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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月光为邻全文阅读

作者:丁墨     他与月光为邻txt下载     他与月光为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唯一的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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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得知裂缝会通往太空,她有些心神恍惚,拿起床边的衣服,看都没看,下意识就换上了。

    但她清楚记得,放在床边的,明明是件长袖T恤和深灰色长裙。谁把它们换走了?

    而且……这身象征不幸的裙子,不是早在青年旅馆时,就被她扔掉了吗?

    全身彻骨发寒,抬手刚要脱掉,却已来不及了。

    狭窄的帐篷里,她清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抬起头,看着就这么出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同样的长发,同样的长裙。而她的那张脸,槿知这一生已看了无数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是跟槿知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冷寂无比。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她没有穿鞋,赤足站在那里。裙子下摆,已经湿了一大片。

    两人沉默凝视了一瞬间。

    “来……”槿知几乎是立刻做出反应,但是呼救声依旧没来得及发出。

    她嗓子里刚冒出这一个字,刹那间银光已至她的面前。夏清知冷着脸,握住她的胳膊,银光如同盛开的繁花,在两人身边绽开。槿知的眼前,已是物转人移。帐篷、森林、天空、城市……如同流泻的光影,从她俩身边掠过。

    仿佛任何东西,都再也停不住。

    在夏清知的时空裂缝中,槿知只晕眩了很短的时间。

    当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被绳索牢牢绑在了椅子上。而夏清知坐在离她一米外的床上,双手按在床沿,目光清冷。

    这大概是夏清知的卧室。布置得很简陋的房间,桌上柜上却堆满了各种东西:珠宝首饰、漂亮的衣物、装饰品……

    槿知的双手暗暗挣了挣,发现挣不脱。她抬眸看着清知:“你想做什么?”

    尽管之前,她对清知和穆岩的爱情,是同情的,甚至会感同身受。她也大致猜到,同样拥有时空裂缝的清知,会不会就是这个时空中的自己?

    但是她万没料到,清知会突然出现,将她掳走,并且还换上了跟她一样的衣服。&#;&#;&#;&#;&#;&#;.&#:////;&#>

    槿知心中,浮现某个可怕的猜测。

    难道她是想……

    “知道吗?”清知也抬头看着她,两人甚至连神态语气,都是十分相似的,温婉中带着疏离,“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穿的就是这身衣服,站在那个外星人的身边。当时我想,这条裙子,你穿着真漂亮。”

    “你想做什么?”槿知冷声说。

    清知低下头,赤着白皙纤细的双足,一下下踢着床边垂落的被子。

    “谢槿知,夏清知。我曾经听穆岩讲过平行空间的存在,据说我们俩这样的存在,是千万分之一。”她的双手轻轻攥住床单,“可是我们两个这样相似,为什么命运差这么多呢?”

    槿知静默片刻,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即使我们相似,也是不同的人,没必要相比。”

    “是吗?”清知笑了笑,说,“我从小……那时候不太能控制裂缝,所以经常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到了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吓得大哭。我的爸爸妈妈,因此搬了很多次家,可我还是被人视为异类、怪物,连我爸妈看我的目光,都很古怪。”

    “当然了。”她淡淡地道,“他们的婚姻,所谓的家,也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我就一个人生活了。”

    “我很少出门,我也没有兴趣交朋友。可是看得出来,你生活得很好,你的身边,都是为你好的朋友。

    我们拥有同样的裂缝,你活在阳光下,我却生活在黑暗中。

    直至遇见了穆岩,我以为这一次,上天终于厚爱,我终于会拥有幸福。可是连他,也死在黑暗中了。”

    她讲这些话时,语气是非常平静的,目光也显得清亮安静。

    “我答应过穆岩的,要开始新的生活。完美的,幸福的生活。”她看着槿知,“你既然能洞见未来,那你是否看到,我打算对你做什么?”

    槿知的心头,有阵阵冷意淌过。

    清知的意图,不需遇见。她不相信眼前清秀冷静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她的目的,已经十分明显。

    “你想……成为我?”

    “嗯。”她轻声答道,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对不起,谢槿知。对不起,我想过自杀,但是我承诺过穆岩的,怎么办呢?我爱他已经爱到骨子里了,我不能死。我要开始新生活。我再也不想,不想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多呆一秒钟。我想成为你,我好想成为你。身边有朋友,也许还会有亲人对不对?你的外星爱人,不曾死去。他会永远陪伴你,他也会永远陪伴我。刚才我代替你,去溪边见过他了,他并没有认出我和你的差别。他现在还听我的话,在那里等着,我会马上去他身边。只要你留在这里,只要我跟着他去了那一个空间,清知就会成为槿知。”

    槿知只感觉到全身的血脉,仿佛都在慢慢凝结。她缓缓地、一字字说道:“你冷静下来,应寒时不是穆岩,你爱的不是他。”

    她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槿知:“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他。我很冷静,我要的只是那一份命运。我要这辈子,还可以推倒重来,跟他白头到老。”

    “他会认出来的。”槿知打断了她,“应寒时会认出来的。你不要做傻事。”

    清知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起身,走到了旁边的厨房里。槿知看到她拧开了燃气阀门,然后拔掉了管子。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刺鼻的煤气味。槿知这才注意到,每一扇窗户,都是紧闭着的。她心头一震,清知竟然……

    “对不起。”清知低声说,“我要做唯一的槿知。”

    银光乍现,她的裙摆泯灭于空气中。屋内变得空荡荡的,只余槿知一人,动弹不得,闻着煤气味道,越来越浓。而当她抬起头,看到黑色窗帘外,飞鸟无声掠过。高楼上的时钟,刚好指向9点32分。

    夏清知瞬移到了溪水旁。

    周围依旧是安静的,她离开不过几分钟时间。

    她弯腰,用水打湿了脸庞和头发,然后提起鞋袜,走上了山坡。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树下,似乎依旧等待着。

    “我们走吧,寒时。”她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92章 予我永恒(上)

    

    

    空气的味道很刺鼻,让人感到窒息。谢槿知想要移动,却发觉连椅子也被牢牢绑在床脚上,她动不了。

    意识渐渐有些恍惚,心跳也急促得厉害。今天引导洪水之后,他们就打算回原来的空间。应寒时难道会带那个女人回去?

    还有煤气。如果在封闭的空间里煤气中毒,或者煤气爆炸之后,人的耳朵里,也是听不到声音的吧?

    她看到的那一幕,到底是谁抱着谁?

    会是应寒时抱着因煤气死亡的她,还是被洪水冲到太空中的清知?

    正迷迷糊糊想着,抬眸又看到了窗外的钟。

    9:32。是她预见的那个时间。

    写有这个时间的纸片,被她留在帐篷里了。会被人看到吗?抑或看到也连想不到被替代的她?

    夏清知,夏清知。她怎么可能对她做了这样的事?

    又用力挣扎一遍,还是徒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想要看到更多未来,想要看到逃生的办法。

    周围变得很静很静。只有厨房里,煤气“滋滋”轻响着。还有从今晨起就连绵不断的小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哗啦——”崩裂的巨响传来,像是玻璃大面积被撞碎的声音。

    槿知倏地睁开眼睛。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已全被撞碎,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满地都是破碎的玻璃和门框,他全身都被雨淋得湿透了,抬起头看着她。兽耳尖尖立起,尾巴在身后扬起。湿漉漉的短发,紧贴额头,眉眼轮廓更加生动分明。

    他用那寂静得仿佛深渊般的双眼望着她。

    槿知的眼眶一下子湿了,紧咬下唇,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只在窗口停顿了一刹那,立刻就如同一阵风一般,掠到她面前,抬手就扯断她身上的绳索。槿知立刻跳起来,他一把就将她扣进怀里。

    ——

    郊外,丛林中。

    夏清知走向那个背对她站立的男人:“寒时,我们走吧。”

    男人转过头来。

    夏清知一愣。

    庄冲奇怪地看着她:“连我和应寒时的背影都认不出来了?”顿了顿,微微一笑:“还是说我的背影跟他一样帅?”

    夏清知静默不语。

    庄冲迈步走在前面:“快走吧,找你们半天了,应寒时呢?裂缝打开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萧穹衍说呼叫他的通讯器,没有反应。”

    “哦,我也没看到他。”夏清知答道。

    ——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槿知仰头看着他。

    清新的空气大股大股涌进来,她已不再感觉难受了。

    应寒时单手搂着她的腰,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卡片。“槿知愿与寒时白头偕老”几个字,赫然在她眼前。而他凝视着她,翻过面,就是她留下的“9:32”这个时间。

    “我找到了那面钟。”他答。

    原来,在溪边时,应寒时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再回头,发现原地已没有人影。他当机立断就跑到槿知的帐篷里,却发现已空空如也,只有落在床上的这张卡片。

    槿知提过,上次在沈家庄园他也目睹过,清知的空间跳跃并非是万能的。她每次只能跳跃既定距离,留下银光痕迹,然后反复跳跃以去往目的地。

    清知的瞬移,和他的步力谁更快,他并不清楚。但是他立刻跃上高空,开始了追赶。

    他看到的第一道银光,已在几公里外的天空中。

    然后开始全力飞奔。

    以从未有过的接近战斗力临界点的速度,在江城高空连续跳跃,追逐那转瞬即逝的银光。此时如果地面有人抬头,会看到雪白的宛如流星飞逝般的光芒。他甚至能感觉到脸和耳朵被风割得微微刺痛,手中的光刃甚至都控制不住时时都有可能甩出。

    终于,在一道模糊得近乎看不出的银光之后,他看到了对面高楼上的那面大钟,于是立刻从高空跃下,再反复弹起,一幢幢楼,一扇扇窗,寻找起来。

    终于,在这扇挂着黑色窗帘的玻璃门背后,看到她模糊的剪影。他再无迟疑,心几乎是狂跳着,撞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了她,骤然被点亮的双眼,悲喜交加的脸庞。

    ……

    抱着她柔软的娇躯,应寒时心中怜意更盛,低下头,脸与她轻轻贴在一起。

    槿知将他的窄腰抱得紧紧的,但还是不解:“那你是怎么认出,她不是我的?”毕竟连她看到,都觉得两人的身形、动作、语气都很相似。到底是应寒时敏锐过人,还是她哪里露出了马脚?

    应寒时低眸看着她。

    “槿知,你若仔细看就会明白。她看着我,却像在看另一个人。她永远不会用你这样的眼神看我。”

    槿知心头一震。

    她以为会是非常惊险侥幸的原因,却没想到答案这样简单。

    她的眼神吗?

    她平时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应寒时?连她自己都未察觉,他却看得那么分明,看进了心里。

    “应寒时……”她将脸埋进他怀里。

    再也再也不要松手了,再也不要与他分开了。

    应寒时任由她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手:“站在这里别动。”

    槿知点头,看他走向厨房,关闭了煤气阀门。将煤气罐拎起时,他微怔了一下。

    “怎么了?”她问。

    他走回她身旁,说:“煤气罐已经空了,里面没有多少煤气。”

    槿知也怔住。

    清知筹谋已久,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她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

    “到我背上来。”应寒时说,抬起清亮眼眸,望着远方的天空,“空间裂缝是按照你的身体数据测算的。她身边的裂缝比你更大,很可能会出问题。”

    “嗯。”槿知跃上他的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我们去阻拦她,她很可能会死。”

    他背着她,跃过一座座楼顶。地面有人发现了大声惊呼,但是他们也已顾不上了。槿知的脸轻贴在他的脖子上,抬起头,看到天空的雨越落越大,乌云也如同一团团化不开的墨,笼罩在头顶。像是预兆着洪水即将到来。

    很快两人就被淋得全身湿透,槿知脸上全是水,伸手抹干,又替他擦了把脸。却听到他温软的嗓音传来:“小知,怕吗?”

    “不怕。”她答,“生死对我,本来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他没回答,她却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变化,似乎是笑了。

    槿知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也慢慢笑了。原本她恐惧着这一天的到来,可现在真的到了,跟他在一起,心中竟是洒脱而了无牵挂的。

    而他原来也是如此。

    “应寒时,你真好。”她轻声说。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那片熟悉的树林。远远望去,就见空地上站着几个人,正是萧穹衍、庄冲、林婕和始终驻守在郊外营地的苏。

    看到他俩,大伙儿都是一惊。萧穹衍大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知?!你不是跟傅琮思驾驶战机去天上了吗?还有指挥官,你终于回来了!”

    林婕和苏神色都是一震,看了看应寒时,应寒时点了点头,他俩反应过来,复又抬头望着天空。

    唯有庄冲,静静凝视槿知片刻,上前一步,冷冷逼视:“纳米人?”

    槿知:“庄冲你给我滚。”

    他顿时一僵:“啊……”

    应寒时开口:“那一个是清知,同样拥有时空裂缝,能够瞬移的女人。萧穹衍,情况如何?”

    尽管震惊不已,萧穹衍还是立刻镇定下来,哭丧着脸答:“指挥官,情况很不好。空间裂缝已经打开了,洪水也已开始引导。但是洪水的量,竟然远比我们预料的大,而且小知……不,清知的裂缝,竟然不太稳定。哦,我早该想到的,她的参数跟小知不一样。我们正想着怎么上去援助,清知和傅琮思,肯定就快扛不住了!洪水的量再大,裂缝再波动,他们俩一定会被冲进太空中去的!”

    “我去。”应寒时迅速说道,“给我一架战机。”

    林婕和苏同时上前一步:“指挥官……”

    “你们去了也于事无补。”应寒时打断他们,“你们不懂计算机,战斗力难道能与洪水抗衡吗?”

    他俩瞬间噤声。槿知望着应寒时,他的嗓音依旧不急不缓,沉稳笃定。可清俊的脸上,全是果毅而不容人质疑的神色。那乌黑的眼睛里,淡色浮动,如此温润,却又光华迫人。

    槿知抓住他的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他低头看着她。

    她也固执地望着他:“也许替换成我,就能稳定下来。而且我说不定能看见关键的未来。咱们不能分开。”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跳上了苏刚刚开过来的战机。

    ——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混沌一片,白昼却宛如黄昏。下面的江城,也被阴暗覆盖。

    应寒时驾驶战机,一个近乎垂直的上冲,就到了云层之中。想起来,这原来是槿知第一次看到他开飞机的模样。他坐得笔直,后背紧贴驾驶椅,修长双手搭在驾驶仪上,白色衬衫还往下滴着水,那么清瘦的身影,却令人感到无比沉稳可靠。

第93章 予我永恒(中)

    

    

    窗外,云层如同海浪般滚动着,应寒时穿梭的速度极快,槿知只看到一团团云朝机舱撞过来,又瞬间消散。那感觉简直与坐过山车没有差别。不,更加凶险。

    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怕吗?”他轻声问。

    “嗯。”

    忽然听到腰间的安全带轻轻一响,弹开了。她睁开眼,却被他握住了胳膊,拉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将两个人绑在一起,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槿知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衬衫上潮湿的水汽,哪里还有恐惧。抬起头,看见他依旧专注地望着前方,唇角却有温和安抚的微笑。

    “还怕不怕?”

    “不怕了,你好好开。”

    她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跟他一起看着前方。

    云海中,出现了一道持续的银光。比她之前见过的每一次,都要狭长明亮,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就像一道弯月,悬挂在那里。

    应寒时驾驶战机,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银光中。

    ——

    海水。

    四处都是碧蓝澄澈的海水,铺天盖地的海水。他们明明在天空中,却像是在汪洋大海里。海浪阵阵翻滚,来势凶猛,战机瞬间被打偏了方向。槿知感觉到应寒时的手肘猛一使力,才将机头移回原来的方向。

    “他们在那里。”应寒时低喝道。槿知抬起头,果然看到滚滚波浪中,另一艘战机隐隐冒出头,但又立刻被海水淹没。眼看就要被冲走了。

    应寒时的战机瞬间一个加速,同时带来凌厉的翻滚,躲过了迎头而来的巨浪。槿知瞬间头晕目眩,紧抓着他的衬衫,再定神一看,他们竟已跳出水面,笔直地朝那一艘战机漂流的方向追过去。

    海水无边无际。槿知知道,现在他们正身处时空裂缝中,所以空间的概念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也许在地面的江城人看来,这里不过是天空的一团乌云,一道闪电而已。焉知里面已经天翻地覆。

    很快就追上了,远远就望见,那艘战机竟然已破损不堪,机翼折断了一半,机舱的门也半挂着,眼看就会掉落。一个人抓着驾驶椅,随着战机摔来撞去,眼看也要掉出舱门,掉进海洋里。不正是傅琮思是谁?

    “傅琮思!”应寒时飞快通讯器,同时将机头朝他靠近,“我开启舱门,你想办法爬过来。”

    勉强支撑着的傅琮思,应该是听到了机舱里传来的声音,霍然转头望见了他们,脸上露出苍白而喜悦的笑。

    “不,快去救……清知!”他看着他们,像是已洞悉了所有,“她被海浪卷走了!”

    应寒时和槿知脸色都变了,槿知大声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傅琮思用尽全力抓住座椅,咬牙答道:“海水的量,太大了!而且越来越大,我发现了她是清知,已经根据她的数据,调整过裂缝了。但是……裂缝打开得太大,我们的战机被海浪撞毁,她身上有裂缝,像是被空间的能量吸走,冲进了海浪里……”说到最后,他居然哽咽着吼道:“先不用管我,救她!应寒时,这是我的选择!”

    槿知看向应寒时,他的脸色清冷无比,只答了一个字:“好。”骤然调转机头,丢下了傅琮思,驶向茫茫海浪。

    果然如同傅琮思所说,海水越来越澎湃。无数高墙般的大浪卷起,朝他们的战机迎头砸下来。应寒时的战机却像是鬼魅幽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在其中穿梭翻转,堪堪躲过了每一次灭顶之灾。

    “在那里!”槿知惊呼,顺着她指的方向,只见层层海浪中,一道虚弱的银光一闪而逝。夏清知苍白而坚毅的面孔露出水面,像是正拼尽全力挣扎着,想要瞬移出水面,却又被洪水彻底打落下去。

    明明之前她还在加害于槿知,可看到她此刻的模样,槿知却只觉得肺腑里阵阵哀痛的寒气在翻滚。

    救她!

    这个念头强烈地冲进脑海里。

    然而更大的危机已朝他们袭来。迎面只见一道巨浪平地拔起,宽广得望不见边际,挡在他们和夏清知中间。而他们避无可避,巨浪已迎头砸了下来,如同蓝色透明的狰狞巨兽,扑向自己的猎物。

    “哐当——”槿知听到了机身崩裂的声音,海水已经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与此同时,腰间一紧。应寒时抱着她,从座椅上一跃而起,刹那间一道雪白而磅礴的光刃,如同更明亮的月亮升起。劈开他们面前的机舱,也劈开了海面。他们一下子冲出水面,跃上了高空。

    槿知全身都紧绷着,只能抱紧他的腰身,听着耳边澎湃的海浪声和呼呼风声。应寒时单手抱着她,白皙湿透的脸庞,浮现冷酷神色。抬手就往后丢出一个光刃,砸在水面上。海浪被击起,撞在他的后背上,他竟然如此机敏,借力就往夏清知的方向跃去。

    “扑通”一声,两人掉进海水里。但他的手如同铁钳般箍在槿知的腰间,海浪分毫也不能将他俩分开。槿知喝了好几口苦咸的海水,眼睛也涨红了。随波逐流间,就看到夏清知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应寒时单手划水,带着槿知,一点点朝清知艰难靠近。

    夏清知也看到了他们,目光怔然,脸色越发苍白。

    “把手给我。”应寒时喊道。

    槿知直视着她:“我们带你出去!”

    眼看周围的浪更大了,她一咬唇,伸出手。应寒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同时手中光刃犹如一把弯刀,划开水面。他借机拉着两个女人,高高跃出水面,终于逃离了海水的桎梏。

    尽管周围环境还很险恶,槿知的心却稍稍定下来。因为凭应寒时的能力,她相信他能把他们两个带出去。

    应寒时显然也抱着这个念头,牵着她们两人,多次连续跳跃,朝头顶上方那道银色的裂缝出口奔去。而身旁的夏清知,却似有些恍惚,沉默着,脸色越发苍白。

第94章 予我永恒(下)

    

    

    就在这时。

    清知忽然用力一挣,应寒时措不及防,她竟从他手里挣脱了。应寒时和槿知同时惊诧回头,却只见银光浮现,清知跳跃离开了。

    紧接着一股大浪袭来,应寒时无暇多顾,抱紧槿知,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巨浪。听到浪花打在他身上发出的巨响,看着他清毅的容颜在自己脸颊上方,槿知心头剧痛,漫天覆地的海水间,只能将他抱得更紧。

    好容易水波暂时平息,她在他怀里抬头望去,却惊讶地看到,一道银光就在不远处。

    不,清知没有离开。她是要……

    只见水波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不是傅琮思是谁?他已经被冲进海水里了,而夏清知的身影骤然浮现在他上方的银光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她是想要救他。

    可她纵然有瞬移的能力,刚才也是勉强从海浪中脱身。如何还能负担另一个人?她想做什么?

    ——

    地面上。

    萧穹衍等人抬头,望着天空的那片乌云雷电。

    林婕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转身就走向战机:“我去支援他们。”庄冲转身跟着她就走。

    “站住。”一向沉默的苏冷声喝道。

    萧穹衍都快要哭出来了,摇头道:“不,你们不能去,我检测过了,洪水即将达到最后的峰值,裂缝也会变得极不稳定。你们进去也是送死,现在只能看指挥官,能不能把他们救出来了!”

    大家都没说话,林婕的脸色灰白一片。就在这时,庄冲“咦”了一声,指着天空:“那是什么?”

    众人回头,竟然看到灰暗的苍穹之上,数艘他们从未见过的战机,如同离弦之箭,划出一排排银色的流光,升上了天空。

    萧穹衍一把抓起胸口的望远镜,看清那些机舱里的人后,惊呆了:“是穆岩,是穆岩们!”

    每一艘上,都坐着同一个面孔。他们表情坚毅,义无反顾,朝裂缝冲去,瞬间就泯灭进了银光里。

    ——

    海水更加汹涌了,仿佛震怒的巨兽,发出翻天覆地的吼叫。这个空间,似乎也变得混沌一片,摇晃不定。

    槿知和应寒时陷进了一片巨大的漩涡中。尽管他不断劈开水波,却又不断被更剧烈的水浪缠上来。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抱紧了她,没有松手。槿知紧咬牙关,在他的怀抱里浮浮沉沉,恍惚间却看到无数道流光出现,看到那些战机乘风破浪而来,看到一张张穆岩的面孔闪过。

    那些战机中的许多艘,瞬间被海浪打得粉碎。许多穆岩掉落,瞬间淹入大海中,不见踪迹。余下的幸存者,艰难地往前穿梭,往前奔赴。

    有两艘掉头往下,撞开了包裹应寒时和槿知的漩涡,然后瞬间就被海浪卷走。应寒时抱着槿知,往上高高跃起,光刃变得无比凌厉狠辣,撞开迎面而来的一道道巨浪,带她往出口冲去。

    槿知趴在他的肩头,模糊摇晃的视线里,却一眼看到了夏清知的银光所在的位置。海平面之上,突然响起傅琮思痛苦的呼喊:“不——”

    一道前所未有的银光骤然浮现,他竟然被夏清知从海里拉了出来,然后丢进了那道堪堪打开的时空裂缝中。傅琮思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夏清知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滚滚海水带往了更远的地方。她的身后,最后几架已被海浪打得破损不堪的战机,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追逐着。

    然后一架架陨落。

    陡然间,一道巨大的裂缝打开,刺眼的银光几乎覆盖整个海面。夏清知的身影只在那银光中一闪,就跌落进去。几个穆岩跳出机舱,飞身朝她扑去,却只有一个人,抓住了她的衣袂,也追进了裂缝中。其他几个,都淹没在海浪里。

    更多的海浪,覆盖灌进了裂缝,清知和穆岩的身影,消失不见。

    ——

    应寒时带着槿知,一点点艰难地靠近裂缝出口。

    海浪已经变得如同滔天一般,从各个方向凶猛地朝他们吞噬过来,仿佛一片沸腾的蓝色火海。槿知的头死死抵在应寒时的胸膛,看着他的光刃一次次劈开巨浪,但是那些巨浪又立刻合拢,朝他们追逐过来。

    他说过的,他说过的,即使是他的光刃,也是劈不开磅礴海水的。

    可现在,他一次次发动攻势,宛如急风骤雨与海啸的对抗,护得她身旁短暂的安全。

    她一次次听着,巨浪打在他背部的声音。因为头被他牢牢按在胸口,看不见他的脸,却听到几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听到他微不可闻的闷哼声。

    “你别管我了!”她突然哭喊道,“你自己逃吧。”

    “不行。”他只答了两个字。

    槿知哭了出来,然后就听到又一阵大浪打来,狠狠撞上他的背。然后她就闻到咸湿的血腥味,在他们身边蔓延开。很快,就有鲜血从他脸上滴落,掉在她的脸上。

    恍恍惚惚间,槿知听到他在耳边说道:“对不起,救不了……他们。”

    槿知心如刀割。

    清知,清知,那个同样拥有时空裂缝中的女人,这个空间里的另一个她。

    早在发现煤气瓶是空的时,她就有了猜疑。

    清知的裂缝远强于她,她能穿越空间,焉知她不能同时预见未来?

    清知今日突然出现,到底是真的想要替代她,还是想要……

    由自己迎来死亡那一幕?

    槿知,再也无从知晓她心中的答案了。

    ——

    深黑的天空,犹如永远望不见尽头的禁渊。

    群星闪耀,光芒清澈而冷冽。

    大片大片淡蓝色的水雾,浮动在空旷中。

    夏清知也在其中。

    在掉进太空后的几秒钟,她就失去了知觉。眼球爆裂,心脏停止。浅蓝色长裙上染满血迹。

    最后一个穆岩跌落过来时,看到的已是这样的她。

    他的眼球也在几秒钟后爆裂了,所有毛细血管全部扩张裂开。但在那之前,他漂浮过去,将她抱进了怀里。

    然后低下头,跪在了万籁俱静的虚空中,一滴泪掉落下来。

    他们会永恒地这样漂浮下去。

第95章 各自珍重

    

    

    山谷间,水流潺潺。因为落过大雨,到处都是湿的,树叶上,泥土里,岩石表面……萧穹衍一行人,往密林深处穿行着。

    “你看清楚了吗?是不是在这边?”萧穹衍嗔怪地问。苏言简意赅:“是。指挥官抱着个人,就是往这个方向跳离裂缝。”

    这时走在最前的林婕忽然脚步一顿,失声道:“在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片寂寂流动的水潭前,应寒时仰面躺在块巨石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眸紧闭,脸色苍白,尾巴和耳朵也没有显露出来。谢槿知被他单手搂着,趴在他的胸口,也是一动不动。

    大家连忙跑过去,萧穹衍探了探两人鼻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他们还活着。”

    一个小时后,他们与傅琮思在一片树林中道别。

    傅琮思被夏清知丢进裂缝后,转眼间就跌落在地面。虽然精疲力竭,身上也有多处撞伤,但是没有什么大碍。

    此刻,他脸色灰白,眼眶通红地望着萧穹衍等人。

    萧穹衍说:“傅教授,我们要回那个空间去了。指挥官和小知还没醒来,他们需要得到救治。另外,根据夏清知在帐篷里留下的地址信息,我们在她家找到了晶片,一并带走了。”

    傅琮思点了点头,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说:“谢谢你们为这个空间所做的一切事。保重。”

    众人齐声答道:“保重。”

    傅琮思看着他们转身,走向停在空地上的战机。很快,战机如同一道璀亮的流星,划过雨后碧蓝的天空,消失不见。

    傅琮思的周围静悄悄的,他低下头,看到沾着水珠的青草,随风微微摆动着。头顶,有鸟儿清脆的叫声。他转身,步履蹒跚地走下了山。

    正是下午光景,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只是他的衣衫早被洪水侵蚀得破损不堪,又加上他神色恍惚,许多人看到他,都绕开了走。

    他看到人们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笑笑。走过一家电器行时,他停下脚步,听到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

    “今天下午2点30分,有网友爆料在西郊看到数艘U~FO,并提供给我台模糊不清的画面。我们来看一看……”

    “真的有U~FO存在吗?这个话题在科学界一直没有定论。不过经过调查,大部分所谓UFO的照片和录像,都是伪造的,或者是目击者误把飞机、甚至风筝,当成了U~FO……”

    “为此,我台专门咨询了中科院著名天体物理专家。专家表示,U~FO的存在是可能的。不过今天下午多名网友目击的所谓的’U~FO’,很可能是雷电天气,云层折射光造成的一些虚影。原来真相,就是这么简单。在此,我们郑重提醒广大市民,雷雨天气,请注意安全出行……”

    “原来真相,就是这么简单……”傅琮思在嘴里默念这句话,慢慢摇头失笑。

    等走到分岔路口,他却停步了。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这几年,他都是住在沈家。如今沈家父子已死,庄园已毁,成为了当地警方的一宗悬案。沈家,是不能也不愿去了。

    应寒时他们,也已经走了。暂时落脚的青年旅舍,也是人去楼空。

    而清知……他的眼中泛起泪水,他连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女人,住在哪里,她的家是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最后,他懵懵懂懂,居然走到了昔日就职的研究所门外。

    这是国内最好的一家研究所。高大气派的楼群,严肃整洁的建筑。门口还有大棵大棵的梧桐树,繁盛依旧。

    他在一棵树下,席地坐了下来。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曾经,他也是一名受所有人尊重的、体面的科研工作者。曾经,抵御洪水制造诺亚方舟,是他坚韧固执的梦想。

    今天,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所以他回到这里,他可以无愧地对自己说,他做到了。

    正安静地坐着,就看到几个人从研究所大门走了出来。他们大多没有看到他,或者看到了也没认出。只有一个跟他曾经相熟的同事,迟疑地看着他,然后落后几步,走了过来:“傅琮思?”

    他竟然也不想起身了,抬头看着他,微笑:“我是。”

    那同事非常吃惊,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现在在做什么?”

    他平静地答:“没做什么了。”

    同事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琮思,如果外面混得不开心,就回所里吧。你是我们那一批中,资质最好的。院领导也经常念起你,你如果回来,肯定也有位置。你看,你以前总说今年的夏天,会发生毁灭性的洪水,还说什么平行空间,扯那些科幻的玩意儿。你看,现在夏天都要过完了,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也不会有人因为灾害死去。听我的劝,回来吧。”

    谁知傅琮思听完他的话,却笑了,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眼中却涌起泪水。

    “对,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有人死去。”他重复同事的话,又哭又笑,甩开同事的手,转身就朝长长的、绿树成荫的街道走去。

    同事望着他孤单的身影,静默良久,低声骂道:“神经病!”

    傅琮思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沿途车流穿梭,阳光灿烂。有相拥的情侣从他身边走过,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幸福;也有老人一脸溺爱看着孩童,嬉笑奔跑在蓝天之下。这个世界,依旧喧嚣而宁静。

    傅琮思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满足地笑了。

    数月后,傅琮思成为了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教授物理和数学。终其一生,默默无闻。却培养出无数优秀的学生,更有数人成为国内著名天体物理学家。

    这是后话。

    ——

    “小知。”

    “知。”

    “快醒醒,重伤的指挥官还等着你去呵护疼爱呢。”

    “知,你什么时候才会醒?”

    ……

    朦朦胧胧中,谢槿知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那是两个人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吵个不停。

    她的头阵阵发疼,想要关掉耳朵,不再听他们的声音。

    等等……

    指挥官?应寒时?

    ……

    她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素净的、似曾相识的天花板。阳光从旁边照射过来,她看到了窗外平静的湖水。

    这是……应寒时的家?

    床畔,萧穹衍高大精壮的金属身躯,正背对着她忙碌着。听到床上的轻微响动,他的身躯陡然一僵,转头望向她,露出惊喜交加的笑容:“小知!你终于醒了!”

    槿知浅浅笑了笑,撑着床勉力坐起来:“我们回来了?”

    萧穹衍马上跑过来扶住她:“是的,我们回来了。你躺了整整两天两夜,动作要慢一点,不然会摔倒的。”

    槿知抓住他的胳膊,抬头望着他:“应寒时呢?”

    萧穹衍的眼睛垂了下来:“还在昏迷中。小知你一会儿看到不许难过,他受的伤比你重多了。”

    槿知一下子跳下床:“带我去见他。”

    ——

    推开房间的门,首先看到一室寂静的阳光。庄冲、苏、丹尼尔等人得知她醒来,都过来了。但是他们跟萧穹衍一起站在应寒时的门外,没有跟进去打扰。

    槿知一个人走进房间里。

    他就躺在洁白的大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槿知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上身没有穿衣服,露出精瘦结实的肩膀,上面缠满了绷带。黑发垂落额头,遮住了他的眉。那双眼轻阖着,呼吸缓慢而均匀。

    槿知在他床畔坐了下来,目光分毫不移地盯着他。想要触碰他,却又怕让他不适。

    “放心,指挥官只断了十二根骨头。”萧穹衍在门口小声说道,“而且他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再过几天就能长好。”

    断了……十二根吗?

    她盯着他过分苍白的脸。同样的遭遇,她在他怀里,却一根骨头都没有断。甚至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他用身体替她挡住了所有洪水啊。

    “他为什么还不醒?”她问道。

    “这个……洪水的撞击力量确实太大了,到底是血肉之躯,大脑会受不了的。他可能还会昏迷几天。”

    槿知轻轻“哦”了一声,抬眸望去,却见半张残破的纸片,放在他的枕头边上。上面依稀几个字“愿与寒时白头偕老。”她记得这张卡片是被他放在衬衫口袋里的,大概是被萧穹衍他们拿了出来。

    “小知,你亲他一下。”站在萧穹衍背后的庄冲忽然开口,“亲一下,说不定就醒了。”

    丹尼尔和苏都是微微一笑,萧穹衍眼睛一亮:“真的吗真的吗?我要看我要看……”却被庄冲一把拉开,然后庄冲朝槿知郑重地点了点头,关上了门,替她挡住了所有打扰的视线。

    室内变得安静无比。

    槿知望着他清澈的容颜,静默片刻,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他一动不动,依旧安睡着。传说中公主用吻唤醒王子的画面,并未出现。

    槿知脱了鞋,爬上了床,也躺了下来。然后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整个人都蜷在他的身旁,慢慢闭上了眼睛。

    “应寒时,你快点醒,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要的一切,都给你。”

    ——第三卷《唯一的槿知》(完)——

第96章 番外 此生已忘言(上)

    

    

    夏清知很小的时候,就感觉爸爸妈妈,并不喜欢自己。

    好几次她睁开眼,就看到他们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伸手想要抱抱,想要亲近,他们俩却都不理。

    那个时候,她就会觉得很难受,也又是懵懂茫然的。

    后来懂事了才知道,父母那时的眼光,叫做惊恐。因为小小的她,总是不由自主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这个孩子……小知她……莫不是撞邪了……”妈妈压抑哭泣的声音传来。

    “她是鬼吗……”爸爸低声嘀咕。

    “知知不是鬼!不是!”才几岁的她,听到父母的窃窃私语,急得不行,冲进半掩的房门。母亲到底还是哭着抱住了她,父亲却推开了几步。

    “爸爸妈妈,不要不理知知,别不要知知!”她在母亲怀中哭道。

    “嗯……乖孩子……”母亲柔声哄道,“爸爸妈妈会永远爱知知的,会跟知知在一起。”

    后来,夏清知渐渐知道,所谓的承诺,都有失效的那一天。无论亲情,还是爱情。

    父亲一直就是个赌徒,在她十岁那年输光一切,跑了。她和母亲开始艰苦的生活。母亲每天要做好几份工,甚至卖掉了家里的大房子,搬进了个老旧的小区,才勉强还上赌债。而她自小就沉默寡言,要学会自己做饭,洗衣服,做一切家务。每天上学放学,不会有人接送,即使下大雨,也要在老师无奈地注视下,一个人淋着走回来。

    到十二岁时,她终于可以控制瞬移能力了。这是只有她和妈妈知道的秘密。当天晚上,她就进入了一家富人的别墅里,偷了叠钱回来,递给妈妈,然后淡淡地说:“妈,你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

    妈妈迎头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这钱哪儿来的?偷来的?”

    她不出声。

    生活已经将曾经温柔的妈妈,磨砺得粗糙暴躁。她揪住夏清知的头发,狠狠说道:“清知,我们是穷,但是永远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再也不许你偷,再穷也不准偷!”

    “知道了知道了——”她疼得哭了,挣脱妈妈的手,跑出门外。再回头时,却见妈妈颓然倒在地上,望着她。脸色显得后悔,但又执拗。

    后来夏清知再也没偷过,直至母亲也离开她的那一天。

    那年她十五岁。

    母亲也许能够经受磨难,坚持让她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但是母亲无法抗拒爱情。孤身无依的她,终于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那个出租车司机也愿意跟她在一起,但条件是不能带孩子。

    那是一个细雨朦胧的早晨,夏清知躺在床上,听着母亲轻手轻脚收拾行李。最后,似乎在她房间门口站了很久,然后走了进来。

    夏清知闭上眼睛,感觉妈妈在自己额头轻轻一吻,然后有泪水掉了下来。

    夏清知忍着,没有掉眼泪。

    “去吧。”她想,“开始你新的生活,妈妈。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下去。反正生活本身,也没有太大差别。”

    母亲离开后,夏清知真正开始了属于她的生活。

    家里开始变得乱糟糟的,她一点也不喜欢收拾,凌乱让她感到拥挤,拥挤让人觉得空间是满的,莫名就有种安全感。

    母亲留下的钱只够她支付学费,她开始肆意穿梭在夜色间,在她能够抵达的任何地方,拿自己喜欢的、需要的东西。并且由一开始的生涩蹩脚,逐渐变得熟练缜密,不留下任何痕迹,不被任何人发现。

    但是她只到那些富得流油的人家里拿东西。并且留下自己需要的部分后,多半都丢给流浪汉,或者孤儿院。

    她渐渐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自由、自我、掌控一切。她渐渐开始讨厌白天,只喜欢夜晚的穿梭。有的时候,她会花上几天时间,累得精疲力竭,跳跃到很远很远的大海边。望着天空的璀璨星空,她想,自己到底是什么物种呢?会不会是外星人呢?会不会有一天,外星人驾驶飞船来接她,逃离这个寂静又无聊的地球呢?

    沈家是全城首富,他们的庄园,自然也是清知去得最勤的地方。她从那里拿了钞票、首饰、灯具……甚至从花园里挖过几株品种奇异的花,但是没几天就被她养死了。有一次看到沈嘉明买了台70寸超薄液晶电视回来,那几天她正好想看世界杯,于是花了很大力气,累死累活也搬回了自己的小窝里。

    至于沈家时常流传的闹鬼传闻?她才不管。

    第一次见到穆岩,也是在一个寂静的深夜。

    对于沈家的人口,她早已摸得门儿清。除了几十个佣人,一堆傻啦叭叽的保镖,沈氏父子,就还有个书呆子科学家,也颇为无聊。

    所以看到立在湖边的清瘦青年,她颇为好奇地藏在树丛里窥探着。

    他个子很高,穿着白衬衫和深灰色长裤,正是清知最喜欢的身材。头发剪得很短,整个人透出种工整干净的味道。侧脸并没有帅得很过分,但是眉目是难得的清朗分明,气质很好。

    他站在湖边,要干什么?

    清知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直至他微微低下头,柔声问道:“在沈家扮鬼吓人的,就是你吧?”

    他侧头看着她的方向。于是清知看清了他的眼睛,那双干净得好像无限平静的湖水的双眼,仿佛能穿透夜色,穿过面纱,看清她的所有。

    清知应该走的。在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转身就走,避免泄露自己的秘密。

    可那天,她竟然鬼使神差般,缓缓站了起来,没有逃。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冷淡地答道。

    他在看清她的那一刹那,却是一怔:“原来你……”

    清知心头一跳。

    “原来你拥有时空裂缝。”他温和而平静地说。

    周围那么静,月色明亮照在他们身上,清知却像置身在惊涛骇浪中。她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一语就道破了她讳莫如深的秘密。

    后来,过了很久,她才知道,这个来自超高等文明的男人,一双眼可以看清很多东西,包括星辰的运转、太阳的衰亡速度、她身边的裂缝……

    只是,太过良善的他,却看不透人心。

第97章 番外 此生已忘言(中)

    

    

    但这时,清知平生头一回,不知所措地慌乱了。

    他却静默良久,眼中却有了些许怜意:“别再偷东西了。”

    清知的脸突然红了,狠狠瞪他一眼,瞪得他怔住,而她转身跑进了银光中。

    这对清知而言,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当她穿梭于城市灯火阑珊的上空,脑海里中反复浮现的,是他的那张脸。

    明明也不是很帅。

    她决定跟踪并且了解这个男人,因为这是她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要奇怪的人。

    第二天,同样夜色清寂的时分。

    穆岩坐在沈家的实验室里,翻看一些资料。头顶一盏柔和的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某个瞬间,他抬起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望着他的女人。

    跟昨天一样,她依然戴着面纱,只露出眼睛。

    以前穆岩从不知道,原来女人的眼,可以包含这么多神色:清亮、好奇、羞怒、故作镇定……

    也许是夜色太静,她的身影又太瘦弱,穆岩望着那双眼睛,莫名感到心头发软,并且,有一丝歉疚。他不确定,自己昨晚的话,是否太重了。

    但他并不擅长安慰女人,于是只是朝她笑了笑,然后温和地问:“要喝茶吗?”

    清知想,这人为什么要对我笑呢?他果然古怪得很。

    但开口却是淡淡答道:“随便。”

    于是穆岩真的起身泡了杯茶,递给她。她扫他一眼:“没下毒吧?”

    他怔了一下,低头就喝了一小口,目光清澈坦荡无比地再次递给她。

    清知这才接过,想喝,又有点嫌弃:他喝过了啊。最后还是端起,小口小口抿了起来。同时想,他不会是故意的吧,难道连间接接吻都不知道?看那直愣愣的样子,好像真不知道。

    关于能穿越空间这件事,她也翻过不少书,所以上次他提到“时空裂缝”,她一听就明白。她问:“你为什么知道我有时空裂缝?”

    他端起自己的茶,也喝了一口,答:“对不起,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你原因。”

    清知看他一眼,放下茶,转身就跳下了窗户。

    “等等!”他追过来,可是窗外空荡荡的,地面也宁静一片,哪里还有她的声音。

    次日晚上,穆岩再次来到实验室,却发现傅琮思一脸头疼地在收拾,桌上的仪器被人弄得东倒西歪,地上还扔了很多花花草草和泥土,椅子也东倒西歪。

    傅琮思迟疑地望着他:“穆岩,你……昨天心情不好?”

    穆岩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这些……不是你弄的?”

    穆岩愣住,然后失笑:“不,当然不是。是……”

    “是谁?”

    穆岩却住了口,脑海中浮现那双清亮而寂静,还带着些许任性傲慢的眼睛。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呢?

    之后一连好几天,穆岩都没有再见到她。可是每当他落单时,总能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进出沈家,去探望朱馆长,亦或是在长江边漫步,那个身影总是远远跟着。当他回头时,她却立刻转身不见,只余他望着空荡荡的路面。

    于是,挑了个清风明媚的日子,穆岩没有约朱馆长,而是一个人去爬山了。

    ——

    山很高,太阳也很大。即使伴随着不断的瞬移,清知也累出了一身汗。好容易就快到山顶了,她站在茂密的树丛后,双手叉腰望着远处那个清逸的身影,可真想冲上去踹他一脚啊。叫你爬山,没事爬什么山?是不是故意整她啊?

    而且她也真是发神经,干嘛成天跟着他?想知道他的秘密,直接拿把刀跳到他身后,抵住他脖子问就是。上次她抓住那名杀死老奶奶的抢劫犯,就是这么干的,驾轻就熟。

    正在心中默默计划着,忽然间就感觉到某种清冷干净的气息逼近。她来不及回头,手臂就被人轻轻握住了。

    她全身一僵,转头望着他。

    他眼眸里有一点点笑意。

    “你……”他开口。

    清知奋力一挣,无奈体力消耗过大,居然没挣脱,自然也跑不掉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人同时开口。

    而他果然是老实的,听她发问,顿了顿,答道:“我从旁边绕过来的。”

    清知却不回答他,只冷冷道:“松手!”

    他犹豫了一下,没放。

    清知笑笑:“男女授受不亲,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他几乎立刻就松开了,清知转身就跑。谁知站得太久,心里又有些紧张,腿竟然一阵发软,脚下又是不太平坦的小山坡,她脚下一滑,就摔倒在地上,脚踝狠狠撞在一块棱角尖利的石头上。

    她皱起眉头,想要再次站起,脚踝却一阵钻心的疼。不得不掀开裤脚看了看,果然流血了。

    穆岩站在她身后,阳光那么大,他一低头就看到她白皙纤细的脚踝,光洁得好像没有一丝杂质,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完全握在掌心里。

    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的脸。可此刻她虽然没有戴面纱,却戴了顶垂着薄纱的帽子,他只能隐隐看到清秀皎洁的轮廓。

    清知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她抬起头,就看到他盯着自己的脚踝,看得目不转睛。她忽然又羞又怒,瞪他一眼,揉着自己的脚。

    穆岩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目光坦诚地望着她:“你为什么又瞪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清知:“……”索性胡搅蛮缠,双手搭在膝盖上,盯着他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却不告诉我你的。这不公平。”

    穆岩不出声了。

    “不说拉倒。”清知站起来,他却眼明手快,伸手扶住了她。清知不经意就靠在了他的胸口上。两人身上都有汗,他陌生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着。清知的脸顿时一烫:“松手。”

    穆岩低头看着她。她身上有微微的汗味,却也有某种淡淡的馨香,像夜色中某种花的气味。

    “你受伤了。”他说,“我帮你简单处理一下,不要乱动。”

    清知明知应该拒绝,可就是冷着脸,又坐了下来。

    所谓的处理,不过是脱去鞋袜,然后他拿起她带的矿泉水瓶,浇在伤口,冲去泥沙。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浅蓝色的手帕,替她绑上,然后再帮她把鞋子套上。

    清知盯着脚踝上那块属于他的手帕,心想,这年头,带纸巾的男人都少,带手帕的更是罕见。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与众不同呢?

    正出着神,就听到他平和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我的秘密?”

    清知一怔。

    抬眸,就看到他隽黑的眼睛。他非常认真在问她。

    清知沉默了一会儿。他就这样蹲在她的面前,安静地等待着。

    “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跟我一样奇怪的人。”她答,“因为你不害怕我不排斥我。”

    他彻底愣住了。

    半晌之后,他低下头,轻声说:“我明白了。”

    这天,是他扶着她走下了山。他们走得很慢,到山脚时,天已经快要黑了。一路谁也没多说话,只有在走过不太平坦的路时,他会低声提醒她当心。

    清知已经非常后悔了,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的话?因为你不害怕我讨厌我?搞得她好像很脆弱似的。她现在只想马上走完这段路,然后回家。

    可是步子,怎么就是挪不快呢?

    然而到了山脚时,他忽然停步,说道:“我叫穆岩,肃穆的穆,岩石的岩。你叫什么名字?”

    清知犹豫了一下,答:“清知,夏清知。”

    “我愿意告诉你,我的秘密。”他说。

    清知骤然转头,却撞见了他清风明月般的笑容。他的眉目那么柔和,眼中也有清雅的光。明明才认识了数日,明明才第一次知道彼此的名字,他看她的目光,却像是看十分重视的知交。

    “你是否看见山上的石林了?”他缓缓地问。

    清知点了点头。

    他平静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知怎么措辞,最后说道:“我……其实也是一块岩石,那些,都是我的分身。”

    清知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哦”了一声,挣开他的手,一言不发转身就跳进银光里,只留他怔怔站在原地。

    转眼间,清知已跳到自己的房间里,迎面就是凌乱的床铺,她一头扑倒下来,跟摊尸一样,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把脸转过来,望着窗外刚刚升起的月亮,忽然笑了。

    她以为她撞见的是另一个奇人异士,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神经病。

    可是她……好像喜欢上这个善良又温柔的神经病了,怎么办?

    ——

    夜晚对于穆岩来说,忽然变得值得期待。

    因为每当夜深人静时,当他落单时,她就会出现。有时候,是站在他的书桌旁,盯着他桌上的书,颇为好奇地拿起来,翻了几页,又嫌弃地丢掉;有时候,是在他走夜路时,她无声无息贴着他后背出现,尽管他心胸开阔胆大,也被她吓得够呛,而她就会弯着那双眼睛,安静而得意地笑。

    也有……在他刚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出现,两人同时一愣,他面红耳赤,她转身就走,结果步伐没控制好,银光还没出现,她一头就撞在墙上。他连忙将她拉过来,手不知不觉就覆上她的额头:“疼不疼?”

第98章 番外 此生已忘言(下)

    

    

    “疼死了……”她嘀咕道,一转头却望见他的胸膛,顿时就跟针扎似地转过脸去,“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他真的非常无奈:“清知,我刚洗完澡……”

    她不吭声了,两人离得这么近,又是夏天,她穿得单薄,他身上还有微湿的水汽。他忽然伸手,在她的脖子上碰了一下。清知完全不明白他这个举动的含义是什么,却感觉到半边脖子都烧了起来,像是都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那我下次再来。”她挣脱他的手,走进了银光里。即将消失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四目凝视,竟都怔忪。

    第一次亲吻,是在从沈家庄园,回她家的路上。那时他们已经非常熟络了,清知站在庄园外的小路上,等他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路慢慢地走。

    她跟他说起这晚穿梭时,看到的一些好玩的事。他则跟她说,这些年在这边的生活,和一些朋友。

    到了她家楼下,她依旧是一副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模样,说:“那我上去了。”转身之时,手却被他拉住。

    “清知,我……”他顿住,唯有那双眼睛,那么漆黑澄澈地看着她。

    清知想把手抽回来。

    没抽动……

    她用脚一踢肮脏街道上的碎石:“你想干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手上一用力,就将她拉进怀里,低头掀起她的面纱,吻了下来。

    这是清知第一次跟男人亲吻,他的嘴里,有清淡甘甜得如同水果般的味道。他吻得很温柔,又有些青涩的急切,像是怕她抗拒,又怕她跑掉,所以把她抱得很紧。吻了好一会儿,只吻得她全身发软,才缓缓松开她。

    然后,就是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地看着彼此。夜色那么黑,他们拥抱着,就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清知,我可以……这样对你吗?”他轻声问。

    清知的脸彻底红了,但她向来淡定,也不太擅长言语。于是她神差鬼使模拟两可地答了句:“还行吧。”

    然而这样的回答,已经看到他展颜笑了。清知望着他的笑脸,只觉得他身后的满天星星,仿佛都要坠落在他的眼底。

    然后就在他的目光中,脚步都有些飘忽地上了楼。

    就这样。她想,一切都刚刚好,那么的好。生命中第一次出现,她想要留住,并且也许可以留住的人。

    她要每一步,每一步,用尽所有真心和力气,跟他走下去。

    第一次看到他的分身们,是在个薄雾未散的清晨。她被他带到山顶,睡意未完全醒透,还有些生气:“穆岩,你真的不用向我证明什么。”

    穆岩却头一次对她执拗。因为相识了这么久,对她讲过那么多的事,最近他才知道,她居然是不太信的,甚至以为都是他的呓语。

    当第一缕阳光从山巅升起,他牵着她的手,站在石林前,说:“也许会匪夷所思,你不要害怕。”

    她答:“世上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事。”

    他微微一笑,然后抬手,就这么拍了拍其中一块石柱的顶端。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看到石柱突然开裂,成了好几块,然后竟然站了起来,依稀是个人形。她看到“它”的石质表面,迅速分解变化,看到坚硬变得柔软,看到灰暗变成白皙。

    她看到“它”扭动着僵硬的四肢,在她面前站了起来。轮廓身形逐渐清晰,它抬起湛黑的眼眸望着她。

    依稀,就是另一个穆岩。

    她心头巨骇,说不出任何话来。而身旁的穆岩见状又轻轻拍了它一下:“继续睡吧。”

    于是它又在她面前,将刚才的过程,反向进行了一遍。

    它变回了一块石柱。

    “是不是吓到了?”他在她耳边问。

    清知静默良久,答:“你让我缓缓。”

    然而这天下山时,她却问他:“所以,你跟我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他默了一会儿,答:“清知,我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所以你带着这些石头,一个人航行了数百光年,才来到地球?所以你已经没有母星了?”她望着他,“所以……你会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而这几年,一直一个人努力适应着地球的生活?”

    他看着她答:“是。”

    那晚,清知回家后,睡得极不安稳。到了半夜,终于爬起来,直接跳跃到他的卧室里。

    他已然安睡。

    他说过,虽然来自超级文明,虽然拥有无数分身和无尽寿命,但他基本只是个普通男人。

    他连睡觉时,都是安静可爱的。眉目平和,面容放松,双手轻轻放在身侧。

    清知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低头轻轻在他脸颊一吻。

    她想,这个笨蛋,厚道又木讷的笨蛋,什么时候,才会对我表白?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早就想跟他在一起了。

    ……

    那晚之后,清知再也没有见过穆岩了。

    他就像空气一样,消失在她的生命里。无论她在夜色中穿梭多少次,去每一个他们去过的地方,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研究室里从此沉寂,除了傅琮思,看不到别人的身影;朱馆长的家里也没有,她看到许多次,朱馆长站在家门口,神色凝重地眺望,然后还对身旁人嘱咐:“如果穆岩来,一定要告诉我。他到底去哪里了?”

    她也登上了每一座山峰,可是唯有寂静的石林,与她对望着。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它们也在无声对她倾诉,心中的牵挂。

    她也曾花钱遣人,去敲沈家的门,佯称是穆岩的朋友,一时找不到他了。结果沈家上下,无论所有人,都统一口径,说穆岩前几天就离开了,他们也找不到。

    她甚至在某个夜晚,直接跳跃到傅琮思背后,用刀抵住他的脖子,冷冷地问:“穆岩呢?你们到底把他藏在哪里去了?”

    傅琮思震惊莫名,竟然不怕死地转头望着她:“……是你?你为什么要找他?”

    “他到底在哪里?”

    他缓缓答:“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不要再找他了。你到底……”

    清知不可能真的杀了他,转身就走了。

    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她坐在屋顶上,抬头仰望星空,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来不及道别,才暂时离开地球。对,一定是这样的。

    那她要不要等他?

    等吧。虽然他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但是她也有好几十年,可以等,她等得起。

    后来,沈家就开始大兴土木,而一向深居简出的朱馆长,居然一反常态,为他家测算风水,并且力荐沈家从山上移了许多块石柱过去。

    好几个晚上,清知站在沈家的楼顶,冷眼看着他们把石柱,一块块镶进墙里。隐隐间,她似乎有了某种预知,却完全不愿意去深想。只是每一晚,都在沈家的角落,徘徊等待着。

    跟它们一起等待着。

    等他终于回来。

第99章 占有一切(上)

    

    

    应寒时在梦中,又回到了那间牢房里。

    周围漆黑阴暗,只有一点光,从天花板投射下来。他穿着褴褛的衣衫,双手双脚也锁着枷铐,坐在牢房的一角。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他在心中默数分分秒秒,到了傍晚,终于有人拉开墙角的一扇小门,送了食物进来。

    “星流大人,请用吧。”狱卒还算恭敬的声音传来。

    “多谢。曜日星,怎么样了?”他问道。

    狱卒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大人,情况很不好。据科学院报道的数据,更多的耀斑爆发,黑暗正在吞噬我们的恒星。听说富人们已经驾驶私家飞船逃逸了……可是我们这样的人,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吧。”顿了顿说:“星流大人,你……应该也会被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应寒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满是灰黑的脸,望着头顶那一点亮光。

    ……

    后来某一天,他听到狱卒在外面哭泣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狱卒拉开小门,哭泣着回答:“大人,皇帝陛下死了!曜日帝国,真正沦亡了……”

    应寒时心头一震。

    皇帝陛下,这个于他而言,如针芒在背般的名字。他清楚记得,十八岁那年升任指挥官时,在帝都议事厅中,远远看到皇帝的模样。他比应寒时大不了几岁,略显苍白的英俊的脸,端坐于王座上。少年帝君,出了名的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他对应寒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星流,我听说过你,你很好。”那时,皇帝的脸上有清淡的笑。

    是他,给予了应寒时莫大的权力,多次破格提拔,让星流自由地驰骋在星空中。然而也是他,在应寒时抵达军事生涯顶峰时,将他一举拉下,锁进深牢。

    星流,是帝国的星流。

    但也是皇帝掌中的星流。

    当日,逮捕令刚刚下达时,整艘太空堡垒上都跟炸翻了锅一样。心腹们簇拥着应寒时,进入指挥室。有人提出大胆的建议:“指挥官,我们起义吧!决不能让你蒙受不白冤屈!”

    可是立刻就遭到人反驳:“起义?怎么起义?即使星流大人战斗力超群,可是皇帝陛下战斗力大陆第一。如何与之为敌?”

    是的,如果说还有星流战胜不了的人,那一定是皇族了。可怕的皇族基因,是奠定帝国文明的基石。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见过皇族出手,但传说即使是星流的光刃,也完全无法与皇帝的战力争辉。

    而且关键是,应寒时绝无反叛之心。

    他阻止了所有人继续说下去,只是摘下了胸口的舰队指挥官徽章,然后负手说道:“我跟他们去帝都。”

    ……

    “皇帝陛下,怎么会死去?”他问狱卒。

    狱卒长叹了口气,在黑暗中答道:“据说是皇帝陛下的护卫舰队,在逃逸离开曜日星系时,与反叛军指挥官林的舰队,正面遭遇了。本来以皇帝陛下的战斗力和护卫队的实力,是绝对可以歼灭对方的。可是就在双方激战之际,曜日爆发了新一轮的耀斑,皇族护卫队全军覆没。皇帝陛下和林的指挥舰撞在一起,双方甚至进行了登陆作战……最后,有人看到,只有林驾驶战机,逃了出来。皇帝陛下陨落了,甚至连一点尸骨都没有找到……”

    听完后,应寒时沉默了很久。他从未想过,在全国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帝君,会这样死于一场意外。

    后来却慢慢有了了悟。世事无常,命运弄人,宇宙轮回,不正是如此?达到科技军事实力巅峰的曜日文明,会毫无端倪地毁于一颗星星的沉沦。它那强大无比的统治者,亦重蹈了这样的命运。就像是某种注定。而也许在几亿年之后,在曜日星所在的位置,一颗新的星星会诞生。人类会从爬行进化为直立,然后开始缓慢而重复的建设自己的文明。

    ……

    再后来,狱卒也没有再来了。因为灾难已经降临这颗星球,整座监狱都崩裂倒塌了。他在被埋葬前,终于挥出光刃,劈开黑暗,只身跃上地面。抬头却只见昔日繁华的帝都,满目疮痍,一片凋零。

    他如同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们,在街上游荡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专门用于起降飞船的空间港。这里也是寂静一片,只零星停了几艘破败船只。

    他走到了凤凰舰队的专用港口前,看到一艘孤零零的飞船停在那里,竟然是他麾下的“星光号”。而指挥室里,亮着灯。

    他缓缓踏进飞船,穿过舰桥,走过飞行员休息舱,没有一个人。直至到了指挥室门口,看到小John矗立在窗前,一脸迷失地仰望着星空。

    ……

    更多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重重叠叠。而那个二十二岁的星流,仿佛寂静站立其中。

    直至,一缕朦胧而明亮的光,慢慢扩大,笼罩住了他。恍惚间有个女孩坐在他身边,轻声说:“应寒时,你快点醒,你要的一切,都给你。”

    阴霾瞬间散去,他想要睁眼看清她,却总是不行。唯有脸,因她的话变得滚烫滚烫。

    “一切吗?”他低喃。

    又安静了许久,他轻声答道:“明白了。闭上眼睛,让我……”

    让我占有你的一切。

    ……

    “指挥官?你在跟我说话吗?你醒了吗?”萧穹衍那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逐渐变得清晰。

    应寒时睁开眼睛。阳光笼罩着整个房间,视野里明亮无比。萧穹衍单膝跪在床边,双眼紧闭着,金属手指还攥着床单一角,身体微微颤抖,非常紧张的样子。

    “……小John,你在做什么?”

    萧穹衍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声音也可怜兮兮的:“指挥官,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话:你想对小John做什么?”

    应寒时静默片刻,垂眸淡道:“你站远一点,再跟我说话。”脸上,梦中的潮红依旧未褪。

    萧穹衍立刻如释重负又忐忑不安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情况如何?”应寒时问。

    萧穹衍立刻把这几天的事都跟他汇报了一遍,然后说道:“……晶片我已经保管好了,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应寒时点了点头,抬眸看了看四周:“槿知呢?”

    萧穹衍却莞尔一笑,答:“这几天她一直在陪伴你,24小时都不曾离开。甚至晚上就睡在你的床上呢。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她连续旷工太多天了,再这么下去,工作就保不住了。所以今天一早,她跟庄冲一块去图书馆上班了。”

    应寒时眼中也露出淡淡的笑。

    “据说今天下午,她和庄冲还要向馆长做深刻检讨呢。”萧穹衍颇感好玩地说。应寒时闻言坐了起来,感觉到身上伤口牵扯得有些疼痛,他微蹙眉头。萧穹衍立刻弯腰扶助他:“老天,虽说你快痊愈了,但还是要当心哦,不可以有太剧烈的活动。”

    “嗯。”应寒时示意他不必搀扶,自己下了床,从床头拿起件干净衬衣套上,又拿起车钥匙,走向了门口。

    萧穹衍早料到他一醒就会去找心上人,所以也不意外。他和庄冲打赌的事情是:应寒时醒来后,会不会像渴望主人夸奖的小狗一样,奔向谢槿知……咳咳,这个比喻实在是对指挥官的冒犯,但请原谅他们俩暂时想不到更合适的词汇。

    现在看来,应寒时虽然第一时间要去见她,但神色沉静,不急不缓。萧穹衍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心里想:指挥官果然还是很成熟的、自控能力很强的男人。

    他站在保时捷后,微笑目送应寒时上了车。

    “指挥官,小心伤口哦……”他挥了挥手。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引擎声传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保时捷“嗖”地一声飙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视野里。

    “咳咳……”萧穹衍呛了满口的尾气和烟尘,默默放下手。

    他要收回之前的评价。

    指挥官分明是非常渴望着,朝槿知奔过去了!

    ——

    谢槿知托着下巴,看着身旁的冉妤,拿笔在纸上罗列。

    “做饭给他吃?”冉妤问。谢槿知摇头:“我做饭能吃吗?”“也是。”

    冉妤想了想,又写下几条:“织毛衣?刮胡子?买水果?实在不行叠千纸鹤?”

    谢槿知还是摇了摇头。自应寒时昏迷后,她很想为他做点什么。但问题是……萧穹衍太能干了,根本不需要她,也插不上手。她用手指点了点纸面:“昨天晚上,萧穹衍连一千个千纸鹤都摘好了,许愿应寒时早点醒来。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冉妤噗嗤一笑:“我真想早点见到这个机器人。”

    既然跟应寒时确定了关系,谢槿知还是把秘密跟最好的朋友分享了。冉妤虽然性格跳脱,大事儿上嘴却很严,所以槿知是放心她的。两个女人聊到爱情,言谈话语间,槿知明显感觉到她跟那名流浪汉,好像真的有点事了。可对于这件事,冉妤却死活不肯多说了,只摇了摇头,脸又有些不正常的红晕,说:“不提也罢。”

第100章 占有一切(下)

    关于“槿知如何照顾男朋友”这个话题,两个女人又琢磨了一会儿,冉妤忽然眼睛一亮,不怀好意地笑了:“他受伤了,嘿嘿,你可以给他擦拭身体啊?”

    槿知抬眸看她一眼,淡道:“你怎么总往那方面想?”

    冉妤却兀自思维发散着:“说真的,你家那位看着瘦是瘦了点,但是身材好像很不错。”用手肘碰槿知一下:“有腹肌吗?”

    槿知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两下,答:“当然。”冉妤低低地“哇”了一声,眼神更猥~琐了:“那有人鱼线吗?”

    槿知想了想,脸有点烫了,回答得却淡定无比:“浅浅。”

    冉妤愣是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又“哇”了一声。槿知却又扫她一眼:“冉妤,你太色了。”然后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冉妤看着她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自己很得瑟好吧?”

    槿知微笑不语。

    相聚几十米外的楼下,应寒时停好了车,却负手站在车边,没有挪动步子。

    刚刚平息下来的脸,又……红了。

    静默良久,感觉那差点跳脱而出的尾巴和兽耳,终于听话地服贴下去,这才上了楼。

    ——

    “知,该去做检讨了。”庄冲合上电脑盖,站了起来。

    “哦。”

    馆长的办公楼,在院内僻静的角落。谢槿知和庄冲各自念完了检讨,就立在白墙下,听着馆长喋喋不休又苦口婆心的劝导。

    “我知道,你们两个想法多,跟别人也有些不一样……”馆长说道,“但是连续请假十多天,打电话还打不通。检讨也都只写了八百字!槿知写的勉强还过得去,庄冲,你这份检讨是从网上下载的吧?我都百度到了……”

    庄冲:“咳……”

    槿知有些百无聊赖地听着,脸上是无比安静乖顺的表情,眼睛却越过馆长,望着门外树上的叶子。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应寒时什么时候才会醒?

    走廊里响起了某个人的脚步声。槿知忽然怔住,盯着门口,不动了。

    馆长察觉了她的明显走神,有点生气:“谢槿知,看哪儿呢?”槿知没答,她看着门外,负手站在阳光下的应寒时。

    他的肤色明显还有点苍白,敞开的衬衫领口里还能看到绷带。就这么微笑望着她,眼睛里有清潭般的颜色。阳光斑驳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有种安静而洁净的光泽。

    馆长和庄冲也注意到了他,馆长一愣,庄冲缓缓笑了。

    应寒时也看向他们,微微颔首:“抱歉,打扰了。”然后目光又回到槿知脸上。

    槿知将手里的检讨书往桌上一丢,转身走向他。

    馆长:“哎?还没说完呢,你去哪儿?”眼睁睁看着她走出门外,庄冲却眼明手快一把关上屋门,然后淡淡道:“馆长,你也曾年轻过。来,我陪你继续。”

    馆长:“……”

    ——

    槿知心跳得极快,抬头望着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这几天见惯了他躺在床上的安静模样,脑海中也时常想起在洪水中时,他坚毅清瘦的背影。如今他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温润清逸依旧,只是明显削瘦了几分。

    应寒时的目光中也似有暗流涌动。他低下头,一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槿知抱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寻找到她的唇,吻了上来。这竟然是个十分热烈的吻。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滑到她的脑后,轻轻按住。舌头刚撬开她的唇,就长驱直入,完全占据了主动。

    槿知的脑子刹那空白,什么也不去想,只沉溺在他的亲吻里,身体和心仿佛同时微微颤抖着。

    “应寒时……”她含糊念着他的名字。

    他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亲她。明明眉目间全是清澈的温柔,动作却带了难得的强势,让她只能在他怀中承受,不能移动抗拒半分。

    “咳……”终于,有职员从他们身后走过,带着笑意轻咳出声。

    槿知这才脸色绯红地推开他。他的脸也薄红着,眼眸却沉黑动人,慢慢松开了她。

    “你全好了?”她小声问。

    “嗯。”他眸色温和。

    “那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槿知唇角微勾。刚刚才醒吗?她真后悔今天来上班了。

    “你还有多久下班?”他问道。

    “还有两个小时。”她忍不住笑道,“我好像不能再旷工了。”

    他负手而立,微微一笑。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她脸上:“那我到楼下等你。”

    “好。我继续去挨训。”

    她转身正要走回馆长办公室,却又被他拉进怀里。他低头,忽然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只亲得她全身一麻措不及防。他这才垂眸,松手放她进了办公室。

    被馆长训完后,槿知回到馆厅继续上班。但这剩下的一个多小时,对她而言当真是分分秒秒都是煎熬。下班铃一响,她就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快步走出门外。

    冉妤瞅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头对庄冲说:“槿知这次真的是一头栽进去了。”

    ——

    一下楼,槿知就看到应寒时和他的车。他负手站在夕阳里,身影清瘦料峭。她放慢脚步,将包拎在身后,一晃一晃的,走了过去。

    他看着她走近,脸上的红晕似乎更浓了些,却不说话,只替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坐了进去。

    车子徐徐发动,驶出图书馆,进入晚高峰的车流中。阳光还很灿烂,透过暗色车窗,洒进来一片柔和的光。槿知问:“伤口还疼吗?”

    其实是有些疼的,应寒时答:“不疼。”槿知放下心来,抬头看了看前方:“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静默了几秒钟。

    “去你家呆着?”他嗓音温软。

    槿知原以为会去他家,但转念一想就点了点头。林婕他们都暂住在他家,现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车子平稳向前行驶,路旁景物一晃而过。他忽然又开口:“槿知,我可以……听到你的承诺了吗?”

    槿知心头怦地一跳,抬眸看着他。他的眼睛看着前方,双手安静搭在方向盘上,侧脸微红着。似乎从今天两人相见开始,他那清俊的脸,就没有安稳过。

    见她不出声,他又轻声道:“小知……请你对我许诺。”嗓音中有难得的固执和强势。

    槿知垂眸看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窗户被她开了条缝,有一缕风吹进来,吹散额头的发丝。

    “我愿意……一生一世跟星流在一起。”她的嗓音清晰而平静。

    ——

    槿知的家本就离得近,很快就到了。应寒时停好车,槿知牵着他的手上楼。正是傍晚时分,楼道里寂静阴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槿知打开门,领他走进去:“你先坐,我给你倒水。”

    手被他握住了。

    槿知站在一地夕阳中,抬头看着他。房间本就狭窄,如今多了一个他,更显拥挤。他高高大大地立在她面前,面容寂静无比。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阳光镀在彼此清晰的轮廓上,他抬起手,沿着她的脸、嘴唇、脖子和手臂,一点点触碰下来。那柔软微凉的手指,只令槿知的心都微微颤栗着。

    然后他侧过脸,嘴唇代替手指,一寸寸开始往下吻。

    可是槿知上了一天班,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汗味。他却是清淡好闻的。于是她推开他:“我先去洗个澡。”

    他静了一会儿,又在她脖子上吻了一下,才抬起绯红的脸答:“好。

    这样的亲昵缠绵,早在去平行空间前,两人就有过好几次。可不知怎的,今天槿知心里却莫名有些惴惴的。很快,她就心不在焉地冲完了澡,换了条舒服凉快的裙子出来。一抬头,就看到应寒时安静地坐在床上。

    窗外暮色降临,屋子里暗暗的。他没有开灯,衬衫下摆垂落出来,最上面纽扣都解开了。一双长腿向前舒展着,更显高大笔挺。尖尖的兽耳竖立在黑色短发间,身后的尾巴轻轻摇着。那白皙清净的脸庞染满绯红,眼睛里却像沉淀着星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槿知刚要微笑,陡然一僵。

    无数画面,浮光掠影般从她眼前闪过。

    怔然之后,她抬起滚烫的脸,望着他。身体里每一寸血脉,仿佛都在跳动。她的喉咙阵阵发干,垂落的指尖也有点颤抖。

    她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望着他俊雅干净的面容,却突然有临阵脱逃的冲动。谁知脚步刚一顿,他竟像是察觉了她神色有异,一伸手,就拉到双腿间站着。

    槿知僵着,闻着他胸口衬衫的味道,一动不动。而他也静默着,过了一会儿,缓缓将她的头按在怀里,然后脸慢慢低了下来。

    “槿知,刚才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低的,有点哑,有点涩。

    槿知不吭声,唯有心跳越发的快,跟他胸口的心跳声一样快。

    “是不是看到了……我想对你做的事?”

第101章 怀中月光

    “是不是看到了……我想对你做的事?”

    房间里的光线晦涩不明,他那么清醇干净的嗓音,却也有了几分隐约的危险气息。槿知的脸靠在他的脖子上,小声说道:“人不可貌相……”

    这意有所指的话,令应寒时一静。然后他缓缓低下头,跟她额头轻触额头。槿知的呼吸也有点急,看着他沉默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落在衬衣上,一颗一颗开始解纽扣。

    槿知脑海里倏地又闪过那些画面,他……即将将她压在身下做的那些事。于是脸越发的烫,阵阵热潮直往脑子里钻。她轻声问:“你会吗?”

    应寒时的手一顿。

    “槿知……不要这样质疑,一个成熟的男人。”

    槿知:“哦……”

    “在军校时,我各科都是第一名。包括种族遗传学和人体生物学。”他的嗓音淡然而笃定。

    槿知却笑了:“这样啊……”

    他听出了她的戏谑之意,静默片刻,解开了最后一颗衬衫纽扣,然后将她按在了自己结实修韧的胸口。

    “小坏蛋。”他低声说。槿知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但他心思纯直,此时此刻这么唤她,语气自然而然,温柔又无奈。只听得她心头一颤。

    然而她很快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应寒时的手探入了她的裙子下摆,摸索起来。

    ……

    那是从未有男人触碰过的地方,隔着胸衣,槿知也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干燥而柔软,轻轻地、温柔地揉捏着。槿知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低下头,把脸更深地埋在他怀里。关键是,他在做这么过分的事,却似乎比她更加羞窘,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移到她背后,解了半天,却解不开。

    “小知,帮我解开。”他亲吻着她的耳朵。谢槿知低声答:“自己想办法。”他的手指一顿,然后槿知就听到他微哑着嗓子,说了声“对不起。”

    “嘣”一声轻响,胸衣被扯断了。槿知:“你居然……”他不吭声,手指已绕回前面,那样真实的包裹住了她。槿知的呼吸瞬间变得断续,尽管一切都在裙子里看不到,她却能想象出,他平日那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总是负在身后的安静的手,此刻是如何肆虐着。

    这样痛苦而甜蜜的煎熬,持续了好一会儿,他却又不满足了。手上动作不停,嗓音却更低:“小知,我可以……亲它吗?”

    “不可以!”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他静了一会儿,手指停下,双手都在裙子里,握住了她的腰。然后忽然低下头,撩开裙摆钻了进去。

    槿知全身彻底软了,随着他的唇舌在裙子下的游移,低喘出声。

    “应寒时……”她的手按在他的肩上,想要推,可是推不动。过了一会儿,反而被他扣住双手,推倒在床上。

    ……

    裙子和他的衬衫,都丢在了地上。床头的一盏小灯打开,槿知仰面躺着,眼神朦胧地看着他的模样。那俊脸已红得不像样子,眼眸却暗沉无比。无端端令槿知想起他每次战斗干掉敌人时的眼神……

    “小知……”

    他压住了她,却没有马上行动,那柔软的嗓音里,有一丝罕见的压抑和难熬。

    “你可不可以……先安抚我的尾巴?”

    槿知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高高扬起的尾巴上,约莫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尾巴立刻大幅度的摇摆起来。

    槿知:“……怎么安抚?”

    “握住就好。”话音未落,那尾巴就急不可待地窜到她眼前。

    槿知忽然笑了,抬眸望着他:“咦?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握吗?”任他的尾巴尖怎么在她手边打转,就是不动手。

    他看着她,忽然身子又往下一沉,然后脸转到一边去。这个动作,足以让槿知清晰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微微一僵。

    “因为你每次握住,我……就会这样。”他缓缓地说。

    槿知尴尬不语。过了一会儿,侧过头,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吻,然后握住了那尾巴的末梢,用掌心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身体明显一抖,整个人明显紧绷起来,脸也始终没有转过来看她。槿知鬼迷心窍般地低下头,在他的尾巴上,落下一吻。

    刚轻轻地“啵”了一下,那尾巴却如同惊弓之鸟般,从她掌心倏地滑走。应寒时霍然转头,一把扣住了她双手手腕,黑眸近在咫尺地盯着她。

    槿知微微一笑。

    他不出声,刚才落荒而逃的尾巴,却卷土重来。槿知感觉到那柔滑的尾巴,沿着自己的大腿,开始一点点往上缠,于是又笑不出来了。在平行空间,他就缠过她一次。可这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缠得很紧,从大腿根,到腰,再到被他彻底侵略过的胸部。槿知的呼吸慢慢又急了,因为他分明是将她“绑”住了,背部甚至离开了床面,整个人被迫弓起,迎向了他的身体。

    槿知的声音终于有点抖了:“应寒时,你怎么这么坏……”

    他伸手接住了她的腰,然后将她往自己怀里摁,像是要摁到身体里去。

    “我……喜欢这样缠着你。”那嗓音压抑又温柔,“你愿意吗?”

    槿知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的声音里,涩涩地“嗯”了一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让他的身体彻底覆盖上来。

    ——

    夜色深深,寂静又浓厚。风吹起窗帘一角,窸窣作响。槿知抱着应寒时的肩膀,低低的喘息声如同呜咽。他是这样温柔,她的每一声闷哼,都会引来他低头细细亲吻安抚。可他身下的动作,又是全然不同的强势坚定。槿知已全然被他掌控,抬眉低头,都是他清朗而深邃的眉目。

    “小知……”他在她耳边含糊轻唤。

    回答的,却只有她不像样子的残喘。见她面色绯红异常,他的攻势变得更加缠绵而猛烈。槿知连脚趾都轻抵在他的小腿上,指甲也要抠进他的背里。

    “应寒时……”她头一次在他怀里,哀求而惊惶地叫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想要逃开,还是想要更多。他却越发坚定,原本清澈的眼睛里仿佛有晦涩的火,坚定地带她往更远更惊心动魄的地方去。

    她闭上眼睛,却仿佛看到大片大片的木棉花,在迷乱夜色中骤然盛开;看到一条蜿蜒清亮的溪流,淌过她战栗的身体,也淌到他的身体里。她将他抱得更紧,仿佛一缕落入他怀中的柔软月光,任他紧握,任他驰骋其中,无法抗拒,只能颤抖。

    “应寒时……”

    “嗯……”

    “应寒时……”

    “嗯。”

    “应寒时……”

    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他一遍遍地耐心应着。深夜的房间里,只有他俩低低的声音。像某种确认,又像某种许诺。后来,她就不叫了,彻底舒展在他身下,任由他肆意的、不知满足地占有着。

第102章 贪恋日光(上)

    凌晨四点钟,谢槿知裹着被子,蜷在靠墙的床角。屋内依旧只有一盏橘黄小灯,应寒时就坐在灯畔,背对着她,在系衬衫上的纽扣。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单手撑在她的枕头上,另一只手轻轻扯她的被子。槿知紧抓着不放,睁着微红的湿湿的眼睛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眉目低垂,嗓音温和无比:“你不是说……酸痛?我只看一看。”

    “不行。”槿知断然拒绝,“刚才那次你也说只抱着我睡,什么都不做了。结果呢?”

    应寒时脸颊微红,手指扣在被子上没动。槿知淡淡“哼”了一声说:“堂堂星流,一言九鼎,还说什么星流说过的话,都是不可撤销,永以为诺。可你居然说话不算话。”

    应寒时静默地听着她的指责。然后伸手握住了她散落在被子外的一缕黑发。

    “对不起。这的确是我……平生第一次,言而无信。”

    他这么说,槿知却连那点小脾气都生不起来了。闷闷地看着他,嗓音却柔软下来,带着一点点慵懒:“大家都是第一次,你就不知道克制一点嘛?”应寒时却抬眸,望着床边的灯,修长的双手轻握成拳,放在膝盖上:“小知,如果我没有克制……那我们现在,还没结束。”

    槿知的脸一下子又烫了,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过了几秒钟,却听到“咕噜噜”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我饿了,要去吃东西。”她说。

    他点头,微笑看着她:“好,我也饿了。”

    槿知扫他一眼:“那是,你当然饿了。”

    应寒时:“……”

    ——

    清晨,天还是黑的,街上只有几盏稀疏的灯。公交车却已开始运营,驶过街头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天气微凉,槿知披了件薄外套,应寒时只穿简单的衬衫长裤,掌心却是暖的。

    他牵着她的手,徐徐走在街头。槿知抬起头,看到月亮还没降下去,缀在云层中,像半边莹白的玉。就如同现在的他和她,亲密又温柔。

    常去的那家早点摊,已经摆出来了。胖胖的摊主正在烧水,看到他俩很意外:“呦,是你们来了。这么早,包子还没蒸出来呢,但是有粉。”

    “那就下两碗粉吧。”槿知答。两人在一张小方桌旁坐了下来。摊主开始忙碌,槿知刚要拿筷子,应寒时的手比她更快伸过去,拿起两双筷子,低头细细地将一点毛刺磨干净,然后放了一双在她面前。

    槿知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在手里把玩着。应寒时又拎起桌上的小茶壶,倒了两杯水,然后缓缓放下,说道:“今天开始,搬去我家住,好不好?”槿知愣了一下,摇头:“不好,我习惯一个人住。”这是她的心里话,应寒时端起茶杯,垂下眼眸,慢慢喝着,不出声了。

    槿知又有点心疼,手指在桌上随意画了两下,然后说道:“我给你把钥匙。”应寒时微怔,她解释道:“我家的钥匙。”他手里的茶杯慢慢放下来,眼眸中浮现清澈而喜悦的光泽:“好,我今晚就……搬过来。”

    槿知:“……应寒时,我不是要你搬过来!我说了习惯一个人住。给你钥匙……”她顿了顿:“你想过来时,就过来。”

    他静了一会儿,答:“你是我的女人,我每天都想过来。”这话说得安静又笃定,槿知一时竟无言以对。这时摊主已经端了两碗粉过来,她就含糊道:“……再说吧。”

    吃完早饭,天亮了一些,起了淡淡的薄雾。但是离上班时间还很早。应寒时问:“现在想去哪里?”槿知的困意这时却上来了,答:“回家补眠。”

    于是两人又回到她家里。槿知再次钻进被子里,睡眼朦胧地望着床边的他:“你不困吗?”他摇头:“前几天睡得太多。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嗯。”槿知动了动,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一抬头,却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脖子上。她低头,就看到脖子、锁骨上,好几枚鲜红的吻痕。

    “都怪你。”她小声说。

    “嗯。”他轻声答。槿知看了他几秒钟,将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让他握住,然后闭上了眼睛。

    大概真是累极了,很快她的呼吸就变得均匀悠长。应寒时将她的手放入被子里,又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一下,她沉睡着丝毫未觉。

    他看了她一会儿。有洁白的日光,从窗户投射进来,照在她身上。她的脖子下方的皮肤,十分细致白皙。那一点点吻痕,犹如晶莹白雪上的朱砂,颜色触目惊心。

    静默片刻,他低下头,含住一小片光嫩的皮肤,吸吮了几下,又用牙齿细细的噬。再抬头,那里已多了枚吻痕。而她只是微蹙眉头,大概以为被蚊子咬了,抬手摸了摸,倒头继续睡。

    他低下头,又咬住一口。

    一口,一口,又一口……

    过了许久,他缓缓抬起头。而身下的她,脖子上、肩膀上、锁骨上,已布满吻痕。能下嘴的地方,他都已下嘴。

    注视了一会儿自己的所作所为,应寒时将绯红的脸,徐徐转向了另一侧。

    她醒来后,必然又要怪他了……

    “咚咚咚——”很轻的敲门声。

    槿知住的是个大开间,床就在客厅里,不过中间挂了道薄薄的帘子。应寒时起身,将帘子拉上,隔开视线,这才走过去开门。

    一身黑色风衣的萧穹衍探头探脑进来,应寒时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还在睡。”萧穹衍会意地点了点头,轻轻带上房门。

    主仆两人直接走到阳台上,关上推拉门,避免吵到她。萧穹衍放下手里的医药箱,拖了把椅子过来,然后说:“苏开车送我过来的,他在楼下等。”

    “好。”

    应寒时在椅子里坐下,背对着萧穹衍,缓缓脱掉了衬衣。萧穹衍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不可思议地说:“老天!怎么会这样?伤口全部又裂开流血了。”应寒时没出声,唯有耳朵微微红了。

    萧穹衍有些生气地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指挥官,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难道杀死了五只S级生化怪兽吗?不是说了,不能剧烈运动吗?”

第103章 贪恋日光(下)

    

    

    应寒时抬眸看着远方,静默片刻,嗓音里有了一点笑意:“小John,有些事,你不会懂。”

    萧穹衍被他说得更加困惑。但他也听得出来,应寒时今天早上很高兴,非常高兴。于是萧穹衍也莫名地高兴起来,哼着歌,替他把伤口重新包扎好。

    “OK了。”他收拾好医药箱,问,“指挥官,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应寒时穿好衬衣站起来:“不了。我送她上班,再回来。”他粘谢槿知,这一点萧穹衍早已习惯,于是点了点头,两人动作轻徐地又走回客厅。哪知萧穹衍眼睛很尖,透过那道帘子的缝隙,一眼看到床上的谢槿知,脖子上全是点点红痕。

    “啊!”他惊呼一声,“小知也受伤了?”应寒时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眸色一怔,一把扯过帘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你不用管。”

    萧穹衍奇怪地看着他:“可是她……”看着应寒时沉静的眼神,他乖觉地住了嘴:“哦……”有些不甘心地往门口走了几步,他突然露出顿悟的表情,看着应寒时:“我知道你们昨天做了什么了!”

    应寒时脚步一顿,将双手缓缓负起到身后,低声问:“我们……做什么了?”

    萧穹衍眼珠一转,得意地笑了:“老实讲,你昨晚是不是带小知去爬山了?所以伤口才会裂开啊,还让小知摔跤了对不对?才红了那么一大片呢!指挥官,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应寒时静静矗立片刻,低头笑了:“嗯,我是带她去爬山了。”萧穹衍自觉猜中了答案,高高兴兴地往外走,却听应寒时温软的嗓音低低地道:“我们爬了好几次。”

    “哦……”

    帘子背后,谢槿知睁着眼睛。她早被萧穹衍一惊一乍的声音吵醒了。

    只是……

    我们爬了好几次。

    她的脸微微发烫。

    应寒时真是越学越坏了。

    ——

    晨雾逐渐散去,阳光照亮了街道。这个城市仿佛也恢复了生机,四处是车水马龙。

    胖老板的早点摊前,客人也越来越多,忙得不可开交。不过,经过的人再多,有的人,还是一眼就会被人记住。譬如天没亮时,那对清秀斯文的情侣。又譬如此刻,坐在角落方桌旁的,这个男人。

    男人大概三十余岁,十分高大挺拔,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也显得很是英挺。他的轮廓很饱满,眉眼鼻梁都像是工笔勾勒般深刻清晰。衬衫挽起半截,露出结实的小臂,搁在小桌上。他一个人坐着,面色沉静无波,让人感觉难以接近。若说唯一违和之处,就是他左颊上,贴了张小小的创可贴。创可贴上还被人用笔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胖老板迎上去,语气不自觉就客气了几分:“您吃点什么?”

    男人静默几秒钟,伸手在裤兜里掏了掏,只掏出了一张五元纸币,丢在了桌上:“这些钱够吃什么?”

    胖老板虽然意外他居然这么穷,但还是和气地答道:“一笼包子,加一杯豆浆;或者一碗粉,加半笼包子。”

    “一碗粉,加半笼包子。”男人言简意赅。“好呐!”胖老板收了钱,就给他张罗去了。

    早点很快端上来了,男人拿起筷子,低下头,气度沉稳地吃着。过了一会儿,却有两个跟他穿着同样灰色衬衣、黑色长裤的年轻男人,走到桌旁坐了下来。男人抬眸看了他们一眼,神色淡然地继续吃。

    “指挥官。”

    “林指挥官。”

    他们轻声唤道。

    “嗯。”阿诺德。林已吃完了粉,放下筷子,用手拿起小笼包,一个个慢慢往嘴里放。

    “最近情况如何?”他问。

    一名手下答道:“侦察兵传来消息:星流指挥官已经从平行空间回来了,并且得到了新的晶片。”

    男人慢条斯理地把五个包子都吃完,才答道:“知道了。”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他们已经拥有两块晶片了。”手下问。

    “我自有安排。”林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看向他们,“让你们带钱过来,带了吗?”

    “带了。”一名手下从怀里掏出个大的牛皮纸信封,双手递给了他,“这里是十万现金。您说过,不必太多。”

    “嗯。”林接过信封,淡道,“今天就先这样,你们走吧。”

    两名手下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迟疑道:“指挥官,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暂时不。”

    “可是指挥官,请您一定不要再像这次这样走失了,甚至还流浪街头。大家都非常担心。如果有需要,请让医务兵可以就近跟随您。毕竟上一次与皇帝陛下决死一战,遭遇耀斑辐射后,您的大脑就一直未能痊愈,时常忘事……”其中一人忧心忡忡地说道,但是撞上林冷淡的视线,立刻又闭了嘴。

    这时,另一人却盯着不远处的街头,轻咳一声说:“指挥官,您的女人来了。”

    林缓缓回头,看一眼不远处匆匆走来的女人,淡道:“你们先走吧。”他俩立刻站起来:“是。”身影迅速隐没进人群中。

    林坐在原地不动,低下头,慢慢喝水。

    冉妤走到他跟前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微蹙眉头,看着那两个远去的人影,没好气地说道:“木头,你大早上跑出来,跟谁偷偷见面呢?”

    林答道:“以前的下属。你吃什么?”冉妤在他身旁坐下来,招手:“老板,来一笼包子。”然后斜眸看着他:“呦,你还有下属呢?”

    林也不生气,手指慢慢转动茶杯,淡笑答:“有,还很多。”他的语气半真半假,冉妤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干脆难得深想了。

    热腾腾的包子端了上来,冉妤这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欢喜起来,舀了两大勺辣椒酱,放在碟子里,正要开吃,辣椒碟却被人拿走,放到了一边。

    冉妤瞪着他:“你干嘛呀?”

    林抬眸淡道:“太多了。”

    冉妤有点不可思议:“你管我?”伸手要将辣椒碟拿过来,却被他按住了手。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时她的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动弹不得。

    “我为什么不能管你?”他用那沉黑的眼睛看着她,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冉妤的脸慢慢红了,松开了辣椒碟,他才缓缓把她的手松开。

    冉妤低下头,用筷子夹起包子,一口口寡淡无味地吃着。他在旁静静看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喂,木头,你什么时候愿意去见我的朋友?”她小声问道。

    林笑了笑,语气却疏淡:“我说过,不喜欢跟陌生人见面,也不要跟你朋友提我的事。”冉妤有些丧气,但是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脾气是很怪的。若说开始那些天,她还对他颐指气使,现在不知怎的,也不敢真的惹他发脾气。

    她用筷子在盘子里戳啊戳,不高兴了。林静默注视片刻,说:“你不是想出去玩吗?过几天我带你去。”冉妤又瞪他一眼:“说得轻巧,哪来的钱?我真是……对了,昨天给你的二十块钱零花,用完了吧?”

    “用完了。”他淡淡地答,看她一眼,眼中到底闪过丝笑意,将那牛皮纸信封,丢到她面前,“这些钱你拿去交房租,再买你喜欢的那个包。剩下的我们俩去旅游。”

    冉妤拿起信封翻了翻,瞪大眼睛,却有些紧张起来,压低声音:“这些钱哪里来的?”

    他扫她一眼,站起来:“我想起来,自己还有些赚钱的营生。你去上班,我还有别的事。”谁知刚走了两步,衣袖却被人紧紧抓住了。他低下头,首先看到扣在衬衫上的白皙纤细的手指,然后是冉妤轻咬下唇的模样。

    “木头,你是不是要不辞而别了?”她轻声问,“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落难的有钱男人,一旦恢复记忆,就会回去原来的生活了。”见他不出声,冉妤一把将那装钱的信封丢进他怀里:“你要走就走,这几万块我还真的不差。”

    林静默注视她片刻,忽的抬手,就将她扣在了旁边的墙上,引来许多人的目光。冉妤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眶忽然有点湿了,他却低下头,冰凉的唇,重重吻住了她,略带胡渣的下巴,刺得她微微的疼。

    冉妤被他吻得全身都在颤抖,想要抗拒,却被他扣住了两个手腕,动弹不得,只能如同被囚禁的白兔,在大灰狼的怀里承受。

    “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眼眸深邃,语气却平淡:“女人,不要干涉男人的事。晚上做个排骨汤,我回来吃。”

    冉妤怔怔地望着他:“哦……”他却已转身走远了。

    ——

    天气晴朗,日光明媚。谢槿知戴着白手套,站在书架间整理。庄冲在工作台前值班,冉妤虽然也在工作台前,但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周围静悄悄的,微尘在空气中飞扬。槿知忙碌了一会儿,动作慢慢停住了,站在那里发起了呆。

    昨天晚上,没有做安全措施。

    当时他和她情绪都有点激动,也有点冲动,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在一起了。中间她虽然有想起这个问题,但是想到这几天是她的安全期,就抱着侥幸心理,继续放纵彼此了。

    万一……要是怀上了怎么办啊?

    不知道会生个什么出来……

    槿知默默纠结着,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今天是周末了,他说下班会来接她。周末两天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但是如果……安全措施一定要做好。

    ——

    同样的日光下,应寒时站在家中,面朝湖水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他面颊微红,转头:“小John,你擅长网购,替我买点东西。”

    “哦好啊,小John乐意效劳。”萧穹衍笑眯眯地把电脑搬过来,“需要买什么?”

    应寒时不说话,只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输入了用品名称。萧穹衍爽快地答了声:“好呐!”他在天猫搜索了一会儿,就抬起头:“报告指挥官,我选好了,你看可以吗?”

    应寒时扫了一眼屏幕,冈本003。他并不了解这些东西,不过萧穹衍的信息搜集分析能力是最强的,选的自然可靠。于是点头:“买吧。”

    萧穹衍拍下十盒,又说道:“同城旗舰店,今晚可以送到。”应寒时微微笑了:“很好。”

    萧穹衍得了表扬,也高兴起来,推开电脑,想起今晚应寒时还要去接谢槿知,又苦口婆心地劝道:“对了指挥官,今晚不要再剧烈运动,不要再去爬山了哦!”

    应寒时的目光先落在他脸上,然后落在屏幕上的订单画面。他静默片刻,最后转过脸去,避开萧穹衍纯洁无邪的目光,缓缓答道:“我……自有分寸。”

    身为男人,他会有分寸。

    爬慢些……就是了。

第104章 甜蜜的他(上)

    谢槿知下了楼,远远就看到应寒时站在树荫下。身旁的冉妤狭促地笑了笑,说:“槿知,他粘得可真紧,我看你这回是要被这男人吃得死死的了。”槿知低骂道:“乱讲,快去跟你的犀利哥相会吧。”冉妤果然一副被点中死穴的模样,转头就走了。

    槿知走过去,问:“什么时候来的?”应寒时眸中有淡淡的笑,牵起她的手:“刚到。”

    “我们去哪儿?”

    他带她上了车,答:“去吃晚饭?”

    “好啊。”

    应寒时在外面吃饭的次数并不多,所以槿知做主挑了附近一家粤菜馆。图书馆下班早,还没到高峰饭点,餐厅里人不多。两人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槿知翻看菜单。

    “有什么想吃的?”她问。

    “你定。”

    “哦。”

    槿知低头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抬头望着他:“应寒时,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盯着我?”原本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的应寒时,闻言微微有些窘,转过脸去。槿知又笑了笑,这才招手叫来服务员。他伤口未逾,她点的都是几个清淡的菜。不过最后又加了盘麻辣小龙虾,自己吃。

    菜一端上来,槿知就戴上一次性手套,专心剥虾子。应寒时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也安静地吃着她点的那几道清淡可口的菜。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就见她面前堆满虾壳,嘴唇也吃得通红。那一整盘火辣的虾,居然被她干掉了一大半。

    她平日里温婉又安静,有时还有些凶。但应寒时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大快朵颐的爽快样子,觉得新鲜又可爱。但眼看她竟跟个馋嘴孩子似的,专攻虾子吃个不停,他静默片刻,在她再次伸手前,将虾子端起,放到了一旁。

    槿知抬头看着他,嘴唇红得像一小撮火苗:“怎么了?”

    “不要吃太多。”他温和地解释道。槿知又瞥他一眼,站起来,伸手将那盘虾子又拿回去,放到自己面前,然后又拿起一只,慢条斯理地剥了起来:“应寒时,控制欲不要那么强,你有时候像个小老头似的。但是我不想被你管得死死的。”

    这话她说得轻巧淡然,应寒时的脸却微微一红。头顶垂落的小灯,柔和朦胧。槿知望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而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起身,从桌子对面坐到了她身边。

    槿知斜眸看着他。他一只手臂搭在了她身后沙发上,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取走了她手里的龙虾。槿知被他半圈在怀里,能够清晰闻到他衬衫上干净的气息,微微一怔。他却已低下头,俊脸覆盖过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小知……听我的话。”微微低哑的嗓音,明明是在管她,却又像是在哄她。

    槿知的脸忽然烫了起来,心也扑通扑通跳得不稳。看着他乌黑的眼睛近在咫尺,大有她不听话就继续亲她的架势。

    槿知将手里的虾子一丢,抽纸巾擦了擦手,小声说:“我不吃了,你坐回去。”

    “嗯。”他这才起身,又坐回对面。

    接下来,槿知一边喝着清淡的汤,一边望着他温润清雅的眉目,心想,他其实最坏了。

    要怎么形容呢?

    纯到深处自然黑?

    ——

    吃饭的餐厅就在一间商厦里,两人走出来,对面就是人潮涌动的电影院。槿知望了两眼,说:“我想看电影。”一直以来,她对外出观影都兴趣缺缺,更喜欢跟他两个人在家里看电视。不过她这么说,应寒时看着她答:“好。”

    其实槿知的想法很简单。突然很想跟他做一些,普通情侣会做的事。

    因为是临时买票,好的位置已经卖完了。两人干脆在最后一排的边角位置,坐了下来。这个时间,上座率只有一半,他们周围的座位都空着,倒也清净无人打扰。

    光线很快暗下来,满场寂静,荧幕上的光影开始闪烁。槿知看了一会儿,就把头靠在应寒时的肩上。他的肩膀虽然略硬,但是却让她感到舒服。过了几秒钟,他偏头吻了下来。

    槿知完全看不到画面了,跟他在黑暗中脸轻贴着脸,唇舌纠葛着。

    “晚上……去我家,好吗?”他在她耳边碎语,“明天早上我送你上班。”

    槿知安静了一会儿,答:“嗯。”他得到首肯,手慢慢搂住了她的腰,将她从座椅上拉过来,抱起放到了大腿上。槿知斜他一眼,想要挣脱下来,却被他紧紧扣在怀里。槿知心跳如擂,也不挣了,窝在他怀里,继续看电影。他却低头,只看着她。

    于是这一场电影下来,两人根本就没看几个镜头,一直就这样小声说话,眉目凝视,耳鬓厮磨。到散场时,应寒时牵起她的手,第一个离开这繁华喧嚣的地方。

    夜色如水,黑色保时捷轻盈奔驰在夜风中。槿知望着身旁戴着白手套、动作沉稳开车的应寒时,开口道:“要不还是去我家呆着吧,你家很多人。”

    “不必在意。”他答,“我会命令他们不要打扰。”

    槿知默了一下,还是有点别扭。他却轻声说:“槿知,那不一样。”她不解地望着他。

    “我的女人……应该跟我回家。”他缓缓说道。

    槿知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去她家还是去他家,是不一样的。他是男人,要占据主导权。

    她忽然笑了出来,把头探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早就知道,他温柔如水的外表下,内心住着个纯爷们儿。现在看来,他真的是很想以“一家之主”自居啊……

    ——

    走进别墅,就见大家都在客厅里。苏和丹尼尔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林婕靠在沙发里抽烟看电视。萧穹衍系着围裙,来来回回地忙碌着。

    槿知想,他这里还真成外星人大本营了。

    见他们回来,苏和丹尼尔都笑着打招呼,林婕也淡淡地点头。萧穹衍则凑上来:“啊,我们马上要开餐了,一起吗?”

    应寒时径直牵着槿知的手,上了二楼:“不用,我们吃过了。”走了两步,又顿住,转头看着萧穹衍:“小John,我和槿知想两个人呆着,除非紧急情况,不要打扰。”

第105章 甜蜜的他(下)

    “哦……”萧穹衍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

    槿知微窘,神色却淡定。抬眸望去,苏和丹尼尔面带善意的笑容,林婕却只用那漆黑深沉的眼睛望着她和应寒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槿知神色平淡地回望着她,然后就看到她转过头去,起身走向阳台。

    ——

    天已经黑了,湖边山色浓重。半掩的窗帘,透进来些月光,更显得寂静。槿知躺在床上,看着应寒时立在黑暗里,脱下了衬衣。

    明明有过一夜经验,可槿知依然会觉得紧张。他俯身下来,堪称熟练地抱着她亲了一会儿,手就钻进了她的上衣里。感觉他的手指目标非常明确地滑到了胸衣上,槿知立刻说:“慢点,我来……”话没讲话,胸衣非常顺利地被他解开了,从上衣里拿了出来。

    槿知眨眨眼睛:“你……”

    那双清亮沉静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她:“我学会了。”

    “……喔。”这么快。

    “我现在……”他低头亲了她一下,“单手能够解开最复杂的款式。”

    “……”要不要这么拼?

    事实证明,这个在军校各科都考第一名的男人,这个据说单兵机械操作全国领先的男人,一夜之间,启蒙之后,学会的岂止是解内衣而已?

    昏暗的光线里,他覆盖下来。槿知整个人,都被他那清淡温柔的气息笼罩着,就像身处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小天地里。他完全没有了昨晚的急切和生涩,也不再一个劲儿的进攻。而是……极有耐心的,慢慢品尝。

    他会缓慢的进出,让她慢慢呻吟出声;也会忽然加速,让她一颗心如同坐过山车般,随他的节奏起起伏伏;更会碾转厮磨,让她头一次尝到挑逗的滋味……结果进行了许久,第一次还没结束。槿知涨着绯红的脸,抓住他的肩膀:“应寒时,你不能这样……”

    他似乎怔了一下,然而在这件事上,即使是温柔好讲话的星流,也有自己的判断和坚持。他凝视着她眼中的情~欲,然后轻轻反握住她的手,扣在床上。

    “我能。”他轻声说。

    剩下的,只有槿知低低的呜咽声。

    ……

    终于,第一次结束了。他从背后环抱住她,躺在床上。槿知蜷成一团,缓了很久,闷闷地坚决地说道:“我疼,今天再也不要了。”

    应寒时沉默了一会儿,也知道她初经人事,很可能无法再承受了。

    而且……的确是因他……红肿了。

    他的脸微微一红,又觉得愧疚,低声答道:“好,我今晚不会再要你了。”槿知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知道他必然会以她的感受为先,不会食言。

    只是时间尚早,两人也没有睡意,就抱着说话。槿知在他怀里,慵懒又放松。应寒时却不太轻松。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刻温香软玉在怀,对应寒时来说,等于才刚尝了个开头,就被叫停。过了一会儿,就感觉难以自持。槿知当然察觉到他身体又有了变化,立刻说道:“这次说话要算话,应寒时。”

    “嗯。”他的嗓音略哑,抱着她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在她耳边说:“小知,能不能……摸摸它?”他的声音透着难得的压抑和难耐,听得槿知的心突地一跳。见她不说话,他就低头开始轻轻咬她的耳朵,咬得她浑身不自在。

    槿知的脸红了,但到底是有些怜惜他,转过来,伸手轻轻握住,动作生涩地摩挲了几下:“这样……可以了吧?”

    应寒时全身都僵住了。

    他本意……本意只是让她摸摸尾巴,可是她……

    白皙的俊脸瞬间潮红如血,他抬起漆黑晦涩的眼看着她。槿知有点没反应过来……转眼间,已经被他翻身压在了床上。

    “应寒时你!”她抗议道。

    “不,我不会让你再疼的。”他哑着嗓子轻声说,“不会再进去……我就亲一亲……亲一亲……”他连眼睛都红了。

    槿知半信半疑:“喔……”

    ……

    然而这晚过后,槿知才知道,不让男人得到满足,会有多麻烦。哪怕他平日里俊雅又良善。应寒时的确恪守承诺,这晚没有再要她。可是一整晚都将她桎梏在身下,抱得紧紧的,瞎子都能看出,他有多难受。而她的每一寸皮肤,几乎都被他亲过摸过占有过,就跟饮鸩止渴般,一遍又一遍,整晚都没有消停过。只亲得槿知神魂颠倒,差点就松了口。

    天明时,槿知睁眼醒来。人依旧在他怀里,被他从后面抱住。她轻手轻脚地转身,看着他沉睡的样子。

    后半夜她都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只感觉到他还在亲吻她的身体,也感觉到他始终紧绷着不得纾解。此刻他终于眉目安详地睡在她身旁,槿知忍不住笑了。

    过了一会儿,却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刚要起床,应寒时已经醒了,示意她继续睡,自己披了衣服坐起来:“什么事?”

    萧穹衍洪亮的声音传来:“指挥官,有事情要跟你汇报!”

    槿知心疼应寒时没睡多久,毫不留情地说:“让他一边呆着去。”应寒时微微一笑,门外的萧穹衍却耳朵尖听到了,大声说:“指挥官,是紧急情况!”

    应寒时立刻走过去,打开门。槿知也穿好衣服起身,跟了过去。

    “什么事?”他问。槿知也问道:“是不是反叛军有什么事?”

    萧穹衍的面色却有些古怪,好像兴奋又紧张的样子。他摇了摇头,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个平板电脑,放到他们面前:“指挥官,出大事了,你的身份暴露了!”

    槿知和应寒时同时一怔,只见屏幕上是个新闻页面,一行黑色醒目的标题:“特大爆料:江城惊现外星人!”下方配的图片,是一个男人负手侧立在黑夜中。兽耳尖尖,长尾盘旋,侧脸轮廓分明。虽然画面有些模糊,看起来是偷拍的。但还是轻易就能辨认出,正是应寒时的照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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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月光为邻介绍:
第一次见面,她非要赠送给他一枚糕点。尽管他最讨厌甜食,还是努力吃掉了;
第二次,她因为害怕伸手抱了他。他脸色微红:“这位小姐,请先松手。”
第三次,她不小心亲了他,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却说:“意外而已,你不必介怀。”
作为一名接受过良好教育、身心健康的优秀军官,应寒时无法不介怀自己的初吻。
经过慎重考虑,他决定……对她负责。
——当他负手站在星空下,温柔凝视着我。
我看到星星化为流光,在他身后坠落。
Star-Drift,他们敬畏地称他为“星流”。
我的生命中,永远璀璨永不坠落的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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