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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 峰回路转

    胡知县心里虽然吃惊不小,但是面上却还显得十分镇定,咳嗽两声,道:“本官已经乏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

    赵县丞点头称是,随即带着疑惑之色问道:“堂尊,如此深夜,您亲自来大狱,难道这里有什么事情?这里有事,你派人过来处理一下,又何劳堂尊亲自前来?”

    堂堂一县之尊,三更半夜往又是腐臭又是昏暗的地牢跑过来,自然是大大反常。

    胡知县与张大胡子似有若无地对视一眼,皱眉道:“赵县丞,莫非本官的行事,还要向你细细禀明才成?”

    他与张大胡子已经商议好接下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射杀甲字号房的囚犯,消灭罪证,可是这赵县丞却突然过来乱了阵脚,这让胡知县心中大为恼火。

    赵县丞不急不躁,只是摇头笑道:“堂尊言重了,属下没有其他意思。”顿了顿,才道:“是了,张牢头,这地牢之中如今关押了多少人?你那名册给我看看,我今夜正好闲来无事,既然过来,也就顺便核对一下囚犯的数目!”

    张大胡子一愣,胡知县也微微变色,沉声道:“赵县丞,黑灯瞎火,这个时候核对什么囚犯……这里阴暗的很,你先去吧!”

    谁知道往日里谦恭听话的赵县丞今日却一反常态,笑道:“堂尊,属下身为一县县丞,说起来,那是随时可以核对牢房的犯人数目……就算是三更半夜,也不会受阻扰!”他神色坚定,瞧那样子,今夜是定要检查牢房了。

    胡知县眯着眼睛,此时终于明白,这个平日看起来温顺如绵羊的赵县丞,今夜却突然显出獠牙来。

    他早不查狱晚不查狱,却恰恰掐在这个档口前来查狱,事情就显得十分怪异了。

    赵县丞已经伸出手,向张大胡子道:“名册交给我!”

    张大胡子看向胡知县,只见胡知县神情怪异,微一沉吟,胡知县微微点头,张大胡子这才过去取过囚犯名册,双手奉给了赵县丞。

    赵县丞似笑非笑,接过名册,转身便出去。

    张大胡子见赵县丞出了门,急忙凑到胡知县身边,惊慌道:“大人,这下子麻烦了……甲字号房还有尸首,姓赵的一定会发现……!”他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在红烧肉中下毒虽然是胡知县下令,但是张大胡子亲手下毒,这个事儿一旦彻查下来,真相曝光,张大胡子也是跑不了罪责。

    胡知县脸上却已经没有了惊慌之色,反而一脸的阴鸷,压低声音道:“张大胡子,你是本官最信任的人,今天的事儿,你我心里都清楚,一旦被揪出去,你和本官都没有好下场……!”他眼中杀机陡现:“青柳县四通八达,南来北往客商如云,乃是一块大大的肥肉,一直以来,可都是有人惦记着……!”

    张大胡子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赵县丞一直想取大人的位置而代之?”

    “本官疏忽了。”胡知县冷笑道:“姓赵的藏得果然很深……只不过他背后若无其他人,凭他一人之力,绝不敢向本官叫板!”

    “大人说的是……府城那头?”

    胡知县微微点头,道:“本官可是吴老太爷当初举荐,说白了,这背后可是二皇子……这些年咱们青柳县暗中扣留下来的赋税,有不少是往二皇子那边孝敬过去……!”他神情阴暗:“本官这些年行事谨慎,就是担心府城那头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本官的把柄……可是这一次本官只怕要栽在那个乡下小子的手中了!”

    张大胡子有些慌乱道:“大人,您……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是胡知县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这些年在胡知县的照顾下,倒也是活的有滋有味,胡知县一倒,他张大胡子日后自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范胖子这起案子如果真要掀起来,胡知县固然前途尽毁,自己那也必定是遭受株连的。

    胡知县沉声道:“张大胡子,你想不想日后跟随本官继续享受荣华?”

    “大人您说!”张大胡子也不是蠢人,知道胡知县有了计较,目露凶光道:“只要大人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的都敢去做!”

    胡知县抬手,做出刀状,尔后狠狠切下去。

    张大胡子眼中微显吃惊,低声道:“大人,您的意识是……!”

    “一不做二不休,姓赵的既然撞到刀口来,便将他也砍了,到时候直接嫁祸给楚欢他们。”胡知县阴然道:“张大胡子,你敢不敢动手?”

    张大胡子微一沉吟,终于一咬牙,道:“大人,小的知道怎么做了!”二话不说,转身便走出了狱卒房,快步向赵县丞追过去。

    昏暗的牢房通道之内,赵县丞正缓步往牢内过去,张大胡子脚步极快,快步间已经追过来,赵县丞回过头,见到张大胡子,微眯起眼睛。

    “二公,小的陪你核对人数。”张大胡子按捺住心中的紧张,笑道:“二公您放心,这里面每一个进来的犯人,小的都会登记在名册上,每出去一个犯人,小的也会划掉名字!”

    赵县丞点头道:“我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也不多言,转身继续往里走。

    张大胡子跟在后面,在昏暗的灯火下,本来带笑的脸已经瞬间变的阴沉无比,眼中杀机浓郁,缓缓拔出刀来,缓缓抬起,刀锋对着赵县丞的脑后,神色狰狞,一咬牙,便要砍下去。

    赵县丞显然是有所警觉,霍然转身,见到张大胡子举刀欲砍,厉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老子要砍了你!”张大胡子狞笑着,手臂用力,大刀便往下砍过来。

    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昏暗之中一道影子流星般飞向张大胡子的肩头,“砰”的一声,那道影子正中张大胡子的肩胛骨,听得“咔嚓”一声响,张大胡子的肩胛骨瞬间被击碎,他这条手臂恰好握刀,肩胛骨一碎,整条手臂在瞬间便剧痛钻心,手里的大刀非但砍不下去,而且已经是脱手落了下去。

    从昏暗的通道之中,如狼似虎冲上来几个人,当先一人虎背熊腰,头戴毡帽,不等张大胡子反应过来,一脚踹在张大胡子的后背之上,张大胡子“哎哟”叫了一声,已经是被踢翻在地。

    张大胡子倒地,赵县丞松了口气,向那虎背熊腰大汉拱手道:“多谢卫大人出手相救……看来他们真的是包藏祸心了!”

    这卫大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衣裳,浓眉大眼,神情冷峻,只是向赵县丞微微点头,一挥手,沉声道:“将他绑起来!”

    他身后两名强壮的汉子立时上前来,腰间早就准备好了粗绳子,三下五除二,便将张大胡子绑了起来。

    张大胡子一脸愤怒,骂道:“你们是谁?敢擅闯县衙大牢,是要造反吗?”

    卫大人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鞘,方才张大胡子砍向赵县丞,千钧一发之际,正是这卫大人全力掷出刀鞘,那刀鞘击中了张大胡子的肩胛骨,这才救下了赵县丞。

    卫大人将手中刀收进刀鞘,提到走到张大胡子面前,冷视张大胡子,淡淡道:“小小狱卒,竟敢行刺县丞,你还是真要造反了。”挥手道:“将他带往大堂,蓝大人正在那里等候!”

    两名大汉推搡着张大胡子,便往牢外走去。

    胡知县在狱卒房里紧张无比,等着张大胡子的消息,他心里此时一片紧张,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是绝对不会去招惹楚欢。

    打一开始杀人栽赃,就已经陷入了棋局之中,此后为了赢下这局棋,胡知县步步紧逼,无所不用其极,但是下毒害人这一步棋却出现了极大的变故,而这一步棋的失算,让他在这局棋中开始处处处于下风,陷入了危境。

    外面传来的古怪动静,让胡知县精神更是为之一紧,他从椅子上起身来,眯着眼睛微一沉吟,就听到狱卒房的房门传来敲门声。

    胡知县急忙上前,一把拉开大门,急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不妙!”外面那人平静道:“一招失算,满盘皆输……胡知县,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声音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形缓缓走进狱卒房,正是卫大人。

    胡知县见到这人,大吃一惊,连退几步,张大了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卫大人看也不看他,径自走到那张椅子边坐下,冷冷道:“胡知县,你可认得本官?”

    胡知县终于缓过神来,“普通”跪倒在地,惊慌道:“下官……下官青柳县知县胡玮拜见卫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光临,下官……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卫大人将手中的佩刀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道:“胡玮,有人往总督衙门拜府鸣冤,状告你是非不分,冤枉好人,总督大人闻听此事,十分震怒,所以派了蓝大人和本官前来彻查……!”

    “大人,冤枉啊!”胡知县急忙道:“下官在青柳县为官数载,夙夜忧叹,只怕有负皇恩,处处谨慎,为官清廉,绝不会诬陷好人!”

    卫大人冷笑道:“说得好。就在方才,你手下的牢头欲杀县丞,这又作何解释?本官此来,不为其他,只为楚欢杀人一案,如今蓝大人就在你们县衙大堂,怎么样,胡大人,咱们一起去见蓝大人!”

第七十四章 大堂开戏

    甲字号牢房之中,楚欢盘膝坐在牢房门前,就如同一尊把守着大门的神佛一般,岿然不动,身后那几名囚犯此时对楚欢是又敬又怕。

    这几名囚犯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事情的缘由,在他们眼中,只瞧见范胖子被一碗红烧肉毒死,所谓兔死狐悲,范胖子好歹也是与他们一样的囚犯身份,被活活毒死,自然也让这群人对官府产生了极大的敌视和怨恨情绪。

    楚欢的表现,看在这些人的眼中,就好像楚欢是在为范胖子打抱不平,虽然这一日受到了楚欢的极大摧残和折磨,但是在这种时候楚欢挺身而出,还是让这群囚犯心中生出了敬意。

    更让他们惊骇和佩服的,却是楚欢身为一个囚犯,竟然敢与堂堂一县之尊当面做对,这份胆气和魄力,当然是极其少见的。

    牢房通道那边传来的奇怪响声,楚欢却是听得十分清楚,知道牢房之中发生了变故,立时警觉起来。

    胡知县愤愤而去,楚欢可不觉得他会就此罢休,心知那老家伙必定还会想出其他的阴狠法子来对付自己,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这里坚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万不得已,无非脱狱而去罢了。

    那边的动静很快就寂静下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楚欢皱起眉头,很快就看到一个人出现在牢门之外,挺直站立。

    楚欢抬起头,看向那人,只见来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那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

    “是你?”见到来人,楚欢大吃一惊。

    这突然出现的大汉,竟然是楚欢的熟人,而且两人也算是共过患难,正是在泯江和兰亭寺共患难过的卫天青。

    兰亭寺那一夜,楚欢与卫天青联手救出了众人,但是后来在混乱之中却各自走散,卫天青带着乔夫人骑马离去,而楚欢则是护着苏琳琅突围成功。

    那夜之后,楚欢与卫天青便再无见过,而楚欢脑子中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个萍水相逢之人。

    只是上天却似乎总在与楚欢开着玩笑,他以为不会再与琳琅相见,自己却成为了琳琅名下一家酒坊的伙计,他本已忘记卫天青这个人的存在,谁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这个几乎被自己遗忘的卫天青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卫天青见到楚欢,脸上带着笑意,拱手道:“楚兄弟,让你受苦了!”

    囚牢里那几名囚犯张大了嘴,不敢置信,他们可是瞧得清楚,卫天青那身装束,显然是官府中人,而且看样子地位不低。

    但是这位官府中人,却率先向楚欢拱手,甚至称呼楚欢为“楚兄弟”,这简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几名囚犯心中此时都在猜测着楚欢究竟是什么人。

    楚欢缓缓站起身来,皱起眉头,微一沉吟,终于问道:“你怎地会在这里?”

    “不瞒楚兄弟,这次前来,是为了楚兄弟而来。”卫天青含笑道:“听说楚兄弟遭受冤狱,我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目光到处,忽地瞅见楚欢身后那具尸首,顿时皱起眉头来。

    楚欢顺他目光看了范胖子的尸首一眼,平静道:“希望这具尸首对你有用!”

    ……

    ……

    青柳县县衙大堂此时已经点上了灯火,灯火通明,将宽阔的县衙大堂照的亮如白昼,正匾上的“明镜高悬”四字,在灯火之下,也是灼灼生辉。

    往日开堂,左右两班衙役威武不凡,但是今夜的大堂之上,却不是那帮县衙役的地盘。

    胡知县平日的正座之上,此时却是坐着一名四十五六岁的中年人,一身蓝色袍子,头戴官帽,腰系锦带,靠坐在那张大椅子上,闭目养神。

    堂下设了几张椅子,胡知县此时就坐在一张椅子上,脸色有些灰白,却兀自强装镇定,在他下首,赵县丞亦是坐着,比起胡知县的不安,赵县丞却是显得气定神闲。

    堂前左右站着五六名一身灰色劲装的大汉,他们的腰裙都是甲胄所制,头上的帽子前尖后圆,十分的特别,气势威武,就像五六尊铜像一般握刀站立,岿然不动。

    大堂正中,张大胡子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动不敢动。

    整个大堂之内,静的怕人,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半晌过后,大堂之外传来一阵响动之声,很快,便见到一群人稀稀落落到了堂前,一名衙役快步进来,在堂下跪倒,禀道:“启禀大人,县主薄、六房经承、学官、巡检都已经传到,就在堂外候着!”

    一县之地,百姓众多,看起来一座县衙似乎在百官之中不起眼,但是纵观天下各道,县衙门却是一国之根基。

    县衙的官吏机构,也素来十分的完整,

    一般而言,县衙可以分为官、吏、役三个等级,官主决策,吏理文书,役供驱使。

    所谓官者,知县自然是一县之尊的正官,县丞、主薄则是佐贰,这三个职位皆是朝廷命官,而第二等的吏,则是在吏部有注册,有正式编制的公职人员,负责日常事务的处理,比如六房书吏、仓库司库、巡检司正副巡检,还有那医馆训典,驿馆驿丞,学馆教谕等等,数量算不多,但是各个系统都有涉及。

    最下面的便是衙差,站堂、看管、守卫、催科、抓捕等等,听后管理的差遣,进行实际事务的办理。

    这大半夜,衙差将主薄、六房经承以及学官巡检俱都传来,那可是大动干戈,胡知县额头渗出冷汗来,清晰地明白,接下来必有一场暴风雨。

    他只瞧向跪在堂中的张大胡子,只盼张大胡子能看自己一眼,自己也好使个眼色过去,让张大胡子明白一些关窍。

    胡知县毕竟不是泛泛之辈,真到了这关键时刻,他反倒冷静下来,将这次的事儿细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着自己确实没有留下直接的证据,最大的隐患,便是跪在堂中的张大胡子。

    这次毒害楚欢的事件,胡知县暗中指使,但是实际操作人却是张大胡子,胡知县现在只想让张大胡子对上自己的眼睛,自己用眼神给他递个意思过去,只要张大胡子咬死不知情,不松口招供,那么刑部司的人便难以定罪。

    胡知县身后毕竟还有人,他十分清楚,只要自己能撑过今夜,事情或许就有转机,府城有自己的靠山,他们的消息灵通,只要知道自己这边出了事情,必然会出手相助。

    换句话说,只要刑部司今夜无法定案,那么事情便有转机,所以胡知县急切地想让张大胡子封住口,万万不能让刑部司今夜定了案。

    胡知县虽然官位不高,可是深谙官场的明争暗斗,府城刑部司主事蓝廷玉深夜赶到青柳县,与楚欢发抓的时间间隔仅仅一日,由此可见这次刑部司的行动速度。

    如此雷厉风行,抓紧时间,刑部司自然也是存了势在必得之心。

    胡知县心中冷笑,虽然面临危机,但是他此时却尽量让自己的心情镇定下来,他心中太明白,一旦这次自己失利,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

    刑部司主事蓝廷玉靠坐在正堂的主座上,听到衙差禀报,微睁开眼睛,面无表情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大秦三省制,中书、门下以及尚书省。

    中书拟令,门下审核,尚书执行,而尚书省下分六部,京中主设六部衙门,地方设六部司,而更次之的县一级则设六房。

    蓝廷玉是为府城刑部司主事,可说是整个云山府刑事最高长官,地位非同小可。

    蓝廷玉一声令下,门外的官吏纷纷进来,在大堂上拜见,尔后按照身份高低站在两旁,这些官吏有不少是在沉睡之中被传叫过来,兀自有些迷糊,看到堂上坐着刑部司主事官服的蓝廷玉便是大吃一惊,再看清楚跪在堂中的乃是张大胡子,更是惊骇莫名。

    蓝廷玉瞥了众人一眼,这才坐正身子,神情淡定,声音微有些沙哑,向堂下的张大胡子淡淡问道:“堂下跪着的是何人?”

    张大胡子低着头,回道:“小人张轩!”

    “张轩,本官问你,你为何要刺杀赵县丞?”蓝廷玉淡淡问道:“你与他有何仇怨,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张大胡子抬起头来,叫道:“大人,小的……小的冤枉……!”看向那边的胡知县,一脸紧张。

    这个时候,他将目光直直看向胡知县,却是让胡知县心里突突,张大胡子这个举动,就好像是说胡知县是幕后指使一般。

    胡知县心惊肉跳,这个时候不少人顺着张大胡子的目光也瞅向他,他却不好再向张大胡子使眼色做暗示,干脆别过头去,不看张大胡子。

    蓝廷玉淡淡一笑,看向赵县丞,问道:“赵弘文,张轩欲图行刺于你,可有此事?”

    赵县丞赵弘文起身来,拱手道:“回禀大人,下官夜巡牢房,张轩陪同,中途突然对本官出刀行刺,此事卫大人亲眼所见,下官不敢欺瞒!”

    便听得堂外传来一个声音道:“不错,本官可以作证,张轩确实要在狱中行刺赵县丞。”话声之中,虎背熊腰的卫天青已经进了大堂之内。

第七十五章 一败涂地

    卫天青进入大堂,身后却还跟着两名武士,这两人抬着范胖子的尸首,径自到了大堂之内,将范胖子的尸首放在了堂下。

    两边众人瞧见抬进一具尸首进来,更是大吃一惊,胡知县几乎要从座中站起来,好在他竭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惊恐,脸上划过惊慌之后,还是静坐不动。

    卫天青进到堂中,瞧了胡知县一眼,随即才向蓝廷玉道:“蓝大人,本官带人往大狱提审楚欢,恰恰见到张轩欲图挥刀砍杀赵县丞,所以出手阻止。”

    蓝廷玉神色镇定,微微颔首,问道:“卫大人,这是何人的尸首?”

    “这是与楚欢同处一座牢房的囚犯,本官入牢之后,才发现大狱之中竟然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卫天青大步走到一张空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此人是中毒而死。”神奇地从手中拿出那碗红烧肉,淡淡道:“本官已经询问过,此人是吃了这碗肉才中毒致命,我亦令人检查过,这碗肉中,果然有剧毒药物。”

    堂上那群青柳县官吏都是豁然变色。

    蓝廷玉靠在椅子上,瞅向胡知县,问道:“胡玮,对此事……你作何解释?”

    胡知县起身拱手,正色道:“回禀大人,下官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蓝廷玉淡定自若,竟是露出一丝微笑:“据本官所知,今夜你胡大人就在大狱之中,本官也不问你为何深更半夜往大狱去,本官只问你,你既然身处大狱之中,那边出了人命大事,你难道一无所知?”

    胡知县道:“下官确实有失职之罪,还请大人降罪。”

    蓝廷玉微笑点头,看向张大胡子,冷冷问道:“张轩,你是大狱牢头,狱中有人中毒而死,你可知情?”

    张大胡子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说话,此时只是回道:“大人,小人……小人……!”

    “知不知道?”蓝廷玉再问一句。

    张大胡子终于抬起头,额头冒出冷汗,点头道:“小人……小人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胡知县那边已经皱起眉头来,嘴角微微抽搐。

    蓝廷玉笑道:“好。那本官再问你,这人为何会中毒而死?这碗红烧肉,可是你们送进去的食物?为何食物中有毒药?”拿起惊堂木,“啪”地一声拍响,厉声道:“将你所知,一五一十俱都交代上来,若有隐瞒,可莫怪本官不客气!”

    胡知县唯恐张大胡子漏嘴,急忙抢着道:“蓝大人,下官斗胆说一句,据下官所知,楚欢进了大狱之后,与同室囚犯发生激烈冲突……这碗红烧肉,下官只怕是他们在囚牢之中内讧所致。”

    “内讧所致?”蓝廷玉淡淡笑道:“胡大人,你的意思是说,这碗肉里的毒药,是牢房中的囚犯所下?”

    胡知县硬着头皮道:“下官确实是这样认为!”

    “胡大人,本官倒是诧异了,这些人既然被关在大狱之中,难道事先没有搜查身子?”蓝廷玉摸着下巴的青须道:“囚犯从何处得到如此剧毒的药物?”

    胡知县露出惭愧之色道:“这是下官失职……!”

    他现在只想避重就轻,失职之罪自己能担下来,但是谋害之罪却是万万不能认。

    蓝廷玉笑道:“原来又是失职。”顿了顿,叹道:“本官却有些想不通,囚犯戴罪之身,不思悔改,却依然敢在大狱之中投毒杀人,这……当真是骇人听闻啊!”

    胡知县额头微渗冷汗,但还是道:“回禀大人,甲字号房关押的都是大奸大恶之徒,这些人穷凶极恶……心怀怨恨,暗中下毒,却也未尝不可解释!”

    “不错,倒也说得通。”蓝廷玉点头道:“那照胡大人所言,这下毒之人该是楚欢才是,对吧?”

    胡知县不敢说死,只是道:“究竟是谁投毒,还要细细调查,中间原委,下官只能是推断,却不能确定!”

    蓝廷玉微微一笑,看向张大胡子,问道:“张轩,胡大人的话,你是否赞同?你觉得是否是囚犯由恨生恶,投毒杀人?”

    张大胡子低着头,却并没有立刻说话,堂中一时间静的怕人。

    卫天青此时也终于沉声道:“张轩,你若将所知事情从实招来,蓝大人必回从轻发落,若是混淆视听,在此胡言乱语,嘿嘿……!”他只是冷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这不说比说出来的震慑力还要大。

    胡知县也急忙道:“张轩,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你虽然有过错,但却也是本官失职,真要有失职之罪,本官率先领受!”

    他这话却是给张大胡子底气,提醒张大胡子不要害怕,两人绑在一起,定要撑下去。

    张大胡子终于抬起头,看了胡知县一眼,不知为何,他此时的表情倒显得十分镇定,脸上那股子惊恐之色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是不是胡知县这句话给了他底气。

    “回禀大人,小人都招了!”张大胡子一咬牙,终于道:“红烧肉里的毒药,并非囚犯投毒,而是……而是小人亲手下的毒药!”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谁也想不到张大胡子竟然如此轻松便将罪责认了下来。

    胡知县先是一惊,随即眼眸子中显出几分感激之色,暗想:“张大胡子,亏着本官平日对你照顾有加,危急时刻,不愧是条汉子。”

    张大胡子主动认罪,胡知县只以为张大胡子这是要将罪责都揽过去,这是丢车保帅的招数了。

    ……

    蓝廷玉淡淡道:“张轩,你此言当真?当真是你亲手下毒,害死了此人?”

    “回大人话,小人不敢欺瞒。”张大胡子抬头,从容道:“这碗红烧肉本来是要送给楚欢,送去之前,小人偷偷放了毒药,可是后来阴差阳错,楚欢没有中毒,却是这范胖子中毒而死……!”

    “啪!”

    惊堂木响,蓝廷玉冷声道:“那你为何要投毒,为何要置楚欢于死地?”

    张大胡子瞥了胡知县一眼,平静道:“回禀大人,小的与楚欢无仇无怨,怎会想杀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胡知县心中一跳,就似乎一桶冷水临头泼下,全身顿时泛起一阵寒意。

    “奉命行事?”蓝廷玉面不改色:“奉了何人之令?”

    张大胡子低下头,道:“小人不敢说!”

    “说!”卫天青厉声喝道。

    张大胡子抬起头,抬起手,豁然指向胡知县,朗声道:“小人只是小小牢头,指使小人投毒的,乃是知县老爷!”

    胡知县只觉得头晕眼花,五雷轰顶,他最信任张大胡子,可是没有想到片刻之间,蓝廷玉甚至没有动刑,张大胡子就将自己卖了。

    他霍然起身,指着张大胡子,又是愤怒又是惊恐,颤声道:“张……张轩,你疯了吗?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胡知县脑中灵光乍现,猛地觉得事情大大不对,方才张大胡子面无惧色,说话之时镇定无比,在如此场合,张大胡子为何会如此淡定?

    张大胡子已经大声道:“小人不敢说谎。知县老爷忌惮楚欢,生怕最后定不了楚欢的罪,担心楚欢出狱之后会报复,而且楚欢是知县老爷的绊脚石,所以老爷这才下定决心要除掉楚欢。他找到小人,交给小人毒药,让小人投毒在饭食之中,毒死楚欢……!”

    胡知县气急败坏,不只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全身发抖,脸上肌肉扭曲变形:“张大胡子,你血口喷人,本官……本官何曾下过这道命令?你……你诬陷本官,可知后果如何?”

    “小人只是据实道来!”张大胡子声音清朗,面无惧色:“老爷为了以策万全,还让小人事先找来范胖子,给了范胖子一包同样的毒药,那是准备栽赃陷害。到时候楚欢一死,便能从范胖子身上搜出毒药,便可证明是范胖子投毒……府城就算来人调查,人证物证俱全,范胖子也无法抵赖,只能成为毒害楚欢的替罪羊……只是后来出了差错,楚欢没死,范胖子却中毒而死……!”

    堂中众人满脸惊恐,固然是因为大狱之中出现了这样离奇的毒杀案,更为惊骇的是,谁都知道张大胡子乃是胡知县的心腹,可是今夜夜审,张大胡子却是如此轻易出卖了胡知县。

    而且张大胡子说话之时,条理清晰,毫不打哽,这些话说起来熟练无比。

    胡知县头晕眼花,几欲跌倒,一把抓住椅把,一屁股软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色难看之极,冷汗已经如雨下,口中喃喃道:“这是……这是陷阱……陷阱……!”却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陷阱”究竟指的是什么。

    蓝廷玉却依然是淡定自若,道:“张轩,还有什么,都说出来!”

    “范胖子死后,老爷担心府城来人调查,所以想着将范胖子的尸首和物证都处理懂掉,断了线索和证据,但是楚欢却拦在狱中,不让我们取出尸首和物证。”张大胡子声音洪亮,满堂之人都能听清楚:“老爷深更半夜前往大狱,就是想捞出尸首和物证,但是楚欢铁了心,我们打不过楚欢,老爷又不敢惊动太多人,所以僵持不下。后来老爷下了命令,让小的召集人手取弓箭,准备将甲字号房的囚犯俱都射死,回头直接冤枉他们要越狱……!”

    卫天青盯着胡知县,冷笑道:“好歹毒的心肠!”

    蓝廷玉此时也看向胡知县,淡淡笑道:“胡玮,张轩所言,可有虚假?”

第七十六章 刀刀致命

    胡知县面无人色,只是喃喃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这是陷阱……陷阱……!”

    蓝廷玉冷冷看了胡知县一眼,淡淡道:“方才本官还纳闷,半夜三更,你往大狱之中跑去所为何因?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看向张大胡子,淡淡问道:“张轩,本官再问你,你为何要在狱中对赵县丞行凶?”

    “这也是知县老爷吩咐下来。”张大胡子道:“县丞大人夜查大狱,知县老爷担心县丞大人看到那具尸首,事情便会张扬出去,惹来无穷事端,所以……所以老爷吩咐小的一不做二不休,将县丞大人也杀了,回头再诬陷是被楚欢等人越狱所杀……!”

    赵县丞瞥了胡知县一眼,冷哼一声。

    蓝廷玉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胡玮,你还有何话可说?”

    胡知县擦去额头冷汗,道:“大人,这都是张轩血口喷人,下官……下官是被冤枉的!”

    “冤枉?”蓝廷玉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说这是冤枉你?否则张轩小小牢头,与赵县丞无冤无仇,为何要对赵县丞痛下杀手?你一县之尊,半夜三更跑去大狱,作何解释?”厉声道:“还不跪下!”

    胡知县“噗通”跪倒在地,兀自硬着头皮道:“下官是受冤枉,不敢认罪!”又道:“下官要去总督府,请总督大人做主!”

    他可不是真的想要总督做主,不过是想拖延时间,今夜不定案,只要拖下去,自己的后台只怕就要出手了。

    蓝廷玉岂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淡淡道:“本官身为刑部司主事,云山府刑事俱归本官管辖,而且此番前来审讯,亦是奉了总督大人之命……怎么,胡大人莫非觉得本官不够资格审案?”

    胡知县的身份与蓝廷玉相差甚远,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主薄何在!”

    堂中立刻出来一人,小心翼翼道:“下官在!”

    “案情始末,张轩已经交代清楚,你现在立刻将案情笔写出来!”蓝廷玉道。

    主薄急忙令人找来笔墨,在旁战战兢兢将张大胡子交代的案情写了出来,这才呈给蓝廷玉,蓝廷玉看了一遍,才向胡知县道:“胡玮,本官不想撕破颜面,你好歹也是圣上下诏的朝廷命官,如今做下这等不法之事,本官希望你能俯首认罪,回头本官还能为你说说情!”

    胡知县心中冷笑:“你们今夜突然而来,本就是要置本官于死地,为本官求情……还真当本官是三岁孩童吗?”淡淡道:“蓝大人,下官受人诬陷,绝不会胡乱认罪!”

    卫天青霍然站起,冷笑道:“胡玮,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顽抗吗?今夜大伙儿都在这里,你所作所为,人证物证俱全,抵赖也抵赖不了!”

    胡知县看向卫天青,依旧负隅顽抗,道:“蓝大人,卫大人,张大胡子口口声声说下官要置楚欢于死地,甚至还要下毒毒害,下官实在不明白其中动机何在?下官下令抓捕楚欢,无非是因为楚欢杀人被告,下官不知所谓的忌惮楚欢从何而来?至若说楚欢是下官的绊脚石,下官想要将他踢除,下官更是不知从何说起……!”

    蓝廷玉微笑点头道:“胡大人的意思,本官明白了。”沉声道:“传楚欢上堂!”

    卫天青已经站起身道:“不必传了,楚欢就在堂外!”叫道:“楚欢上堂!”

    声音落下,楚欢便已经缓步从堂外进来,众人面面相觑,楚欢却已经一脸淡定地到得堂中,看了蓝廷玉一眼,终是跪倒下去,“草民楚欢,见过大人!”

    蓝廷玉抬手道:“楚欢,抬起头来!”

    楚欢抬头,看向了蓝廷玉。

    蓝廷玉淡淡问道:“楚欢,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身犯何罪!”

    蓝廷玉拿起桌上的一份案宗,道:“你不知身犯何罪?本官来告诉你,你逞强斗狠,误伤人命,可有此事?”

    楚欢闻言,便知这蓝廷玉话中有话,这“误伤人命”四字中的“误”字,可是大有含义。

    胡知县此时干脆道:“蓝大人,楚欢伤人性命乃是事实,究竟是否误伤,却不能断言。此人好勇斗狠,殴斗之时,也未必没有存了狠毒心思!”

    蓝廷玉瞥了胡知县一眼,也没有发作。

    楚欢已经道:“回禀大人,当日和盛泉开窖,一群地痞流氓上门闹事,草民一时义愤,出手驱赶,或许打伤了人,但是草民出手自有分寸,绝没有误伤人命!”

    胡知县冷哼道:“出手有分寸?你以为你是谁,有那等本事吗?赵宝被打之后,被抬出和盛泉,半道上就伤重而死,你休要抵赖!”

    楚欢瞥了胡知县一眼,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卫天青却已经在旁淡淡道:“胡玮,你是文人出身,不知学武之人的分寸。学武之人,对火候把握的极佳,出手轻重,心中自有分寸。”

    “卫大人,下官确实不是习武之人,但是赵宝尸首上的伤势,却是不可作伪。”胡知县回应道。

    “好!”卫天青冷笑道:“既然如此,这验尸自是必不可免!”

    胡知县却已经道:“蓝大人,卫大人,赵宝尸首出事当日便已经由仵作检验过,而且尸检文书已经记录在册。”

    蓝廷玉沉声道:“仵作可在?”

    人群中一人出来,跪倒在地,“小人叶全,乃是本县仵作!”

    蓝廷玉抚须问道:“叶全,本官问你,尸首检查过,你可确定赵宝是被打死?”

    叶全眼角余光看向赵县丞,只见赵县丞神情淡定,面无表情,也全急忙回回道:“启禀大人,小人确实检查过尸首,只是……只是赵宝身上有多处伤痕,小人……小人却也不知赵宝是否身有隐疾……!”

    胡知县看到叶全瞥向赵县丞的目光之后,心里“咯噔”就是一沉,只觉得事情更加的诡异,一股不祥之兆袭上心头。

    “如此说来,你并不确定赵宝是被人打死?”蓝廷玉问道。

    叶全忙道:“小人……小人颇有疏忽……!”

    “叶全,你身为仵作,怎会有疏忽?”胡知县急道:“尸首你可是验过,致命之伤在头部……!”

    “也不必争论。”蓝廷玉道:“如今大家都在这里,当堂验尸便是。”沉声问道:“本县捕头何在?”

    一直在人群中心惊胆战的黄捕头终于站出来:“小人在!”

    “你速去抬来赵宝尸首,当堂验尸!”

    卫天青沉声道:“来人,陪同他一起去取尸首!”两名府城来的武士立刻出列,黄捕头领着人迅速离去,大堂一时沉寂下来。

    夜色幽静,大堂之内的气氛亦是死一般的寂静。

    并没有等候太长时间,赵宝的尸首便即被抬来,放在堂下,蓝廷玉沉声道:“叶全,你现在便当堂验尸,务须小心谨慎,绝不能出差错!”

    叶全急忙称是,看了赵县丞一眼,这才过去开始检验尸首,脱去衣服,“啊”地一声,顿时变了颜色,在场众人看他吃惊之色,都是十分疑惑。

    卫天青已经走到尸首边上,只看了两眼,脸上立时显出古怪之色,看向胡知县,问道:“胡玮,你刚才说赵宝的致命之伤是在头部?”

    “是!”胡知县斩钉截铁道:“是被楚欢重击头部而死!”

    卫天青神情更加古怪,继续问道:“本官问你,楚欢伤人之时,是徒手还是握有武器?”

    胡知县立刻道:“是徒手。”但是立刻又摇头道:“据下官所知,楚欢还用过椅子……!”他已经感觉到卫天青的问话有些古怪。

    “你确定楚欢当时手中没有刀具?”卫天青咄咄逼人。

    胡知县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道:“据下官所知……楚欢行凶之时,并无刀具……我大秦禁止民间使用刀具,楚欢就算藏有刀具,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取出来!”

    卫天青哈哈大笑起来,这大笑十分突兀,堂中之人面面相觑,胡知县却觉得这笑声十分刺耳,似乎也带着某种陷阱。

    卫天青笑声嘎然而止,盯着叶仵作,道:“叶全,你现在就检查,告诉本官,赵宝是因何而死?”

    叶全缓缓起身来,朗声道:“启禀诸位大人,赵宝……是被匕首刺死!”

    胡知县失声道:“胡说!”几步间冲过来,看向尸首,只见尸首的心脏处、小腹处竟然出现了两处刀伤,瞧那刀口,显然是新伤。

    胡知县一时间只感觉全身冰冷。

    蓝廷玉此时也终于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堂下,看了尸首一眼,瞥向胡知县,淡淡道:“胡玮,今日若非我们及时赶来审讯此案,你是否会就此草草结案?若不是本官下令重新验尸,你是否还要在验尸文书上声称是被击中头颅而死?”

    胡知县只觉得浑身发软,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晃了晃,终于一屁股坐了下去。

    “明明是被匕首刺中要害而死,你却声称是被楚欢击中头颅而死。”蓝廷玉冷笑道:“毫无疑问,你这是掩盖事实,是恶意冤枉楚欢。楚欢并无杀人,你却将他拘押下狱……这中间究竟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胡知县,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还说没有害人动机,但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胡知县瘫坐在地,他怎么也想不通,尸首身上怎地会多出刀伤来?

第七十七章 劫后重逢

    楚欢此时却也有些疑惑,只觉得今夜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他此时就像水中望月雾里看花,似乎抓到了一丝端倪,但是仔细想,却又发现一片虚无。"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蓝廷玉见胡知县面无人色,厉声喝道:“胡玮,你还不如实交代罪行?当真要本官大刑伺候?”

    胡知县坐在地上,忽然笑起来,笑声古怪,四周官吏衙差都是面面相觑,却见胡知县边笑边挣扎着站起来,竟是极其大胆地指了指蓝廷玉,又指了指卫天青,随即在古怪的笑声之中,又先后指了指赵县丞、张大胡子和叶仵作,声音古怪:“本官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们事先设计好的,你们这是布着陷阱坑害本官……!”他猛地一抬脚,将近在咫尺的张大胡子踢翻在地,指着张大胡子,也不只是哭还是笑:“你这卑鄙小人,本官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吃里扒外……你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走狗?”

    卫天青一使眼色,立刻有两名武士上前去,将胡知县手臂反扣,按倒在地上。

    两边的青柳县官吏衙差,不少都是胡知县栽培出来的人,虽然感觉今夜之事异常古怪,但是如此情况下,又哪里敢出来维护胡知县。

    谁都能看出来,蓝廷玉和卫天青这次夜审,那是有心要扳倒胡知县,这两人都是府城大员,谁敢与之相抗?更何况人证物证摆在眼前,就算有胆大的想替胡知县争辩,却也无从辩起。

    ……

    胡知县被按在地上,却依然发出凄厉笑声,恨恨地盯着缓缓走向大座的蓝廷玉,大声道:“本官知道,很多人瞅着青柳县眼红,一直想将本官扳倒……你们串通一气,坑害本官……只是本官要告诉你们,别以为这样你们就胜了……!”

    蓝廷玉坐到位置上,一拍惊堂木,厉声叱道:“胡玮,你休得胡言乱语。”扫视左右,沉声道:“今夜之事,你们都是看在眼中,也听在耳中,胡玮胡作非为,丧尽天良,为了个人私欲,已经是断送了两条性命……你们中间,可有异议?”

    众人哪敢反驳,俱都连称不敢。

    蓝廷玉点头道:“如此甚好,今夜开审,将你们都召集过来,就是让大伙儿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说本官是一言堂,诬陷胡玮。”顿了顿,淡淡道:“既然都无异议,这份罪状之上,还要你们都签上名字,本官回头也好向总督大人复命!”

    众人顿时神色各异,不少人都变了颜色,此时大伙儿才明白,今夜将众人全都传唤过来,果然是别有用心。

    卫天青使了个眼色,一名武士从主薄手中接过罪状书,第一个走到赵县丞面前,赵县丞起身来,接过毛笔,二话不说,便在罪状书上签了字。

    那武士又走到主薄面前,主薄拿着笔,犹豫了一下,旁边卫天青冷哼一声,主薄一惊,急忙签了字。

    一县之中,除了知县,便是县丞和主薄的身份最高,这两人都签了字,其他人就算心中不服,却哪里敢不签?

    而且瞧今夜阵势,若是不签这个字,估计还真走不出这个大门。

    片刻之间,在场诸人俱都签了字,胡知县脸如死灰,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当那罪状书摆在他面前,胡知县嘶声道:“本官绝不会签字认罪,本官无罪,你们这是……这是屈打成招……!”他一时慌乱,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词那是大大不合适。

    卫天青却不多言,上前来,抓住胡知县一只手,冷声道:“割破手指!”旁边一名武士取刀割破胡知县手指,卫天青硬是将胡知县的手指按在罪状书上,血迹印上,便即定了案。

    胡知县想要挣扎,但他一个文弱之人,岂能是卫天青这般武夫的对手,这血指印终究是按了上去,卫天青拿起罪状书,上前递给蓝廷玉,蓝廷玉扫了一眼,这才道:“诸位目光雪亮,胡玮罪有应得。”沉声道:“来人啊,将胡玮带下去,天一亮,便即带回府城,交由总督大人发落……青柳县的县务,暂且交由赵县丞打理。”看了跪在堂中的张大胡子一眼,道:“张轩,你知错能改,如实招供,本官念你是受人指使,自会从轻发落……楚欢受人诬陷,本官定你无罪,可以回去了!”

    张大胡子急忙叩头道:“小的谢过大人!”

    “将尸首抬下去,交由他们家人安葬,另从县衙之中取出五十两银子,用以抚恤死者家属。”蓝廷玉将罪状书收进怀中,这才懒洋洋道:“都快天亮了,大家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众官吏这才战战兢兢告辞,胡知县大呼小叫声中,也被带了下去。

    楚欢起身来,卫天青却已经上前来,笑道:“楚兄弟,让你受苦了,真相大白,还你清白!”

    楚欢抱拳笑道:“多谢卫大人!”

    “卫大人?”卫天青故意沉下脸:“楚兄弟,这个称呼日后万不能用。你我乃是一同患难过的,若不是楚兄弟当日出手,卫某今日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他拉着楚欢的手臂,走到蓝廷玉面前,向楚欢道:“这位是蓝大人,你们已经见过了!”

    蓝廷玉抚须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楚欢,这一次胡知县落网,真是亏了你,若不是因为你,这老奸巨猾的奸官未必能够伏法!”

    楚欢拱手笑道:“蓝大人言重了,草民何来功劳?是蓝大人雷厉风行,这才将贪官依法治罪!”

    蓝廷玉笑了笑,向卫天青道:“卫兄,这赶了大半日的路程,今夜又是一番审讯,我可是真的倦了,可要好生歇息片刻,明日一早,咱们还要赶回府城!”

    卫天青笑道:“你自去歇息,我与楚兄弟重逢,可是要好生喝上两杯!”

    蓝廷玉点点头,向楚欢又是一笑,显得十分和蔼,这才背负双手出门而去,出门之时,却见到那赵县丞正等在门外,蓝廷玉和赵县丞并肩细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慢慢远去。

    ……

    ……

    县衙偏厅之中,卫天青已经令人弄了一桌酒菜,拉着楚欢落座,更是屏退左右,亲自斟上酒,笑道:“楚兄弟,做大哥的今日这杯酒,是要向你赔罪!”

    楚欢道:“卫大……!”

    还没说完,卫天青便已经道:“楚兄弟,你称我大人,我会不高兴,叫我大哥,我就会欢喜!”

    楚欢叹了口气,道:“楚大哥!”

    卫天青哈哈大笑,举杯道:“来,为我们劫后重逢,干一杯!”楚欢也不拘束,举起酒杯,两人都是一干而尽。

    “楚兄弟,做大哥的说过,今夜请你饮酒,一来是劫后重逢,二来也是向你赔罪。”卫天青脸上显出愧疚之色:“当日为了保护夫人脱身,做兄弟的没能顾到你,脱身之后,我一直心存愧疚……!”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脸上的愧疚之色十分真挚。

    “不怪你!”楚欢道:“卫大哥,凭心而论,如果当日我换成是你,也会那样做。做大事不拘小节,若行起事来瞻前顾后,顾此失彼,那反倒是不能成大事!”

    卫天青一怔,随即脸上显出几分欣赏之色,竖起大拇指道:“楚兄弟,当日第一次见到你,做兄弟的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做事干脆利落,是个成事的人。”

    楚欢笑道:“楚大哥过奖了!”随即拿起酒壶,先为卫天青斟上酒,尔后自己也斟满酒,才道:“这次小弟能够洗脱冤屈,还要多谢卫大哥出手相助啊!”

    卫天青显出古怪之色,苦笑道:“楚兄弟,我卫天青一介武人,不会说谎……而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是对你说谎,良心有愧!”

    他突然来上这么一句,楚欢皱起眉头,问道:“卫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弟愚钝,听不懂!”

    卫天青叹道:“楚兄弟,不瞒你说,这次前来,最主要的目标乃是胡玮!”

    楚欢却无异色,微笑道:“卫大哥不说,小弟也心知肚明。”今夜在县衙大堂的一幕,楚欢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便是瞎子也能看出今夜是要扳倒胡知县。

    卫天青端起酒杯,自己饮了一口,才道:“楚兄弟,就在昨日入夜时分,总督衙门前的大鼓被击响……你或许有所不知,总督衙门前的大鼓称为‘天鼓’,除非奇冤,否则不得轻易敲鼓,若是案子最终不能翻案,那么击鼓之人必将受到株连!”

    楚欢眯起眼睛,似乎明白什么,问道:“卫大哥,那击鼓之人是……!”

    “是和盛泉的大东家。”卫天青道:“你自然知道,就是那位苏琳琅!”

    楚欢叹道:“你是说,苏琳琅前去击鼓,是为了替我喊冤?”

    “正是!”卫天青点头道:“这女子果然是胆识不凡,总督衙门那面天鼓很久没有响起过,这一次却是被苏琳琅敲响。”

    楚欢心中感激,苏琳琅为了替自己喊冤,竟是不怕诛连,这份情意,确实非同小可。

    “我此前倒也听过苏琳琅的名声,但是却从未见过。”卫天青道:“直到昨夜见到她本人,我才想起,当日我们在江上遇险,这苏琳琅也是身在其中!”

    楚欢点头道:“不错,卫大哥护送夫人离开之后,是小弟救出了她!”

    “原来如此。”卫天青颔首道:“这女子知恩图报,果然是重情重义。”

    楚欢却显出几分疑惑道:“卫大哥,苏琳琅昨夜击鼓喊冤,你却昨夜见到她……难道卫大哥也是在总督衙门办差?”

    当初遇险之时,楚欢就感觉卫天青是官府中人,但是却并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官职。

    卫天青看着楚欢,平静道:“不瞒楚兄弟,我确实是在总督衙门办差……云山府总督麾下五千禁卫军,俱都归我统领!”

第七十八章 毛骨悚然

    楚欢微微一怔,他倒是也猜出卫天青身份不低,但是却没有想到卫天青的官位竟然是如此之高。{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大秦各道设有卫所军,名义上的最高军事长官乃是指挥使,但就算是指挥使,却也不能轻易调动军队,正常情况下,五百人以上的兵力调动便需要有枢密院的调令,而一道最高长官总督却是无权查收卫所军的军务。

    只不过总督手中却有一支禁卫军用于调动,编制不得超过五千人,主要负责的也是卫戍保护等职,偶尔地方出现百姓骚乱以及寇盗横行,禁卫军便用来平定动乱。

    卫天青手掌五千禁卫军,那自然是总督最信任的部下,而卫天青手中的兵权,也就显示着他在云山府地位的显赫。

    楚欢只是微微一怔,却没有显出太过惊讶之色,只是笑道:“卫大哥原来如此高位,是小弟眼拙了!”

    卫天青见楚欢并无尊畏之色,宠辱不惊,心中顿时更为欣赏,笑道:“楚兄弟,无论为兄是何官位,与你却是平等私交。”

    楚欢笑了笑,问道:“卫大哥身为禁卫军统制,却要为区区一县县令屈尊来此,这位胡知县还真是有面子。”

    卫天青摇头道:“楚兄弟,你可莫小瞧这区区青柳县,你可知道,青柳县乃是云山府第一大县,其辖地可是面积巨大,而且地处交通要地,商旅如云,南来北往,颇是繁华,其地位是非比寻常。”端起酒杯,自饮一杯,问道:“楚兄弟,你可知天下有五样营生,最是利润巨大?”

    楚欢摇头笑道:“小弟只是一介草民,所懂粗浅,还请卫大哥赐教!”

    卫天青伸出五根手指,道:“盐、铁、茶、瓷、丝……此五样营生,利润巨大,凡此商家,都是日进斗金啊!”

    楚欢皱起眉头,有些听不明白,问道:“卫大哥,小弟愚钝,这胡知县……与这五样营生有何关联?”

    “不是他这个人有关联,而是他所坐的位置大有关联。”卫天青道:“你恐怕也知道,青柳县本地有数处铁矿,那是大大的财富,虽然目下工部司下了文书,禁止开采,但是这青柳县坐拥数处矿产,一旦开采起来,那便是财源广进……!”

    楚欢似懂非懂,并不说话。

    “除了这些矿产,青柳县因为地处要道,设有关卡,此五行商旅一旦货物流通,都是要缴纳重税……!”卫天青正色道:“单是这关税,青柳县每年可是有大批的税银进项……!”

    楚欢似乎明白什么,低声道:“卫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次扳倒胡知县,是为了得到这些收益……!”

    卫天青摇头道:“倒也不是如此简单。”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但是终究道:“楚兄弟,有些话本不该对你直言,但是我与你意气相投,这一次的案子,你又卷入其中,有些事情若是不对你言明,为兄心里反倒是不踏实。”

    楚欢淡定道:“卫大哥,官门中事,我一介草民,也不好知道的太多,若是不方便,还是莫说为好!”

    卫天青哈哈笑道:“楚兄弟果然是洒脱,不过这等事情,都是心知肚明,你若是为官,我反倒不好对你直言了。”举杯与楚欢共饮一杯,才道:“楚兄弟,云山府下面各县,青柳县地盘最大,赋税应该最多,但是这些年来,各县往府城户部司缴纳的赋税,反倒是青柳县最少!”

    楚欢皱起眉头,冷笑道:“可是据小弟所知,胡玮这些年在青柳县算得上是横征暴敛……许多百姓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难道他有那样的胆子,将赋税都收入囊中?”

    “他哪有这样的狗胆!”卫天青冷笑道:“他要真是这般做了,莫说这个知县的位置,只怕那颗人头早就被人砍了!”

    楚欢颇有些迷糊,他没有经过官场,对于官场的复杂一时间还并不熟悉。

    卫天青轻声道:“胡玮自然也会搂些油水,但是数量极少……那些赋税,另有渠道,流到他最大的主子那边!”他这句话说的隐患,并没有说透。

    楚欢皱眉道:“既然屡欠赋税,为何不派人查办?任由他在这里胡作非为?”

    “楚兄弟,总督大人哪有一日不想着铲除这颗毒瘤。”卫天青叹道:“只是胡玮身后自有一股势力在支撑着他,想要将他铲除,绝非易事,若没有一击必中的机会,总督大人是不会轻易出手!”

    楚欢笑道:“如此说来,这次却是找到了机会,所以卫大哥才一击必中?”轻声道:“恕小弟直言,那叶仵作想必是卫大哥的人吧?否则他在堂上,也不会那般随意检查一下,便即肯定赵宝是被匕首刺死!”

    楚欢心中一直疑惑,他确实有些想不明白赵宝身上为何会出现刀伤。

    而且他也知道,胡知县便是再愚蠢,要诬陷自己杀人,也不可能愚蠢到用刀具去杀,否则这将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胡知县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留下这样的漏洞。

    卫天青微一沉吟,才道:“真要说起来,他是赵弘文的人!“

    赵弘文便是赵县丞。

    楚欢微微点头,堂上的蛛丝马迹楚欢都是看在眼中,那叶仵作与赵弘文打过眼神,必定是一伙人。

    “赵弘文此人并不简单,他曾经在京里担任过官职,后来因事被贬,来到了青柳县,成了青柳县的县丞,在胡玮手下并无实权。”卫天青缓缓道:“此人十分隐忍,其实早就投靠在总督大人门下,一直在这里盯着胡玮,坐等最佳时机!”他凝视着楚欢,道:“楚兄弟,蓝大人之前说过,此番若不是因为你,未必能够扳倒胡玮,这绝非虚言!”

    楚欢叹道:“可是小弟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我究竟帮上了什么忙?”

    “你的性情。”卫天青笑道:“楚兄弟非人下之人,性情刚直,你入狱之后,便即出手将囚牢中的犯人痛打一顿,当真是豪气干云啊!”

    楚欢也不知这话究竟是何意思,只是淡淡一笑。

    卫天青随即肃然道:“楚兄弟有所不知,自那一刻起,赵弘文就盯上了你,他觉得你必不甘受冤枉,而且一定会成为胡玮手中最棘手之人……赵弘文事先已经在叶仵作口中得知过验尸报告,赵宝确实是头部被重击而死,但是叶仵作却十分肯定判断出来,你所殴打的伤痕与后来致命一拳有着些许时间上的差距,换句话说,赵宝绝对不是死在你手上……!”

    楚欢道:“想来也是胡知县他们瞧我不顺眼,所以才要置我于死地!”

    “不错!”卫天青肃然道:“胡玮既然出手,那必定不会让你活下去,而且在他看来,你区区一介草民,他要对付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顿了顿,轻声道:“如果只是一般百姓,估计这次就要被胡玮打下冤狱,甚至会死在牢里,但是这次你却也是亏了苏琳琅!”

    楚欢点头道:“小弟知道!”

    “赵弘文知道,这一次苏琳琅既然出手,那么胡玮定然会担心府城派人来调查。”卫天青缓缓道:“胡玮害怕你的案子被翻案,所以以他的性子,赵弘文断定胡玮一定会暗中对你下毒手!”

    楚欢眯起眼睛道:“这位赵县丞果然是不简单。”

    卫天青笑道:“毕竟是京里当过官的,经得风浪多,吃一堑长一智,这赵弘文确实不可小视。更让我佩服的,便是赵弘文竟然事先便猜到胡玮有可能下毒杀人!”

    “果然是高人!”楚欢又叹了口气,最了解公门阴暗内幕的,自然还是公门中人。

    “话说回来,赵弘文也不是凭空胡猜。”卫天青冷笑道:“据我所知,青柳县此前也发生过两三桩这样的事情,在你之前,已经有几人死在大狱之中,报上去的是畏罪自杀,也派了人来查,只是这边善后之事做的极好,查不出线索来!”

    楚欢皱起眉头,轻声道:“卫大哥,那牢头张轩是否也是你们的人?”

    卫天青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脸上的表情,自然是肯定了这个问题。

    “如果张轩是你们的人,那么胡玮此前多次暗中害人的事情他也必定参与其中。”楚欢凝视卫天青问道:“按理说你们早就该有机会对胡玮下手,为何要等到今日?”

    “你说的不错。”卫天青道:“此中关键,张轩乃是十分重要之人。但是张轩早先却并非我们的人,他与胡玮狼狈为奸,遮掩许多事情,根本没有留下线索。张轩投靠我们,是迫不得已,就在两个月前,赵弘文才抓住了张轩一个大把柄,这个把柄一旦公布,足以置张轩于死地,张轩万般无奈,这才被赵弘文控制,也才会在这次扳倒胡玮的过程中出大力气!”

    楚欢点头,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又想到什么,皱眉道:“那么张轩这次下毒……是有意为之?”

    “将计就计而已!”卫天青道:“赵弘文就等着胡玮出手下毒,而胡玮此人也算不得大智慧之辈,竟然真的被赵弘文料中,下令张轩往食物中投毒,张轩得到命令,暗中与赵县丞商议,胡玮的出手,正中赵弘文下怀,张轩投毒,看似是胡玮下令,实际上却是赵弘文下令,其目的毒杀囚犯之后,以此为机会,一举扳倒胡玮……!”

    楚欢道:“如此说来,张轩带人往牢房里取尸首和物证,只是故作模样?”

    “倒也不是故作模样,他只是想将这物证保留下来,以免被破坏。只是他没有想到你会阻拦……你出手阻拦,极是坚决,张轩心中有底,得到赵弘文的指使,故意借这个机会将胡玮赚到地牢之中,如此一来,胡玮也就等于到了案发现场,半夜三更堂堂知县往地牢里跑,正好落实胡玮别有用心的罪状……!”卫天青叹道:“而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暗中抵达县衙,与赵弘文一合计,适时而出,就似乎是恰逢其时……!”

    楚欢听到此处,只觉得心惊肉跳,想不到今夜之事,竟然是处处陷阱,每个人都藏着狡诈心思,权势之争,果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陡然间,楚欢的脸色便微显寒意,淡淡道:“卫大哥,赵弘文下令张轩投毒,想毒死一个人整倒胡玮……但是他这次下毒的目标,其实是我。难道说,他赵弘文一开始便打算毒杀我,用我的性命来整倒胡玮?”

    卫天青苦笑道:“楚兄弟,昨日深夜,苏琳琅走后,为兄便向总督大人求情,要出手将你救出来,但是总督大人大局为重,并没有应允。”顿了顿,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为兄当时已经下定决心,总督大人就算不应允公开相救,为兄也会暗中运作助你脱困……!”他说的十分真实,楚欢微微点头,相信卫天青当时应该是如此想法。

    “只是为兄尚未筹划,赵弘文却已经暗中派人到了府城,只言青柳县有变,时机已到……总督大人接到赵弘文的密信,知道机会确实到来,便即改了主意,派了为兄和蓝大人一同前来,务必要将胡玮扳倒。”卫天青叹道:“为兄在路上,也不知道赵弘文在这边已经为胡玮布下了如此陷阱,更不知道赵宏文要对楚兄弟下毒……!”他说到这里,神情古怪,终是苦笑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阴差阳错,楚兄弟却是活了下来……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楚兄弟日后必将前程无量!”

    楚欢端起酒杯,自己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缓缓道:“果然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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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引虎入山

    楚欢与卫天青在厢房之内边饮边谈,忽觉四周的光线明亮起来,都是回头看了看,却见从窗纸外透出亮光来,不知不觉中,这天色竟然已经亮起来。

    卫天青长吐一口气,道:“楚兄弟,你因此事差点丧了性命,我若是隐瞒此事原委,心中有愧。如今既然将事情始末都告知于你,心中反倒是踏实下来。”他随即一笑,道:“楚兄弟,这次你逢凶化吉,为兄心中甚委,但是你受此委屈,为兄也不会让你白受。”想了一想,终于道:“楚兄弟,你今日便随我一同去往府城,为兄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但是在禁卫军中给你谋个差事倒也不难……你手段了得,终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楚欢拱手笑道:“多谢卫大哥!”

    “既然如此,你可有要收拾的东西?”卫天青以为楚欢答应,而且这等美事,他也不会觉得楚欢会拒绝,笑道:“不过到了府城,为兄定然会给你安排妥当,倒也不必收拾什么。”

    楚欢微笑道:“卫大哥,你若是因为看到小弟受委屈,所以以此为补偿,小弟是万万不敢领受的。”

    卫天青一怔,随即皱起眉头,道:“楚兄弟,难道你不愿意随为兄前往?”

    他是禁卫军统制,地位极高,既然开口要将楚欢带过去安排进禁卫军,那自然不可能只让楚欢成为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卒。

    如此美事,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也巴结不来,可是楚欢的意思,却似乎是拒绝。

    见楚欢只是微笑不说话,卫天青急道:“楚兄弟,你可知道,这可是极好的机会,进了禁卫军,为兄绝不会亏待你!”

    楚欢倒也不讨厌卫天青的性情,卫天青武人出身,性情颇有几分豪迈之气,也算得上是义气中人,但是或许是在官府中为官已久,不自然间就透着一股子官场的习气。

    卫天青虽然是让楚欢跟着他前往府城,或许也存着好意,但是楚欢听在耳中,却总感觉有几分施舍的味道。

    而他,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但是卫天青盛意拳拳,而且凭心而论,这也算得上是一次极好的机会,楚欢却也不好直接拒绝,想了一想,终于道:“卫大哥,小弟今日只怕是不能与你一起同行……但是卫大哥的这份好意,小弟记在心中……!”

    卫天青其实还真是欣赏楚欢的才能,问道:“楚兄弟可是另有高就?”

    “为大哥说笑了。”楚欢摆手笑道:“小弟一介草民,哪里能另有高就,只是……这样吧,卫大哥,小弟在这边还有些许事情要处理,进入禁卫军的事情,且让小弟考虑一番……!”

    卫天青想了想,点头道:“如此也好,人各有志,你若有其他的想法,为兄也不勉强。只是事关你的前程,你好好想一想,莫要轻易下决断。一旦想好,决定要进禁卫军,你自去总督衙门寻我……!”

    楚欢知道卫天青一番好意,起身拱手道:“多谢卫大哥!”

    卫天青也起身来,哈哈一笑,正在此时,门外却传来声音道:“卫大人,蓝大人那边派人传话,天已经亮了,初雪落了,为免路上耽搁,还请卫大人早些动身!”

    卫天青怔道:“下雪了?”几步间走到床边,打开了窗户,便见到窗外白雪飞舞,两人谈话之间,竟是没有感觉到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已经悄然而至。

    初雪如同鹅毛般从天空中飘洒下来,窗外却种着几株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冬雪飘落,那梅花却依然盛开。

    雪片落在梅花指头,梅花的素雅与雪花的纯净相容共处,异常的清美。

    楚欢走到卫天青身边,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轻声道:“初雪迎春……初雪来了,春天也就不远了!”

    卫天青瞥了楚欢一眼,笑道:“楚兄弟,看不出来你还甚是多愁善感。”顿了顿,道:“为兄先且回府城,在那边等着你前去!”

    楚欢笑了笑,道:“定会去拜访卫大哥!”

    卫天青瞧见楚欢衣裳单薄,道:“你等一等!”出了门去,没过片刻,便即回来,手中却是拿了一件棉袍,亲自为楚欢披上。

    楚欢怔了一怔,随即一笑,忽地想到什么,轻声问道:“卫大哥,小弟还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赐告?”

    “你说!”

    “赵宝身上出现的刀伤……是否是你们的人刺上去的?”楚欢心中一直不解,为何赵宝的尸身上会出现匕首所刺的伤口。

    卫天青摇头道:“此时我还真是不知道。不知是不是赵弘文令人安排……!”

    此时门外又传来声音:“卫大人,蓝大人那边已经准备好,就等大人!”

    卫天青回道:“知晓了!”向楚欢道:“楚兄弟,为兄要赶回府城,你多多珍重!”

    楚欢道:“我送卫大哥!”两人并肩出了县衙,这天还没有完全大亮,蓝廷玉和那群府城来人都已经戴上了斗笠,胡知县则是被绑了双手,由一名粗壮武士押在马上。

    赵县丞正在衙门外相送,卫天青接过斗笠披风,穿戴之后,这才翻身上马,瞅向楚欢,笑道:“楚兄弟,我在府城等着你!”也不多言,一挥马鞭,高声道:“走了!”

    一群人再不停留,在大雪之中,片刻间便即离去。

    众人走后,赵县丞这才看向楚欢,笑道:“楚欢,此番委屈了你,你莫放在心上。”

    楚欢从卫天青的口中,已经得知这赵县丞是个心机极深之辈,自己就差点死在他的手中,不冷不淡地应道:“大人抬爱了!”

    赵县丞道:“本官令人取车送你?”

    “不敢有劳!”楚欢拱了拱手,道:“草民告辞!”也不多言,出了衙门,踏雪而去。

    ……

    出了县衙门所在的这条街,楚欢左右看了看,这初雪将至,道上行人稀少,不得以这么早出门的也是行色匆匆,为生计而奔波。

    想想这次所遭之事,竟是那般的诡厄,人心之争,当真是骇人听闻,但是楚欢却也明白,一旦进入官场,人心狡诈之事便是防不胜防。

    漫步于大街之上,积雪纷飞,楚欢摸了摸怀中,里面还有一些铜钱。

    他入狱之后,说来也怪,里面的狱卒竟然没有搜他的身,或许也是觉得楚欢这样的穷小子身上不会有什么值钱的玩意,所以素娘给他的铜钱倒也留了些在怀中。

    他在路边的一处早点摊位停下,摊位正有几个人在吃着早点,楚欢喝了两碗粥,吃了两块煎饼,付了铜钱,这才问摊主:“劳驾,请问八里堂在什么地方?”

    摊主一怔,随即脸色难看起来,转过身不敢说话。

    楚欢皱眉间,却听得身后传来冷笑道:“你要找八里堂?找八里堂做什么?”楚欢回头,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正从位子上站起来,穿着粗布棉袍,脸上带着冷笑。

    “你知道八里堂在哪里?”楚欢盯着那男子问道。

    那男子嘿嘿笑道:“老子当然知道……这青柳城,我还真没见过不知道八里堂所在的人,你是外地人?”摇头道:“只是听口音也不像外地人。说吧,你是想投进八里堂?”

    楚欢微一沉吟,终于道:“你带我去八里堂!”

    男子哈哈笑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入八里堂的门,可是要备齐入门礼……!”打量楚欢一番,楚欢身上穿着卫天青赠送的棉袍,看上去倒也不是贫穷之人,男子微微点头,道:“瞧你也不是破落户,这样吧,你先给我敬上一份引见礼,我便带你去八里堂!”

    “引见礼?”楚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不知何为引见礼?”

    男子笑道:“若是没有人引见,你这虎头八脑地往八里堂去,弟兄们少不得给你一顿教训……由我引见,你就方便的多!”

    “原来如此。”楚欢笑道:“如此说来,你也是八里堂的好汉?”

    “四爷门下!”男子挺着胸膛,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得意道:“青脸四爷你总该听说过吧?”

    楚欢点头,心想:“青脸老四不但听过,那也见过,他那条腿也是刚刚被我打断。”但是面上却含笑道:“这样吧,你领着我去,回头少不得给你一份大大的引见礼!”

    这男子衣裳普通,看上去也不是能打之辈,说话虽然有些得意,但是却透着一股子矮人一等的气息,楚欢心中知道,此人就算是八里堂的人,只怕也是不入流的角色。

    他在刘家村和和盛泉两次与八里堂开打,若此人参与其中,必定已经认识自己,连自己都不认识,可见对方连闹事的资格也没有。

    “你可不能骗人!”男子道:“我可是八里堂的人,你若是骗我,可没你好果子吃!”

    楚欢笑道:“不骗人!”

    男子这才道:“走吧,我领你去。”也不留早点钱,径自领着楚欢往八里堂去。

    雪花越来越多,看样子今日免不了一场大雪,男子加快步子,领着楚欢穿过几条街,拐了几个巷子,来到一条街道之上,指着前面道:“那边就是八里堂,你可别忘记,待会儿可要给我引见礼……我是四爷的门下,你要是骗我,不得好死!”他一路上几次提醒“引见礼”的事儿,生怕楚欢忘记。

    两人来到一栋大户门前,只见朱门高院,门前左右两头石狮子张牙舞爪,十分威猛,朱色的大门紧闭着,门头的牌匾上,豁然写着“八里堂武馆”五字。

    楚欢这时候才明白,这八里堂原来是一家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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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踢馆

    大秦以武立国,虽然禁止明间私藏兵器,但是武人的地位在大秦国还是比较高,大秦十六道,每一道都有民间开设的武馆。

    楚欢见到“八里堂武馆”,便知道这是挂羊头卖狗肉,这武馆是假,收纳地痞流氓组成一帮祸害乡里的社团才是真。

    楚欢为人行事,其实在他来说,十分简单,只是紧守着八个字而已。

    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这一次他被栽赃陷害关进大牢,胡知县固然是最大的黑手,但是楚欢心里明白,这八里堂也是极大的帮凶,踏出县衙一刹那,他就下定决心,这次要是不闯入虎穴治治薛老大,他还真就不姓“楚”了。

    “敲门!”楚欢盯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淡淡道。

    男子古怪地看了楚欢一眼,却也没有犹豫,上前去抬起手,正要敲门,随即想到什么,转身走到楚欢身边,问道:“对了,可别怪我没告诉你,你带的银子够不够?拜师礼可少不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呈上的拜师礼越多,在八里堂的地位也就越高……!”

    楚欢拍了拍胸口,笑道:“你放心,不单是拜师礼,还有你的引见礼,我都不会寒酸,定会让你们满意!”

    男子眉开眼笑,喜滋滋道:“那就好,那就好!”上前去,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声音道:“大清早的,叫魂吗?”

    “四爷门下,有人要拜师入门,我引见过来!”男子大声道。

    “嘎吱”一声,大门打开,一人出门来,瞅了楚欢一眼,倒也不认识楚欢,只是见楚欢穿的棉袍有些分量,趾高气扬问道:“是你要入门?”

    “是!”

    那人又打量几眼,才道:“薛爷还没起身,你先进来候着吧。”转身进去,楚欢上前去,忽地停住脚步,低声对那名引自己过来的男子道:“你领路有功,今日就不连累你,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日后就不要再来八里堂了!”

    男子一愣,随即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楚欢,就像看怪物一样,直到楚欢走进八里堂,这男子才回过神来,嘟囔一句:“这是发什么神经……!”追上前去,轻声道:“对了,你可莫要忘记给我的引见礼……要不是我,你可进不了这大门……!”

    他一心记挂着楚欢的引见礼,紧贴在后面跟进去,虽然楚欢提醒,他可完全不放在心里。

    楚欢进了大门,眼前一片开阔,这八里堂竟是面积极大,前院宽敞,左右都有侧房,正堂更是古木古香,门前两根大红柱子立起,青瓦白砖,煞是殷富。

    在那两根红柱子支起的外廊匾头上,龙飞凤舞书写着“武以载道”四字。

    这院子当中有一大片空地,而空地两边,则有几排武器架子,上面虽然没有大刀长矛,却多有木棍长鞭,亦有大铁锤子。

    开门的男子回过头来,道:“薛爷一时半会起不来,我去看看其他几位爷谁起来了,给你禀报一声……!”走了两步,回头道:“你们两就在这院中候着,不要乱走,八里堂可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走动之处。”便自去了。

    大雪纷飞,八里堂的院子倒是十分宁静,楚欢站在院中,积雪飘落,落在他的棉袍发间,颇有几分萧瑟之意。

    楚欢回头看了引路男子一眼,叹道:“你没走?可莫怪我没提醒你!”

    男子歪着头,道:“我可告诉你,我入门比你早,你可不能骗我。你想使花招让我离开,是不是不想给我引见礼?我可告诉你,你真要耍赖,我可跟你没完。你要知道,八里堂的兄弟多与我相熟,只要我叫唤一声,他们定会一拥而上,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他越是这样说,楚欢就越是知道他在八里堂没有任何地位,方才那开门的男子正眼也不瞧这男子一样,可见此人在八里堂混的实在很差劲。

    他始终记挂着“引见礼”,可见身上也实在是寒酸的紧,不过此人的眼珠子倒是灵活,滴溜溜地转,那眼眸子深处,竟显出一丝担忧之色。

    楚欢见这人面相有些滑稽,塌鼻梁小眼睛,虽然不像什么正经人,倒也不似大恶之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男子没好气地道:“你说话懂不懂规矩?我好歹是你引见人,你要问我名姓,也该客气一些!”

    楚欢莞尔道:“哦?那你说该如何客气?”

    “你该问我尊姓大名才是!”此人挺起胸膛,也不等楚欢问,便道:“我免贵姓孙,大名子空……!”

    “孙子空?”楚欢微笑道:“你确定不是孙悟空?”

    “孙悟空是谁人?”孙子空奇道:“此人名字倒与我有几分相仿,是你的朋友吗?他可有兴趣入我八里堂?若有这份心,你让他过来就是,带上引见礼,我帮他引见!”

    楚欢呵呵一笑,抬手指着匾上的“武以载道”四字,笑问道:“这是你们八里堂的座右铭?”

    孙子空看了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还认识上面的大字不成?”

    楚欢也不多言,走到武器架前,看了一看,伸手握住了一根铜棍,取了出来,握在手中,向那孙子空笑眯眯道:“孙子空,八里堂的人都认识这四字?”

    孙子空不知楚欢为何有此一问,道:“都是一帮大老粗,真要识字,也不会过来练武了……!”忽地意识到什么,挺胸道:“我与他们不同,这四个字我识得……武以载道……!”

    “武以载道!”楚欢冷然一笑:“好个武以载道。只是既然都不识字,挂着这块匾,那岂不让人贻笑大方!”他一双眼睛盯着那块匾,孙子空正感觉楚欢脸色有些古怪,却见到楚欢整个人猛地向前急冲,随即整个人竟然如同猿猴般跳跃起来,弹跳力相当惊人,孙子空吃惊之间,楚欢手中的铜棍已经重重击在那块匾上,便听得“咔嚓”一声响,那块匾竟然被铜棍从中间打裂,随即又听得“咔嚓嚓”一阵响,那块匾连着屋檐上的石头一起落了下来。

    虽然大雪纷飞,但是这声音异常清脆,传遍四周。

    孙子空目瞪口呆,站立当地,脑中一时间空白,整个人已经僵住。

    这一声巨响,却是惊动了院子两侧的人,听的一阵阵嘈杂之声响起,随即两边侧门纷纷打开,一下子便冲出十来人,已经有人怒喝道:“是谁在这里闹事?是要踢场子吗?”

    楚欢手握铜棍,拄在地上,却只是盯着正堂大门,两边窜出一群人来,他是连看也没有看一下,浑然不当这些人的存在。

    八里堂众人瞧见门头一块出了个残缺塌陷下去,那块写着“武以载道”的匾额没了踪迹,都知道出了事儿,纷纷从兵器架上取出武器,将楚欢围了起来。

    敢在八里堂闹事,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来人却是不可小觑。

    猛听得有人惊呼道:“他……他是楚欢!”

    “啊?”

    “啊!”

    “是楚欢……!”

    四周一阵骚动,孙子空一脸懵懂,已经有人对着他厉声道:“孙子空,是你将他带过来的?”

    孙子空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冷汗直冒,颤声道:“我……这……是他自己要来拜师……!”此时才知道自己今日是做了天大的蠢事。

    莫说八里堂,就是整个青柳县,楚欢的名字也已经传遍开去,和盛泉当众打断青脸老四的腿,将八里堂的人打的狼狈而走,这事儿早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孙子空不是聋子,这事儿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是自己将楚欢引到了八里堂来。

    他脸色苍白,不管今日结果如何,自己引虎入山,八里堂的人一定会秋后算账,回头自己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八里堂的人既然认出是楚欢,便没有人敢上前动手,若是换成别人,八里堂这帮家伙早就一拥而上,乱棒相加了。

    只是楚欢的名气太响,而且八里堂与楚欢直接交锋过两次,两次都是吃了大亏,八大金刚之中,光头老大、青脸老四、老五陆豹三人都已经被楚欢打断了一条腿,矮子老六也是被楚欢踢伤了内脏,八大金刚已经有四人直接被楚欢打的躺在床上,如今尚不能起床。

    这样恐怖的角色,八里堂的这些小喽啰自然不敢主动出击,和盛泉一战,非但青脸老四被废,还有不少手下人也都被打成重伤,此时谁又敢冒着重伤的风险上前动手。

    前院的动静,自然很快就惊动了正主,片刻间,从正堂侧面又窜来几个人,楚欢倒也认识其中一个,正是瘦子老三。

    另有两个衣裳与瘦子相仿之人,楚欢猜测大概就是所谓八大金刚的其他几个了。

    瘦子老三见到楚欢,神色大变,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来,拱手道:“原来是楚爷,不知楚爷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楚欢伫立在大雪之中,淡淡道:“倒也不是指教,只是按照你们的行话说,楚爷今天是来……踢馆!”

第八十一章 大闹八里堂

    踢馆?

    八里堂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还真是大胆妄为,竟然一人便上门来踢馆。

    八里堂虽然在楚欢手下连输两阵,但是毕竟不是等闲社团,这几年在青柳县那可是横着走,只要报上是八里堂的名号,青柳县也可说是无人敢惹。

    上门踢馆,在大秦帝国那可是有讲究的。

    一般而言,若不是野心勃勃或者是结有仇怨,少有踢馆的事儿出现。

    所谓野心勃勃,就好比一个地方出现两个武馆,如果其中一家想要独大,而且自持有些分量,那便会登上另一家武馆踢馆。

    踢馆的结果,直接关系着武馆的存亡。

    若是其中一家武馆胜了,那么另一家武馆便要摘下门匾,从此销声匿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很少出现踢馆之事。

    但是楚欢今日前来,毫无压力,反倒是他若真的将薛琅打败,这八里堂的招牌从此之后便再也不能挂起来。

    八里堂人人变色,矮子老六旁边一名紫膛脸的汉子已经冷笑道:“踢馆?楚欢,老子承认你有一手本事,可是就凭你一个人想要摘我八里堂的牌子,是不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他握起拳头,冷视楚欢:“既然出来了,就老老实实地去过日子,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够平安无事……不知死活来到我八里堂,还真将自己当成一根葱了!”

    他话声刚落,就见到楚欢身形一动,紫膛脸却已经见到楚欢手中的铜棍子已经往自己的胸口直戳过来,速度犹若闪电。

    紫膛脸吃了一惊,想不到楚欢毫无征兆便出手,他倒也是一直提防着楚欢,见到铜棍过来,竟是没有闪避,反而大喝一声,挺胸迎上,一只手更是探出,直往铜棍上抓过来。

    熟知楚欢铜棍明明是戳向他胸口,却在瞬间变招,铜棍棍端上挑,“噗”的一声正击打在紫膛脸的下颚,便听得“咔嚓”骨头碎裂声响起,紫膛脸脸色显出痛苦之色,目中满是惊骇,他的下骸骨被这铜棍重重一击,已经脱落,甚至已经骨裂,整个人已经痛苦地蹲下去,捂着嘴,手指尖很快就溢出鲜血来。

    楚欢瞬间收回长棍,淡淡笑道:“你敢挺胸来迎,看来你胸口应该是练了铁布衫一类的功夫,不过看样子你的下巴并没有练成!”他冷然一笑,道:“现在知道我是哪根葱了吧?”

    楚欢铜棍一击,又是打伤了紫膛脸,四周众人顿时惊骇无比,孙子空张大了嘴,他虽然听过楚欢名声,但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楚欢出手。

    那紫膛脸是八里堂的老七,性格颇有些残暴,便是八里堂的人,平日里也有不少人遭他毒打,对此人甚是畏惧。

    此时在众人眼中阎罗王一样的人物被楚欢轻易击伤,众人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惊恐。

    瘦子老三已经对楚欢的身手见怪不怪,保持镇定,一挥手,沉声道:“扶七爷下去疗伤!”立刻有两人上前去扶走紫膛脸。

    瘦子老三拱手向楚欢道:“楚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八里堂以前或许有不对之处,你大人大量,莫往心里去。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你也知道,咱们八里堂在青柳县还是吃得开,日后楚爷与我八里堂就是朋友,楚爷要是有用得着我八里堂的地方,知会一声,我八里堂必定倾力相助……俗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座拦路山,楚爷一看就是睿智之人,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楚欢笑道:“八里堂之中,你算得上是一号人物,知进退,伶牙俐齿……!”随即摇头叹道:“只是你还没有资格与我说这番话,姓薛的在哪里?”

    “老子在这里!”正堂大门“嘎吱”一声打开,身着锦织棉袍头戴方形棉帽的薛琅踏出门来,右手握着两枚铁胆,脸上神色阴沉,立于大门前,居高临下看着楚欢,冷笑道:“是谁敢来我八里堂砸场子?”

    楚欢这是头一次见到薛琅,见到薛琅脸上横肉,一脸凶相,一看就不是善类,淡淡笑道:“你就是八里堂的老大?”

    “老子就是薛琅!”薛琅虽然知道楚欢手段不凡,但是人家都打到自己的门里来,自己自然不能再示之以弱。

    他的出身本就不好,当年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没少干,这几年在青柳县打下根基,不但有一帮子跟班徒众,而且与县衙门打得火热,可说是混得十分惬意,这八里堂是他一手打造出来,如今楚欢单人徒手前来砸自己的招牌,薛琅自然是万万不允。

    他一出来,就是一副居高临下姿态,固然是这几年养成的习气,更为重要的,却是不能在自己的徒众面前失了威信。

    楚欢点头道:“好得很。”

    “老子很好,你却不好!”薛琅冷笑着,手中的铁胆“呛啷啷”直响,盯着楚欢的眼睛道:“你这阵子玩的挺好,是个人物,薛爷我倒也听过你的名头。但是就凭你想要踢了我八里堂的招牌,只怕还没那个资格……!”

    他说这番话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是十分的纳闷。

    薛琅可是知道楚欢被关押进地牢,甚至知道胡知县准备狠下毒手,他今日闭门不出,实际上就是等待县衙那头过来通传自己。

    薛琅知道,只要楚欢被杀,胡知县必定会派人来寻自己过去,少不得要饮酒庆祝一番。

    只是没能等来胡玮的人,却等到楚欢亲自打上门来,薛琅心里可是好生纳闷,实在不知道县衙那头出了何等大事。

    卫天青和蓝廷玉行事隐秘,而且动作迅速,雷厉风行,一夜之间便将胡知县定案拿下,薛琅消息虽然灵通,但是到现在却也没有收到消息。

    他当然也不可能想到胡玮会这么快倒台。

    楚欢却是淡淡一笑,很直接地道:“胡玮已经被押往府城,不出意外的话,他再也回不到青柳县……他既然走了,你也该走了。”抬头望了望漫天飞舞的鹅毛白雪,缓缓道:“我倒也不想伤了和气,这样吧,你自己自断双臂,然后便可以离开青柳县……唔,还是离开云山府吧。从今以后,也别再回来了,如果以后还让我看到你,那两条腿恐怕就保不住了……!”他四下看了看,含笑道:“你这宅子倒也不小,值些银子,从今以后,就归我了……怎样,你同不同意我的建议?”

    四周众人就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楚欢,已经有几个人露出轻蔑的笑容来。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楚欢厉害,但是楚欢这番话说出来,还是让大家感到了一阵欢乐。

    薛琅大笑道:“楚欢,大话我听得多了,但是你这番话,却是老子听得最大的话。”脸色一沉,喝道:“都给我听好了,今天无论是谁,只要打断他四肢的任何一处,老子赏银三百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薛琅一声令下,在场的二十多人互相看了看,随即便有人厉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棍子,往楚欢抢过来。

    这一人抢出,其他人哪会怠慢,纷纷叫喝起来,一拥而上。

    孙子空却是脸色有些发白,当众人往前冲,他却往后缩,躲到一旁去,瘦子老三却是环抱双臂,站在薛琅身边,并没有动手。

    楚欢今日前来,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四周二十多名汉子一拥而上,呼和声阵阵,楚欢脸上没惧色,反倒流露出一阵兴奋之色。

    他手中的铜棍宛若游龙,在飞雪中激荡开来,人如虎,棍如龙,在八里堂众人的乱棍之中,却是进退有致,却又速度快极。

    八里堂虽然门面上是一家武馆,但是这群徒众实际上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虽然在薛琅的重赏之下围攻楚欢,可是心里对楚欢还是存了忌惮。

    而且这群人的棍法,那完全是市井匹夫耍狠的手段,没有任何套路,比之楚欢的挑、刺、挥、砸等各般套路,实在是相去甚远。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楚欢一出手,纯熟的招式自然不是这些乌合之中所能比拟,只听得惨叫声连连,在惨叫声中,一个又一个徒众翻倒在地,痛苦挣扎。

    楚欢宛若雪中游龙,在纷飞大雪之中,身形异常潇洒,铜棍到处,所向披靡。

    瘦子老三越看越心惊,缓缓退到薛琅身边,压低声音道:“薛爷……我怎么觉着,楚欢不像是在使棍……!”

    薛琅脸色也有些难看,自己手下那群人就似乎是楚环大战前的开胃小菜,在楚欢的棍影之中,一个个都靠近不了楚欢的身体。

    楚欢以寡敌众,反倒是自己这帮徒众处于绝对的下风。

    “不是使棍?”薛琅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瞧他倒像是枪法!”瘦子老三低声道:“江湖中人,使枪的寥寥无几……反倒是沙场战阵多有枪法出众者……!”

    薛琅似乎并不在意这番话,冷笑道:“管他是棍是枪,进了八里堂,老子就要让他爬着出去……!”他的身形猛地一展,腾空而起,飞雪之中,右手猛地一甩,他手中便有一枚铁胆直往楚欢飞砸过去,犹如流星一般,速度快极,而力道也是十足。

第八十二章 除霸

    薛琅手中铁胆脱手而出,直往楚欢击过去,楚欢此时已经一棍击倒一名徒众,听得身侧劲风顿起,知道有人出手偷袭,却也并不慌乱,铜棍横里支出,就听得“呛”的一声响,火星四溅,楚欢竟是用铜棍生生挡住了铁胆。

    薛琅出手便不留情,第一枚铁胆击出之后,他并不多做考虑,第二枚铁胆也已经跟着飞出。

    楚欢挡住第一枚铁胆,迅疾便握紧铜棍,看到第二枚铁胆飞过来,嘴角泛起冷笑,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是挥出铜棍。

    “呛!”

    又是一声响,这一次楚欢却并不是阻挡,而是像打高尔夫球一样,用铜棍将那枚铁胆生生地打了回去。

    那铁胆调转方向,又以极快的速度反向击回薛琅那边。

    薛琅倒是有些吃惊,莫看只是用铜棍击回铁胆,无论是准头还是力量,那都是要把握极佳的火候,眼见铁胆忽忽飞来,薛琅身体后仰,铁蛋从他面皮上堪堪划过。

    薛琅出手,那帮徒众便不再上,纷纷往后退,薛琅的本事大家都是一清二楚,楚欢的能耐大家也都亲身领教过,这两个人交上手,自然没人敢插入其中,免得祸及无辜。

    薛琅此时已经飞步向楚欢冲过来,顺手从身边一名徒众手中抢过一根铜棍,神情狰狞,发着低吼声,手中铜棍临空而起,随即已经对楚欢狠狠地砸了下去。

    楚欢一瞧薛琅出手,就知道绝非那帮徒众可比,这薛琅的力道和出手速度都不弱,而且攻击之中自有一股犀利的气势,却也难怪他能在青柳县称王称霸。

    两人铜棍相交,“呛呛呛”之声大作,那火星也是四溅,在飞雪之中,两人的身形纵横交错,只是片刻间,竟然已经交手了十来个回合。

    这十来个回合下来,薛琅脸色愈发的难看,而楚欢却是淡定自若,嘴角始终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旁边大多数人都看不懂两人谁占据上风,只是看到飘雪中两个身影来回腾挪,倒是远远观看战局的瘦子老三却是看得明白,脸上亦是显出吃惊之色,皱起眉头来。

    他已经看清楚,虽然二人在场面上看似不分仲伯,甚至薛琅进攻的势头比之楚欢还要猛,但是薛琅连续出招,却都被楚欢轻松化解,薛琅的棍法看起来威猛无比,但是实际效果却是极差。

    而楚欢交上手后,却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却似乎对化解薛琅的招数很有兴趣。

    如果是初学者,还真会以为楚欢被逼的无法进攻,但是只要稍微懂得一些棍法,便能够清楚,楚欢这是留着力,只瞧他轻描淡写之间就能化解薛琅的招数,便可见他对这一场比拼已经充满了十足的信心,在交手中的气势实际上是大大处于上风。

    旁人不知这种状况,薛琅却是心知肚明,他一出手便使出杀招,虽然倒也不敢当众真的将楚欢打死,但却是存了打断楚欢手脚的心思。

    只是真交上手后,薛琅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轻视了楚欢,对方的手段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强出不少,甚至于只交手了不到十招,薛琅就知道楚欢的棍法远在自己之上。

    更可恨的是,楚欢的棍法明明在自己之上,可是他却迟迟不发难,就像猫戏老鼠一样,在逗弄着自己,虽然明知楚欢是在逗弄,可是自己却不敢懈怠,谁知道楚欢什么时候会突然出手放出杀招,对方的防守功夫严密之极,那么进攻的手段必定还要强大。

    ……

    薛琅终究还是无法忍耐下去,铜棍连连砸下,怒喝道:“姓楚的,你还不出手……!”他当真被楚欢这种轻蔑到极点的态度所激怒。

    只是他却忘记,与敌对阵,首要的一个因素便是要有淡定的心境,特别是面对比自己武功还要高的对手,不但需要镇定之心,而且还要有耐心。

    他此时已经是犯了大忌,而楚欢似乎也已经逗弄足够,没有心思继续逗弄下去,手中的铜棍骤然变快,临空而起,照着薛琅连续击打下去。

    楚欢一动手,其气势和犀利程度却是薛琅不能相比,薛琅心中大惊,再无进攻之势,只能连连抵挡,而且步步后退。

    楚欢一棍比一棍猛,一棍比一棍快,他的招式并不花哨,但实在是很有效,薛琅握着铜棍支档,只觉得楚欢每一次砸落,自己的手腕子便有一阵发麻的感觉。

    “呛呛呛!”

    薛琅脸色煞白,连续后退,忽地感觉手脉处隐隐作疼,眼见得楚欢又一棍子砸下来,薛琅拼尽力气迎上去,“呛”的一声响,薛琅就感觉自己的两只手腕子有一种被刀割般的剧痛感,更像是撕裂感,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松开,铜棍便从手中脱落,而楚欢那铜棍兀自向下击落,薛琅大惊之下,惊恐叫道:“饶命……!”

    “呼!”

    楚欢手中的铜棍到得薛琅额头处,只差几寸,豁然停住,薛琅瞳孔收缩,一脸的惊恐,楚欢若不是掌握火候及时收手,薛琅这颗脑袋必然要被铜棍砸个稀巴烂。

    豆大的汗珠从薛琅额头冒出,四周的八里堂徒众目瞪口呆,此时谁也不敢吭一声,甚至连呼吸声也不敢稍大一些。

    与死神擦肩而过,薛琅再也没有了勇气,双腿一软,竟是跪在了雪地之中。

    他这一跪,也就等若是承认了楚欢踢馆成功,也等若是青柳县从今以后再无八里堂这个名号,更代表着他薛琅从今以后在这块地方再无容身之地。

    楚欢缓缓收回铜棍,淡淡道:“自毁双臂,现在就滚出云山府……你若不动手,我来帮你!”

    薛琅汗如雨下,颤声道:“楚……楚爷,你大人有大量,绕我这一遭,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八里堂日后就听您的吩咐……!”

    他此时面无人色,哪里还有从前威风八面凶悍无比的姿态。

    楚欢摇头道:“不必多说。”这八里堂为非作歹多年,刘家村的村民更因为这帮人的存在,已经困苦多年,楚欢自然不可能容许这颗毒瘤继续存在下去。

    这薛琅是胡玮的走狗,这两年帮着胡玮干下了诸多丧尽天良之事,楚欢当然也不可能轻易地放过他。

    薛琅咬着牙,跪在雪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楚欢见薛琅没有自断双臂的觉悟,叹了口气,猛地抬脚,“砰”的一声,正踢在薛琅的右肩之上,“咔嚓”之声响起,薛琅惨叫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而后重重落在地上。

    四周发出一阵惊呼声。

    楚欢却没有停手,又是上前走到薛琅身边,没等薛琅在痛苦中缓过神来,又抓住了薛琅左臂,只是轻描淡写一扭,薛琅撕心裂肺叫起来,这眨眼间,他的两条手臂便被楚欢生生废去。

    剧痛之下,薛琅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

    八里堂的徒众们见到此状,一个个胆战心惊,一人忽地发现自己手中还握有武器,急忙扔下,他这一动作,立刻提醒了其他人,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

    楚欢看向瘦子老三,淡淡道:“找一辆马车,将他送出云山府……不管去哪里都好,只是以后莫再回来……!”

    瘦子老三瞥了躺在地上的薛琅一眼,嘴角微微抽搐,青柳县响当当的人物,方才还威风八面的人物,这片刻间就成了一个废人。

    瘦子老三心中叹息,若是知道有今日结果,当初说什么也不能和楚欢这样的人物结怨,只是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瘦子老三犹豫了一下,上前来,拱手道:“楚爷,小人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欢丢开手中的铜棍,淡淡道:“你说!”

    “楚爷,外面天寒地冻,能否进屋说话?”瘦子老三恭敬道:“屋里烧着炭火,说话方便!”

    楚欢皱了皱眉头,八里堂之中,他倒觉得这瘦子老三颇通世务,终是踏步往那正堂之中进去,入了堂内,只见里面黒木桌椅,装点的倒也是十分的华贵。

    瘦子老三请楚欢坐了下,这才恭敬道:“楚爷,小的也不多说废话,只是敢问一句,从今而后,楚爷是不是要让八里堂解散?”

    楚欢淡淡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瘦子老三正色道:“楚爷,小的斗胆说一句,这八里堂……不能解散!”

    楚欢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瘦子老三,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淡淡道:“按照规矩,我踢了馆,这八里堂的名号就不该再继续存在下去吧?”

    瘦子老三点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楚爷想想,这八里堂真要解散,当真对百姓有利?”

    楚欢听瘦子老三话中有话,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瘦子老三微微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道:“楚爷,八里堂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你心知肚明。这帮人在进入八里堂之前,是青柳县的泼皮无赖,坑蒙拐骗无所不为……!”叹了口气,指着自己道:“小的以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了不少祸害百姓之事……八里堂如今入堂子弟有六十多人,楚爷您想,八里堂一散,这一帮子人一哄而散,没了约束……!”顿了顿,才轻声道:“只怕那个时候,百姓更会深受其苦……!”

    楚欢似笑非笑道:“散兵游勇固然可害人,但是结成社团害起人来,更为肆无忌惮……你是想让我保留八里堂?”

    瘦子老三道:“楚爷这句话说的极是。但是话说回来,这帮人约束在一起,到底是胡作非为还是恪守规矩,那还要看如何管束他们……楚爷正气凛然,不是小的拍马屁,只要有你管束,这帮人身上那股子欺凌弱小的无赖之气必定会被洗去……!”

    楚欢明白过来,道:“你是让我来管束八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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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正气堂

    瘦子老三尴尬一笑,道:“小的知道八里堂名声不好,让楚爷来管束大家,会让楚爷为难……但是小的这也是无可奈何。这帮人都游手好闲惯了,一旦散了,不会有人真的去做正行,只会继续为恶……!”

    楚欢盯着瘦子老三的脸庞,看了半晌,只让瘦子老三有些不自在,好不容易楚欢才开口说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瘦子老三忙道:“小的马靖!”

    楚欢点头道:“好一个马靖。当日在刘家村,你见势不妙,转头便走,那时候我还真以为你是个不讲义气的卑鄙小人,只是今日看来,八里堂之中,反倒是你最有出息了。”

    其实瘦子老三马靖比楚欢还要大上七八岁,是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但是楚欢这话说出来,就似乎是一个长辈在夸赞晚辈一样。

    马靖一怔,不知楚欢这话含着何样意思,有些尴尬。

    楚欢敛容正色道:“马靖,危急时刻你敢出来担待,倒也有几分胆气。你是维护你手底下那帮弟兄吧?”

    马靖一愣,随即苦笑道:“楚爷……楚爷果然是睿智。”顿了顿,叹道:“楚爷有所不知,我八里堂崛起之前,青柳县的地霸是白瞎子那伙人。后来薛……薛琅领了我们打服了白瞎子的人,他们便不敢生事,不过白瞎子在青柳县有根基,手底下还有一帮子人,薛爷当初也是担心这白瞎子狗急跳墙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来,所以并没有将他逼入绝路……如今这白瞎子虽然十分低调,但是在青柳城却还是有一股子势力……!”

    楚欢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这白瞎子肯定也不是简单之人,想来也是一个狠角色,否则薛琅绝不可能让这个城里还存着另一股势力。

    “我明白了!”楚欢淡淡道:“你是担心八里堂一散,白瞎子的人会出来报复!”

    “正是!”马靖叹道:“头两年与白瞎子的人为了争地盘,大小阵仗打了无数次,八里堂的弟兄与白瞎子的人结下了大仇……一旦八里堂一散,大伙儿群龙……嘿嘿,群蛇无首,白瞎子的人必然会出来一个一个收拾……其实八里堂不少兄弟都是拖家带口,到时候若是断了胳膊缺了腿,没了生计,家里的老小可就……!”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担忧之色。

    楚欢笑道:“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见识。马靖,我还真是小看了你。”顿了顿,才道:“你说的不错,这八里堂的头头我是做不来,这八里堂的名号也不能存在下去……!”

    马靖显出沮丧之色,尚未说话,楚欢已经接着道:“不过你的话倒也是不无道理……!”

    马靖眼睛一亮,有些兴奋:“楚爷,您的意思是?”

    “八里堂不能再有了,以后……唤作正气堂吧!”楚欢缓缓道:“但是不想解散,却不能再向从前一样,这名号换了,规矩也得换!”

    马靖一怔,“正气堂?”但是听楚欢的话风,八里堂的人可以不解散,忙道:“楚爷,您是大家的老大,八里……不不不,正气堂的规矩自然由您来定!”

    “规矩很简单,坑蒙拐骗、持强凌弱这些事儿再也不能干了。”楚欢缓缓道:“据我所知,青柳县能挣钱的活儿不少,修路铺桥、引渠灌溉、建造房舍……这些工程都需要人,也都有工钱,你们在青柳县有人脉,若是去张罗这些工程,自然可以拿下来,都出些力气,也就不缺养家糊口的银子。”

    马靖怔了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楚欢却是清楚,马靖方才那番话还真是有些道理,若真的就此将这帮泼皮无赖解散,必定会成为青柳县的不安分份子,到时候坑蒙拐骗的事儿必定大为增加。

    而且这群人虽然不是什么善类,但许多人都是有家室之人,还要养活家小,他们习惯了坑蒙拐骗的手段,只会以此谋生,若是将他们解散,没有了约束,还真是大麻烦。

    如果以正气堂的名号将这群人约束,让他们不至于肆无忌惮地为恶,倒也是一件美事。

    见马靖神情有一丝失望,楚欢微皱眉头,冷冷道:“怎么?这个规矩守不住?”

    马靖忙摇头道:“不敢不敢……!”低声问道:“楚爷,胡知县真的倒台了?你也知道,薛……薛琅一直是以胡知县为靠山,胡知县一倒,在衙门里没了人脉,许多工程县衙里只怕不会交给我们做,而且……而且只怕还会对我们不利!”

    “你不必担心。”楚欢道:“只要你们不再胡作非为,出了事儿,我自然会站出来。但是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若是还有人无法无天欺凌弱小,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语气中带着一股子寒意,马靖连忙道:“楚爷放心,楚爷的吩咐,我会交代下去!”

    楚欢点点头,想了想,才终于道:“不过青柳城也不只有你们这一帮子人,你们若是收敛声息,只怕还有其他人会趁机敲诈勒索……!”

    “正是!”马靖的眼神又热切起来。

    楚欢想了想,才道:“这样吧,既然不散,这青柳城的治安你们也帮着官府维持一下,有时候你们出面,比官府更加方便。都是为了生计,日后要是有人在各家店铺闹事,你们也出面管管,不过却不能像以前一样胡作非为敲诈勒索,辛苦费虽然免不了,也要恰到好处,大铺子都拿一些,小铺子就少收一些……!”

    马靖眼睛亮起来,他倒也是聪明人,低声道:“楚爷放心,每个月收取上来的银子,我都会按时给您送过去……!”

    楚欢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了。你急着就是,谁要是持强凌弱,薛琅就是他的下场。”

    “那楚爷什么时候搬过来?”马靖忙道:“我派人将这里好生收拾一下……!”

    “不必。”楚欢淡淡道:“日后正气堂你打理着,真要有什么大事,再找我就是,我是不会在这里住的。”顿了顿,四下里看了看,敛容冷笑道:“薛琅带着你们这几年倒是盘剥不少,这里面的摆设还真是奢华。”随即脸色一沉,道:“你记着,这里面值钱的东西,都给我卖了,留下一些所需用品便可……这几年你们盘剥诸多百姓,他们中间不少人困苦不堪,你自己合计着,该怎么办,你自己心里清楚!”

    马靖立刻肃然道:“楚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值钱的东西变卖之后,我会将银子还回去……!”

    “不要和我耍心眼。”楚欢冷冷道:“也不妨告诉你,你们那些手段伎俩,我心知肚明,上不得台面,谁要是和我玩花样,我就永远让他玩不了花样……!”目光冷冷看向马靖,马靖打了个冷颤,躬着身子道:“楚爷放心,小的不敢!”

    楚欢站起身来,道:“薛琅你派人立刻送出云山府,告诉他,再也不要回来,免得自讨欺辱。”说完,抬脚便要离开。

    马靖忙道:“楚爷这是要走?”

    “你还有事?”

    “楚爷步行而来,难道没有马匹?”马靖笑道:“楚爷若是不嫌弃,可以往后院马厩中去看看,那里有好几匹骏马,楚爷不妨选一匹代步!”

    楚欢闻言,微一沉吟,他知道大秦的马匹管束的严格,能够拥有一批马,那可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梦想,自己若有一匹马,日后却也是方便许多,这就等于在自己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有了一辆小轿车。

    他点点头,马靖忙道:“我领您去!”

    当下马靖领着楚欢来到后院马厩,这里果然有五匹骏马,都是膘肥腿长,一看就知道是耐力极佳的良驹,这几匹马,自然也是薛琅费尽心机收罗起来的。

    楚欢进了马厩,竟是十分熟练地在几匹马的身上都是摸了摸,终是牵了一匹大黑马出来,这黑马身躯极为壮硕,看起来也很是威武,马靖已经竖起大拇指道:“楚爷,果然好眼光,这五匹马之中,这匹马最是昂贵,薛琅也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脚力极佳,而且速度极快!”

    楚欢淡淡一笑,轻轻抚摸着骏马的面庞,神色竟是显得十分柔和,竟是对这马匹显得十分的心爱。

    马靖还要说什么,楚欢却已经道:“正气堂交给你打理,如何打理,你比我更清楚,只是我定下的规矩,劝你还是不要忘记,否则……!”

    马靖一个冷颤,忙道:“楚爷放心,楚爷的话,小的一字不差记在心里!”

    楚欢也不罗嗦,翻身上马,他的动作十分的熟练灵活,倒似乎是经常骑马之人,马靖看在眼里,啧啧称奇,想不到楚欢看起来只是个乡下穷小子,却又极佳的马术。

    他倒也灵活,快步过去,打开了后院大门,楚欢正要离开,马靖似乎想到什么,忙道:“楚爷稍后!”急匆匆而去,楚欢正疑惑间,马靖很快就去而复返,拿了一只小袋子,递了过来,楚欢接过,打开袋子,里面竟然有五六片金叶子。

    楚欢清楚,这个时代,真金可是极其昂贵,这五六片金叶子,起码价值五六百两银子,端的是一笔巨款,普通人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银钱。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将袋子塞入怀中,再不多言,一抖马缰,骏马便向前行,出了后院大门,进了一条小巷,楚欢折而向西,驰马便行。

    尚未到街口,却听得身后有人叫道:“楚爷……楚爷等一等……!”

    楚欢勒住马,回过头去,却只见一人正飞奔而来,瞧那身形模样,却是那位引着自己到得八里堂的孙子空。

第八十四章 雪花漫舞中的乞儿

    孙子空脚下飞快,踩踏的地上尚未厚实的积雪飞溅起来,楚欢皱起眉头,心叹此人的奔跑速度实在是有些惊人,眨眼之间,那孙子空却已经奔到了近旁,带着笑,神色有些尴尬,却还是开口问道:“楚爷……楚爷要走了吗?”

    楚欢握着马缰,骑在马上看着孙子空,反问道:“你是来找我要引见礼?”

    孙子空一愣,随即尴尬笑道:“楚爷……楚爷说笑了!”

    “那却不知你有何贵干?”

    孙子空笑眯眯道:“楚爷方才大展神威,就像天神下凡,手握乾坤,脚踏八方……!”见到楚欢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那眼神看的孙子空直发毛,却是不敢说下去。

    “我时间不多,你有话就直说!”楚欢想了想,终于道:“你是否担心那帮人会对你报复?”

    孙子空领着楚欢登上八里堂大门,最终却将八里堂的名号摘下来,虽说即使没有孙子空出现,楚欢最后也能找到八里堂,但是孙子空毕竟卷入此事,八里堂的人自然会视他为内奸。

    孙子空干笑了一下,想了想,猛地跪倒在地,抬头看着楚欢,可怜兮兮道:“楚爷,你……你收我为徒吧,我……我拜你为师!”

    楚欢一怔。

    孙子空眼圈红红道:“楚爷,你……你不能忘恩负义啊,是我将你带到八里堂,你就收我为徒吧,我一定会听你差遣!”

    楚欢只觉得此人十分滑稽,淡淡笑道:“你年纪比我还要大几岁,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好教你,怎能收你为徒?”

    “能教能教。”孙子空急忙道:“你本事那么厉害,我只要跟你学到一丝皮毛,在青柳县便能横着走……!”

    楚欢“哦”了一声,道:“你要拜我为师,是想学到本事,在青柳县为非作歹?”

    “不是不是……!”孙子空知道自己说错话,忙道:“其实……其实我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免遭别人欺负……!”他看着楚欢眼睛:“师傅,你放心,你收下我,我一定会好好跟你学功夫,绝不为非作歹,谁要是敢惹你,我立刻出手,打他个桃花满天飞!”

    楚欢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颇有几分滑稽的人,笑道:“看来你很有诚意啊!”

    “有!”孙子空忙道:“我很有诚意的,你看我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那眼睛之中,还真是有几分真挚的味道。

    楚欢心中好笑,问道:“你是戏子出身?”

    “戏子?”孙子空不屑地道:“下九流的玩意,我不是戏子。”顿了顿,才道:“不过我有些技艺别人不会!”

    楚欢打量孙子空两眼,摇头道:“瞧不出来!”

    孙子空嘿嘿一笑,开口道:“瞧不出来!”

    他声音一出口,楚欢却是有些吃惊,这孙子空陡然说出这一句话倒也不奇怪,但是他的声音却异常的奇怪,就似乎是楚欢的回声一般,那声音与楚欢的声音一模一样。

    孙子空见楚欢露出惊愕之色,得意笑道:“师傅,您瞧我这技艺如何?”他这声音依然是模仿楚欢,惟妙惟肖,几乎没有一丝差别,恐怕是最熟悉楚欢之人听到这声音,也不会怀疑这声音是出自他人之口。

    楚欢大是好奇,问道:“你这是……口技?”

    孙子空得意笑道:“正是口技。师傅,不瞒您说,莫说这青柳县,只怕整个云山府也没有几个口技比我强的。”

    楚欢奇道:“你有这样的本事,何愁没有一碗饭吃?为何要跟着我。我可告诉你,我也是穷人一个,可没有闲钱养你这个徒弟!”虽是这般说,但是楚欢却也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生出几分赞叹之心,想不到此人貌不惊人,却还有这样的奇巧之技。

    孙子空苦笑道:“师傅,你当这行饭好吃吗?”一脸黯然之色,道:“我幼时便开始跟着一位高人学习口技,学成之后,在这县城摆摊子,且不说每日里没有几人打赏,就那巡街的差役见到,要收摆摊子的税银,我十天挣的银钱,还不够一天的税银……!”

    楚欢皱起眉头,见孙子空兀自跪在地上。抬手道:“你先起来说话吧。”

    孙子空这才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雪,道:“我没有靠山,后来好不容易攒了两个钱,有人说想要在县城摆摊子,就得身后有人护着,所以我就提了入门礼拜到了八里堂青脸老四的门下……虽说这样那帮差役不再寻我的事,可是每月挣的微薄银子,还要大半交到青脸老四手中……!”

    楚欢心知这样的人虽然有些技巧,但是却都被人视为奇.淫技巧,也是被归属为下九流的人物,孙子空瞧不上戏子,其实他的身份也补比戏子要高,素来被人瞧不起,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靠山帮着,自然会受人欺负,黑白两道定会拼命地盘剥。

    见楚欢不说话,也瞅不出楚欢是何心思,孙子空忐忑道:“师傅,你收不收我?”

    “莫胡叫。”楚欢肃然道:“这样吧,回头我给他们打个招呼,以后你卖艺,不从你手里抽银子就是,也不必拜师了!”

    孙子空忙道:“师傅误会了,其实我拜您为师,不是为了有靠山,真是仰慕你的功夫,想要在你手下学本事。”他挺了挺胸,道:“男子汉大丈夫,总要有些本事在身上,说不定我日后还能大有前程……!”

    楚欢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志向。”笑声之中,已经抖动马缰,催马而行。

    他这马速极快,孙子空见楚欢要走,心下着急,脚下生风,速度奇快,黑马尚未撒开蹄子跑,孙子空的速度竟然不比骏马慢。

    楚欢有心想看看孙子空的脚下到底有多大能耐,吆喝一声,骏马更是在雪地上飞奔,孙子空已经叫道:“师傅,你到底留个话啊?要不要我?”

    楚欢看孙子空几乎与骏马平行,而且奔跑之时,脸不红心不跳,更是惊奇,想来这孙子空竟也不是一个一无是处之人,还有几样绝活,不说那口技,但这徒步奔行的本事,就颇为惊人,顿时对这看起来有几分猥琐的家伙生出好感来,大声道:“要不要你,就看你心诚不诚了!”又是一声吆喝,黑马更是撒开蹄子向前飞驰,这黑马真要全速飞驰起来,孙子空的速度便赶不上,停下了步子,瞧着楚欢飞马而去,呆了一呆,随即才喃喃自语:“当然有诚意,诚意的不能再诚意了……!”脸上显出奇怪之色,道:“我方才眼中那般有诚意,师傅难道没看见?”纳闷一阵,眼睛亮起来,一拍脑袋:“妈的,怎地忘记了,原来是要诚意……我明白了!”

    ……

    ……

    在八里堂一阵折腾,此时已是上午时分,楚欢骑马行于街道上,这雪却是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往前望去,十步之外便已经有些模糊。

    楚欢念着家人担心,倒想骑马回刘家村看看情景,总不能让家人一直担心下去,又想回去之前,先往酒坊去一遭,酒坊众人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从大牢里出来,回去说一声,总要让大家心安才是。

    大雪纷飞下,一时间还真是辨不清道路,楚欢对县城的地形还不熟悉,而且青柳县城规模不小,面积巨大,大街小巷也不在少数,自己若是漫无目的寻去,只怕天黑也找不到和盛泉。

    他四下看了看,看看能否找到人问路,只是这样的大雪天气,却也是少有人在大街上行走,平日里摆摊的今日因为如此漫天大雪也未能出摊。

    往前行了片刻,他头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片,就如同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般。

    便在此时,突然瞧见一个身影从前面不远出晃动了一下,大雪之中,倒也瞧不清楚,楚欢催马赶上,正要出声叫喊纹路,却猛地发现那身影竟然是颇有些熟悉。

    楚欢放慢马速,却没有叫出声,只是跟在那人身后,盯着那人背影看,那人在寒雪天气里,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抱着膀子,那棉袄显然并不暖和,挡不住这等严寒,那人缩着身子,将她颇有些瘦弱的身体尽可能地缩在破旧棉袄之中。

    楚欢微一思索,猛地想起来,此人却还真是自己的熟人。

    楚欢记得,自己跟着舅爷李夫子初进县城之时,在一品香门前遇到一早不平之事,为了两只红薯,一名壮汉要殴打一名乞儿,自己当时仗义出手,救下了那身体单薄的乞儿,此时在大雪之中缩着身子往前行的,可不就是那被自己救过一次的小乞儿?

    这乞儿身体瘦弱,走在积雪之中,看上去十分的可怜,却也不知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为何会出现在街头?

    楚欢心中好奇,生出怜悯之心,想看看这乞儿究竟要往哪里去,若是太过困苦无助,自己能够帮上一帮也是好的。

    穿街走巷,两人在大雪之中一前一后穿街过巷,那乞儿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随,行了好半天,拐到一条街上,又往前行片刻,才到了一个土屋子前面。

    说是土屋子,不过是依靠着旁边的大宅的墙壁和房檐,用木头和泥草随意搭建起来的破旧屋子,屋顶估摸着是用席子盖着,大雪积在上面,往下压去,屋顶能够明显看出已经凹陷下去。

    那土屋子没有房门,只是一张草席子代替,乞儿掀开草帘子,闪身进去,迅速放下草席子,似乎是害怕风雪吹到了屋子里去。

第八十五章 如莲

    楚欢下了马来,轻步走到屋前,站在那草帘子前,瞧见这屋子四周兀自有许多缺口缝隙,想来这小小的屋子之内必定是十分寒冷。: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

    听得屋里先是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听得一个声音道:“师傅,炭火熄灭了,我先将火烧起来……你会暖和一些……!”

    这声音颇有些虚弱,却也十分轻柔,带着关切之意。

    听得又一个更为虚弱的声音道:“不用烧炭……木炭不多,用不了多久,晚上会更寒,留着晚上就是……如莲,你……你过来,师傅帮你捂一捂手……!”

    却听那乞儿的声音道:“师傅,如莲不冷……只是今日我出去一遭,很多人家都关了门,铺子也都没有开门,所以……所以没有寻到吃的……!”

    “师傅不饿。”那虚弱声音叹道:“孩子,难为你了,都怪师傅……!”

    楚欢站在门外,心中颇有些感慨,听那声音,这里面只有两人,似乎是师徒身份,只是在这困苦条件下,一对师徒却是互相关切。

    “哎呀!”听到屋内传来惊呼声,随机听那如莲道:“师傅,你……你身上好冰,冷不冷?是……是如莲没用……!”

    “不冷,不冷!”师傅声音道:“如莲,师傅不冷的,你……哎,都是师傅这病连累了你……那里还有一个包子,师傅吃不下,你热一热,自己吃了吧……师傅有些困……!”

    “师傅,你身子在发抖!”如莲带着哭腔道:“你病重了。我去给你请大夫,师傅,你撑一会儿,我这就去……!”

    “不用,师傅……师傅撑一会儿就没事……!”那师傅虽然这般说,但是声音却是愈加的虚弱,显然是病的极重。

    “不行,我这就去找张大夫,求他来为你看病……!”声音之声,楚欢便听到脚步声往门帘子这边过来,闪身往后靠在墙壁上,就见到那瘦弱的小乞儿已经从门帘子内出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帘子,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楚欢就在他身后,他却没有看见,显然是十分急切要去寻大夫。

    楚欢微一犹豫,伸手掀开了帘子一角,露出缝隙来,透过这道缝隙,里面的情况竟然是一目了然。

    三根木棍子支着房顶的草席子,日用物品极少,而且都是破破烂烂,在屋子角落处,有一张极矮极破旧的小床,上面盖着一床十分破旧的被褥,被褥中显然躺着一个人,微微鼓起。

    在矮床旁边,几个木棍子搭在一起,组成一个小灶台,中间悬挂着一个瓦罐,旁边虽然有一些木炭,但是数量极少,看上去又像是燃烧过的,多半是大户人家用过倒出来,被他们拾了过来,就是这样一点点烧过的木炭,兀自舍不得用,屋里面没有生活,便显得冰冷凄凉。

    整个屋内,可说是一贫如洗,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事,甚至连基本的生存都存在问题,楚欢看在眼里,心中微有些发酸。

    躺在床上的那人此时正剧烈的咳嗽起来,楚欢皱眉间,却见到床上那人挣扎着趴到了床边,“哇”地一声,竟是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楚欢大吃一惊,正想进去,但是就这般贸然闯进去,凡是大大不妥,而且他此时却也看清楚,那床上之人,头上竟是没有一丝头发,光秃秃的雪白一片,更惊人的是,楚欢能够看清此人的面庞,不过三十多岁年纪,相貌却颇为清美,柳眉琼鼻,豁然是个女人。

    一个光头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吐了一口鲜血之后,又一阵咳嗽,随即才从被中取出一块布巾,用那布巾擦拭地上的鲜血,似乎是要将地上的鲜血擦干净。

    只是她动作十分的吃力,而且那张长得还比较好看的脸上,苍白一片,显是病情十分的严重。

    楚欢微一犹豫,他与这女人素不相识,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女人,自然不好进去,想了一想,向小乞儿如莲离开的方向望去,大雪纷飞之中,也看不清多远,当下顺着如莲过去的方向寻过去,虽是大雪,但是如莲踩踏的脚印倒也还能看的清楚,顺着脚印往前行出片刻,转了一条小巷子,前面便开阔起来,前方豁然有一家“张记药铺”。

    只是看到那“张记药铺”大门紧闭,小乞儿如莲缩着身子,正在敲着门,带着哭腔叫门道:“张大夫,求求你过去看一看,等我有了银钱,一定会还给你……我从不欠人钱的……!”

    只是那药铺大门紧闭,无论如莲哭的有多悲伤,里面却是没有一个人应答,那药铺的大门也是纹丝不动。

    如莲不敢敲的太用力,但是那哭声却是十分的绝望和无奈,他身子慢慢软下去,坐在门前雪地上,兀自哭道:“张大夫,你要不去救师傅,她会死的……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楚欢看到这里,怒火攻心。

    素来医生的职业被看做是救死扶伤的神圣职业,但是古往今来,却又有多少医生见死不救,打着“救死扶伤”的旗号,无非还是为了得利而已。

    他几步间就上前去,伸手将如莲扶起来,道:“不用求他!”

    如莲泪水涟漪,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楚欢看他脸庞,却发现他却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脏兮兮面庞,白嫩的脸庞上柳眉似黛,杏眼琼鼻,那张小小的嘴唇却有些发青,显然是这寒冷的天气冻住,此时终于知道,这小乞儿分明是一个姑娘家。

    瞧这姑娘岁数,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但是眉眼之间,却分明是一个美人坯子。

    楚欢这才有些吃惊,他急忙松开手,姑娘见到楚欢,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怔住,脸上显出激动之色,道:“是……是你?”

    楚欢也不多言,心知那边屋子里的女人病情极重,若是再不诊治,十有**熬不过这个冬天,二话不说,抬起脚来,对准药铺的大门狠狠一脚踢了过去。

    他的脚上功夫自然是厉害无比,八里堂不少人就是废在他这只脚上,一脚踹出,那门板竟然是直直倒了下去,“轰”地一声砸在地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屋里传出惊呼声:“哎哟,我的妈呀……!”人影闪动,楚欢已经上前去,只瞧见门板后的大堂之内,两名伙计正屁滚尿流在地上爬动,显然是被这景象吓住,而大堂正中的一张椅子上,一名四十多岁的青衫人端着茶,本来是要饮茶,此时却是像石头般呆立不动,拿茶杯的杯沿在他口边,却是不敢再引下去,那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空荡荡的门洞,一脸的惊骇之色。

    等到楚欢进到大堂,这青衫人才回过神来,猛地站起,一脸惊恐,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你擅闯民宅,是……是要抢.劫吗?”

    楚欢冷冷一笑,瞅见他身边还烧着炭炉,屋内十分的暖和,心中更是恼怒,如莲在外面苦苦相求,这家伙却还在屋内生着炉子品茶,上前两步,抓住青衫人的衣领,冷笑道:“你是张大夫?”

    楚欢力气甚大,这一抓衣领,便将青衫人的脖子勒住,青衫人一时间只觉得透不过起来,直翻白眼,手中的茶杯已经落地,“啪”的一声响,碎成一片。

    如莲一双眼睛满是惊讶,站在门外,却不知如何是好。

    楚欢微松了松手,这青衫人才缓过起来,惊恐之下,老实回道:“是……我就是张思淼!”

    “好得很。”楚欢冷冷道:“我来问你,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

    青衫人张大夫忙道:“好使……!”

    “既然好使,你怎么听不到外面的敲门声?”楚欢手一推,将青衫人丢在了椅子上,回头指着门前的如莲,问道:“有人在门外求医,难道你没有听见?”

    张大夫额头冒冷汗,道:“这位英雄是什么人?与她有何关系?”

    “有什么关系你也不必管,我现在问你,她要请你去给人看病,你能不能跟着去?”楚欢盯着张大夫的眼睛问道。

    “英雄你听我说。”张大夫解释道:“并非我不去,先前我已经看了两三次,他师傅那病,委实是病入膏肓,无法可医,就算诊治,无非是要珍稀药材续命而已……上次我好意给他们配了一些药,他们还没有银子付药钱,我自认倒霉……我这也是小本经营,若是这般施舍下去,我这药铺子也就甭开了……!”

    如莲泪眼婆娑,急道:“张大夫,我从不欠人钱的,欠你的药钱,我一定会还给你,我只求你去帮我师傅看病……!”

    张大夫摇头道:“姑娘,我这不是慈善堂,而且我早就对你说过,你师父那病大罗神仙在世也是不可能医治的,能撑过这个冬天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小心翼翼看了楚欢一眼,道:“英雄,那病我是不会看的,你们……你们另请高明吧……!”

    楚欢淡淡道:“若是我偏要你去看呢?”

    楚欢其实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但是这张大夫明知外面有人求医,在如此大雪纷飞的天气,却紧闭大门在屋里饮茶,这样的医德,确实让楚欢心中十分的不痛快。

    张大夫为难道:“英雄,你踢塌了我的大门,我不与你计较,但是这出诊……!”

    他话没说完,楚欢又是一脚踢在旁边一张椅子上,那椅子顿时飞起来,砸到墙壁上,“啪啦”一声,四分五裂。

    “你可以慢慢想!”楚欢淡淡道:“只盼这里所有东西都稀巴烂之前,你能想出是不是要出诊……!”

第八十六章 回天乏术

    张大夫在这青柳县城也算得上是一位有名有好的人物,身为县城里屈指可数的几位有名望的大夫,别人请他看病,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有人直闯药铺,威逼他去看病。{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这时候大雪纷飞,街上肯定不存在衙差巡街,自己铺子里算然还有两个小伙计在旁,但看目前的情况,根本不是这位“英雄”的对手,此时若是拒绝出诊,倒霉的只能是自己,见到楚欢似乎又要砸东西,张大夫无奈道:“英雄莫要动手,请稍后……!”向一名伙计骂道:“还不爬起来,快去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楚欢方才踢门而入,两名伙计吓得趴在地上一直没敢起来,此时听到吩咐,急忙爬起来,过去拿了药箱,张大夫背着药箱,披上大氅,戴了帽子,这才委委屈屈跟着楚欢出了门。

    楚欢求医的情景,如莲都是看在眼中,心中感激无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连连向楚欢道:“恩……恩公,谢谢……谢谢您……!”

    楚欢微微一笑,瞧了张大夫一眼,道:“该谢谢这位神医才是!”

    “谢谢张大夫……!”如莲感激道。

    张大夫一副苦瓜脸,带着几分委屈,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楚欢和如莲穿过巷子,来到了那破烂的屋子前,如莲率先掀起帘子进去,激动道:“师傅,张大夫来给您瞧病了……!”

    张大夫既然到来,楚欢却也希望他能好好瞧病,掀起帘子,先让张大夫进去,回头看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马,倒也乖巧,就在不远处站着,马背上沾着白雪,黑白相间,倒也是雪中一景。

    楚欢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跟着进了屋内,到的里面,虽然不比外面酷寒,但却也是冷风习习,绝不暖和。

    如莲叫了两声,床上那人却没有回答,当下去看,只见床上的女人已经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色苍白的可怕。

    如莲顿时慌了手脚,眼泪流下来,张大夫瞅见床边的地上有一滩血迹,叹了口气,摇头上去,道:“你先别说话,我来看看!”坐到床边,这样的贫苦人家,倒也没有太多讲究,他拉过那女人的手,为她把起脉来。

    如莲见楚欢就站在旁边,一脸感激之色,上前来,感激道:“恩……恩公,三番两次麻烦你,实在……实在对不起……!”

    她年纪虽不大,但是言语得当。

    楚欢微微一笑,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当不得恩公二字。今日也是张大夫菩萨心肠,要多谢谢他才是。”顿了顿,道:“莫再叫我恩公,若是瞧得上,唤我一声楚大哥就是,我比你长几岁,倒也当得起这声大哥!”

    如莲眉清目秀,肌肤白皙,琼鼻比之一般人似乎要挺一些,不过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过困苦,显得十分瘦弱,身体单薄,听楚欢这样说,有些踌躇道:“我……我不敢!”

    楚欢一身棉袍,看起来似乎有些身份,如莲自觉身份贫寒,却是不敢高攀。

    “有何不敢?”楚欢笑道:“你唤我大哥就是,不用害怕。”

    如莲这才怯生生地道:“楚……楚大哥!”

    楚欢微笑点头,这才看向那边,微皱起眉头来。

    片刻之后,张大夫终于收回手,摇了摇头,如莲战战兢兢问道:“张大夫,我师傅……我师傅的病怎么样?什么时候才能好?”

    张大夫摇头晃脑道:“古书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

    他还没说两句,楚欢就已经皱眉道:“张大夫,这些话咱们听不懂,你还是说些我们能懂的话,让我们知道病情,如何?”

    张大夫看了楚欢一眼,心中暗暗诅咒,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其实病人一直有胃病,这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顿了顿,才道:“依我猜测,这胃寒最少也是七八年前就已经出现,病人自身没有好好注意调养,导致病况加深,如今早已是五脏惧寒,此为阕阴之症,你们自己也可瞧瞧她的气色,生机十分有限……!”

    如莲眼中含泪,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楚欢皱眉道:“你可能救下她?”

    “不能!”张大夫倒也痛快:“两位,如果你们能请到宫中御医,或许他们医术高明,能有起死回生之术,但是若以我言,此病已经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有银子,倒可以买些性温之药续命,就好比人参之类,而且她五脏惧寒,非得辽东道出产的野山参才成,寻常的土参根本不足以镇住她体内的寒气……!”

    如莲脸色惨白,神情黯然。

    辽东野山参可不是寻常之物,出产稀少,据说真正的野山参,一根就值千两银子,那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用得起,就算是富贵之家,也未必能用上,主要是达官贵人才能珍藏。

    这青柳县虽然是商旅往来之地,但真要寻起来,只怕没有一户人家藏有野山参,就是各家药铺子,也不可能出售真正的辽东野山参。

    如莲一贫如洗,莫说真正的野山参,便是普通的人参也是难以买得起。

    更何况野山参有价无市,就算有银子,也未必能逃换得到。

    张大夫知道如莲心思,摇头道:“你也不必多想了,就算得到野山参又如何?无非让她多活几个月而已,这病根是治不好的。“起身来,向楚欢道:”这位英雄,不是我不尽力,确实是回天乏术!“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两包药来,递给如莲,道:“这两味药都是性温药材,虽不明贵,但也可以起到一丝作用,你煎熬了让她服下,不过……!”摇了摇头,背起药箱,却不多言。

    楚欢看张大夫神情,知道他所言不假,而且此时看那女人的脸庞,白如雪,嘴唇发紫,虽然尚未醒过来,但是身体却还是微微发抖,知道确实是无力回天。

    张大夫拱了拱手,便往门外走去,如莲手里握着两包药材,一时间呆住,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愣愣出神。

    楚欢跟着张大夫出了门,问道:“没有其他法子?”

    “我确实已经尽力。”张大夫摆手道:“英雄,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也莫让她再去找我,就算我来了,也还是这句话而已。”顿了顿,才道:“这里寒气极重,只会加重她的病情,照这样子下去,不出一个月,她便撑不住,若是调养的好一些,也是熬不过这个冬天……!”摇摇头,背着药箱,就此离去。

    楚欢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正想进去安慰几句,目光到处,却见不远处正有一骑缓缓过来,楚欢仔细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色的棉袍,骑着一匹灰马,风雪之中,距离十来步远便即停下,那人翻身下马来,竟是直向楚欢走过来。

    楚欢瞧那人面庞,只见那人身体并不高大,但是行走间却显得下盘极其厚实,更奇怪的事,此人左眼竟然戴着一只眼罩,是个独眼龙。

    距离三四步远,那人拱手笑道:“敢问尊驾可是楚欢楚爷?”

    楚欢眉头松开,想到什么,淡淡道:“我听说青柳城有一个叫做白瞎子的好汉,难道你就是白瞎子?”

    “不敢!”独眼龙笑道:“在下白贵,当年被人废了一只招子,得了个废号叫做白瞎子,让楚爷见笑了!”

    “阁下是来找我?”

    “正是前来拜见楚爷!”白贵笑吟吟道。

    楚欢知道此人当初也是青柳城一霸,倒也不是什么善类,却不知为何会突然找上自己,甚至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

    白瞎子倒是十分会察言观色,见到楚欢的神情,似乎猜出楚欢心思,笑道:“楚爷大闹八里堂,更是将八里堂改为正气堂,在下好生钦佩,特意前来拜会。在下在一品香摆了一桌酒,小弟做东,只想请楚爷赏个面子,一起去喝几杯!”

    他比之楚欢大上十岁也不止,却自称“小弟”,显是对楚欢十分的忌惮。

    楚欢素来不以貌取人,而且虽说白瞎子以前是青柳城一霸,但是楚欢对他了解不多,而且此人风雪天气,竟是前来请自己饮酒,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倒也不好冷颜相对,拱手道:“白兄盛情,鄙人心领。只是今日却不能答应白兄邀请了!”

    “那就有些遗憾了!”白瞎子有些失望,打量破旧的屋子两眼,奇道:“楚爷难道就住这样的地方?”

    楚欢一时不知白瞎子究竟是何用意,反问道:“怎么,这地方不好?”

    白瞎子一愣,但马上笑道:“楚爷误会了,在下绝没有瞧不上的意思。只是这样的地方,冬天漏风,里面一定十分寒冷,实在不适合住下去。”

    楚欢叹道:“可是有许多人连这样的地方都没得住!”

    白瞎子点头道:“楚爷说的是。”顿了顿,问道:“不知在下是否方便进去看一看?”

    楚欢却没有立刻答应,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方,随意让别人进去,总是不好。

    白瞎子见楚欢有些犹豫,忙道:“楚爷,您千万别误会我今日前来的用意。”顿了顿,正色道:“楚爷恐怕也听过我的名声,都说我白瞎子以前是青柳城一霸,但是楚爷不妨往穷人口中打听,我白瞎子是不是持强凌弱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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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白瞎子

    楚欢心中还真在想,既然被人称为地霸,恐怕就是一个持强凌弱的地头蛇,但是口中却道:“我并无此意。|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白瞎子哈哈一笑,道:“楚爷,不瞒你说,我白瞎子也是穷苦人出身,当年仗着一身力气,想踏踏实实做些事情养家糊口,但是我白瞎子性情刚直,看到不平的事情就想管一管,当年受雇于一户财主家,说是帮他看家护院,但是后来却让我白瞎子帮他讨要租钱,许多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交不上租子,便要靠我们这些人出手。”说到这里,白瞎子盯着楚欢的眼睛问道:“如果是楚爷,该如何做?”

    楚欢摇头道:“我没有遇到那样的情况!”

    白瞎子呵呵笑道:“楚爷可以去打听一下,当年我白瞎子并没有帮他欺压百姓,反倒是见他强索一名村妇,便拿了一把刀子砍了那财主,虽然没有砍死那家伙,但是我却为此蹲了三年大狱!”

    楚欢一怔,到没有想到这白瞎子竟是义气中人。

    “那财主本想将我白瞎子害死在大狱之中,但是那时的知县老爷倒是一个明是非之人,或许对我的行为也有几分欣赏,白瞎子最后还是活着出了大牢。”白瞎子神情淡定,带着笑,就似乎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是白瞎子没有想到因祸得福,坐了三年大牢,出来之后,却成了青柳城的名人,青柳城那帮混混全都称他一声白爷,甚至连知县老爷也对他颇有几分欣赏,从那以后,白瞎子身边就聚集了一大帮子人,成了青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楚欢倒也是暗暗称奇,想不到这白瞎子倒也是个传奇人物,他之前几次听过白瞎子的名号,但今日却是头一次见到,本来并无什么好感,但是白瞎子这一番话说来,楚欢对他再无一丝的厌恶之感。

    白瞎子拱了拱手,道:“楚爷,白瞎子在青柳城混迹多年,虽然没做什么利民好事,但却绝对没有欺压穷苦百姓。白瞎子手下有一帮兄弟要吃饭,所以免不了往一些铺子里收些银子,也私下里接下帮人摆平事端的活儿,那都是从有钱人手里掏银子,至若穷人,我和手下的弟兄碰也不碰……!”说到这里,似乎知道楚欢要想什么,笑道:“楚爷也许会说,这穷苦百姓无银可掏,所以我没有对他们动手,这话倒也不假,但是在下当年风光之时,每个月都会拿出一些银子周济穷人,也不是为了求名,只是想着自己的出身,不能忘本而已!”

    楚欢笑道:“如此说来,白兄倒是一位急公好义之人?”

    “急公好义谈不上,但绝不是宵小之徒。”白瞎子正色道:“否则白某今日也不敢前来邀请楚爷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楚爷平了八里堂,青柳县少一大恶,白瞎子心中畅快,所以觉着楚爷是可交之人,所以这才厚颜前来攀交情。”

    楚欢含笑道:“白兄倒是个爽快人!”

    正在此时,草帘子掀开,眼圈儿有些发红的如莲从里面出来,看到楚欢,忙道:“楚……楚大哥,外面风雪大,你……你进来避避风雪……!”

    她瞅见楚欢身前不远的白瞎子,见他一副独眼龙模样,有些害怕,不由往后缩了缩。

    白瞎子已经笑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又笑着向楚欢问道:“楚爷,却不知在下现在能不能算是您的朋友?”

    楚欢微笑道:“鄙人处世,倒也简单,若是别人诚心将我当做朋友,我也必将别人当作朋友!”

    “好!”白瞎子一拍手,哈哈笑道:“楚爷,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白瞎子的朋友了。”向如莲拱手道:“姑娘,在下是楚爷的朋友,却不知能否一同进去避避风雪!”

    如莲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觉得如此破旧地方让人进去有些寒酸,但是她将楚欢当作恩人,而白瞎子自称是楚欢的朋友,自是不好拒绝,脸蛋有些泛红,怯生生道:“里面……里面很破旧,你若是愿意……自然可以进来避风雪!”

    白瞎子哈哈一笑,他只道如莲与楚欢有些关系,不敢怠慢,拱手道:“多谢姑娘了!”

    三人进了屋内,白瞎子四下看了看,已经皱起眉头,又见到那火堆已经生火,旁边两包药已经打开,又瞧见床上的女人,顿时便明白几分,向楚欢问道:“楚爷,你的朋友生病了?”

    楚欢尚未说话,如莲已经有些脸红道:“这……这是我的恩公,我们……我们不是他的朋友……!”她自觉身份低微,却是不敢高攀楚欢。

    白瞎子奇道:“不是朋友?”

    如莲倒也不隐瞒,只说楚欢是路见不平,所以出手相助,并无关系。

    白瞎子赞叹道:“楚爷果然是义气中人,白瞎子钦佩。”随即摇头道:“这里面可不能再住下去,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如莲不知白瞎子身份,但是瞧他身着上等棉袍,腰系锦带,知道身份不低,听他说要让自己离开,还以为要将自己赶出这里,顿时求救般望向楚欢。

    白瞎子一见,知道如莲误会了自己意思,忙道:“姑娘切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这里既然有病人,便不能在这里住下去,这里面寒气极重,只怕病人的病情会加重。”向楚欢拱手道:“楚爷,我倒有个地方,可以安顿她们,虽然不是什么好所在,但是却也暖和,我想将她们安顿过去,不知楚爷意下如何?”

    楚欢微笑看向如莲,柔声道:“姑娘,你的意思如何?”

    如莲这才明白白瞎子是一番好心,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这位大……大爷,不用麻烦了,我……我们能撑下去!”

    “姑娘,天寒地冻,这才是第一场雪,这一个冬天还长着,只会越来越寒。”楚欢看出如莲有些意动,只是不好意思,立刻道:“这位白善人既然出手相助,倒也不妨换个地方,也好让你师傅好生养病!”

    白瞎子听楚欢称自己为“白善人”,顿时有些尴尬,笑道:“楚爷取笑了。”

    楚欢摇头正色道:“白兄以前做过些什么,在下不管,但是今日白兄出手相助,不管是何原因,终是一件善事,当得起‘善人’二字!”

    白瞎子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愧领这两个字。”又道:“楚爷,你们在此稍候,我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也不多言,转身出门而去。

    见白瞎子离开,如莲这才向楚欢道:“楚大哥,今天可是多谢你了……!”

    楚欢笑道:“你可是已经谢了许多次。”过去看了看地上打开的药包,道:“你师傅病着,咱们先将她的药熬上。”从每包药里取出了一点点,放进自己怀中,抬头见如莲正疑惑地看着自己,楚欢笑道:“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占便宜,只是想留着两种药材回头问问是何药材,若是管用,回头去药店再多买一些!”

    如莲脸一红,她虽然生活困苦,但是肌肤却十分白腻,显得极为秀气,如同水仙花般给人一种清爽之感,有些不自然低垂下头,轻声道:“楚大哥说笑了,我不是……不是那样想的……你是个好人。”

    “我是开玩笑,你别介意。”楚欢道:“姑娘,先将药熬上吧!”

    如莲急忙过来,取下瓦罐,向楚欢道:“楚大哥,这药材还要碾碎……你先坐一下,我很快就好……!”她过去将屋内微一的一张破旧的小椅子拿过来,楚欢却已经蹲在药材边上,摇头道:“不用了,我来帮你碾碎,你取水就成!”

    如莲忙道:“不成不成,怎能让你做事?”楚欢却也不管,取了药材,找了小瓷碗,开始帮着熬药,如莲见状,知道劝说不住,也就作罢。

    她与师父相依为命,一直受人欺凌,从没有人对她这般关护,而楚欢两次相助,今日又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心中对楚欢实在是感激无比,只觉得楚欢就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神仙一般。

    瓦罐放在火堆上熬制,楚欢这才坐下,叹道:“姑娘没有其他亲人吗?为何如此贫苦?”

    如莲道:“楚大哥,你……你叫我如莲就好,我的法号……法号是如莲!”

    “法号?”楚欢一怔。

    如莲双手合十,脸上显出虔诚之色:“阿弥陀佛,楚大哥,我是佛门中人,师傅给我取了法号,唤作如莲!”

    楚欢错愕无比,如莲一直戴着一顶破旧的帽子,身着破旧的大棉袄,若不细看,只以为是个小乞儿,如果不是如莲脸上墨尘尽去,还真难看出她是女子,楚欢更不可能猜出他竟然是一位小尼姑。

    忽然间明白过来,床上那女人头上没有一根青丝,那自然是一位尼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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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枭介绍:
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一曲曲未了的壮士赞歌,一幕幕卷起的美人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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