们的提议,心中只觉得荒谬无比,仅仅拿出粮种,就想轻松获得西关道的土地,这群人还真是异想天开。但是两rì下来,下官冷静一想,部堂大人,虽然他们的提议很是荒谬,可是……却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薛怀安靠在车厢内,冷笑道:“照他们的提议,关内有粮食的大户多如牛毛,人人都拿粮食来西北种地,那还了得?”

    “西北之地,关内的人只怕是过不来。”朱凌岳叹道:“西北的门阀,虽然互相之间不乏勾心斗角,但是如果有外来势力,他们一定会联合在一起,加以排斥。且不说其他,下官在天山道为官多年,虽然关内也有商人在天山道经商,但是却绝不可能在天山道形成根基,关内的商人只要稍微在本地做大,地方门阀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加以排斥,就连官府也是无法插手。”

    薛怀安锁着眉头,问道:“朱总督,那依你之见,还真要同意他们的提议?”

    “同不同意,下官自然做不了主。”朱凌岳正sè道:“但是下官既然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西北的情况,下官就算冒犯朝廷,那也是尽心直言。朝廷想要西北太平,就只能拿出粮食来,拿不出粮食,西北就要乱,如今这帮门阀要拿出粮种,不管他们居心如何,确实可以以此安抚民心。”

    薛怀安眯起眼睛。

    “部堂大人,门阀供粮,可解燃眉之急。老百姓知道有粮可种,自然不会再闹事,这些门阀也已经答应过,在西关道耕种,只能雇佣西关道的百姓,让他们的生活有着落。”朱凌岳道:“朝廷就算真的免去三年赋税,却也不用往西北再花一两银子,三年之内,就等若是西北自给自足。三年之后,西北恢复元气,依然照例向朝廷缴纳赋税。”叹了口气,苦笑道:“西北遭此大劫,若是朝廷真的可以免赋三年,下官相信,西北的百姓一定会对圣上感恩戴德,这已经足以安抚西北民心。”

    薛怀安沉默片刻,终于道:“兹事体大,你我都做不了主。不过本官回京之后,会将这里的情况禀明圣上,至若圣上如何处置,本官也是不敢保证的。”

    朱凌岳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大人,这是他们送给大人在路上的盘缠,还请部堂大人笑纳!”

    薛怀安一怔,他已经看出来,这银票竟是五万两一张,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银子,皱眉道:“朱总督,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别误会,下官可没有银子送给部堂大人做盘缠。”朱凌岳叹道:“他们想让大人在圣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这些银子,也只是他们以盘缠为托词,孝敬的人事罢了。”

    薛怀安抬手退回去,摇头道:“本官也喜欢银子,但是这银子烫手,本官不敢拿!”不等朱凌岳说话,已经转变话题道:“本官明rì再留一rì,后rì启程回京。明rì先去拜见公主殿下,再去探望老将军,还请朱总督安排一下!”

    朱凌岳问道:“大人,这公主将如何前往西梁?西梁公主如今在哪里?”

    薛怀安这次并没有隐瞒,当下将西梁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大致便是西梁发生内乱,新上任的摄政王已经废除了联姻,双方都已经不必互嫁公主。

    朱凌岳满脸惊讶,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次rì在朱凌岳的安排下,薛怀安和楚欢先去觐见公主,公主自然是被重兵保护,安排在城中的一处府邸之中。

    第一个见到的当然不是静云公主,乃是此行随同静云公主而来的太监管事,这太监,楚欢却也是认识,却是当初第一次入宫的时候,领着自己入宫的通事舍人水涟水公公。

第六六一章 步步

    水涟见到楚欢,顿时堆起笑脸来,他可没忘记这位出手大方的公傅大人,见到薛怀安和楚欢进来,急忙迎上前来:“杂家已经听说两位使臣返国,真是要向两位道喜了。”

    这水涟虽然只是一个太监,却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薛怀安即使是礼部尚书,也不敢怠慢,拱手含笑道:“公公辛苦了。”又道:“不知是否能够拜见公主殿下?西梁事情有变,我等还要向公主祥禀!”

    水涟一怔,急道:“出了何事?”

    楚欢已经笑道:“公公莫急,不是坏事,是好事!”

    水涟松了口气,道:“两位大人稍等。”先自去了,片刻之后回来,轻声道:“两位大人且随杂家来!”

    水涟领着二人穿庭过院,来到一处幽静的院子内,到的门前,恭敬向里面道:“公主,薛怀安薛大人和楚欢楚公傅求见!”

    屋内传来“嗯”的一声,并不多言。

    水涟回身笑道:“两位大人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禀明,公主此事并不方便召见。”

    薛怀安这才整了整衣裳,上前两步,恭敬道:“臣薛怀安启禀公主,西梁发生内乱,已经撤兵,西梁大王子摩诃藏如今位居摄政王,处理西梁国事,臣等本想迎回西梁公主,但是摩诃藏却并没有履行诺言,臣等无能,并没能迎回西梁公主。”

    水涟闻言,在旁显出诧异之sè。

    薛怀安急忙道:“不过西梁公主虽然未能迎娶回来,但是西梁兵已经撤出西北,解除了西梁人对我大秦西北的威胁。西梁毁约在先,那么我大秦也不会遵守约定,公主殿下不必前往西梁。”

    屋内终于传来声音:“真的……真的吗?”语气之中,带着惊喜。

    薛怀安道:“正是如此。”又恭敬问道:“臣明rì会率领使团返京,不知公主殿下明rì是否返京?”

    “这个……!”屋内传来娇细的声音:“一切……一切都由水公公做主。”

    薛怀安看向水涟,水涟忙道:“如果公主殿下真的不必前往西梁,自然是越早返京越好。薛大人,今rì我这边就会准备,明rì你们使团一同护送公主回京。”

    薛怀安恭敬道:“好!”

    楚欢却是瞅着那扇虚掩的门,神sè古怪,忽然问道:“公主明rì启程,需要我们准备一些什么吗?”

    薛怀安有些奇怪,若真是要返京,需要准备些什么,水涟这边zì yóu安排,也用不着楚欢来cāo心。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楚欢还有另一个身份,那是皇帝陛下钦封的公傅,都说楚公傅与静云公主关系不错,这做师傅的稍微关心一下徒弟,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公主在屋内道:“那……那都由水公公cāo办吧……!”

    楚欢笑了一笑,薛怀安已经向屋内躬身道:“臣不敢多扰公主,先且告退!”当下由水涟领着,带着楚欢走出院子。

    “公主来这边已经有半个多月,一切可还习惯?”楚欢含笑向水涟问道。

    水涟笑道:“比起京城自然是不如,不过老将军对这边照顾妥善,公主也并无什么不适。”

    “是了,水公公,离京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见到公主,公主的手扭了,不知道是否已经恢复?”楚欢问道。

    “哦?”水涟一怔,很快就笑道:“那个已经恢复痊愈,并无大碍,楚公傅真是有心了。”

    楚欢微笑点头,忽然间似乎想到什么,停下脚步,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定很喜欢,水公公,不知能否让我将礼物献给公主?”

    水涟笑道:“公傅大人可将礼物交给杂家,杂家一定会代为转呈给公主殿下。”

    楚欢含笑道:“水公公的礼物,楚某其实也备着,不过出京的时候,我是答应过公主殿下,为她带回礼物,而且一定会亲手送给她……公公,你可不能让我失信于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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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涟眉头皱起,显出为难之sè。

    薛怀安只当这是私事,他也知道楚欢从西梁还真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其中有公主的礼物,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笑道:“楚大人,你有礼物要送,我先出去等你。”不愿意掺合进来,向水涟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见水涟不说话,楚欢已经转身向公主那间院子快步行去,他的脚下生风,水涟反应过来之时,楚欢已经拉开一段距离。

    水涟脸上变sè,急忙追上去,只是楚欢看似行走,但是速度极快,水涟连跑带追,竟是追不上,连声道:“楚公傅,楚大人,你等一等,公主……公主有过旨意,不见……不见任何人……!”

    楚欢也不理他,直等到进了院子,来到屋前,楚欢才停下脚步,而水涟气喘吁吁追上来,弯着腰,大口喘气:“楚……楚大人,你这哪是走路……公主在里面,你可不能胡来,若是冲撞了公主,杂家也不好为你说话的。”

    楚欢露出微笑,看着水涟,问道:“水公公自然还记得圣上钦封我为公傅?”

    “这……这自然是记得!”

    “圣上命我好生教导公主的武功。”楚欢面不改sè,带着浅浅的微笑:“我虽然出使在西梁,但是没有一rì忘记公主武功的进展。今rì恰好有礼物送给公主,顺便询问一下公主武功练的如何,水公公,这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会让你太为难吧?”

    水涟尴尬笑道:“楚公傅又何必急在一时,等回京之后再问……!”

    “水公公……!”楚欢背负双手,拉长了声音,眼睛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凑近水涟耳边,神情淡定:“公主……当真在这屋子里?”

    水涟一怔,骤然失sè,失声道:“楚……楚公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公不明白我的意思?”楚欢皱起眉头,冷声道:“楚某以为,这屋子里说话之人,并不是静云公主!”

    水涟后退两步,眼中显出惊恐之sè。

    楚欢却二话不说,已经朝屋内过去,水涟急忙叫道:“楚……楚公傅,你可不要胡来,冒犯了公主,是要……是要砍脑袋的!”

    “那你可知道,没能保护好公主,更是要掉脑袋的!”楚欢回过身,冷声道,此时已经到得门前,便要推门而入,水涟抬手道:“楚公傅,你等一等,你……等一等!”

    楚欢一只手已经按在门上,一推便开,但还是慢慢收回手,水涟上前来,四下里看了看,这才苦笑道:“公傅为何断言屋内不是公主?”

    “里面的声音确实很像公主,但是语气却完全不同。”楚欢道:“公主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这个样子,而且……水公公,公主素来对你直呼其名,好像从没有叫你水公公吧?”

    水涟一怔,这才明白楚欢却是由此断定屋内之人并不是公主。

    楚欢说完这句话,已经推门而入,他进屋之后,便见到屋内一人惊叫一声,迅速扯过旁边的一副头巾,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盖在头上。

    楚欢从背后看去,里面这姑娘的背影倒真与静云公主有七八分相似,但是他对静云十分熟悉,换做一般人,未必一下子变能看出来,可是楚欢已经从那姑娘的背影判断出,这绝非静云公主。

    水涟已经将房门关上,上前走到楚欢身边,压低声音道:“公傅大人,此事非同寻常,不可泄露。”

    “是你将公主弄丢了?”

    “这……这怎么可能。”水涟忙道:“杂家从京城护送过来的,就是这位公主。”

    楚欢缓步走过去,到得那姑娘身旁,姑娘已经全身战抖,显得极其紧张,楚欢叹了口气,道:“取下头巾,我知道你不是公主,你也不必害怕。”

    水涟走过来,低声道:“取下来吧,这是楚公傅!”

    姑娘用颤抖的手取下头巾,眉清目秀,眉眼子与静云公主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张清秀的脸庞此时带着苍白之sè,见到楚欢凝视自己,已经低下头去,不敢与楚欢对视。

    “公公,你们准备将她嫁到西梁去?”楚欢皱眉道。

    水涟叹道:“公傅大人,按照原来的计划,确实是由她代替公主嫁到西梁。”

    “你叫什么名字?”楚欢问紧张的小姑娘。

    “我……我叫步步……他们都叫我步步……!”假公主楚楚可怜道:“她们说我走路的时候,步子很小,一小步一小步,所以……所以都叫我步步!”

    “步步?”楚欢皱眉,看向水涟,低声问道:“水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莫非朝廷准备送假公主前往西梁?”

    水涟苦笑道:“若不是万不得已,圣上岂会失信于人?”压低声音道:“楚公傅,静云公主已经失踪了,你们使团离京之后,不过十天左右,静云公主就下落不明……!”

    楚欢心下一沉,失声道:“公主……公主失踪了?这……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水涟拉着楚欢手臂走到一旁:“这事儿也只能让你知道,千万不能泄露出去。公主失踪之后,圣上暗中派人找寻,动用了神衣卫,神衣卫几乎是倾巢而出,四处找寻,却始终没有公主的下落,公主……公主就像鸟儿一样,从皇城飞出去,下落不明!”

第六六二章 雨落

    楚欢听说静云公主突然失踪,心中还真是大感惊讶。

    皇城守卫之森严,楚欢是亲眼见识过,想要随意进出皇城,哪怕是公主,那也十分困难,皱眉问道:“公主是否偷偷出宫?”

    “使团离京之后,圣上就是害怕公主出现意外,所以下了旨意,公主不能出宫一步。”水公公低声道:“本来头几rì,公主还好好地呆在宫中,可是突然有一天,宫女过去禀报,静云宫中没了公主的踪迹,此事一开始还没有禀明圣上,而是禀报了皇后。皇后亲自带人到了静云宫中四处找寻,还真是没有瞧见公主的下落。”

    “那后来如何?”

    “这事儿事关重大,皇后见找不到公主,便亲自禀明了圣上。”水涟轻声道:“圣上立刻派人在皇宫内外找寻,根本没有公主丝毫踪迹。圣上随后召见了神衣卫的岳冷秋岳千户,令他出动神衣卫找寻……可是依然是没有丝毫下落。”说到这里,眼角跳动,心有余悸道:“静云宫的宫女们都被神衣卫关押起来,秘密审问,据她们所言,公主那晚本来睡的好好的,可是次rì一早宫女前往服侍起身时,便没了公主的踪迹。”

    “你是说,静云宫上下,对于公主如何失踪,竟是丝毫不知情?”

    “是。”水涟叹道:“神衣卫的手段,楚公傅没有见过,也该听说过,在她们的手底下,有多少实话都给你挤出来。”

    楚欢明白过来,“公主失踪,朝廷又不得不履行和议的条款,所以这才找寻这位姑娘前来顶替?”说到这里,往步步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到步步忐忑不安站在一旁,低着螓,看上去显得异常的紧张。

    水涟苦笑道:“楚公傅,这事儿知道的人可是寥寥无几,你也当做不知道就是。”

    楚欢自然清楚,这事儿是见不得光,见到水涟和步步都是忐忑不安,他微一沉吟,终于道:“水公公,你好生照顾公主就是,准备一下,明rì返京。”

    水涟领着楚欢出了门,薛怀安还真是在外面等候,见到楚欢出来,笑问道:“楚大人,公主对你的礼物可还满意?”

    水涟紧张看着楚欢,楚欢已经笑道:“公主的胃口很大,礼物太少,回京之后,恐怕我还要大出血的。”

    薛怀安哈哈大笑起来,见过公主,接下来二人自然是要去探望余不屈。

    余不屈依然住在那栋小院子里,楚欢还在马车上想着小公主如今的下落,不知不觉中已经抵达余不屈的住处,两人的身份,自然保证了很顺利见到余不屈,只是瞧见余不屈的时候,两人都是有些惊讶,只是短短几个月不见,余不屈竟是瘦了许多,眼眶深陷下去,双目浑浊,气sè极差,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勇武之风,看上去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已。

    楚欢心下诧异,他虽然知道余不屈身体不好,但是却想不到竟变成这般样子。

    余不屈很衰弱,衰弱的甚至无法坐起来,还是身边的偏将许邵过去扶着坐起来,这位曾经为帝国建下丰功伟绩的帝国将军,如今甚至已经拿不起一把刀。

    薛怀安和楚欢瞧见此情此景,心中大是感慨。

    “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余不屈靠在床榻上,声音变的十分虚弱:“两位不辱使命,实乃……实乃国之幸事……!”

    薛怀安叹道:“老将军,你身体这个样子,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明rì我们启程,你还是跟我们回京,回到京城,良医众多,圣上会让太医院的杏林圣手为你诊治的……!”

    余不屈摇摇头,勉强笑道:“老夫……老夫回不了京城,大限将至……!”

    薛怀安黯然道:“老将军,我回到京城之后,定会马上请太医院的圣手前来西北,一定要让老将军痊愈。”

    余不屈轻声道:“许邵,你……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单独要对薛大人说……!”

    许邵起身来,楚欢也已经起身,向余不屈深深一礼,这才与许邵出了门去。

    许邵出门之时,顺手将房门带严实,这才领着楚欢到了院子中,虽然许邵的神情看起来还是十分淡定,但是楚欢能够清晰看到他眼眸子深处的黯然之sè。

    “楚大人,先在这里坐一下吧!”许邵抬手,指着院子里一处石桌石椅,这是院中的一处景观,旁边一颗大槐树,槐树下一张圆形的石桌,四周配了四墩石椅。

    楚欢落座之后,才问道:“许将军一直在这里照顾老将军?”

    许邵自嘲笑道:“不在将军身边,又在哪里?如今的西北,已经用不上我们这些人。”

    “许将军此话怎讲?”

    许邵摆摆手,似乎不愿意多谈,只是笑道:“我们是外来人,过多插手西北的事务,反要被他们所嫌弃。”

    楚欢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些许邵不愿意多言的瓜葛,对方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又问道:“老将军身体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记得离开这里前往西梁的时候,老将军还是很jīng神。”

    “大将军本就是带病来到西北。”许邵叹道:“我们也都劝过他,不要太过cāo劳,可是……!”他的神情变的十分黯然,眼眸子中既有悲伤之sè,更多的却是迷茫。

    “难道西北没有好大夫?”

    “朱总督已经寻觅了一名医术jīng湛的良医,他jīng通施针之术,若不是那位良医,老将军只怕……!”许邵摇头苦笑道:“大夫终究不是神仙,可以救一时,救不了一世!”

    ……

    ……

    余不屈靠坐在床头,他的气息很弱,眼内的光芒也很暗淡,但是却依然强撑着,伸手握住薛怀安的手,轻声道:“薛大人……薛大人何时返京?”

    薛怀安心中暗想,老将军果然糊涂了,刚才自己已经说过明rì返京,可是他却已经忘记了,面上却还是和颜悦sè道:“老将军,使团明rì就要返京。”

    余不屈点头道:“那好,早些返京……薛大人,承蒙圣上眷顾这么多年,余不屈如今为国事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请你转告圣上,若有来生,臣还愿意在他麾下,征战沙场。”

    薛怀安心中叹气,点头道:“老将军放心,你会好起来的,你的话,我也一定会转告圣上。”

    余不屈伸手从枕下摸索出一封信函,用瘦骨嶙峋的手将之递到薛怀安手边,压低声音道:“薛大人,这……这封信,请你务必……务必转呈圣上,万不可有误,一切……一切拜托了!”

    薛怀安心下惊讶。

    按理说,余不屈如果有什么信函要呈给皇帝陛下,可以派出快马,但是此时却将这封信如此隐秘地交给自己,看来这封信还真是非比寻常。

    “薛大人,这是老夫拜托你的最后一件事情。”见薛怀安有些犹豫,余不屈神sè严峻起来:“在将此封信转呈圣上之前,切不可让别人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薛大人的人品,老夫素有耳闻,所以才敢将如此重托托付给薛大人,一切拜托了!”

    薛怀安见余不屈如此郑重,当下不敢怠慢,双手结果这封信,小心翼翼放入怀中,随即正sè道:“老将军尽管放心,这封信,我一定会亲自呈给圣上!”

    余不屈似乎已经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又似乎一块压在他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去,用力握了握薛怀安的手,终是缓缓松开,躺了下去。

    余不屈jīng神不好,薛怀安和楚欢也没有呆太久,离开余不屈住处,薛怀安的气sè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次rì一大早,薛怀安率领的使团和水涟那边的公主队伍集合在一起,加起来有五六百人之众,朱凌岳亲自送出城外数里之地。

    与朱凌岳一行告别之后,队伍行出不过十来里地,却听得后方传来马蹄声,众人听到马蹄声,回过头去,只见到刚刚辞别的朱凌岳已经带着几骑飞马而来,众人瞧见,心中都是感到奇怪。

    薛怀安和楚欢调转马头,迎上前去,只见到朱凌岳靠近过来,勒住马,翻身下马。

    他神情看上去异乎寻常的凝重,快步上前,薛怀安和楚欢对视一眼,感觉到事情不对,翻身下马,薛怀安已经快步迎上,急切问道:“朱总督,你怎地来了?”

    却见得朱凌岳的眼眶有些泛红,看着薛怀安,随即看了楚欢一眼,随即拱手道:“两位大人,借一步说话!”

    薛怀安和楚欢对视一眼,终是跟着朱凌岳到了一旁僻静处,却见得朱凌岳百感交集,黯然道:“部堂大人,楚大人,老将军……去了!”

    薛怀安一怔,楚欢也是一怔。

    “你们的队伍刚刚离开,老将军那边就传来消息……!”朱凌岳的声音已经哽咽:“老将军……他老人家已经……!”

    薛怀安终于缓过神来,显出伤感之sè,他和楚欢昨rì见到余不屈,知道以余不屈的状况,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只是没有想到厄讯竟然是来的这样快。

    “楚大人,让队伍掉头返回,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去祭拜老将军……!”薛怀安沉默许久,终于道。

    朱凌岳立刻道:“部堂大人,公主依仗已起,再行返回,于礼不合,而且……!”压低声音道:“老将军过世的消息,暂时还没有透漏出去,如今西北尚未稳定,老将军过世的消息如果传扬出去,只怕会生出更大的事端……!”

    薛怀安不得不承认,朱凌岳的话确实很有道理。

    “下官会尽快安排,将老将军的灵柩送回京城。”朱凌岳肃然道:“虽然是无可奈何,但是为今之计,老将军的丧事也只能等到回京再办!”

    薛怀安沉默片刻,终于面向北原城方向,深深一礼,楚欢此时却也是心中感伤,也是向北原城方向行了一礼。

    大秦四根柱子,风雨雷电,风早陨,雨已落!

第六六三章 云山口信

    使团抵达通州的时候,是一个yīn雨绵绵的黄昏。

    楚欢本以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徐从阳还在通州镇守,抵达之后,才知道徐从阳已经在一个月前返回了京城,本来.经由通州运往西北的粮草辎重,却已经掉转头,往东南方向运过去。

    往西北供应的粮草辎重,本来都是从西山道和安邑道筹措,这两道也已经达到了供应的极致,后续已经无法继续接上,屯留在通州的物资,也转向东南。

    通州知州赵广庆谋反被杀之后,通州知州的位置直到今rì还是空缺,西山道总督乔明堂则是接替了徐从阳,暂时坐镇于通州。

    乔明堂能够成为一道总督,自然也不是吃白饭的,手底下还是颇有几分才干。

    西北战事初发之际,西谷关尚未封锁,从关西涌入了十几万百姓,这些百姓到得通州之时,便已经被官兵拦截,全都安顿在通州境内。

    为了避免往西北的运输线受到难民的阻扰,难民都是被迁往官府特别划出的难民区,本来难民区的秩序一直很混乱,乔明堂抵达之后,则是专门从难民之中挑选jīng壮男子,组成了治安队,也不必动用正规军,以免难民心里不平,治安队维护治安,而且还能得到饷银,自然是极为乐意。

    虽然粮食一直短缺,但是乔明堂也是尽量保证难民能够填满肚子。

    使团抵达通州城,乔明堂少不得向薛怀安简略介绍了一下通州的情况,他自然也没有想到楚欢进京不到一年,就混的风生水起,在他心中,楚欢出自云山府,算是自己这派人,对楚欢也是异常亲切,言谈之中,这位西山道总督陡然想起什么事情,急向楚欢道:“楚大人,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头几天卫统制来了通州一趟,带来一个消息,与你有关。”

    “哦?”楚欢一怔。

    乔明堂道:“卫统制并不知道你出使西梁,他派人去了京城,才得知你已经出使。卫统制知道通州是进入西谷关的必经之路,派人过来向本官打了个招呼,若是你途径通州赶回京城,让你务必回云山府一趟。”

    楚欢闻言,心下一沉。

    他当然明白,乔明堂口中的卫统制便是卫天青,卫天青派人前往京中找寻自己,甚至派人往通州这边给自己传话,这些只能说明自己的家里出了大事。

    他入京之后,卫天青主动承担起照顾楚欢家眷的责任,如果不是家中出了事情,卫天青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一想到此处,楚欢心中大急,忙问道:“乔总督,是否……是否我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乔明堂道:“楚大人不必太过着急。卫统制倒也说了,似乎是令堂大人身体不好,所以……!”

    楚欢心下更是一紧,立刻看向薛怀安,薛怀安已经皱眉道:“事关令堂大人,百善孝为先,楚大人,果真如此,你就先回云山府瞧一瞧。”

    “只是使团?”

    “这个你不必担心,有本官和轩辕将军,不会有事。”薛怀安道:“回京复命也不能耽搁,楚大人,你先回去看一看,令堂大人如果身体安好,你要尽快回京复命,否则……本官会向圣上为你解释,圣上圣明,也必定会体谅你的难处。”

    乔明堂也道:“楚大人不必担心,我也会上一道折子,为楚大人向圣上解释。圣上本就有是慈孝之人,必然不会怪罪。”

    楚欢向两人恭敬一礼,辞别两人,也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叫过孙子空和狼娃子,单独到一边吩咐道:“子空,无双,我要回云山府一趟,你们跟着队伍直接回京。子空,无双对京城不熟悉,你是熟悉的,回京之后,你带着他们先回府,妥善安顿好。”

    孙子空忙问道:“师傅,那两个姑娘怎么安排?也安排在咱们府里?”

    楚欢想了一想,叹道:“也将她们安排在府里,一切等我回去再处理。回京之后,找大夫给白瞎子好好瞧瞧伤势,那个和尚,你们找一处单独的院子安顿下来,子空你每rì亲自喂他进食,他没有知觉,稀饭和水还是能够喂食的。”

    孙子空点头道:“师傅放心,我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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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双,你跟着子空回京,那几名骆驼客兄弟,也先跟你待在府里。你们要记着,回京之后,在我回去之前,就待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更不要生出事端来。”楚欢神情严峻道:“你们不论谁惹出事情来,等我回去之后,可别怪我翻脸。”

    孙子空点点头,狼娃子想了想,做了一个手势,那意思却是要与楚欢同回云山府,楚欢看的明白,摇头道:“不用,我很快就会处理完事情,你们安心回京便是。”又从怀里取了银票,分给孙子空和狼娃子每人几张,仔细叮嘱一番,这才再次寻见薛怀安,向其辞别。

    薛怀安安慰一番,更是令轩辕胜才从卫队之中挑选了十名身手了得的近卫军武士,随同楚欢一同前往云山府,确保楚欢的安全。

    楚欢想了一想,也没有拒绝,不过近卫军的服侍太过招眼,他自己与十名近卫军武士都换上了便装,心忧家事,也不多耽搁,辞别而去。

    一路上快马加鞭,人如虎,马似龙,并不耽搁,楚欢心中焦急,卫天青急切找寻自己,可见楚李氏的身体一定是非常不好,否则卫天青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其是楚欢心中早就清楚,楚李氏的身体境况一直不是很好,他只希望老人家能够撑住,至少能见上一面。

    未到云山府城,却是下起了一场大暴雨,楚欢依然快马加鞭,在雨中飞驰,十名近卫军武士也都是能够吃苦耐劳,紧随其后。

    这一场雨确实不小,这rì黄昏时分,楚欢终于赶到云山府城,阔别大半年,云山府城没有任何改变,依然巍峨耸立。

    城门未关,楚欢等人飞马驰过去,城门守兵见这十余骑在雨中气势汹汹,立刻有兵士提枪上前喝道:“停马,做什么的?”

    楚欢身边一名禁卫军武士厉声喝道:“闪开!”他们是帝国最jīng锐的兵士,也是帝国最尊贵的士兵,普通的地方军,他们可是从来不放在眼中。

    骏马如飞,兵士见状,生怕被骏马踏着,急忙闪开,楚欢一行人如同闪电般,穿门而入。

    守门兵士都是吃了一惊,有人已经叫道:“是不是土匪啊?”挥手道:“咱们快追!”

    一人沉声道:“追个屁啊?你们没瞧见,那最前面的穿着官靴,这是官老爷便服出行,谁要是不怕死,尽管去追!”

    他这一说,众人便不敢做声。

    雨势小了不少,清风细雨,楚欢一行人都已经是浑身湿透,经过一处客栈,楚欢勒住马,吩咐众兵士不必相随,丢了一块金锭子给身边的护卫,令他带人现在客栈安顿下来。

    众护卫被派来保护楚欢,哪敢怠慢,都是要护送楚欢到家,楚欢见众人坚持,也不好拒绝,当下继续前行,好在下雨天,街上也没什么行人,穿过一条条街巷,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家人,楚欢心中却是激动起来,心中已经在祈祷,家中一定要一切平安,万不能出现任何不幸。

    熟悉的街道出现在眼前,楚欢放慢了马速,身后众骑兵两人一排,紧随其后,到得门前,楚欢翻身下马来,走上前去,大门一如既往地紧闭着,那般熟悉,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起手,拍了拍门,一开始并无人答应,楚欢随即加大了力气,又拍了拍,这一次并没过多久,屋内就传来那个一直印记在心的熟悉声音:“谁啊?”

    楚欢高声道:“是我!”

    “你是谁啊?”素娘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一时间还想不到楚欢会回来:“大雨天的,家里没有人!”

    楚欢心中好笑,大声道:“素娘姐,是我,我是二郎!”

    屋内立刻传来素娘一声惊叫,楚欢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素娘跑动的声音,很快,就听大门“嘎吱”一声,大门敞开一道缝隙,一张熟悉的俏面孔出现在缝隙中,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圆睁着,瞅见楚欢,先是一呆,随即脸上显出惊喜万分之sè,一下子将大门拉开,俏立在门内,怔怔看着楚欢,很快,却见到素娘鼻子一酸,眼圈泛红,咬着红唇,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楚欢此时甚至都想将素娘抱在怀中,以表想念之情,但理智上自然不会这般做,见到素娘系一条宝蓝sè的裙子,上身则是一件紫sè的秋装,面如芙蓉,唇似点绛,肌肤比之以前要白腻了许多,白里透红,丰.臀细腰,美妙的身材如同一道起伏的曼妙波浪,不过楚欢熟悉的那股子乡野间淳朴气息,却并没有消失。

    “二……二郎,你……你回来了……!”素娘此时已经瞧见门外那一群骑兵,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很有气势,想到楚欢入京是要去做老爷,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楚老爷的部下,顿时竟是有些紧张起来。

    楚欢回过头,道:“诸位弟兄,你们辛苦了,先去歇着吧!”

    一名骑兵道:“大人,我们留下两个人来听候差遣!”

    楚欢摇头道:“不必了,你们就住先前那家客栈,若有需要,我自会去找你们!”

    众兵士互相看了看,也不敢多言,齐齐拱手:“遵令!”纷纷调转马头,在马嘶声中,飞驰而去。

    素娘探头向街道望了望,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看着自己,转头去看,却见到楚欢一双眼睛正瞧着自己,竟是感觉脸上有些发烧,问道:“二郎,那些人都是……都是你的下人?”

    楚欢笑道:“称不上是下人,不过现在确实听我吩咐。”

    素娘吐了吐舌头,情不自禁道:“二郎,你真是厉害。”她却不知,这般香舌吐出,却是别有一番俏媚风致,甚是勾人。

第六六肆章 细雨中一朵娇花

    细雨绵绵,素娘秀发也已经沾上雨水,她站在门前,看到楚欢,一时间竟是忘记细雨打在身上,还是楚欢见她腮边一绺秀发被雨水打湿粘在脸颊边上,才笑道:“素娘姐,你挡着大门,还不让我进去,要让我一直这般淋雨吗?”

    素娘这才回过身来,“哎呀”叫了一声,有些手忙脚乱,急忙让开,道:“你……你快些进来……!”等楚欢进了院子,素娘顺手关上大门,小跑着回到屋中,叫道:“舅爷,二郎回来了……!”

    楚欢跟在素娘身后进了屋子,就见到正堂摆着棋局,舅爷李夫子正与一名老者在堂中对弈,见到楚欢进到堂内,李夫子转过头来,苍老的脸上显出喜悦之sè,楚欢却已经上前躬身行礼:“舅爷!”

    李夫子欣慰道:“你竟真的赶回来了,好……先去看看你母亲……!”向素娘道:“素娘,你领着二郎先去看看你娘,我们就不过去打扰。”

    素娘点点头,向楚欢道:“二郎,先去见娘。”

    楚欢心中忐忑起来,跟着素娘到了楚李氏屋内,见到楚李氏正躺在床上,看上去只是熟睡,并无异样,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楚欢轻声问道:“娘身体如何?”

    素娘神情黯然下去,摇头轻声道:“不好,不久之前,娘吃饭的时候,忽然晕倒……大夫瞧过,他说什么我也记不得,只是……只是说……!”说到这里,声音哽咽。

    楚欢轻步走到床边,只见楚李氏神态祥和,只是脸sè有些苍白。

    素娘轻声道:“二郎,你身上都湿了,要生病的,我去给你拿衣服。”

    楚欢微微颔首,素娘转身离去,楚欢站在楚李氏身边片刻,看着老人慈和的面孔,终是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正堂李夫子已经向楚欢介绍道:“这位是窦先生,专门给你娘看病诊治的。”

    楚欢急忙向先前与李夫子对弈的那名老者行了一礼,老者窦先生忙还礼道:“客气客气。”

    楚欢正要询问母亲病症,素娘在那边已经招手道:“二郎,你先来换衣裳。”

    李夫子也道:“先去换衣裳,有什么话,换上衣裳再说。”

    虽然楚欢进京,但是家中却还有楚欢干净的衣裳,到了屋内,见到素娘已经拿出来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楚欢这一瞬间却是感觉到家的温馨。

    “对了,素娘姐,小妹怎么不见人?”楚欢回屋之后,并没有见到如莲,很有些奇怪。

    素娘压低声音道:“小妹在自己屋子里,自从娘那天晕倒之后,小妹每天从正午开始,一直到晚上才出来,她说每天都要为娘诵经祈祷,这样就可以祈求佛祖的保佑……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懂得念经,二郎,你知道吗?”

    楚欢心中暗道:“人家本来就是一个小尼姑,自然会念经。”自然也不多说,只是道:“我倒真是不清楚。”

    素娘见他要换衣裳,这才出门去,等到楚欢换了衣裳出来,素娘已经在门边等候,楚欢轻声问道:“这窦先生是舅爷请过来的?”

    素娘表情古怪起来,摇头道:“不是。”

    “哦?”

    “是她请过来的。”素娘瞥了楚欢一眼,“这大夫自从娘晕倒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什么?”

    “那位……那位苏东家将他请来的,说他是云山府最好的大夫。”素娘轻声道:“苏东家让他就住在这里,诊金苏东家也早已经付过。”

    楚欢心中顿时欣慰起来,他知道琳琅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家人,果然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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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堂中,落座之后,不等楚欢问话,窦先生已经道:“令堂的心脏衰弱,伤损的颇为厉害,如今已经是无力回天,每rì里都是用红参在吊着。”

    楚欢心下一沉,李夫子轻叹道:“二郎,你也不必伤心,凡事看得开一些。这人总是有死的时候,你娘能够看到你出息,她已经很欣慰,真要走了,也会很安宁。”

    窦先生道:“楚大人,令堂的状况,我也已经与李夫子说的清楚,并非我不尽力,实在是……!”

    楚欢摇头道:“窦先生不用说,楚欢心中明白。”神情黯然,问道:“窦先生,家母是否还能醒过来?”

    “可以的。”窦先生点头道:“她不久前刚刚服下红参,这红参乃是将养之物,我又配了数味药材,如今药劲还没有过去,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个时辰,应该可以醒过来。”

    李夫子叹道:“多亏窦先生医术高明,若不是窦先生,你只怕连着最后一面也难以见到了。”

    楚欢起身来,向着窦先生又是深深一礼。

    正在此时,却听得院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楚欢一怔,一旁素娘已经走到堂门前,问道:“是谁?”

    “素娘姐吗?”外面传来一个柔脆的声音:“我是苏琳琅!”

    楚欢听到那声音,便是一怔,那是他心中一直印记的声音,婉转柔软,素娘回头看了楚欢一眼,终是过去,打开了院门。

    楚欢在屋内便已经瞧见,琳琅一袭碧sè的衣裙,腰间则是系着一根粉sè的腰带,碧中一点粉,身姿婀娜,丰韵娉婷,娇美之中,却又是仪态万方,手里托着一只盒子,另一只手则是提着裙裾,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行走之时,动作也很小心,如同脚踏清波,典雅端庄,身边则是一名丫鬟撑着黄sè的油纸伞,两人都是在油纸伞下。

    琳琅当然不知道楚欢已经回来,甚至也没有去注意院子角落的那匹雷火麒麟,细雨绵绵之中,已经向素娘嫣然笑道:“素娘姐,伯母现在如何?”

    她年纪其实比素娘还要长几岁,这般称呼素娘为姐,自然是按照楚欢的称呼而来。

    楚欢瞧她嫣然轻笑,娇媚多姿,身姿曼妙,心中已经是激动起来,她那少妇的风韵气质,需要岁月和世事的熏陶累积,就像是醇浓芬芳的美酒,不妖却媚,那股子让人心神荡漾的少妇风韵,绝非普通的黄毛丫头可以比拟。

    素娘已经回道:“还没有醒过来,窦先生说还要些时辰。”

    “哦?”琳琅妙目轻转,柔声劝道:“素娘姐,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伯母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找到了几根红参,可以撑上几rì,另外也派人四处找寻,这城里的药铺已经寻不见,要到外地去找寻。”提着裙裾,进了堂内,这才将目光从素娘脸上移向正堂,道:“窦先生,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又找到几根红……!”说到这里,声音嘎然而止,俏美的脸上已经怔住。

    楚欢此时正看着她,带着温和的微笑,温柔似水,琳琅陡然看到楚欢,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相信,只以为是错觉,呆在当地。

    天sè有些昏暗,屋内已经点起灯,灯火之下,琳琅明眸皓齿,如同耀眼的阳光,将那昏暗油灯灯火完全掩盖下去,刹那不可方物。

    楚欢却已经走上前去,站在琳琅面前,他其实有许多的话要说,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琳琅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终于回过神来,不知为何,眼圈竟然一红,漂亮的眼眸子却满是欣喜之sè,终是轻声道:“你……你回来了?”

    楚欢点点头,若是旁边无人,他此时早已经将琳琅拥入怀中,便是琳琅,此时又何尝不想扑入楚欢的怀中。

    所谓久别胜新婚,两人心中虽然都是极为激动,但是却都是有着极强控制力的人,素娘在旁边看看楚欢,又看看琳琅,不知为何,却是感觉心里有些酸酸的,好在琳琅已经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楚欢,道:“这……这是给伯母的!”

    窦先生已经起身向琳琅拱了拱手,叹道:“大东家,这以后,也用不上红参了!”

    琳琅一怔,蹙眉道:“先生为何这般说?”

    窦先生苦笑道:“红参虽然可以撑一时,却不能一直撑下去。这些时rì,一直依靠红参维系老夫人的气息,但是每用一次,效用就会减弱一分,如今红参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说到这里,窦先生不再说下去,但是话里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一时间大堂内一片寂静,众人都是一阵黯然。

    李夫子终是道:“二郎,这些时rì,可是亏了窦先生和苏大东家。这红参产自辽东,但是却很为稀有,咱们云山府普通的药铺根本无法买到这种红参。而且所需红参,还需要六须以上,那更是珍贵难求,即使药铺有存货,那也是镇铺之宝,价值不菲,如果不是苏大东家四处寻求,咱们自己可是万万谋求不到的。”

    楚欢冲着琳琅一笑,脸上神情温和,却无感激之sè,琳琅看见,心中却反倒十分欢喜,她与楚欢已经私定终身,若是楚欢对她感激,反倒是见外。

    素娘在一旁却是感觉有些不自在,终于道:“我去做饭……!”正要离开,听得刚刚关上的院门再次响起敲门声,传来一个声音叫道:“小姐,不好了,贞少爷又喝醉了,正在府里发疯……!”

第六六五章 贞少爷

    窦先生说楚李氏大限将至,琳琅心情本就有些黯然,此时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一对秀气的柳眉更是紧蹙起来,脸上显出反感之sè。

    跟她而来的丫鬟,楚欢也认识,叫做翠屏,此时也是厌恶道:“小姐,是苏伯,一定是苏贞……贞少爷又在发酒疯!”说完,已经过去开门,楚欢却已经皱眉问道:“谁是苏贞?”

    琳琅蹙眉道:“没事,我先回去一趟……!”

    那边翠屏打开门,果见是苏伯急匆匆进来,已经道:“小姐,贞少爷越来越不像话了,平rì里发发酒疯倒也罢了,可是今天,他却……!”忽然间瞧见琳琅身边的楚欢,先是一怔,随即显出欣喜之sè,道:“楚公子,你回来了?大东家一直念叨着……!”话到此处,急忙止住,琳琅却是俏脸微微泛红,瞥了楚欢一眼,轻声道:“我迟些过来……!”便要离开。

    楚欢急道:“琳琅,你等一下!”向苏伯问道:“苏伯,贞少爷是谁?”

    苏伯看了琳琅一眼,终是道:“是小姐的族弟!”

    “族弟?”

    苏伯叹道:“楚公子想必也知道,咱们苏家的祖籍是在西北,当年老爷与族里有了误会,一怒之下来到了关内,在这云山府打下了一片天地。”

    楚欢微微颔首,苏家的往事,苏伯曾经也是向楚欢简单提及过。

    本来苏老东家在族中很有才干,但却遭受族中兄弟的排挤,苏老东家一怒之下,带了一群族人,入关立户,据说入关之后,也就没有与西北老家有过联系。

    楚欢是聪明人,苏伯这几句话一说,他便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苏伯见琳琅并没有阻止自己说下去,便道:“苏家是西北西关道越州数一数二的大族,可是西梁人攻打西北,祖籍遭受兵灾,苏氏一族损失惨重,老家主带着剩下的族人在西北四处躲藏,后来又入了关,一开始也没有找到云山府,可是两个月前,却终是来到了云山府……这贞少爷是七老爷的公子……!”顿了顿,苦笑道:“贞少爷喜欢饮酒,每次饮酒之后,又喜欢胡乱发脾气,这才来了不到两个月,已经在府里闹了五六回,每次都是乱砸东西,若只是砸些东西倒也罢了,可是今rì……!”yù言又止,摇头叹道:“小姐,你回去自己看看吧,实在……实在有些不像话!”

    琳琅终于道:“苏伯,不用多说了。”向楚欢道:“回头我再来探望伯母,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素娘和李夫子也就在旁边不远处,终究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眸子中却是柔情无限,提起裙裾,便要离开,翠屏已经撑开油纸伞,跟在旁边。

    楚欢见苏伯亲自过来报讯,这苏伯在苏府可是很有威望,是苏府当之无愧的大管家,除了琳琅,苏府上下没有人敢对他不敬,甚至琳琅对他也是礼敬有加,今rì这老管家却是一副极为气恼的样子,冒雨过来找寻琳琅,可见那位贞少爷闹得确实有些不像话。

    琳琅是楚欢的第一个女人,而且他早已经认定琳琅是自己的妻子,如今琳琅遭遇为难之事,他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窦先生预测楚李氏还要几个时辰才能醒过来,正好有时间过去帮忙看一看,当下也不多说,回头向素娘道:“素娘姐,你先准备晚饭!”再不多言,抬步便走。

    琳琅知道楚欢的xìng子,楚欢不动怒则以,真要是动怒了,出手可是毫不留情,急忙提着裙裾,也顾不得细雨,小跑跟在后面,急道:“不要胡来,老家主年纪大了,他好歹……!”楚欢也不等他多说,脚下生风,一步抵得琳琅三步,他对琳琅的府邸自然是熟悉无比,只片刻间,便将琳琅远远甩在后面。

    琳琅心急如焚,唯恐楚欢出手伤了苏贞,可是她又追不上楚欢,心中直着急。

    虽是如此,但是心中却又隐隐感到一丝欣慰,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自己遇上麻烦,只要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他一定会义无返顾地为自己遮风挡雨。

    她需要这个男人,更是从骨子里爱煞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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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欢来到苏府,进入府内,便见到正院中已经有好几名丫鬟家仆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是显出不满之sè,楚欢脚下生风进到院子内,众人都将目光瞧过来,见到楚欢,先都是一怔,随即所有人都显出惊喜之sè,已经有一人从中快步上前来,惊喜道:“楚……楚大哥!”

    这人却是府内聪明伶俐的小厮小六子,当初楚欢为琳琅配酒,这小六子便是在旁作为副手。

    楚欢入京之前,在苏府人缘极好,上上下下关系都是十分融洽,大家也都知道楚欢与大东家关系暧昧,不过众人却并不觉得这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恰恰相反,琳琅平rì善待下人,十分和气,大家也都知道琳琅此前的遭遇,有楚欢这样的出sè男人照顾琳琅,反倒是大家乐意看到的。

    和盛泉曾经一度面临关门大吉的境遇,正是因为楚欢,才逢凶化吉,不但击败了野心勃勃的方家,更是让和盛泉的声望达到了巅峰,一举成为西山道的御酒之家,如今和盛泉在西山道红红火火,和盛泉上下心中都清楚,这都是拜楚欢所赐。

    谁也想不到楚欢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大家当然也都知道楚欢入京为官,只是见到楚欢,院子里的丫鬟家仆们都是打从心眼里感到欢喜。

    楚欢对这些人,显得和颜悦sè,伸手拍了拍小六子肩头,小六子受宠若惊,楚欢尚未说话,却陡然间听到一阵笑声从正堂那边传过来,那笑声明显是女人的笑声,笑声放.荡,风sāo不羁。

    楚欢皱起眉头。

    琳琅是个对礼教十分在乎的人,苏府的下人,也素来都很守规矩,做事有板有眼,这种放浪不羁的笑声,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在苏府。

    小六子见楚欢皱眉,已经凑近低声道:“楚大哥,是……是贞少爷!”

    “为何有女人的笑声?”

    小六子和旁边的众人顿时都是显出尴尬之sè,犹豫了一下,小六子终于道:“是……是贞少爷带回来的……那个……!”

    小六子没有明说出来,楚欢却已经明白。

    他一时间火冒三丈。

    这是对琳琅最严重的伤害。

    他大踏步走过去,到得正堂门前,却已经瞧见屋内不堪入目的场景,一名公子哥儿穿着一条单薄的长衫,衣襟敞开,露出娇生惯养的白sè胸膛,躺在一张椅子上,两名浓妆艳抹妖娆风sāo的女子则是一左一右依偎在他的身旁,这两名妖娆的女子也都是衣衫不整,发髻凌乱,那公子哥儿一只手正有滋有味地揉着一名女子丰满的臀部,另一只手则是抱着另一名女子的脖子,那女子一只手拿着酒壶,却是口对口,将口中的酒水如同水线一般落在公子哥儿的口中,玩着皮嘴儿的游戏。

    那公子哥儿大是享受,此时天sè早已经黑下来,大堂之内点着灯火,chūn意浓浓,楚欢眼中却是一片寒意,他眯起眼睛,脸上却是淡定下来,缓步走过去。

    那公子哥儿还在兴趣盎然地与那名女子玩着皮嘴儿,另一名女子却已经瞅见有人进来,楚欢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那女子还当是府里的下人,挥手道:“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出去,没有贞少爷的吩咐,你敢进来,不怕贞少爷打断你的腿?”

    楚欢并不理会那窑姐儿,只是打量那公子哥儿几眼,瞧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的倒是不差,眉清目秀,不过脸上的表情却颇有些猥琐。

    见楚欢不理会,窑姐儿伸手摇晃了公子哥儿苏贞几下,娇嗔道:“贞少爷,你瞧嘛,这狗崽子不听你的吩咐,擅闯进来,你让咱们姐妹还有什么心思伺候你嘛?贞少爷,你说过,谁要是不听吩咐,就打折他的腿,现在他不听你吩咐,你看怎么办?”

    苏贞醉意熏熏,伸手托住那名对着皮嘴儿的窑姐儿下巴,拉过来狠狠亲了一口,这才瞥向楚欢,骂道:“自己跪在外面,本少爷待会儿再找你!”

    楚欢淡淡一笑,看了那两名窑姐儿一眼,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事情要与贞少爷谈一谈!”

    两名窑姐儿都显出不屑之sè,一名窑姐儿更是鄙夷道:“你是什么东西?贞少爷可没心思和你谈。”

    “两位如果不出去,那只有我来请两位出去了!”楚欢微微一笑,大踏步上前,二话不说,探出两只手,抓住那两名窑姐儿的头发,二话不说,拖死狗一般向外拖,这两名窑姐儿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只是楚欢动作利索,速度极快,根本不容他们有反应,瞬间便拖到大门前,随手甩出去,两名窑姐儿跌跌撞撞被甩出门,立足不稳,都是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琳琅此时已经进了院子,见到楚欢将两名窑姐儿拖拽着头发甩出来,吃了一惊,又见到楚欢已经开始撸起袖子,心知不妙,快步过去,急道:“不要动手……!”

    却见到楚欢已经“哐当”一声,将大门关上,随即听到栓门声,琳琅见状,知道无法阻止,叹了口气,院中其他人却都已经心花怒放,心中窃喜。

第六六六章 忘恩负义

    屋内很快就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苏伯见到那两名窑姐儿还坐在地上,快步过去,低声斥道:“你们还不离开这里?”

    两名窑姐儿听得出屋内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正是贞少爷发出,实在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阎王爷究竟是谁,心惊胆战之间,听得苏伯在旁边喝斥,急忙爬起身来,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跑,就像身后有鬼追一般。

    便在此时,却从院内西角匆匆走来一群人,当先一人褐sè锦衣,脸sè很不好看,身后跟着几名小厮,听得屋内传来的声音,皱起眉头,直接向琳琅问道:“琳琅,这是怎么回事?”

    琳琅看了那人一眼,道:“原来是七叔,侄女也是刚刚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那七叔身边一名小厮低声道:“七老爷,贞少爷就在里面,挨打的……挨打的好像就是贞少爷……!”

    七叔脸sè难看,骂道:“还不快去救人,是什么人敢在这边撒野。”

    几名小厮便要过去,却听得“嘎吱”一声,正堂大门已经打开,楚欢正悠悠然从里面走出来,正将先前撸起的衣袖褪下来。

    几名小厮急忙冲进屋内,很快就将遍体鳞伤的贞少爷从屋内架出来,七叔瞧见贞少爷那副模样,大吃一惊,看向楚欢,厉声道:“这是你干的?”

    楚欢瞥了七叔一眼,问道:“你是?”

    琳琅已经介绍道:“楚欢,这是我的族叔,你叫七叔就好!”

    “哦?”楚欢笑着拱手道:“原来是七叔,晚辈失礼了。”

    七叔不假辞sè,怒道:“谁是你七叔?我问你,贞儿是被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不错,是我!”楚欢倒也痛快,“今天还只是牛刀小试,七叔回头再劝劝这位贞少爷,下次要是还在苏府撒野,可能受的伤痛会更深。”

    七叔一怔,随即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他也是瞧见楚欢衣着普通,相貌平平,实在想不到会跳出这么一号人物,向琳琅道:“琳琅,这狗东西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苏家的事情,何事轮到这样的人出来过问?”

    琳琅看了楚欢一眼,淡淡笑道:“七叔,苏家的事,别人管不得,他却偏偏管得!”

    几名小厮扶着贞少爷过来,贞少爷一只眼睛已经肿起来,见到七叔,已经哭丧道:“爹,这小子……他打我……你快……快为我报仇!”

    却见到楚欢一双冷峻的眼睛陡然向贞少爷看过去,贞少爷心中一寒,吓得后退两步,不敢说话。

    楚欢已经向七叔道:“七叔,贞少爷既然是你的公子,他在苏府放肆无形,却不知道你为何不管一管?喝几杯酒,我管不着,但是将青楼的窑姐儿光明正大地带到苏府,败坏苏府的名声,更是败坏大东家的名声,我却是容不得!”

    “什么?”七叔一怔,竟似乎不知道贞少爷带着窑姐儿入府,看向贞少爷,皱眉道:“这是真的?”

    贞少爷不以为然道:“不就是带两个姑娘回家饮酒吗?那……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贞少爷,你莫忘记,这并不是你的家。”楚欢冷笑道。

    贞少爷恼道:“怎么不是我的家?这是苏家的产业,当然也有我一份。”

    琳琅蹙起眉头,七叔却已经上前去,抬起手,二话不说,照着贞少爷正反抽了五六个嘴巴子,将本就昏昏沉沉的贞少爷打得直发懵。

    “打得好!”不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但是颇有威势,楚欢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老者在下人的搀扶下,正站在不远处。

    那老者看上去已经年过六旬,老态龙钟,须发皆白,身形虽然佝偻,却还带着一股威严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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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琅见到老者,急忙迎过去,扶住老者,蹙眉道:“叔公,你怎么起来了?”

    老者脸上带着歉意道:“琳琅,是叔公让你为难了。”向那七叔沉声道:“仲彦,让人收拾一下,明rì一早,咱们离开这里。”

    七叔苏仲彦尚未答应,琳琅已经急道:“叔公,你这是做什么?”

    “琳琅啊,你不要误会,叔公已经没有脸带着他们在这里留下去。”老者一脸的愧疚:“苏贞在这里胡作非为,如果还在这边留下去,我这张老脸已经没有地方放了。”

    琳琅道:“叔公,苏贞也是多喝了几杯……!”

    “你不用多说了。”老者苦笑道:“当年是咱们苏家对不起你父亲,可是你不计前嫌,还是容下了我们……是我们对不起你,老夫不能再连累你。”咳嗽两声,抬手指着苏贞,怒道:“苏家就是败在你这种不肖子孙的手中……!”

    苏仲彦急步过来,道:“父亲,咱们离开这里,又往哪里去?”

    “去通州。”老者沉声道:“从关外过来的难民,不都是在通州住着吗?他们可以住,我们自然也可以。”

    那苏贞已经叫道:“不去,我不去通州,那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不是人住的地方?”老者冷笑道:“你为何不照照镜子,你现在像一个人吗?”

    苏贞显然对老者很是忌惮,低下头,不敢多说。

    琳琅叹了口气,劝道:“叔公,你年纪大了,哪里还能到处颠簸,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到西北太平下来,如果叔公愿意,再回去西北。”

    苏仲彦也道:“是啊,父亲,琳琅说的不错,咱们倒不要紧,你老这么大岁数,身体又不好,还是听琳琅的,就在这里好生安住。”瞥了苏贞一眼,道:“苏贞,还不过来给琳琅赔罪!”

    苏贞心中知道,真要是离开这里,此后的rì子便真是不好过,无奈之下,只能走过来,低着头道:“琳……!”

    他尚未说完,琳琅已经摇头,只向老者道:“叔公,你身体不好,先去歇着吧。”

    老者并没有立刻离开,向苏仲彦问道:“仲彦,让你打听西北的情况,如今情况如何?朝廷派出使团谈判,如今有没有结果?老夫听说西梁人已经撤军,是不是这回事儿?”

    苏仲彦忙道:“西谷关已经通关,可以进出,儿子已经派人回西北去打听,这阵子儿子也留意过,西梁人确实已经撤离,不过西北地面上如今还不太平,入关的难民如今还没有打算出关,听说官兵正在西北剿匪,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太平下来。”

    老者微微颔首,向琳琅道:“琳琅,苏家几百口人,如果不是你收容,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等到西北太平下来,你也跟着回一趟西北,你爹当初受了委屈,离开了西北,但是咱们苏家在西北的土地以及产业,也都有你爹的一份。你爹虽然去了,但是你还在,到时候归属你爹的那份产业,族里会理清出来,都交给你,如何处置,由你决定就是。”又向苏仲彦道:“老七,我吩咐你,在这边的花销,都要记上账目,你可一笔笔都记下来?”

    苏仲彦忙道:“已经记下!”

    老者这才满意点头,看上去也有些疲倦,只是盯着苏贞,冷冷道:“从今rì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若是踏出院门一步,打折你两条腿,如是还在府里胡闹,便给老夫滚出这家门。”他剧烈咳嗽起来,琳琅已经搀扶着他离开。

    楚欢似笑非笑看了鼻青脸肿的苏贞一眼,苏贞心惊肉跳,好在楚欢已经跟着琳琅过去,四周的苏府下人们似乎也不愿意看到苏贞,纷纷散开。

    苏贞这才靠近苏仲彦,可怜巴巴道:“爹,那小子是什么人,他真是……真是好大胆子!”

    苏仲彦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先前你在府里胡作非为,我已经容忍数次,可是你不知悔改,竟敢带着婊子进到府里来,你这脑子是猪脑子啊?这里不是西北,更不是在咱们自家的府里,你撒野发疯,也不看看地方?”

    苏贞不服气道:“这难道不是苏家?三叔当初虽然离开西北出走关内,可并不是被赶出苏家,那是他自己要走,他还是咱们苏家的人。他在关内的产业,也属于苏家的产业,他既然走了,他这些产业,就该是咱们苏家来接手。苏琳琅不是已经嫁出去了吗?她如今可算不得咱们苏家的人……!”

    他话声刚落,“啪”的一声,苏仲彦已经火冒三丈重重扇了他一耳光,怒骂道:“你这畜生,还有没有良心?你最落魄的时候,是谁收留了你?没有琳琅,你现在就是路边的一条死狗,不知知恩图报,竟然还存有如此卑鄙的心思,咱们苏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他眼中显出悲恼之sè,“这是你娘平rì里对你太过宠爱,我也对你太过放纵……这都怪我,你今rì如此无情无义,来rì等我老了,你又能怎能善待于我?”

    苏贞想不到苏仲彦竟然如此盛怒,竟是惊吓住,低着头,不敢说话。

    苏仲彦冷哼一声,背负双手,怒斥道:“还不回去收拾一下子,你这幅摸样,还有脸站在这里?”

    苏贞这才心惊胆战离去。

第六六七章 久别胜新婚

    将苏老家主送回去歇息之后,楚欢在院外,很快就等到琳琅出来,此时四下无人,两人四目相对,琳琅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她想一下子扑到楚欢怀中,却终究没有这般冲动,咬着红唇,娇艳yù滴,此时雨势已经止歇,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

    琳琅忽然转过身,顺着青石小道前行,楚欢微微一笑,跟在后面,从后面看去,琳琅依然是那般优雅端庄,曼妙的背影也是十分的美妙,虽然天sè湖南吧,但是楚欢却还是能够看清琳琅那摆动的杨柳腰肢,风韵动人。

    一前一后,终是来到了后花园,琳琅忽然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楚欢轻步走到琳琅身后,已经从后面抱住了琳琅腰肢,当琳琅香软的娇躯被搂在怀中,楚欢竟是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子暖意,柔声道:“琳琅,我想你!”

    琳琅螓首靠在楚欢身上,闭上眼睛,睫毛闪动,也是轻语道:“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楚欢将她身体转过来,昏暗之中,琳琅那俏美的艳若桃李,明眸皓齿,剪水双瞳泛着迷人的眼波,那红润的朱唇更是诱人至极,楚欢忍不住凑近过去,在那丰润的香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琳琅身体一颤,虽无月光,但旁边有一片小竹林,竹林清雅,两人的身影在竹林边上,亦是唯美至极。

    一阵热吻之后,琳琅终是轻轻娇.喘道:“外面有些寒,咱们进屋说话吧……!”

    楚欢点头,牵着琳琅的手,这后花园有一处单独的小院子,楚欢第一次得到琳琅,就是在这屋子之内,进到屋内,尚未点油灯,楚欢先进到屋内,随即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很快,就感觉到琳琅已经从后面抱住了自己的腰,脸庞贴在自己的背部。

    楚欢知道琳琅对自己情深意重,他更知道琳琅一直在思念着自己,而自己又何曾忘记了他,久别胜新婚,先前琳琅一直都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此时在这昏暗的小屋之内,琳琅再也控制不住,压抑在心中的思念之情,如同cháo水般爆发出来,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丰满的酥胸上下起伏着。

    楚欢握着琳琅的两只手,转过身,再一次将琳琅拥入怀中,见到琳琅已经将朱唇凑上来,楚欢迎上去,再次热吻在一起。

    随着激吻,两人的喘息声也都急促起来,楚欢抱起琳琅,放到桌子上,闻到琳琅身上散发出的醉人体香,心神荡漾。

    他一只手已经情不自禁塞入琳琅的衣襟之中,抓住了一只柔软,弹手无比,却又如同烈火一般滚烫,当手指从琳琅那珍珠般的花蕾上扫过之时,琳琅喉咙里发出醉人的轻吟,那一声轻吟钻入楚欢的耳中,让楚欢身上血液翻滚,琳琅丰腴的香软娇躯本就是醉人的毒药,这一声勾魂的轻吟,更是让毒药的药xìng更猛,楚欢已经掀起琳琅的裙子,在琳琅娇躯轻颤之中,已经是褪下了琳琅的亵裤。

    琳琅坐在桌子上,屋内一片昏暗,一只手支在身后的桌面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则是搭在楚欢的肩头,声音妩媚却又带着一丝轻颤:“你进来的时候,轻……轻一些,我们好久没有……!”却感觉到两条白生生的腿儿已经被楚欢分开,一时间羞涩无比,芳心乱跳。

    感觉到一柄坚硬的火热触到了自己已经十分泥泞的美处,玉臂勾着楚欢的脖子,感受到那火热一点点挤进了自己的身体,身体的空虚瞬间就被填充,那种快感,让琳琅脸颊泛起迷人的红晕,当楚欢向外退了退,美人儿竟是忍不住将臀儿往上挺起。

    楚欢一只手抱着琳琅一条丰润饱满的**,另一只手则是抱着琳琅的腰肢,琳琅身体内那温润cháo湿却又紧凑无比的美妙感觉,让楚欢终是情不自禁地耸动起来,耳边很快响起琳琅那勾魂却有压抑的轻吟,让楚欢更是如同一名无畏的战士,对着琳琅发起一轮又一轮犀利的冲击。

    ……

    ……

    当琳琅如同烂泥般躺在桌子上时,楚欢也是压在琳琅丰腴的身体上,感受着快感过后那温馨的宁静。

    片刻之后,才听琳琅轻声道:“你是不是很快又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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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欢沉吟片刻,才道:“母亲的情况不是很好,暂时还没有决定何时离开。”

    “我听卫统制说,你……你被朝廷派为使臣,出使西梁,我一直在为你担心,见到你回来,我……我好开心。”

    琳琅的声音如同chūn风般,让楚欢心中很是舒坦,轻声道:“一切顺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才是。”

    琳琅在楚欢脸颊上亲了一下,才轻声道:“你先起来,我帮你擦拭一下,咱们……咱们坐下说话,你说好不好?”

    楚欢这才从琳琅身上起来,站在桌边,琳琅先不顾自己,起身来,竟是跪在楚欢身前,微低着头,云鬓似雾,昏暗中楚欢也瞧不见琳琅的面孔,只见到琳琅从怀中取出一方香帕,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有些颤抖地轻轻握住楚欢的坚硬,另一只手则是拿着香帕,小心翼翼为楚欢擦拭。

    楚欢心中暗叹,琳琅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体贴入微,哪怕是处理这样的事儿,也是这般的轻柔,让人浑身上下舒坦无比。

    楚欢身体素质极佳,那物在琳琅的手中被握着,轻轻擦拭中,竟然坚挺不衰,忽然间,楚欢只感觉到那处忽然一热,竟是再次进入了一个cháo湿温热之处,却与方才那种紧凑柔软的桃源大不相同,低下头时,却瞧见琳琅螓首轻动,心中顿时一阵激动。

    他是琳琅桃源美处的几度问津郎,闺房之中,自然少不得一些闺房乐事,这品箫之功,那也是楚欢教导有方,琳琅聪明好学,对爱郎的教导,自然是谨记在心,这擦拭之间,见得爱郎坚挺如枪,竟是一时意动,鬼使神差地为爱郎品箫。

    她的动作并不是十分熟练,甚至说还颇为生涩,但是却很认真,甚至那丁香舌儿也按照爱郎从前的教导,如同蛇儿在扭动。

    片刻之后,楚欢实在忍受不住,终是拉起琳琅,让她背过身去,趴在桌上,弓起丰.臀儿,虽然没有点灯,屋内很是昏暗,但是琳琅那臀儿却是异常的雪白,在昏暗之中,依然是白的耀眼,弓起之时,丰满圆润,形成完美的弧度,楚欢挥戈而上,又是一番雨云。

    琳琅身体稍显丰腴,却丰而不腻,该瘦的地方绝对不胖,而该丰满的地方,也一定会如人所愿,那粉.臀儿便如同熟透了的蜜.桃一般,形状完美,却又肉感十足,肉感之中,却又结实弹xìng,撞击之时,泛起一阵波浪,令人眩目。

    郎情妾意,云收雨散之后,楚欢却也是感觉身体有些乏,他从通州一路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回来,到了家中甚至没有稍作歇息变来到了苏府,此番久别胜新婚,与琳琅梅开二度,琳琅固然是浑身乏力,楚欢却也是消耗体力不小。

    琳琅知道楚欢身体消耗极大,这一次没敢继续挑逗,为楚欢收拾干净,又在昏暗之中整理了衣裳,等得点上灯火,楚欢见她颊红似火,面若桃花,云鬓散乱,香腮边还有刚才激情过后留下的香汗珠子,几绺秀发被香汗珠子打湿,黏在腮边,看上去妩媚娇娆,一双美眸更是带着激情过后尚未散去的迷离之sè。

    楚欢坐在椅子上,拉过琳琅,就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琳琅的臀儿肉感十足,坐在腿上,楚欢却是感觉到很为舒服。

    琳琅脸上cháo红未去,见到楚欢盯着自己看,还真是有几分羞涩,轻声嗔道:“看什么看,还没看够吗?”

    “看不够!”楚欢摇头,“我家琳琅这般美,一辈子也看不够。”

    琳琅心中甜美,却娇嗔道:“你现在怎地也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捧着楚欢的脸,故作严肃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进了京城,被京城的花花世界迷住?那里美女如云,你是不是看上别姑娘,所以练了嘴皮子?”

    楚欢心中暗暗惭愧,他在京城倒没有看上别的姑娘,反倒是在西梁与绮罗大婚,成了西梁的驸马,此时却也不好说这些,只是凝视着琳琅,轻声道:“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忘记我的琳琅,我这一生,也永不会负了琳琅!”

    楚欢说的十分严肃,却又深情款款,琳琅心中大是欣慰,依偎在楚欢怀中,“只要你有这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灯火之下,佳人如玉,楚欢抱着琳琅腰肢,终是问道:“是了,苏贞这群人,是你的族人,他们在西北也遭受灾祸?”

    琳琅轻叹道:“苏家本家这一次是遭受重创,我此前一直不知道他们的消息,知道他们来了之后,才知道族中已经有不少人被西梁人杀死,虽然逃出来一部分,可是家财几乎被西梁人洗劫一空。”

    “我听苏伯曾经说起过,老东家是从西北而来,不过详细情况,我也不大了解。”楚欢皱眉道:“我只知道他们曾经对不住老东家,怎地到了危难时刻,却有脸跑到这里来避难?”

    琳琅靠在楚欢怀中,身上散发的那种少妇体香沁人心脾,声音柔软:“我以前也没有对你细说,其实我祖籍是在西关道越州,而苏家,是越州数一数二的豪族,甚至在整个西关道,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第六六八章 昔日豪族

    楚欢明白过来,道:“如此说来,苏家在越州还是很有威望的?”

    琳琅微点螓首:“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关西十六姓?”

    楚欢摇头道:“并无听说,不过也能猜到,这关西十六姓,应该都是西北的豪族吧?”

    琳琅妩媚一笑,道:“这也不难猜到,可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关西十六姓,是关西十六豪族,其中西关道一道便占了七姓,又被称为西关七姓,苏氏一族,便是西关七姓之一。”

    楚欢叹道:“西梁人打入关内,西关道遭受重创,这关西七姓,如今恐怕也是名存实亡。”

    琳琅黯然道:“你说的不错,且不说其他豪族,只苏氏一族,数代人积攒的产业,几乎都被西梁人劫掠一空,而且还有不少人死在西梁人的刀枪之下。”

    “苏老叔公能够进到关内,想必也不容易!”

    “当初越州危难,苏氏族人或死或伤,都已经分散。”琳琅道:“老叔公这一支撤退的及时,在西梁人赶到之前,及时逃离了越州,也正是因为走得急,所以几乎每能带上什么财物。他们在逃难路上,又遇上了劫匪,仓促带出来的两车财物,也被劫匪洗劫一空,当时家丁与劫匪厮杀,还丢了十好几条人命。”

    楚欢知道趁火打劫的土匪在西北并不少见,微微颔首。

    “老叔公本想着西北军或许能够击退西梁人,一开始也不曾入关,而是躲在了北山道的故交家中避难。”琳琅叹道:“常言道的好,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人寻,当初苏家风光一时,苏家那些所谓的故交也是多如牛毛。老叔公领着家里几十口子本想在青州高家暂避一阵,谁知道住了没两天,高家上下便指桑骂槐,那意思就是说老叔公领着一家人,在高家白吃白喝,老叔公这一生哪里受过那等委屈,当下便让离开高家……!”

    “等一等!”楚欢皱眉问道:“琳琅,你说的高家,是青州高家?是不是有个叫高廉的?”

    琳琅一怔,俏容显出疑惑之sè:“楚郎,你知道高廉?”

    “果真是高廉的高家?”楚欢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世界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自己与这高廉倒似乎还真有些缘分,三番四次直接或者间接扯上了干系,“此人我是见过的,此番从西梁回来,途径甲州,这高廉和一帮子西北士绅,专门跑到甲州去设宴呢。”

    琳琅蹙着柳眉,没好气道:“这种人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据说高廉的父亲曾经受过老叔公的恩惠,他们高家能够有今天,苏家曾经也是帮过忙,两家以前的关系据说还不错,高廉之父年纪虽然比老叔公还长几岁,却称呼老叔公为兄长……这都是陈年旧事了,老叔公在高家受了委屈,便直接带了族人入了关内,一开始都是被安置在通州那边……!”

    楚欢抱着琳琅腰肢,一只手在琳琅柔软的腰肢上轻轻抚摸,问道:“那他们又怎地来到了云山?”

    “其实他们早知道父亲在云山打下了一份产业,只是此前父亲一直没有和他们联系,他们那时候家大业大,也无人来过问父亲,虽然同出一族,却形同路人。”琳琅轻叹道:“这一次遭受大难,他们在通州避难,受尽了苦难。西北战乱之后,有不少人从西北逃入关内,那些逃入进来的,其实大都是西北的豪族士绅,他们有马匹车辆,所以才有能力逃进关内来……老叔公在通州,便是与那些人在一起。”

    “那些人应该也是往关内投靠亲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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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西关七姓,祖辈都是西关人,西北豪族本就很少与关内走在一起,所以他们在关内能够投靠的也不多。”琳琅螓首依偎在楚欢肩头,苦笑道:“而且这些人即使曾经是西北大族,但是如今家破人亡,不少人都已经倾家荡产,只逃出xìng命来……你说即使在关内有亲朋好友,谁又愿意去收容他们。”

    楚欢能够理解。

    正如琳琅所言,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西关道百姓遭受重创,士绅豪族惨遭重击,家财一空,再无曾经的显赫,这些人即使自己还在保存着豪族的尊严,但是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遭受兵灾的普通难民而已。

    这些西北豪族曾经毕竟是大族,都有各自经营的产业,与关内少不得有生意上的往来,在关内多少还是有些伙伴知交,不过当他们沦为如今的困境,真正能够接受他们并伸出援手的,虽然并不是绝无这类人,但毕竟是极少数。

    “老叔公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不是老叔公。”琳琅苦笑道:“老叔公一辈人,本来共有兄弟六人,我的祖父排行老大,但是父亲很小的时候,祖父便去世,老叔公排行第二,祖父去世后,老叔公就成了苏家的掌舵人。苏家经营的产业其实很多,当时父亲这一支主要经营的就是酒坊,本来这并不是族中最大的进项,但是父亲喜好酿酒,而且人缘极好,酒坊也越做越大,到后来,族中最大的生意,竟是变成了酒业。”

    楚欢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东家太过出sè,族中其他人自然是嫉妒起来。”

    琳琅叹道:“正是眼瞅着酒业被父亲做大,所以族里不少人都眼红。虽然苏族所有的产业都是归族中所有,那些店面铺子都属于公中,可是利润分配却是不同。就像父亲负责酒行,那么苏家名下的所有酒铺子,都属于父亲经营,若是盈利,利润的六成归公中,四成归父亲个人所有,你莫小瞧这四成利润,苏家那么多酒铺子加起来,又加上父亲经营有方,生意红火,每年下来,父亲个人所得的分红却也不是少数。”

    “本来若一直是这般,对父亲和家族来说,都是好事。”琳琅苦笑道:“但是就因为父亲每年那丰厚的分红,族中不少人便眼红,七叔便是其中之一。”

    “就是苏贞的父亲?”

    “嗯。”琳琅点头道:“苏贞的父亲在父亲那一辈,排行第七,我们都称他为七叔。”顿了顿,道:“七叔本来是经营族中茶叶生意,在他接手之前,茶叶生意一直都很好,后来茶叶生意不行,公中每年还要茶行贴补银子,按照族中规矩,经营若是亏损,公中会贴补亏损的三成分子,剩下的七成,会由经营者个人补齐空缺……”

    “那年族中召开族会,这族会都是由家主主持,其实主要就是商议来年如何经营,有时候也会对族中各人进行一些调动。”琳琅蹙眉道:“正是那年族会,族中竟是有人提出,让父亲去经营茶行,却让七叔去经营酒行。”

    楚欢道:“这想必是七叔在后面做的手脚了。”

    “父亲心知肚明,当场便即反对。但是大半数的人都说父亲本事大,族中茶行情况不好,只要父亲出马,一定能够扭转亏损。”琳琅显然心中还有些怒气,粉拳儿握起:“父亲能够经营好酒行,那是因为父亲自幼就喜欢酿酒,在酒行浸yín多年,他对茶行毫无了解,又怎可能经营好?当时苏家的酒坊酒铺子都已经形成规模,在西北都是有名有号,只要不出大问题,每年都会有丰厚的进项,而茶行年年亏损,父亲如果转入茶行,头几年分下来的红利,只怕用不了两年便要全都赔进去。”

    “所以老东家一怒之下,便离开了西北?”

    “父亲本来并不计较有多少红利,他最大的心愿,便是有朝一rì能够让他酿出的美酒被选为御酒。”琳琅黯然道:“可是七叔事先已经买通了族中不少人,便是父叔辈也得了七叔的好处,老叔公虽说平rì里为人还算公正,但是那rì却也没有为父亲说话……父亲当场便即翻脸,回到家中,谁也不见,只是喝酒,醉了好几rì,忽然让家人收拾东西,也不与族中告别,便要离开西北,入关内自己打下一片基业。”

    楚欢钦佩道:“只可惜老东家过逝,未能见他一面。他敢作敢为,办事果断,若是能够在他身边受教,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父亲要离开的消息,族中知道后,老叔公亲自过来相劝,但是父亲去意已决,反倒是跟着父亲一起的许多酒坊兄弟,听说父亲要入关独自创业,竟有不少人愿意跟着一同入关。”琳琅道:“这也是父亲待他们和善,父亲每年分得的红利,总要拿出一部分来奖励他们,将他们当做自家人看,大家都说酒坊离开了父亲,很快就会凋落下去,他们不愿意看到辛苦打拼出来的招牌就那样毁掉,所以愿意跟着父亲入关打拼,当年父亲在西北经营的招牌就是和盛泉!”

    “这一次老叔公他们入关之后,一直在通州,官府的粮食,此前都是要发往西北,入关的难民,虽然官府也会施舍粥食,可是谁又能吃得饱?”琳琅轻声道:“七叔他们以前哪里受过这等苦,在通州熬了许久,实在熬不下去,知道我在云山府,所以七叔先是独自来到了云山府,话没有明说,可我知道他的来意,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苏家的人,父亲当年虽然一气离开,也只是独自创业,并不是脱离苏家,如今他们遭此大难,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第六六九章 西关势危

    楚欢微微颔首,心中明白,琳琅在自己面前温柔体贴,可是在外人眼中,那就是带刺的玫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只有楚欢明白,琳琅看起来似乎很坚韧,但是内心其实很脆弱,她只是一个长相美丽的普通女子,和一般的女人所需所求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因为肩负着和盛泉的重担,却必须要承受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压力。

    但是楚欢却知道她的心地其实很软。

    苏家本族遭此大难,琳琅收容下来,也是楚欢意料之中的事情。

    “老叔公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过来,他说当初对不起父亲,心中有愧……!”琳琅叹道:“我派了苏伯去请他,他也不过来,而且他年纪大了,经受这样的颠沛流离,身体很差,我便亲自去了通州一趟,好说歹说,才让他老人家答应过来。”

    楚欢问道:“我先前听老叔公说,有好几百号人都过来了,是否都是苏家的人?”

    琳琅摇了摇头,苦笑道:“老叔公他们在通州的时候,是与钱家在一起,钱家也是西关七姓之一,与苏家一样,遭受重创,举家也是进了关内避难。在通州的时候,两家倒是互相帮衬着。听说以前在西关道的时候,两家虽然同为西关七姓,但是在生意上明争暗斗,关系并不和睦,只不过这场大灾,不但让两家冰释前嫌,而且互相帮衬,这或许是两家在这次大难中最大的收获吧。我到通州的时候,钱家与苏家是在一起,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处境确实……确实很不好……!”说到这里,琳琅摇了摇头,道:“两家加起来,上上下下也有两百多号人,我想了一想,便让这两百多号人全都暂时来云山,除了老叔公身体不好,我接到府里疗养,七叔和苏贞说是过来照顾外,其他人我都已经安排在酒坊。”

    “酒坊?”

    “就是你进京的时候,我新建的酒坊。”琳琅眨了眨美丽的眼睛:“酒坊建造的速度很快,已经大致完工,如果不是因为这档子事,甚至已经可以让伙计们入坊,不过老叔公他们过来之后,我将其他人暂时都安置在酒坊之中。”

    楚欢抱着琳琅笑道:“大东家,这两百多号人,就是两百多张嘴,每rì里吃喝拉撒就是一大笔开销,也只有你这样的有钱人才能负担得起。”

    琳琅两根手指在楚欢手腕子上轻轻掐了一下,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你又取笑人家。”顿了顿,才叹道:“好在咱们和盛泉如今是御酒之家,虽然为了西北的战事,听说安邑道和咱们西山道的官府都在筹措征调粮草,不过咱们和盛泉所需的粮食,却并不缺乏,云山府户部司对和盛泉十分的照顾,如今我们已经库存了不少粮食,足以支撑下面各大酒坊同时酿酒……虽然是两百张口,不过吃喝倒也不成问题,虽然吃不好,却能让他们吃饱!”

    楚欢叹道:“西关七姓,哪一姓曾经不是西北的豪门望族,风光一时,他们绝不可能想到,会有一天竟是我家琳琅帮他们度过最危难的时刻。”

    琳琅嫣然一笑,道:“好在西北的战事已经结束,我也得到消息,听说西梁人已经从西北撤了回去,如今西北只是一些民乱,官府正在剿匪,用不了多久,西北就会太平下来,老叔公他们现在每天都在打听着西北的境况,西北只要稍微太平一些,他们便要返回故里,东山再起。”

    “西北短时间内想要太平,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楚欢摇头道:“西北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民心不稳,民心得不到稳定,想要恢复太平,那只是痴人说梦。”

    琳琅蹙眉道:“朝廷总会想法子的吧?难道让西北一直乱下去?”

    “老百姓吃不饱肚子,让他们怎么安定下来?”楚欢叹道:“要安定西北,首要的就是让百姓们吃饱肚子,至少要让他们看到可以吃饱肚子的希望,可是如今东南战火正炽,朝廷缺的就是粮食,又哪里拿得出粮食往西北去安民心?”

    琳琅虽然在经营生意上有一手,但是对于军政之事自然是并不了解,玩玩的柳叶眉儿蹙起,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叔公他们还回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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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目前还有些困难。”楚欢道:“官府在剿匪,如今西北的粮食,还能让当兵的卖命剿匪,如果粮食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连当兵的都无粮可吃,你猜猜会是怎样一个后果?”

    琳琅虽然不懂军政,但是终归是聪明之人,瞬间明白什么,微微sè变。

    “楚郎,事情真的这般严重?”

    “只怕比我说的还要严重。”

    “可是……可是朝廷为何会没有粮食,这些年,赋税不轻,而且粮食收成并不差啊。”

    “粮食收成确实不差,这并不代表朝廷就不缺粮。”楚欢叹道:“就算是西北,看似粮草缺乏,可是诸多世家豪族的粮库里堆满了了粮食,关外尚且如此,关内那些豪族,身后自然也是储存了大批的粮食。老百姓辛苦劳作的粮食,一部分被朝廷收纳,其实大部分则是落入那些世家豪族的手中,朝廷的花销太大,国库空虚,可是那些世家豪族手中的粮食可不缺。”

    琳琅明白过来。

    “再说了,老叔公他们回到西北,又能如何?”楚欢道:“他们财物被洗劫一空,算得上是家破人亡,如今回去,一片废墟,又如何落脚?我看他们需要另想法子安顿了。”

    琳琅道:“这倒不用急。虽然钱财损失巨大,不过他们还有土地在手中。关西七姓,每一姓都是拥有大片的耕地,只要回到西北,即使手中没有银子,只要有地契在手,他们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地契?”楚欢皱眉道:“琳琅,你是说他们回去之后,还想依靠地契东山再起?”

    “怎么了?”琳琅见楚欢神sè严峻,心中一紧:“楚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只怕老叔公他们拿不回自己的土地了。”

    琳琅奇道:“为什么?老叔公他们逃离之时,地契可没有丢。那时候想要带走铺子店面当然是不可能,他们都知道最紧要的便是地契,只要有地契在手,除非西梁人真的占下了西北,否则只要西梁退兵,土地自然还是他们的。”

    楚欢问道:“老叔公他们一直是这样想的?”

    “自然是这般想的。”琳琅见楚欢问得奇怪,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感觉到事情已经有些不对,“老叔公他们知道西梁人撤兵,可是高兴了好几天,楚郎,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欢终于道:“有人想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

    “不错。”楚欢微微颔首:“我先前对你说过,使团路经西北的时候,青州高廉领着一大帮子士绅在甲州为使团设接风宴,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名义上是要为使团接风,可实际上却是想要礼部尚书薛大人向朝廷进言一件大事情。”

    “大事情!”琳琅扭了一下身体,正朝着楚欢:“楚郎,你说的大事情是什么?”顿了顿,加了一句,“我……我能知道吗?”

    她心中已经想到,楚欢虽然是自己的爱郎,但如今却也是朝廷的官员,朝廷有些军政大事,并不方便为普通人知道,她只怕自己询问让楚欢为难,又道:“若是不能说,你便不要说。”

    楚欢双手环着琳琅柔软纤细的腰肢,笑道:“我对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神情严肃起来:“天山道和北山道两道的乡绅,准备出粮占地!”

    “出粮占地?”

    楚欢当下将高廉等人的意图解释了一番,琳琅蹙眉道:“那姓高的果然不是好东西,他……他们怎能这般做?”有些着急道:“楚郎,那些地产,是苏家好几代人辛苦打拼出来,如果就这般说没就没了,他们怎能甘心?如果真是如此,老叔公若是知道,只怕要活活气死。”

    “西北三道,西关道的士绅豪族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如今西北几乎都是把控在北山和天山两道豪族手中。”楚欢缓缓道:“他们这次就是想借机会完全渗透进入西关道,彻底毁掉西关道的世家豪族根基。官地,他们自然是不敢动,他们想要毁掉西关道世家豪族的根基,首当其冲便是要彻底断了西关七姓东山再起的可能,先前我还只以为他们是要在西关道大动干戈,但是经你这样一说,我现在有些明白,他们出粮占地,其目的,恐怕就是要占下西关七姓的土地,让西关七姓没有翻身的可能。”顿了顿,眯着眼睛道:“西关七姓是西关大小豪族之首,只要将这七姓打压下去,那么整个西关道大小豪族自然再无力量与另外两道的世家豪族抗衡,一旦得逞,西关道也将掌握在他们手中。”

    琳琅蹙眉道:“楚郎,他们这般胡作非为,朝廷难道真的会让他们如此?”

    楚欢想了想,终于道:“以我估计,朝廷十有七八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第六七零章 七姓

    琳琅急道:“楚郎为何如此肯定?”

    “倒也不是如此肯定。”楚欢道:“其实在朝廷眼里,西关七姓又算得了什么?若是往rì,西关七姓在西北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而且实力雄厚,朝廷自然不会轻易动摇他们,免得生乱。只是如今西北已经大乱,西关七姓,也已经名存实亡,朝廷自然更不在乎。北山、天山二道出粮占地,固然有趁朝廷之危的嫌疑,不过朝廷无暇西顾也是事实,在这种时候让西北人自己恢复西北的元气,也不失为一个法子,等到朝廷平定东南,恢复元气,再来整顿西北,却也是来得及。”

    琳琅道:“如此说来,苏家辛苦几代人打拼下来的地产,此番都将被别人占去?”

    “除非苏家能够拿出粮食来。”楚欢道:“虽然高廉那帮人确实想要渗透进西关,但是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这种人做事,哪怕再是丑恶,在面上也要披层漂亮的外套。按照他们的话说,他们固然是出粮帮助西关道恢复生产,但是如果西关道的士绅豪族自己能够拿出粮食来,他们也就不会插手进去。”

    “这当真是虚情假意。”琳琅冷哼一声,俏丽的脸上显出厌恶之sè:“西关道的大小豪族,如今有几家能够拿出存粮来?老叔公说过,西梁人打进西谷关,钱粮被他们洗劫一空,而且西梁人还抓了许多老百姓,用来采矿,西梁人恨不得将西谷关的一石一草都运会西梁,哪里还能给他们留下东西。”

    楚欢叹道:“昔rì风光无比的西关七姓,苏家和钱家已经沦落到云山府,其他几家想来也不会很好过。琳琅,凭如今西关七姓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拿出粮食来,所以……!”

    琳琅黯然道:“老叔公如果知道此事,我担心他撑不住。”苦笑道:“苏家上上下下,如今就指望着回到西北,以手中的地契东山再起,如果你说的出粮占地是事实,那么他们手中的地契也就成了废纸一张,没有半点用处了。”

    楚欢见琳琅神情黯然,含笑道:“琳琅,你是不是为他们担心?”

    琳琅一怔。

    “你是不是担心苏家真的会就此消亡?”楚欢问道。

    琳琅幽幽叹道:“其实父亲当年离开西北之后,也曾恨过苏家的那些人。但是这股恨意,没有持续太久。父亲也曾对我说过,他离开越州,当然不是因为红利,而是因为怒其不争。父亲说过,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他经营酿制的美酒,一定可以代表西关道成为御酒之家,可是在最紧要的时候,家族却将他经营酒坊的权利剥夺,父亲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他离开越州,只因为他清楚留在越州,再无机会实现自己的夙愿,所以领着一群人入关,在云山重新经营酒坊,就是希望有朝一rì能够夺得御酒之名。他很多年前就对苏家本族没有了恨意,一心只想好好经营酒坊而已。”

    “琳琅的意思,你对苏家其实也没有太深的恨意?”楚欢凝视这琳琅漂亮的眼睛,轻声问道。

    琳琅犹豫了一下,终于道:“父亲当年在越州的遭遇,都是娘暗地里告诉我,那时候我心里其实对苏家本族没有任何好感。如果不是苏家,父亲本来早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夙愿,得到御酒之名,可是……!”说到这里,幽幽叹道:“父亲至死都没有达成夙愿,他的死,更是因为没能夺得御酒忧郁而去,我心中若说对苏家本族没有一丝怨恨,那也是自欺欺人,可是我并不影响因为这个原因,看着苏家几辈人的心血付诸东流。”

    楚欢想了想,才问道:“如果你有机会帮助苏家东山再起,你可愿意?”

    琳琅眨了眨美丽的眼睛,问道:“有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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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法倒并非没有。”楚欢锁起眉头,若有所思:“只不过苏家的起落,并不只是一个家族的事情,事涉整个西关大小豪族的起落,甚至关乎到整个西北的局势。”顿了顿,才缓缓道:“如果仅仅只有苏家一族,还是无法与西北的豪族相抗,反倒是苏家会成为出头鸟,成为那些别有用心的西北豪族的重点打击目标,甚至弄不好下场比现在更为凄惨。”

    琳琅见楚欢神情严肃,已经是感觉到事态严峻,她却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反倒越要冷静下来,轻声道:“楚郎,你说该怎么办?”

    楚欢想了想,才道:“常言道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关七姓虽然遭此大难,但是在西关的影响力恐怕在短时间内也无法消失。”顿了顿,道:“我倒是觉着,如今西关道流散各处的士绅豪族,如同一盘散沙,想要重新将他们凝聚起来,便需要一面旗帜,而这面旗帜,便是西关七姓。”

    琳琅隐隐感觉楚欢有什么大的想法,一只玉腕搂着楚欢脖子,问道:“楚郎,你是准备让西关七姓变成一面旗帜?”摇头叹道:“可是如今各大家族分散在何处,想要聚在一起,谈何容易?仅仅苏家本族,各房上下加起来何止数百人,如今已经有许多分散到各处下落不明,想要让西关七姓聚在一起,更不是容易的事情。”顿了顿,又道:“这七大家族,虽然同属西关豪族,但是互相之间的交情却并不是很好,即使为了复兴走在一起,可是他们手中也大都没了家产铺子,如果连土地也被占去,又有何实力与高廉那帮豪族相抗?”

    楚欢道:“这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西关七姓想要东山再起,那就需要利用他们的智慧,我想他们既然当初都是风光一时的大豪族,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手中多少还是有些实力的,只要七姓真的能够患难与共,未必不能绝处逢生。”想了一想,终于道:“琳琅,我估摸着西北以粮占地这件事儿,不会拖太久,朝廷很快就会接到关于此事的条陈和折子,朝廷现在的jīng力放在东南,自然希望西北那边早些安定下来,事急从权,虽然西北豪族有趁朝廷之危的嫌疑,但是朝廷若从大局考虑,只怕很快就会下达西北关于以粮占地的旨意。”

    “楚郎,如果……如果从我这边借粮给叔公,他们……是否有可能保住土地?”琳琅秀美紧蹙,沉吟片刻,终于问道。

    楚欢眼睛却亮起来,笑道:“这当然是一个法子,不过你却不存在借粮!”

    “什么意思?”

    “以粮占地的前提条件,是西关豪族无力自己提供粮食。”楚欢笑道:“高廉他们看准了西关豪族家财一空,所以假惺惺提出来,只有西关豪族自己无力提供粮食,他们才可能出粮租地。如果西关豪族确实无法得到粮食的支撑,高廉他们自然会一涌而入,但是如果西关豪族得到粮食的支持,那么……高廉所代表的北山、天山两道豪族的吞并野心,也将被粉碎。”

    “琳琅你本就是苏家的一份子,一旦你有足够的粮食用于苏家的耕作,苏家的土地当然不会被占去。”楚欢凝视琳琅双眸:“可是如果只是苏家一家得到支持,于大局也根本无济于事。正如我刚才所说,想要对抗西北豪族,只靠苏家一家是不成的,需要西关大小豪族同心协力,否则仅仅三五家有粮解燃眉之急,高廉他们也必将视这几家为死敌,会想尽一切方法打压。”

    琳琅明白过来,道:“楚郎的意思是说,这一次是西关道豪族与另外两道豪族之间的争锋?”

    “正是如此。”楚欢点头道:“此事在目前还并没有大肆公开,不过恐怕很快就会人尽皆知了。西关豪族如今面临的处境,其实十分的凶险,一旦无力应对,那么西关豪族从此以后也就只能成为历史的名词了,所谓的西关七姓,也将不复存在。”

    琳琅道:“既然如此严峻,我……我先去找七叔商议此事!”

    “这事暂时还不宜大动干戈。”楚欢低声道:“我想西北豪族也对西关七姓十分关注,或许西关七姓的动向,如今就掌握在西北豪族的手中。琳琅想要帮着苏家度过这场劫难,我心中自然明白你的苦心,但是如果不能联合西关豪族一同出手,只靠苏家一家,绝对不能铤而走险。老东家在云山打下这片基业,是你们的心血,不要轻易做无谓之争。”

    琳琅知道爱郎是担心自己一时冲动,将苏家的产业都用来孤注一掷,帮着苏家复兴,颔首道:“我明白分寸。助粮之事,我暂不会表露分毫,不过西北这事,我还是要让七叔知道,让他尽快联络上西关的豪族们,总要让他们想个法子出来。”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苏伯的声音:“小姐,楚公子,你们在不在这里?”

    听到声音,琳琅顿时有些尴尬,刚才与楚欢谈话之间,楚欢的手情不自禁在她娇躯各处抚摸,便是衣襟也凌乱开来,此时急忙从楚欢腿上站起来,见到自己的抹胸被撩开,一大截子雪白的胸脯露出来,云鬓凌乱,有些羞涩,急忙整理衣裳,楚欢也已经站起来,问道:“苏伯吗?有事吗?”

    苏伯道:“楚公子,老太太那头有人过来传话,好像老太太已经醒过来了!”

第六七一章 正堂红烛亮

    前来苏府通知楚欢的是卫天青。

    卫天青看起来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彪悍强壮,却又带着几分内敛,当楚欢来到前院见到卫天青时,卫天青已经大笑着上前来,一拳头打在楚欢的肩头,拳头不重,但是那份情谊却很重。

    楚欢也不俗套地去拱手,而是上前抱住卫天青,两人互相拍了拍背部,卫天青才笑道:“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楚大人,我可要恭喜你此番凯旋而归啊!”

    楚欢笑道:“卫大哥莫要取笑小弟,这‘大人’二字,千万不能再叫了。”

    卫天青摸着粗须,打量楚欢几眼,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看起来比以前更要壮实了。楚兄弟,是否西梁的nǎi酒养人啊?”

    “卫大哥不用急,我可是给你想着的,带回了两袋子真正的羊nǎi酒!”楚欢笑道。

    卫天青眉头一展,哈哈笑道:“亏了兄弟了,还想着这个,做哥哥的也就这点爱好。”笑眯眯道:“怎么着,没从西梁带回两个西梁妞?”

    楚欢心下尴尬,西梁妞没有带回来,倒是带回来两个西域妞。

    便在此时,旁边琳琅已经笑道:“卫大哥,你可莫教坏了他,哪有这样做大哥的。”

    卫天青一怔,瞧见那如花似玉的脸庞,才发现琳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旁,尴尬笑道:“大东家,我是粗人,信口开河,说话也不过脑子,你可莫见怪。”他自然知道楚欢和琳琅之间的关系,已经是将琳琅当做弟妹来看。

    这大半年,和盛泉因为得了御酒之名,所以与官府的接触极多,特别是户部司衙门,如果是别的御酒之家,即使得了御酒之名,少不得也要大出血去打点户部司上上下下。卫天青混迹官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猫腻,楚欢临行前也是让楚欢代为照顾和盛泉,卫天青义气为先,楚欢托付下来的事情,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怠慢。

    琳琅与官府接触,卫天青自然是代为引荐,有他在中间打圆场,稍作打点虽然免不了,但是花费极少,而且户部司冲着卫天青的面子,对和盛泉也是极为照顾,特别是和盛泉需要用来酿酒的上等粮食,户部司都是迅速提供,如今的和盛泉,有着卫天青的关系,在云山府可说是发展的极其顺利。

    琳琅知道卫天青是冲着楚欢的面子给予照顾,她也是个极懂事的女人,知道拿出银子,反倒是小看卫天青,有可能弄巧成拙,但是酒坊里酿出来的头等就,说不得便三天两头派人给卫天青尝上一尝,而卫天青好酒,琳琅送去的美酒,倒也没有拒绝,反倒因此与琳琅颇为熟悉。

    琳琅嫣然一笑,卫天青想到什么,忙道:“是了,楚兄弟,令堂已经醒过来,你快些回去看一看。”

    楚欢忙点头,琳琅道:“我先去准备一下,随你们同去。”

    楚欢见天sè已晚,琳琅脸上略有几分疲倦之sè,道:“不用急,现在天sè太晚,你先好好歇息,等到天亮之后,你再过去瞧一瞧。”

    琳琅想了想,终是点头。

    楚欢与卫天青离开苏府,径自回返,卫天青已经道:“本来只是想过去瞧瞧伯母身体如何,他们说你已经回来,恰好伯母醒过来,所以我才过来告诉你一声。”凑近过来,笑着轻声道:“楚兄弟,什么时候可以喝你的喜酒啊?”

    “喜酒?”楚欢一怔。

    卫天青一本正经道:“那是自然。苏大东家是个好女人,对你一往情深。你可知道,这大半年来,她可没少对伯母照顾,就说伯母重病之后,人家可是专门花重金聘了咱们云山府医术最好的窦先生坐镇在你家中,时时刻刻为伯母诊治。还有那红参,每一根都需要六须红参,三五天便要用上一棵,你可知道那一刻红参,需要多少银子?”

    楚欢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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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天青道:“普通的红参,几十两银子或许就能买到,五须红参,三五百两银子也能搞到一根,可是这六须红参,那是有价无市,都说花上七八百两银子便能买到一根,可是你怀里拆着七八百两银子,那也难以买到。整个云山府,只有几家药铺有红参镇铺子,没有一千两银子,根本不出手……云山府各大药铺的镇宅红参,都被大东家派人暗中买了下来,即使如此,红参还不够用,她又暗中四处寻访,得知哪家大户珍藏红参,便会花重金买下来,如果不是大东家……!”叹了口气,道:“楚兄弟别怪我直言,只怕伯母撑不到你回来。”

    楚欢倒想不到琳琅竟是破费了如此重金,虽然感情本身不能以金钱来衡量,但是琳琅花费如此重金医治母亲的重症,却还是让楚欢心中生出感动。

    “常言说得好,为富不仁,可是大东家却是个好女人。”卫天青轻声道:“楚兄弟,大东家的情况,我也是知道一点,其实……嘿嘿,这样的好女人,不该错过。”

    其实他对楚欢的心理还并不是十分了解。

    楚欢虽说与琳琅关系暧昧,不过一直以来,楚欢也并未在卫天青面前提及这些事儿,卫天青心中却是担心楚欢嫌弃琳琅是个婚嫁过的女子,他与楚欢犹若兄弟,却也是不愿意楚欢错过这段姻缘。

    楚欢当然明白卫天青的意思,他更知道,若不是卫天青将自己当成自家兄弟看,这些个人的私事,卫天青也绝对不会出口。

    他神情肃然,道:“卫大哥,小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我绝不会有负琳琅。”

    卫天青闻言,含笑点头。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穿过街道,来到了自家门前,这一次大门却并没有关闭,只是虚掩着,似乎是知道楚欢很快就回来。

    两人进了院子,却发现正堂火光明亮,楚欢快步进到堂中,却发现屋中大堂竟然收拾了一番,长生牌位下,点起了两根红烛,红烛火光将大堂照的十分明亮,红烛下面,却是摆放了两张椅子,窦先生此时就站在旁边,楚欢又瞧见一个身影站在一旁,那身影见到楚欢,脸上显出喜悦之sè,正是小尼姑如莲。

    楚欢瞧见如莲,只见这小尼姑的秀发已经完全长起来,甚至已经扎起了发髻,身上穿着合身的衣裙,她当初身着缁衣,显得十分瘦弱,这大半年下来,身体饱满匀称许多,一身合体的衣裙配上,却也是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看上去很是秀气。

    小尼姑清秀的脸蛋此时满是喜悦之sè,楚欢正要说话,却听得脚步声响,从侧房之内,已经有人出来,楚欢转头看去,只见到楚李氏在素娘的搀扶下,正从屋内出来。

    只是此刻楚李氏却是一身新装,花白的发髻也已经梳理的干净利落,显然是在屋中收拾打扮了一番。

    楚欢急忙上前,跪倒在地,恭敬道:“娘,儿子不孝,未能守候在侧,让你受苦了。”说到这里,心中却是真的感觉有些酸楚。

    他知道楚李氏一生辛劳,曾经那八年,老妇人更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失踪rìrì伤心,等到自己的儿子回来,却并没有在一起多久,便即分开。

    楚欢心中却是觉得自己亏欠眼前这个老妇人。

    如果不是心中藏着那个秘密,他也希望能守候在老妇人身边,敬孝身侧。

    楚李氏见到楚欢,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在楚欢脸上轻轻抚摸,神sè慈和,随即也没有让楚欢起身,而是让素娘扶着自己,在正堂那两张大椅子中的其中一张坐了下去。

    虽然经过细心地梳洗打扮,老妇人看起来慈祥端和,但是她脸上那苍白之sè,却也是难以掩饰,舅爷李夫子也缓步从屋内出来,再楚李氏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去,神情看上去颇为严峻。

    楚欢瞧见这架势,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却瞧见楚李氏已经向自己招了招手,楚欢立刻过去,依然跪在楚李氏脚下。

    楚李氏看了看堂中诸人,这才缓缓道:“二郎,今天……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每一个都是……都是见证人。”

    楚欢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楚李氏。

    楚李氏看了身边素娘一眼,向素娘道:“孩子,你……跪在二郎旁边,娘有话说!”

    素娘一怔,但也没有犹豫,走到楚欢身边,看了楚欢一眼,跪了下去。

    “二郎,你进京之前,娘给了你一件东西,你是否带在身上?”楚李氏凝视着楚欢,她看起来已经相当虚弱,苍老干枯的两只手把着椅子边缘,“你将那份东西拿出来!”

    楚欢一怔,但是已经想起来,自己进京之时,楚李氏确实是交给自己一样东西,那是一份休书。

    那份休书,是楚李氏交给自己的重要物事,而且叮嘱自己一定要收好,楚欢还真是一直带在身边保存,却想不到楚李氏此时竟然提到休书之事。

    他发怔间,李夫子已经神情凝重道:“二郎,若是带在身边,现在便拿出来吧!”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入怀,将那份妥善保管的休书拿了出来,看了素娘一眼,只见素娘一脸茫然,显然还并不知道此事。

    李夫子接过休书,打开来看了一看,又瞧了瞧素娘,终于转头看向楚李氏,问道:“妹子,你是否已经决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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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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