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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堂皇的荒唐     1875我来自未来txt下载     1875我来自未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 野心家的羁绊

    【76】野心家的羁绊

    “姚先生,这种150马力小拖轮是单烟囱单甲板单底式,长26米,宽6米,设计吃水1.6米,排水量140吨,最大载煤40吨,载水10吨,工作航速9节。

    只要主机到位,这三条小拖轮可以同时开工建造。

    至于您要的那条1000马力长航拖轮,则是双烟囱单甲板单底横骨架式,长32米,宽8米,设计吃水2.7米,排水量420吨,最大载煤60吨,载水15吨,工作航速10.5节。

    和那三条小船一样,主机到位后就能开工,同样预计两个月就能下水,三个月保证全部交船。”船厂在得到工程师的评估后非常有信心。

    于是姚梵逐次将订单一一下好。又约定了蒸汽机装配完成后直接交给船厂,这才放心的回家等货物。

    不出半个月,前期的货物就已经到齐了,裕华柴油机公司也传来好消息,第一台150马力蒸汽机已经总装完成,准备交付船厂。

    于是姚梵在秋风渐起的八月中旬重新启程。

    “血祭大阵!启动!”姚梵对脑海中的血魂下令道。

    自从拥有了血祭能力之后,这两三个月里,姚梵每天都花时间,在血魂的指导下熟悉血祭的窍要。

    姚梵现在操作血祭大阵的手段越来越熟练,通过将自己的血液涂抹滴撒在特定的方位,姚梵不但能大规模传送货物,还能精确控制货物在穿越后不至于因为落差原因摔毁或者被掩埋。

    回到姚家庄里这片被平整过的乱石滩上,姚梵四顾无人,松了口气。

    姚家庄西北这片地区被姚梵命令伙计用栅栏围住,避免有放羊的孩子误入。之前姚梵带回的货物,则已经被运进了用干打垒方式建造的土木结构仓库中。

    “血魂,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把血祭的坐标变更?”姚梵突发奇想。

    “原生本体是可以的,但在这一次血魂诞生中,原生本体分裂了,而我,只是其中一个罢了。”血魂黯然道。

    “那么说,你原本是可以位移的?”姚梵心里燃起了希望。

    “如果在血魂诞生之后,原生本体分裂之前,这倒是不成问题。可是诞生后一刹那,原生本体就因为能量太过强大而导致了状态极不稳定,立刻发生分裂,而我们这些分裂出来的血魂也就各自散开,找寻能活命的宿主了。”

    “那么说你只是其中的一个?”姚梵问。

    “是的,我只是原生本体分裂出的血魂中的一个罢了。

    我们这些分裂出的血魂各有各的能力。

    我们有的擅长建立时空道标,可以通过血祭,设立时空道标,自由穿梭各个不同时空;

    有的擅长空间跳跃,可以在本时空中远距离传送物质到空间里的任何地方;

    还有的擅长空间折叠,操纵物质内核进行质子或中子的交换,从而发生物质转变,也就是所谓的点金术;

    还有的擅长物质融合,产生令人无法想象的能量,甚至能够捕捉光线与引力!”想到自己的同胞兄弟们,血魂不由涌起了淡淡的忧伤,慷慨而谈。

    “真是太强大了!”姚梵赞叹道。

    那你的这些兄弟现在都在哪里?您能找到他们吗?”姚梵怀有一线憧憬。

    “原生本体分裂后,我们的能量都极度衰弱,只能立刻选择宿主进行寄生,否则会在很短时间内衰变而亡,我估计他们此刻已经找到了各自的宿主吧……否则……”说到这里,血魂怅然无语。

    “血魂,你还没说你的能力呢!你能建立时空道标吗?说老实话,我不喜欢清朝,你当初帮我穿越到春秋战国该多好!那样的话,我一定游历天下,遍访诸子百家,那才大快我心啊。

    或者说,你能帮我点石成金?能帮我从国外免税的运输东西回国?”姚梵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身上血魂的能力。

    “我没他们这么强,我只是能够稍微控制一下时空穿越的物理坐标落点罢了。”血魂道。

    “太好了!你真棒!我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你的这个能力!”姚梵大喜。

    “不过这都是需要能量的,如果仅仅几公里内的话倒还好说,若需要大幅度变更落点坐标几百上千公里,则需要www.uu234.com你的血液!这样大的消耗量,有可能导致你的身体极度不适!昏迷!甚至有生命危险!”血魂高声警告姚梵。

    “…………那算了,正常人血液才占体重8个per,我虽然个子高点,也才92公斤,理论上只有7.3升的血液,你一不小心多抽点,我可就成木乃伊了……”姚梵连连摇头!

    “……………………”血魂无语。

    姚梵于是不再纠结,立刻从这次带来的货物中推了一辆事先准备好的自行车出来,动身向不远处姚家庄推去。

    连推带骑没走多远,就看见一排排整齐的板房从一座杂草丛生的小坡后露出了头,姚梵赶紧加快脚步回到庄子里。

    伙计们远远看见姚梵来了,立刻欣喜的围上来。

    姚梵笑着命令众人开始搬运货物,于是全庄上下的伙计们齐齐动员,以姚梵的乡勇团为领导骨干,三百多号人赶赴姚梵的传送位置,开始紧张的搬运。

    “世成,你说东家是怎么弄的?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没惊动,就在庄子这边把货卸下来了啊!东家家里该有多少船?该有多少人?”最早和姚梵学自行车的一批伙计中的王鑫感慨道。

    这些天在李海牛的操练之下,贺世成原本就黝黑的小脸晒得黑里透红,明显可以看出整个人壮实了很多,气质也轩昂了很多。

    “不该问的别问!这是咱们该问的吗?咱们东家家里在海外,上千料的货船都有几百条!上百料的货船那得有几千条!水手成千上万!咱们能跟着东家身边,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今后说不准,还能去外洋看看稀奇,亲眼见见东家说的那些泰西国家!”贺世成道。

    “哎!世成,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要是能跟着东家出洋,看见满大街的洋人,那准保是顶顶稀奇的大事!满大街一水的黄毛!加上蓝眼珠子!个个说着洋话!嘿嘿,想想就可乐!”

    ……………………

    “家祥,外面怎么这么吵?”白小旗手里拿着个苇草扇坐在简单打制的木板床床沿,一边给躺在床上酣睡的儿子白康扇凉,一边问地上正拿着小刀作雕刻的小个子男人。

    上次她来姚家庄时,脸色还蜡黄中浮着苍白,眼下却已经重又神采奕奕,银盘儿一般的脸上英气勃发。

    “大姐,我去看看!”谢家祥放下手里正在雕刻的活,快步出屋。这是一把做来给孩子玩的小小木头刀,雕刻的很细致,处处边角都刮得混圆可爱。

    谢家祥是白小旗父亲白九爷从路边抱回来的,对白小旗最最忠心,白小旗成亲之前,叫白小旗大姐,成亲后,便管她叫大嫂。如今离了寨子,他便又习惯地叫上了大姐。

    不一会儿,谢家祥回来报告:“大姐,是姚东家从海外返货回来了,庄子里的伙计都忙活坏了,正一车车的往仓库里运呢!”

    “哦,恩公真好本事,光天化日的贩私货,也不怕官家来抓他。”

    “大姐你还没看出来么?那姚东家和官府勾结的厉害,连乡勇都操办上了,那些狗官只要得了钱,哪管你运什么呢!现如今大清国遍地都是害人的鸦片膏子和烟馆,官府还不是睁一眼闭一眼吗?”

    家祥正愤愤地说着,屋外传来人声:“我可从来不贩毒啊,白大嫂莫要冤枉我!”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姚梵大步走入进来,身后跟着李海牛。

    白小旗见姚梵来了,慌忙起来抱拳,躬身道:“白小旗见过恩公!”

    谢家祥也赶紧作揖。

    姚梵连身道“请起,请起。”

    扶起二人后,姚梵来到床边问道:“孩子近来可好?病情稳定了吗?”

    白小旗一听姚梵问孩子病情,顿时激动起来,眼里泪光莹莹地道:“多谢恩公救命!康儿已经好了许多!最近连咳嗽都不大有了,更没见咳血!现在精神头也足了,吃的也多了,刚才要不是我哄他,还不肯睡呢。以前他哪里有这样的精神头!成天都吃不下饭,病怏怏躺着不动。”

    听到板房屋里吵闹,那孩子白康也醒了,抬手揉揉眼,躺在那里,打量着面前的姚梵。

    “恩公你看他醒了!”白小旗欣慰地道。

    “快!起来给恩公磕头!”白小旗扶着孩子要他起来。

    姚梵赶紧拦住:“白大嫂你别动他,让他躺着休息吧。”

    劝住白小旗后,姚梵笑道:“看到孩子好转,我心里也高兴啊。”

    “恩公以德报怨,待我们母子这样好,三姐也每天从家里送来日用吃食,庄子里又有海牛大哥看顾照拂我们,这份恩情,我白小旗实在是不知如何报答!今天见了恩公,想起当初劫道的事情来,实在羞愧无地。”白小旗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很不好意思。

    姚梵笑道:“我有个心愿,要让普天下的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长大,不求锦衣玉食,但是能吃的饱穿的暖,如果生病了,有好医好药照顾,这样的世界才是理想社会。”

    “恩公菩萨转世!大慈大悲!小旗打心眼里佩服恩公!”

    姚梵话锋一转,激昂地说道:“只是这世道不好,封建王朝压榨百姓如宰割猪狗!处处可见仗势欺人的狗贼,逼人为奴为婢!为娼为匪!

    卖田卖地、卖儿卖女的人家,更是遍地都有!多少好端端的家庭,被害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见白小旗和谢家祥听得认真,姚梵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这世道黑白不分、吏治**!好人没钱便是罪,坏人有钱便逍遥。

    穷人命贱如纸,被当成牲畜,被剥夺自由,被强迫整日劳作到死。即便如此,一旦交不起租子,或者欠了财主的钱和官府摊牌,便还要挨棍棒,受鞭笞,皮开肉绽!

    天下的庄主各个都有自己的家法私刑,地牢镣铐,他们用暴力和酷刑来制服不听话的奴才,用残忍和饥饿的手段来威胁和驯服所有的佃农!有钱人家的家奴可以被猪狗般转卖,从此天各一方,教子孙们从此都不认识自己的叔伯长辈!

    如果普天下的老百姓不团结起来,那大家将来的子子孙孙都会继续在黑暗中痛苦轮回,世世代代在畜生道中翻滚,永世不得出头!”

    姚梵说到后来毫无顾忌,每一句话,都犹如一场明火执仗的暴动!

    白小旗听得心中震恐,想这姚恩公明明是个富家翁,可以坐享荣华,可听他这番话,却是句句心怀怨恨,对朝廷极度不满。

    “恩公可是要造反!”白小旗娥眉一竖,流星般的大眼睛坚定异常。

    姚梵并不正面回答。

    “团结,团结就是力量,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们的力量越强,坏人的力量就越弱,等我们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一定能够改变这个世界!”

    “恩公!白小旗一介草莽女子,不懂太多的大道理!恩公对我儿有活命之恩!不管恩公做什么!我白小旗愿意以死襄助!”白小旗说罢,便低头一个干净利落的抱拳。

    姚梵肃立抱拳道:“姚梵有白大嫂这句话就够了,今后白马会若是短缺粮草,尽管来找我姚梵,只盼贵部能够早日兵强马壮!终有一天,我要叫这山河色变!”

    “恩公!你的心思,白小旗领会了!从今后,白马会唯恩公马首是瞻!”

    姚梵斩钉截铁道:“大义在民心!将来我要是有对不起白马会之处,你们尽可鞑伐!”

    “不敢!”白小旗心里明白了,这眼前这位恩公,是个**裸的野心家,对朝廷来说,这位恩公比起她们这些马匪,要凶险一万倍!

    姚梵并不在乎白小旗怎么看他,他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

    姚梵又告诫了两句医嘱,寒暄了几句,便叫李海牛放下自己从2011带来的奶粉、巧克力、奶糖等营养品,告辞离开。

    白小旗送出门去,望着姚梵身影从前方板房转过不见。她心里不由发问:“不知道,恩公的本事能不能翻了天去……靠钱?靠他的乡勇?……那些乡勇……不提也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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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美利士

    【77】美利士

    接下来两天,姚梵除了盯着商号,迅速将仓库中的货物上账,便是继续操练他那些不被白小旗看好的乡勇。

    眼瞅着天气还没出伏,伙计们在操场上站的笔挺,汗水打湿了蓝色涤棉牛仔布的长袖长裤,随即又被晒干,白色的盐迹在衣服上犹如地图般蔓延。

    随着李海牛一声解散,伙计们纷纷聚成三五成群的一小股一小股,跑去操场边上一溜板房的阴凉下席地而坐了。

    “东家,咱们这么每日的练走练站,绕山乱跑,有个什么用?何不找个精通枪棒的教头来,也学点真功夫。”刘进宝在姚梵身边席地坐下问道,周围坐了一圈的大伙计。

    现在凡是大伙计,个个都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用他们的话来说,自己是和东家一起上过阵,还拜过的,又都荣幸地收到了东家的彩色照片!

    别人若要细问上个啥阵,拜个啥故事,他们便把头一仰,嘴里哼哼道“那咋能告诉你哩。”爱搭不理的走开去了。每次操间休息,三十多个大伙计便围在姚梵身边,众星捧月一般。伙计们觉得,哪怕姚梵不说话,能坐在他身边便是一种身份和荣幸。

    “进宝,你要沉住气,队列这个东西,是行伍的基本功。至于体能训练,是一个兵的本分。除了提笼架鸟的八旗兵,天下的兵丁都要打熬身体。身体好了,才能做到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才能活命。”

    “东家说的好!”李君道。

    “大清国的兵为啥打不过洋人?反教洋兵把圆明园烧了?就是因为不练队列,不练跑步。”姚梵为了强调体能训练和队列的重要性,只得往大里联系开来,希望伙计们重视训练。

    “奥,我说东家为啥这么盯着练呢,原来这里有道理在。”刘进宝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点了点头。

    “海牛。”姚梵道。

    “东家,在!”

    “队列和跑步,我看大家都有点练烦了,你加点科目。”姚梵道。

    “东家,你给我的训练大纲就是这些训练的啊,没别的科目。”李海牛

    姚梵一拍脑袋说道:“你看我这记性,我这次还带了些器械的,咱们这就装上。”

    于是姚梵招呼自己的乡勇新兵们前往仓库,取出了这次带来的单杠双杠器械,这些都是姚梵网上采购的,组装起来很方便。

    随着操场边一个个深坑挖好,水泥灌入,单杠双杠被插入水泥中固定,下面掩埋上沙土,上面固定好螺栓,这就算施工完成了。

    一百名乡勇现在都被姚梵养的身强体壮,干这点活实在不花功夫,前后两个小时就大功告成。

    姚梵道:“先等水泥干透,估计明后天干透了就能用了,今天咱们先换装,然后练习投掷。”

    姚梵带人从仓库里取出大批的500克木头手榴弹。这些是供学校田径训练、部队新兵训练的器械,网上很容易买到,为了把重量达标和模拟真实,弹头部分都是铸铁的套子,后面插上了木柄后,用螺丝从铸铁侧面打孔处固定了,非常牢固。

    “这些箱子里是训练用的投掷弹,一箱100个。这些箱子里是水壶,一箱50个。四排长周第四,你把这些箱搬到操场边上,找板房收好。”

    “五排长贺世成,你带你们班的人搬20箱解放鞋过去,一箱30双,应该各种码数都足够匹配了。”

    “这里是棉袜,一箱三百双,还有秋衣秋裤,一箱20套,还有衬衣衬裤,也是一箱20套,海牛,你带你们排的人,按照一人每种两套搬过去……”

    一番折腾下来,足够的物资被搬到了操场边,姚梵开始带着五个班长进行分发。

    领到解放鞋和袜子后,伙计们一个个兴奋地试穿起来。

    姚梵松了口气,心说这下可不用再向本地的成衣店采购鞋袜了,1875这里一双布鞋要七钱银子!上好的双层厚布面千层底绅鞋则要价3两!伙计们平时干活训练又穿的费,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鞋头穿出了破洞,打上了补丁,眼看着又要出现叫花子军团的雏形了。

    伙计们眼看着领到手的东西越来越多,双手捧得满满当当,脖子上也挂上了水壶,于是又有人激动了,哭着喊着要给东家姚梵磕头谢恩,把姚梵气的赶紧喝止。

    “你们都是乡勇!是兵!以后别把自己当成一般伙计!”

    “将来,你们要和我一起并肩战斗。”姚梵大声道。

    接着,下午开始了投掷训练,这个训练在外人看起来简单,可是姚梵曾经负责过钢铁集团公司的民兵训练,知道这个项目并不轻松。

    “大家看好我的动作!

    第一步是引弹动作,拿出投掷弹放在右肩,大家看我动作,用自己手里的器械模仿一下,自己体会一下。

    第二步要看好了,右手向后引弹,右脚向后跨出,蹬地!送胯!迅速转体!对,就是这样,大家学我做一下。

    第三步是挥臂扣腕,大家看,先把身体做成反弓型,然后迅速蹬地、挺胸、挥臂!用大臂带着小臂,使出最大的劲来!出手一刹那,收腹、猛扣手腕、出手……”

    姚梵教的满头是汗,这个玩意无论在哪个时空,要想教的士兵们把动作全做的标准、做的漂亮,都不是轻松的活。

    “东家,咱们这是要干啥?是要拿这铁头木棍砸人?”李君大惑不解。

    “嗯,大家好好练,这是咱们战斗的法宝!凡是扔不出100尺,都不合格!都是孬兵!扔出110尺的算良好,扔出120尺的,要表扬!”姚梵道。

    于是姚梵带人找了一片平整后的荒地,用工程皮尺量了30米、35米、40米、45米、50米……

    一个个距离用白石膏粉标定,每个整数距离上还画了个小圈,伙计们开始进行投掷训练。

    “东家,不就是比谁扔的远吗。”李海牛道。

    “最好是又远又准。”

    结果李海牛上来一下子,就扔出了90米外,姚梵惊呆了。

    “这个有点像飞蝗石,但又不全像。马背上出手飞石是要砸人面门,砸晕了生擒,讲究的是出手暗!准!狠!

    东家你这却只要扔远,我看就是砸中了脑袋,也未必能砸晕,再说扔的越远,越容易被躲开。”李海牛在姚梵的喝彩中冷静地分析。

    “海牛,将来对阵,你手里要是拿个飞雷,扔出去能炸开,这当然是扔的越远越好。”姚梵也不隐瞒。

    “东家,你是说……”李海牛看着姚梵的眼睛,恍然大悟。

    “我倒是听说过,僧格林沁被法国人和英国人在八里桥打得一败涂地,那法国人就有一种掷弹兵,揣了掌中雷,上来一扔,玉石皆焚,骑兵纷纷披靡,受惊不能作战。东家将来莫不是要给俺们都带上那洋人的掌中雷?”李海牛果然不愧是打过仗的,即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

    “正是如此,此物是我姚家发明,也不需点火,只要一拉环扣,就能冒烟,大概五秒钟就能炸响,所以要赶紧扔出去,还要扔的又远又准。”

    “东家!你放心!俺一定把大伙都练出手劲和准头。”

    “你要注意方式方法,我教的动作是最省力、最标准的,练起来最容易上手,学的快。”

    “东家您教的姿势我记得,您放心,交给我了。”李海牛很自信。

    接着姚梵看了乡勇团的投掷,除了三个人因为姿势不正确没扔到30米,其余哪怕姿势很烂,也都扔的极远,竟然有超过半数都扔出了50米外。

    “到底是从小干活出生的劳动人民啊,只要他们吃饱喝足,手上力气就是不一样,明明姿势都乱七八糟的,硬是个个都能扔出老远。”姚梵感慨。

    一直到傍晚,在姚家庄吃过晚饭后,姚梵带着手下几个大伙计刚回城里,贺万年就派人来请。

    姚梵只得赶过去,才知道原来是有客人到了。

    当姚梵在遇春商号的后堂见到这两个人时,忍不住乐了。

    “真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我正要找你们,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姚梵一边听贺万年介绍,一边笑眯眯地想着。

    来的这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明显是外国人,虽然头发漆黑,但五官长相完全无法蒙人。

    “这位是?”姚梵看向贺万年。

    “这是美利士先生,是德国美利士洋行的大班,他听说咱们遇春商号来了新货,特意从上海赶来看货,结果看完后不肯走,一定要见姚东家您。”贺万年上来,低声附耳道。

    “古登阿本!”姚梵开口就是一句德语‘晚上好’。

    此言一出,那洋人愣住了,发了两秒钟的呆后,立刻大喜过望,跳起来对姚梵微微鞠躬,礼貌的一低头。

    “姚先生,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德语,能够在清国这样一个遥远的地方,听见如此亲切的问候,实在是最令人愉快的事情。”美利士激动地用德语说道。

    他想看看姚梵是不是只会一句打招呼的话,不过即使姚梵只会一句,也足以令他感到欣喜,他觉得这证明此人对德国人有好感。这年头,清国懂外语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即使有幸找到一个,也是只懂英语罢了。

    谁知姚梵在大学里自考过德语,又曾经在钢铁集团上班期间,与来中国安装设备的德国工程师交流过半年多的工作业务,日常对话自然毫无问题。

    姚梵张口就来,用略微生硬而带点南德巴登腔的德语说道:“能够见到不远万里前来中国的德国朋友,是我最近少有的快乐。欢迎你,我的朋友,请坐。”

    这下美利士满意了,简直是非常满意!

    “这是个有教养的中国人!更重要的是,这是个有着惊人语言天赋,德语熟练的中国人!我敢打赌,只要我告诉其他在华德国商人,他们会非常乐意和他成为生意伙伴。上帝啊!他是我打开中国大门的金钥匙!”

    美利士的心中喜悦极了,似乎已经忘了他之前在台湾投资的惨败。

    詹姆士美利士来自汉堡,从事对华输入鸦片和棉毛纺织品的贸易,并从中国采购樟脑销往西方。可是眼看洋行蜂拥而至中国,鸦片与纺织品的竞争都日趋白热化,于是他开始考虑投资垦殖业,但很快就因为投资台湾宜兰的垦殖生意失败,美利士洋行也因此负债倒闭,他本人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去上海,给怡和洋行做买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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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染料的利润

    【78】染料的利润

    “姚先生,当我在上海见到贵商号卖出的印花布后,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那颜色;那图样;那手感,无一不打动我,这样美丽的棉布,我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没见过。那时候我就想,我要去见这个布匹的生产厂商,我要帮他把这种美丽迷人的棉布卖到全世界去。”美利士坐回椅子,观察着姚梵的脸说。

    “美利士先生,我想我的生意伙伴贺先生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目前印花棉布暂时脱销断货了。”姚梵道。

    “啊……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供应?或者,你可以告诉我这家纺织厂在哪里,我可以自己去联系!当然,我会给你们丰厚的补偿!”美利士只允许自己遗憾了一秒钟,立刻开口问道。

    美利士现在真的没工夫遗憾,

    他很着急,

    非常着急。

    他可是借了高利贷才赶来青岛的,而他借贷的抵押品,则是眼下他担任买办的怡和洋行新到港的一船原色棉布,如果这趟空手而回,光是利息,就能让怡和把他给生吃活剥了。

    美利士之所以甘冒这样大的风险,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没人知道这种印花棉布的采购地。

    之所以美利士产生这样的误会,也是因为姚梵之前运来的的印花棉布太少,而第一个见到这些奇货的义生洋行吴壑平吴掌柜也是独具眼光,一口吃下了全部。美利士就是在上海义生洋行的店铺了见到这些印花布的。

    他当时就坚决的认为,这种布料将是他东山再起的机会,甚至是唯一机会!于是美利士在花了不少钱买通义生洋行的伙计后,从内线打听到,这种奇货来自青岛一家叫做早帆商号的洋行,据说这家商号刚刚成立,没什么名气,很少有人知道。

    这也难怪,早帆商号的上海分号也才刚刚开门营业不久,一般人都以为,那是专门卖火柴和肥皂的洋货店。而且更巧的是,最近商号刚把牌子摘下来,换上了遇春商号的牌匾。试想,一家才营业不到一个月的洋货店,有几个人能记住名字?

    结果它还又立刻改名了!

    这更加是让人记不住它原来的名字了。

    姚梵断然回绝美利士:“厂址我当然不能告诉您,即使我告诉您,您也拿不到货,因为这家厂商的货物是由我遇春商号独家销售的。至于什么时候到货,我估计要两个月后,您有需要的话,可以先付定金。”

    美利士傻了眼,两个月后!就算是一个月自己也拖不起啊!自己抵押借来的一万两银子高利贷每月要偿还五分的利息,那可是500两银子,80多镑啊!自己在怡和洋行一个月的薪水也才不过5镑罢了!

    况且自己私自抵押洋行货物的行为,很可能一个月后就会被查出来,到时候,怕是再也没洋行愿意招聘自己这样有前科劣迹的职员了。

    看见美利士坐在那里呆若木鸡,姚梵也纳闷了,这个汉斯怎么看起来脑子不太好啊,一咋一楞的,像个急惊风。

    “美利士先生,你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姚梵问。

    被姚梵这句问候感动的美利士,心念一动,觉得姚梵是个富有同情心的绅士,连忙道:“姚先生,让我来告诉你我的不幸遭遇。”

    于是美利士为了博取同情,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来华经商后的起起伏伏告诉姚梵,凭着经验,美利士知道,中国人往往对外国人有种莫名的礼遇。

    “为了重新把美利士洋行建立起来,我这次冒了极大的风险,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那就是铤而走险。姚先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支撑下去,直到你的货物到港。

    如果有可能,您是否可以帮我筹集一部分那种印花布,只要一小部分就行,我想您的商号里,一定有些用于零售的存货吧?”

    姚梵闲着没事,只当是练口语,听着美利士说完他血本无归投资宜兰垦殖场的惨痛遭遇。

    “您的遭遇令人同情,世界上任何一个文明的绅士,都不能看着另一位绅士遭受这样的不幸!可遗憾的是,我真的没有这种印花布存货了。”

    看见美利士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姚梵话音一转:“美利士先生,虽然我没有印花布,但不代表我没有其他商品,我相信,这些商品每一种都能够帮助你摆脱困境。”

    于是姚梵开始兜售自己这次带来的染料来,在姚梵看来,既然这位是德国人,那让他来代理合成染料出口,一定是再合适不过了。”

    “您是说,你有合成染料?大批的廉价合成染料?是您之前出售的那些印花棉布生产使用的合成染料?”美利士眼睛睁得滚圆。

    “是的,只要有了染料,任何一家印染厂都能生产那种漂亮的布匹。你只要把这些染料卖到欧洲,就能东山再起。”说着,姚梵让贺万年从铺子后面取出自己带来的几种染料的色板,给美利士看

    “美极了!美极了!”美利士对着蜡烛,眼睛贴着色板,反复多角度的细看。

    他咽了口唾沫道:“姚先生,这些染料多少钱?”

    姚梵道:“按照我这些高性能染料一般的用量来说,两克就能印染一米的布料。按照洋布一匹40码、37米来算,一公斤染料可以染13匹有余,而且洋布布幅窄,只有70公分,我的布料一般是按照一米布幅计算的,也就是说,实际能够印染18到19匹。

    目前印度原色棉布的到港价格是每匹2.6两,加上税,将近要2.8两。眼下市面上的国产染色棉布价格是一匹4两五,不但颜色单调,也不耐洗。

    一旦用了我的染料,布匹将从此拥有缤纷靓丽的色彩,而且经得起上百次水洗而不褪色!

    这样的色布,美利士先生,你觉得应该卖什么价?”

    “您可以叫我詹姆士,姚先生。我有把握,那些染着前所未有的颜色的布匹,可以翻倍的卖到每匹10两以上!如果布匹本身质地能够像您卖给义生洋行的那种一样,我是说也那么细滑、柔软、布面没有结点,并且能在布上印制特殊的图案,每匹至少卖15两!”

    “好吧,我就叫你詹姆士,你以后可以叫我弗兰克。

    詹姆士,之前的布匹是我的海外工厂生产的,工艺保密,产量也有限,你就别惦记了。

    你很明白,一匹布在印染后的利润,会增加8两。我们都知道,这年头染坊工人的劳动并不值钱,这其中扣去零售需要留出的利润,染料的成本占了一半以上,大约4两。

    所以,按照一公斤染料能染18匹布计算,供货价格应该是72两,但我只卖50两一公斤。仅仅7成!”

    美利士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伸出手来,对姚梵大声道:“成交了!弗兰克!感谢上帝让我遇见你这样仁慈的绅士!只要你的染料质量够好!我詹姆士美利士愿意包销!”

    姚梵心说“你丫癞蛤蟆打哈欠,嘴张的倒挺大,你个穷逼!手里特么统共才一万两银子,就那还是违法挪用公款搞来的,还包销……包你个魂啊……”

    于是姚梵也站起身,但却没有伸手与美利士握手,只是面无表情的质疑:“可是我又该如何相信,你有能力包销我的染料呢?”

    姚梵一米八五的身高,比这个年代德国男性一米六五的平均身高还要高出20公分,俯视之下,威严十足。

    美利士摊着手,急切的解释道:“弗兰克!我先从你这里采购一万两银子的染料,我向你保证,一个月!是的!只要一个月!如果你的染料像你说的那样好,我就能把它们全卖光!当然,我相信你绝不会骗我,这些染料一定是上好的!”美利士把希望全寄托在姚梵的染料上了,这也是他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是上好的,但你还是没有解答我的问题。”姚梵道。

    “弗兰克,你不要小看我们的德国商人的人脉。”美利士信誓旦旦地道。

    姚梵微笑道:“我本打算将染料生意托付一家大规模的洋行,比如说——怡和,你知道,他们的网络非常健全,势力也很大,有能力迅速把货铺开。”

    “上帝啊!弗兰克,幸亏你先遇见我,才没有上当!如果你真的把染料生意交给怡和,那就大错特错了!”

    “为什么?”

    詹姆士美利士恨恨地侃侃而谈道:“我就是怡和出来的,我可以告诉你,渣甸家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他们和一切可以联合的地痞恶棍一起,把贩卖鸦片的分行开遍了清国的内陆城市。

    相信我,弗兰克,世界上没有什么生意比鸦片贸易更加黑暗,渣甸家族所有人的灵魂都是肮脏的。一旦发现一个赚钱的机会,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垄断独吞,任何拦在他们面前的人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我没有看错,弗兰克你的商号也才刚刚起步,你斗不过他们的!

    况且,几乎没有什么生意比鸦片的利润更大,怡和即使涉足了染料生意,我也不认为他们会真的放在心上。而一旦他们放在心上了,弗兰克,你又该为自己发愁了。”

    “詹姆士,你知道吗,我喜欢你的坦诚和睿智,我有个预感,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姚梵笑着伸出手来与美利士握手。

    尽管他并不完全相信美利士的话,一个人山穷水尽之下,又关乎切身利益,天知道有几分真话。

    “哦!弗兰克!这是我的荣幸!”美利士大喜,紧握住姚梵伸过来的手。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小忙。”姚梵提出要求。

    “请尽管说!如果能够帮得上你,这是我最大的荣幸!”

    “有这样一个德国人,他的名字叫卡尔-马克思,你听说过没有?”姚梵把手松开道。

第79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79】背靠大树好乘凉

    “你是说那个被德意志帝国皇帝威廉一世陛下和宰相俾斯麦阁下称为普鲁士的叛徒的马克思?如果你指的是他,那么从加利福尼亚到莫斯科,无论贵族还是贫民,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美利士这话回答的非常巧妙,没有任何政治倾向,又能够从两个方面去理解。他打定主意,不管姚梵对马克思的态度如何,自己只管附和就是了。

    姚梵笑了笑:“现在他应该在伦敦,我记得伦敦警察厅称他为‘臭名昭著的、不忠于自己的国王和国家的煽动家’,秘密警察每天都监视着他的住所。

    如果他不在伦敦,那么有可能是他的健康再次恶化了,去了捷克的卡尔斯巴德山区喝矿泉水疗养。那你只管联系他的家人就是了。”

    “我亲爱的弗兰克,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我希望购买他作品的亚洲版权!

    詹姆士,你帮我找到他并告诉他,我无比仰慕他的作品,我愿意出1000镑来购买他作品的亚洲版权。你和他联系上后就把我的定金款子100镑转交给他。”

    “1000镑?天哪!我听说那位教授先生是个穷光蛋,他如果知道您的慷慨,一定会乐晕过去!”

    美利士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

    寻常的版税收入,即使是最有名气的小说家,一本不过一两百镑,那已经是令人咂舌的收入了。至于学术作品,由于印制的量少,版税没几个大子,能拿十几镑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学术作品了。

    姚梵看出美利士的猜测,笑道:“随着社会进步,识字的人、看书的人会越来越多,出版业将是一门逐渐兴旺的生意。”

    最后,姚梵坚决地道:“总之,詹姆士!帮我联系上马克思!”

    美利士听姚梵命令的口吻,知道自己要想将来包销姚梵的染料,就必须在寻找马克思的工作上拿出成效来。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弗兰克,我保证。”

    于是姚梵答应第二天一早就给美利士调货。

    次日天刚蒙蒙亮,从姚家庄运来了八个铁皮桶,每个都装了50公斤染料。

    “这里是价值两万两银子的400公斤染料,一半是你的货款,一半是我的诚意,那一半先佘给你卖,你卖了之后再付给我全款!”姚梵握着美利士的手诚恳地说道。

    “弗兰克!我发誓我会把这门生意做到全世界!我保证!你在清国的秘密染料厂一定能发财!”美利士昨晚被姚梵忽悠,以为姚梵真的在清国内陆秘密的开了一家染料厂。

    美利士很相信姚梵的话,毕竟这些染料他从未在欧洲或者任何市面上见过。他觉得,像姚梵这样的地头蛇,搞定当地官僚后开个染料厂,应该不是难事。尽管清国禁止任何私人设厂,可大清国的辫子官员们是这样的贪婪和愚蠢,姚梵看上去又是个地道的中国人,美利士想不出这其中有什么难度。

    不久后,在美利士寄回国内给家人的信中吹嘘道:“……我以前走了不少弯路,几乎要把自己的前途葬送……做生意还是要和真正的大人物接上线!姚梵,弗兰克-姚,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强势的地头蛇,他是个文明的绅士,受过西方教育,巴登口音的德语非常流利,我猜他的德语教师是个奥地利人……他在青岛口这个小地方,几乎可以一手遮天。我听说他拥有自己的庄园,甚至得到了组建一支小规模个人武装的许可。尽管清国政府不允许私人经营现代工厂,但很显然,他已经秘密的建了一个染料厂,我甚至怀疑,他还有一个技术和设备一流的纺织厂,只是产能很低……”

    美利士心急火燎的在码头上花了40个铜钱雇了力子,将八个铁皮桶搬上一条叫大福号的木质帆船。

    姚梵在码头告别美利士以及他的小伙伴后,回城路上,贺万年赞叹道:“姚兄真是大才,德国话说的这般利索,教那个美利士带来的翻译一句都插不上。”

    姚梵笑道:“那个翻译只会英语,和一个德国人通过一个英语翻译交流,实在是太别扭了。”

    “姚兄,那今后咱们的染料,真的全交给美利士包销?你不是说他的那个美利士洋行是个银样蜡枪头的皮包公司吗?”贺万年问。

    “美利士是个上佳人选,这个人有企业家的开拓精神,敢冒险!敢赌!又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坎坷!这样的人缺少的就是一个机会。我们要是能把他扶起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牢牢的站在我们这边。如今他手里有了垄断的货源,还怕他开拓不出市场来吗。”

    贺万年不解,问道:“姚兄家族在海外,为何还要开拓海外市场?”

    “海外市场有我一个堂兄在做,可家里并没有规定,他做了我便不能做。”

    “哦。”贺万年一听这牵扯到姚家内部的派系斗争,立刻识趣的不再多言,换个话题道:“姚兄,孙茂文昨天差人过来,说要您去趟衙门。我问了相熟的管事,才知道原来是想要您的乡勇帮着他下乡收秋捐。”

    “八月一共才飘了两场毛毛雨,这如今地里的谷物全都是空壳灌不上浆,他收个鸟去?”

    “唉,姚兄有所不知,这一到快秋收的时候,上面发下的滚单就跟雪片似的,咱们胶州虽然不大,可下面也有着十多个庄子村落,这八月的秋捐,少说也得收个三四千两。”

    “他孙茂文叫我帮他收秋捐,你说这是何意?”姚梵请教贺万年。

    “这些杂税摊派不比田税,收起来没个定数,若是丰年吧,倒也是桩肥差。一般来说,只要下边税吏问孙茂文讨个定数,接下来能收多少全看自己本事。可如今这旱情,能不能把帐抹平都成问题,哪里还能有的赚,我看一定没人愿意揽下这个活计。”

    “嫩他娘!没人干就交给我么?叫我的乡勇下乡收滚单,我又对本地的士绅不熟悉,这贸然下去,还不得打得鸡飞狗跳?”

    “所以孙茂文才请姚兄去衙门里商量嘛。姚兄别担心,我陪你去就是。我估摸着,孙茂文他总要拿个章程出来的。再者说了,姚兄你要知道,这秋捐之后是个升官的时候,一个官儿有没有能耐,就看着这个秋捐呢。若是收不上来,丢了顶子都不稀奇。若是收的多,自然也就有了孝敬上官的本钱,就算捞不着升迁,能平平安安的把官做下去也是好的。”

    “既然到处都是大旱,连今年钱粮我看都难保,到时候官儿们都收不上来捐派怎么办?”

    “那样的话,上面的官府自然会开赈捐,只要捐钱,就给发个虚衔的官身,这个也是好生意,中间抽头的人是个肥缺。”

    “皇帝今年会不会免了山东钱粮?”

    “姚兄说的好笑,皇上就是免了灾区钱粮又如何?官府的捐派和地主的地租,难道便不要交了吗?

    姚兄只管等着,今年这般的旱情,等到入了冬,就咱们莱州府也一定是要饿死个万儿八千的。若是姚兄有看中的地皮,可以先告诉地牙子,到时候趁机拿地,入手的价钱不用说一定是极低的。

    为兄我已经看中了一片整齐的水浇地,整整16倾连在一起,就在胶西龙泉河边上,端得是漂亮!等时候到了,我便托牙子去说。”

    贺万年这两个月暴富分了银子之后,立刻就想着要购些上好田地。土地兼并,永远是中国财主的天性。

    “老贺,你说我要是揽下收捐的活,能不能把郭家搞个鸡飞狗跳?”

    “哎呦喂!我的爷!您可千万别这么干!”被姚梵这么一说,贺万年吓得脸都绿了。

    “那郭继修上次吃你一顿打,听说被人抬回去后气若游丝,差点闹出人命,现在虽说活了,可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可是禁不起您再去折腾了。再说了,那郭家庄是在即墨县地界上,咱们胶州收捐派,手伸不过去啊。”

    “……”

    ……………………

    要说郭继修实在是有够倒霉,被姚梵打得腿断臂折,一直卧床不起,连他最喜欢的地窖虐打都无法正常进行。

    郭继修被抬回庄子后,在床上发烧昏迷、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的折腾了十好几天,好不容易等到缓过这个鬼门关,清醒过来后,按照医嘱却一点也不能下床动弹,按照这年头的医疗水平,他至少需要卧床半年。

    郭继修当然恨!恨不能生吃姚梵的肉!

    等他醒来发现,家里虽然报了官,可是姚梵那里居然特么也报了官!

    胶州那州判、狗官孙茂文也不知道通了什么路子,居然教莱州府和登莱青道两个衙门都发下了海捕公文,说是要缉拿一伙拦路抢劫的带刀歹徒,描述直指郭家的武装家丁、私盐贩子。

    郭家贩私盐,因此家丁猖狂,平常敢公然带刀保护,平时即墨县有县令赵署年罩着,自然无事,但无论如何,这都是犯忌讳的私藏武器之罪。

第80章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80】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郭继修苏醒之前,郭家二老爷郭为昌前后往即墨县使了两次银子,前后一千两下去。即墨县令赵署年虽然名义上算是郭家大老爷郭为忠的学生,可是却叫苦,说是报案太晚,如今已经成了扯皮之局,需要上面的州府来判案。于是郭家又去上面莱州府使了一千两银子,结果却像打水漂一样,没起到作用。莱州府那里只推说,要等郭继修醒来后亲自问话。

    等郭继修醒过来,听了他家二老爷的所作所为,顿时气得半死,差点又晕过去。他心里清楚,姚梵的恶人先告状,已经把这件事搅成了僵局。郭家贩私盐树大招风,平素傲慢又不大孝敬本地官员,因此人缘极差,各级官员如今只盼着郭家继续往里面砸银子,和姚梵形成银子对耗的局面,哪里肯只收一千两就办事。何况孙茂文收了姚梵一万两后,很规矩的拿出其中一半打点了上级,因此大家都不吭声,等着看好戏。

    郭继修命令家里拿出五千两送去莱州府府台衙门,给莱州府台陈文盛。

    陈文盛收了这五千两,觉得是时候该过问一下了,也叫姚梵这边掏点银子,好好出点血,这才公平。

    谁知还没等他传姚梵来问话,却收了一封信,这信居然是丁体常丁大公子亲笔所写,开头两句只说去年陪老爷子下去按例坐查各府,在莱州府和陈文盛一见后,相聚甚欢云云,后面则是直截了当的要陈文盛关照自己的好友姚梵。

    看完信后,陈文盛当时吓出一身冷汗,立刻把传唤姚梵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对郭家推说,此事正在调查中,回去候着等消息吧。

    第二天,陈文盛又接到一份信,却是上面登莱青道道台衙门发来的,原来是呼震的意思传到了道台衙门,道台一听说姚梵是老丁罩着的,又打通了呼震的门路,哪里还敢过问姚梵和郭家的破事,又生怕下面莱州府的陈文盛犯傻,最后要他道台衙门擦屁股,赶紧来了通知,意思是说呼震呼大人和姚梵关系不错,济南府的快信都送到我书案上了,你看着办吧。

    这么一来,陈文盛更是不管此事了,干脆对衙门里吩咐说“郭家要来送钱,只管收着,除此之外,什么都别理他!”

    “只当是收郭家这些年欠我的孝敬。”陈文盛想。

    …………………………

    姚梵坐在孙茂文的后衙,一边喝茶一边说道:“不就是三千三百两的滚单么,往下面各个大户摊派就是了,往年不也是这么干的吗?”

    贺万年帮腔道:“即墨五大家在胶州的土地最多,少说也能摊掉一半,剩下一半,想来只要催的紧些,还是能收上来的。”

    孙茂文面前的茶碗一动没动,他犯愁道:“你两个只看到滚单能收上来,可钱粮怎么办?这可是正经皇差,既然今年到现在都没说免,那就是抄家卖口,也要收上来才行。”

    姚梵低着头,一想到税吏官差墮突乡里、叫嚣祸民的场景,一想到一个个农民的房屋将要被砸开门,余粮被抢走的景象,一想到将要卖儿卖女换口粮的贫农甚至中农们,很希望说一句“我全包了。”可他并不是幼稚的傻瓜,这么干对他有百弊而无一利。

    贺万年皱眉道:“先收了再说,第一趟下去,有多少收多少,不需用强。第二趟下去除官差外,还要韦大人多多带兵,一家家抄过来。”

    孙茂文叹气道:“姚兄刚刚把乡勇团操办起来,就遇上这样的灾年,唉,实在不是兄弟我不分润你啊。”

    姚梵心说“你孙茂文特么的疯了吗?老子还要你分润?你特么前前后后拿了老子多少孝敬了?还好意思说分润!”

    姚梵假意干咳一声,说:“既然是皇家的事,我姚某人自然义不容辞。不管是钱粮还是滚单,都由我来收吧,既然丁军门器重我,教我受命成立了乡勇团,也总要为皇家出上一把力,才能略表我报效之心啊。”

    孙茂文见姚梵肯接这个差事,当即大喜,满口的称赞姚梵识大体。

    出了衙门,贺万年问姚梵:“你当真能收上来?姚兄,这个差事连韦国福这样的刀把子都不接,你想这该有多麻烦。我可不哄你,照着今年的庄稼长势,这差事是稳赔的!除非……除非你狠下心来……”

    姚梵笑道:“我自有主意,贺兄别担心。”

    贺万年摇摇头,不明白姚梵哪里来的信心。

    姚梵想着,自己现在正好有空,等收完捐派,差不多九十月份的光景,就可以送机器去济南安装了。如果自己现在送机器去济南,丁宝桢见海外运来的机器这么快就到,不免令人生疑。

    ……………………

    姚家庄操场上,乡勇团的一百名伙计们队列整齐,胸前交叉挎着干粮袋和铝合金水壶,脚上穿着绿色解放鞋,一身的蓝色涤棉工作服。

    姚梵高声的讲解着收捐派的详细事宜:“伙计们!你们可都听清了!回头下了村,说话要和气!不打人,不骂人!不许看不起穷人。”

    刘进宝问:“东家,俺们就带棍子去吗?要不,咱还是去衙门里借几把刀呗?”

    “借刀干什么?又不是叫你们下去抢劫!”姚梵斥道。

    “都记住,咱们都是庄稼人出生,哪怕是我这个东家,祖宗上也是种地的农民!你们可不许瞧不起农民!对方再怎么穷,你们也不许欺负人。”姚梵警告道。

    “看东家说的,俺们咋会瞧不起种地的呢。虽说大家伙当了东家的伙计,每个月有银子拿,可都没忘本啊!大伙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李海牛道。

    伙计们纷纷应和,表示绝不可能看不起种地的。

    “是,东家您放心,咱们一定好好说话,绝不硬来。不过,东家您这样的慈眉善目好说话,这钱粮未必收的齐啊。”贺世成担忧道。

    “收不齐是我的事,你们别操心这个,你们只要操心我姚梵的名声就行了,凡事要顾着我姚梵的脸面,不要丢我的人!记着我说的话,人家要是不给你,就不许硬拿!就算是一个红薯,也都不许硬拿人家的!”

    “是!”伙计们纷纷应道。

    “下去以后,要把咱们的身份和农民讲清楚,不要怕麻烦!不要偷懒!见人就要说!要让他们知道,咱们是胶州本地的乡勇,不是皇上的兵丁,咱们是姚家庄的人,不是绿营!”

    “是!”

    “我公布三大纪律,谁要是违反,自己滚蛋,从此不许留在我姚家庄!”姚梵道。

    一听姚梵这么说,伙计们都赶紧竖起耳朵,紧张的望着前面站着的姚梵。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第三,一切收上的钱粮要归公!”

    姚梵见大家听得仔细,解释道:“下去之后,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叫你帮老百姓挑水就去挑水,叫你去扫院子就去扫院子,叫你去砍柴就去砍柴!谁要废话和磨洋工,都是偷奸耍滑的孬种,立刻给我滚吧!”

    “群众就是老百姓,就是农民,谁要是偷鸡摸狗,顺了群众一个瓜儿一个果儿,不管拿的是多不值钱的玩意儿,这人也都是下贱的贼!只要发现这种贼货色!也立刻给我滚出姚家庄!”

    “第三,老百姓交给你的钱粮,一分一毫都不许贪墨!谁要是私藏!就是天诛地灭的狗杂种!大家互相监督,互相举报,发现了就给我把这个贼人撵出姚家庄!”

    “都听明白了吗!”姚梵厉声喝道。

    “听明白了!”伙计们各个大声应答。

    “东家你放心!俺们一定记住这三条!”李君大声道。

    姚梵道:“各个排长,要监督自己队里的队员!每个队员,要监督自己的排长和其他队员!”

    李海牛板着脸威严地道:“东家你放心吧!谁要是手脚不干净,俺把他爪子剁下来喂狗!咱们这里都是有月钱的伙计,最少也是一个月二两的,有些还是一个月十两的大伙计,加上乡勇一个月二两的补贴,最少也是一个月4两银子!吃喝不愁!谁要是还瞎了眼,败坏东家的名声,那就是活活打死也不亏!”

    此言一出,众伙计纷纷激动地附和道:“东家你放心,偷瓜顺枣的事俺们不干。”

    姚梵点头道:“这三条是铁的纪律,我也不怕你们哪个犯了,反正抓住这样的下贱坯子,就立刻给我滚蛋,到时候别废话。”

    “接下来我说一下八项注意。

    一是说话和气,二是买卖公平,三是借东西要还,四是弄坏东西要赔,五是不打人骂人,六是不损坏庄稼,七是不调戏妇女,八是不虐待俘虏……不不不,八是不虐待牲口。”姚梵说着说着说走了嘴,赶紧纠正过来。

    “为了帮大家记住,我编了个歌,大家学着唱一下!咱们这次下村子,一路上就学这首歌。”姚梵借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曲,稍作改变,方便乡勇们记忆。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行进起来,在城门口和孙茂文派出的两个税吏汇合之后,向附近村子进发,一路上不断学唱着这首新歌。

第81章 祭路神

    【81】祭路神

    乡勇们很快学会姚梵新编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唱着歌儿经过一个路口。此时却见贺世成与他排里几名伙计停了下来,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三个泥捏的玩意儿,姚梵看着那像是猪头、鸡、鱼。

    “世成,你这是干啥?”姚梵问道。

    见这三样东西被摆上道口,顿时乡勇们都围过来了,各自双手合十拜了拜。

    “东家,我叫他们事先捏个猪头、公鸡、鲤鱼,咱们今后出门祭个路神,求一路顺利、人马平安啊。”贺世成兴高采烈地道。

    姚梵心里却很反感这样的迷信活动,可偏偏这样的迷信活动很有市场,他听周第四说有伙计把积攒了两个月的银子拿去庙里捐了平安符;也有乞丐出身的伙计干脆还给姚梵捐了长生牌,拿回姚家庄自己住的板房供着;甚至有五个伙计凑钱替姚梵在庙里点了盏长明平安灯,那一豆般的小油灯虽然点起来不大耗油,可庙里供一个月也要九两银子!听说他们还打算多拉些伙计,凑钱一直供下去。

    之前姚梵心里感动,却也没太在意,觉得这些迷信活动随着文明的进步,将来回头来看,不过是一笑了之的小事罢了。

    可当他亲眼看见伙计们一个个参拜路神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悚然,士兵参加迷信活动,潜在的危害有多大,姚梵完全可以想象。万一将来队伍里出现一个如杨秀清、韦昌辉那样自称天父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神灵附了身的宗教领袖,后果不堪设想。

    “贺世成,你事先不请示不汇报,私自捏泥三牲祭拜路神,我罚你这个月二两的练勇银子。”姚梵黑着脸道。

    姚梵本欲上前一脚踹烂那泥捏的三牲,可一想这样太打击贺世成他们排的积极性,只得作罢。

    贺世成浑没想到自己哪里惹恼了姚梵,顿时傻了眼,但他却也不生气,只是赶紧对姚梵频频道歉,老老实实带着排里乡勇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你好好想想你烦了什么错!回头我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姚梵斥道。

    周第四在一旁心里想:“东家果然是不喜欢伙计自作主张!我一直觉得东家不信什么神仙。果然我没看错呢!世成这次真是没眼力见的。”

    李海牛看在眼里,心里喜道:“不管啥样的祭祀,都是跟神仙求办事,要拜也该东家带头操办,你贺世成是哪根葱?怎么能轮到你代表咱们跟神仙说话,真是没大没小!不知规矩!这样下去还了得?活该挨罚!”

    一路走着,姚梵问随行的税吏:“这泥湾子村怎么还没到?眼见着大路都走没了。”

    这税吏姓张,是衙门里的税课司使,赶紧道:“姚爷,顺着这条细毛道再走一炷香,转过前边山脚,就是泥湾子村。要说姚爷您这样的金贵之躯,干啥还跟着来呢,这一路走来,没得白受了许多罪。就是要来,也该骑个马才是。”

    “你们都走的,我怎么走不得?你说说,泥湾子村有多少钱粮要收?”

    “回姚爷的话,衙门里吩咐,这次的钱粮可以先拖到下月里,只是这次上面的秋捐催得紧,一定要赶紧收上来,按往常老例,泥湾子村二百口人,需收各项田捐、人税、畜税、河税、等等二百一十六两,若是平常年景,收个三百四五十两也是有的,可如今天旱无雨,庄户里都没了收成,怕是不好办。”张税吏道。

    “往年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们怎么收的?”姚梵问。

    “回姚爷的话,就拿这泥湾子村来说,村中有个大户姓翟,有地一百多亩,咱可以先找他家来收,把他翟家的捐派收了,再叫上翟家老爷,一起去下面各个穷鬼那里要钱。有翟家这样知根知底的在,那些穷鬼不敢不给。这样一来帮咱们收了捐税,二来也帮翟家敲打了下面的佃户,顺手收了那些欠他家的租子。如此便你好我好大家好,下次过来收钱粮,翟家交得也爽快,交完之后,依旧是帮咱们催讨下面的各个小户。”张税吏道

    “如此说来,要把捐派和钱粮都收上来,主要是靠着这翟家?”

    “姚爷聪明,一听就明白。不过像是今年这样的年景,一多半还是要仰仗您的练勇。我看姚爷的练勇唱的好歌,真是风纪严明、秋毫无犯,既然这般听话服管,想必是能治住那起子抗税的刁民,到时候碰上交不出租子的刁民,还请姚爷按律罚他们吃顿讨债棍。”

    “既然他们交不出,何必再打?”

    “没打自然交不出,打过叫他们长了记性,留下一段筹钱的时日,这起子刁民自然会去设法筹钱的。”

    “交不出自然没钱,却又那里去筹措?”

    “这个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家里有地的可以卖地,若有闺女、儿子,便可以卖给人牙子,如此倒也能省下一份嚼吃。若是闺女长得俊,儿子生的伶俐,说不定还能发个小财,交完税还能落下几两银子呢。实在不行,老婆要是年轻、长的还凑合,也能卖的。不过这卖老婆终归有些吃亏,如今娶个黄花闺女的价钱,总要比卖老婆来的贵。不过这些穷鬼也不在乎娶什么黄花闺女,将来换个便宜的妈子,若是好生养的,未必不是赚。”张税吏侃侃而谈。

    听了张税吏的话,姚梵几乎要失去冷静,想要此刻就揭竿而起。

    “我的华夏母亲!你已经衰弱的无法依靠自身力量苏醒了吗?这样的酷厉暴政,你是如何忍受了三百年的?

    天下若真有神明,怎能让一个丑陋的寄生虫捆住你的身躯,吮吸你的乳汁三百年!怎能让这些丑陋的猪尾怪物趴在你身上!继续把你蹂躏榨干!怎能让这群贪腐残酷之徒手持皮鞭和枷锁!奴役你的孩子们!

    难道满清奴隶主入关,将中国人口从接近八千万杀到顺治年间一千多万,就把华夏各族儿女的骨头打断了吗?我不信。

    难道在满清后继的奴隶主皇帝一次次的平叛大屠杀中,死了一亿各族华夏同胞后,剩下的全是奴才了吗?我不信。

    天下无神仙!造反不靠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要把我的同胞们从奴隶主的皮鞭下解放出来,为此哪怕彻底砸碎这三百年旧山河,也在所不惜!”

    “今天没有人会挨打!”姚梵说的非常坚决,顿了顿后继续道:“因为今天,遇春农业信用社成立了,凡是符合条件的农民,皆可用大致等值的财产,向农会抵押借贷,用于交税,还款期限从三年到五年不等。”

    张税吏闻言,嘴都合不拢了,黑洞洞仿佛刚刚连壳生吞了一个鸭蛋。

    “姚爷,您可想好了,这些穷鬼都是年年欠,欠年年的东西,他们的债只会越欠越多,哪还有还上的一日?您要是借给他们钱,那可就得三天两头的上门催债了啊!

    若是本地翟家肯借给他们钱粮,那一定是因为他们还有些可以图的地方,或田地、或牲口、或子女,而且就近看着,也不怕他们跑了。若是连翟家都不肯借给他们钱粮,姚爷您可千万别做这亏本买卖!”

    张税吏真心不希望姚梵吃个大亏,这位姚爷出手阔绰,待人和气,在青岛口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就说刚才出发前吧,自己只是称赞了一下他的乡勇团穿的绿色胶底鞋稀奇,他就立刻答应,白送自己和另一名随行会办的税吏一人一双。还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他,能帮上忙一定帮。

    这位姚爷果然是像最近江湖风传的那般毫无架子,没有半分倨傲,这叫啥来着?对了,就是俺们山东人常说的那个——“仁义!”就是说书的讲的那个啥及时雨宋公明,估计也不如这位姚爷仗义疏财,待人亲和。

    这位姚爷这样仁义,张税吏当然不希望他吃亏,因此苦苦良言相劝。

    姚梵听了这些“良言”,并不言语。

    众人进了泥湾子村,翟家老爷闻讯迎出来,接了姚梵等人进了家里院子。

    姚梵看这翟家实在寒酸,只是前后两个泥墙大院,里面盖着两进的瓦房罢了,前堂布局逼仄小气,墙上石灰剥落,还露着黄褐色泥灰,一张方桌后面贴了个财神爷的年画,两边两张椅子。

    姚梵没管别人,上来当仁不让的坐了一把椅子,张税吏站在边上,于是翟家赶紧又拿出两把椅子来。张税吏和翟家老爷分边坐下后,便显得屋里有些挤。

    这翟老爷略略寒暄几句后,便开始看起今年的滚单。

    “张大使,今年这秋捐倒是比往年少了几两,可今年这收成,哪里架得住往年的捐派啊!我家今年收麦连20石都不到啊!”

    “翟爷,这滚单可是朝廷发下来的,又不是我定的!这位姚爷是孙大人亲派下来收捐的,早收完早回城!你别耽误工夫!赶紧折银子出来!外面那些乡勇你可都见了,手里棍子可不认得人!”税课司使张大人说话毫不客气,显然是见惯了这般叫苦的话语。

    翟家老爷叹口气便进了后院,一会儿出来,拿着钱一个个大子的数过,对张税吏交付了秋捐。

    “老规矩,我带大人收捐,大人顺便帮我收钱粮。村里有个刁民李璐,素来懒馋,张大人待会要好好敲打他!”

    “国有国法,怎能随便行事,这李璐怎么着你翟老爷了?”

    翟老爷先是说了一通“……刁民……目无尊上……偷鸡摸狗……”最后来了点干货:“这李璐家里五亩水浇地在中间,妨着我家东西两片地,我家平时灌水浇地总是被他占着位置便宜,我家多浇,他家便少浇,白白饶了我家许多力气!叫他把地卖给我,他却不肯!真是气煞人也!”

    “你待如何?”张税吏问。

    “这刁民素来蛮横,结交了村里几个破落户,以为我治不了他!

    今次大旱,他那鳏爹却在年头上病了,他便娶了个媳妇给他爹冲喜,天幸他家那老东西速速死了,他又操办丧事荡尽家财。这红事白事连着办,他外面欠了足足十多两银子!

    我看他必是交不出捐派,张大人今天须得好生教训他,让他知道分寸,把地卖给我,也好平了他家外面欠下的银子。”

    “原来如此,既然是翟老爷的面子,我总要给的。”

    姚梵听得一声不吭,心里冷笑。

    “啰嗦什么,咱们去村里收捐。”姚梵霍的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第82章 遇春农业信用社

    【82】遇春农业信用社

    姚梵出了翟家院门,对门口候着的李海牛等排长们说:“这个泥湾子村条件很不错,够得上地主的只有一家,其余分为富农、中农和贫农。这翟家是唯一的地主,可我看他家,却连狗腿子都养不起几个。”

    没等各个排长在嘴里咂吧出来姚梵这话的意思,李海牛却立刻明白了,脱口而出道:“东家是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此话一出,李海牛觉得不妥,正要改口。姚梵却抚掌笑道:“海牛说得好,大家心里慢慢意会就可,不许乱说。”

    转脸的功夫,翟家老爷和张税吏便跟了出来,翟家老爷吩咐家人去村中俺家挨户通知,来村里打谷场边听上官训话。

    于是一群人移至打谷场,过了一小会,眼见着村里各色人等都陆续来了,一个个农民黑黄干瘦、穿着破烂、黑压压挤在打谷场上。

    张税吏手里拿着丁册,挨家挨户挨人头的点名,每点一个名字,便报出今年的秋捐数目,每点一个名字,下面就是一阵骚动,每报一个纳捐数额,下面就是一阵恐怖的死寂。

    姚梵皱眉,等张税吏点名完毕,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上前来,扯着嗓子对这群村民喊话道:“兄弟我是姚梵!大家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没关系,一回生两回熟,多打几次交道,大家就认识我了!

    兄弟读的圣贤书不多,不会拽文,只能开门见山的给大家说了。是这么一回事,兄弟我今年去济南府,见到巡抚丁大人,丁大人见了我就叹气,他说啊,百姓疾苦,要俺这样的生意人多关心照顾,不要成天想着怎么乱花钱。

    兄弟我觉得,丁大人说的极有道理,丁大人是俺们山东提督,又是俺们山东巡抚!他老人家说的话还能有错?所以俺当场就对丁大人拍了胸脯,打算投个十万两银子,开个药铺,所有药材,什么价买来什么价卖出去,一文钱不赚,我还倒贴药铺里的伙计月钱。”

    此言一出,下面姚家乡勇团立刻大肆叫好。

    “东家仁义!”

    “东家大慈大悲!”

    “东家救苦救难!”

    这么一鼓噪,泥湾子村里的农民们也觉得,眼前这个讲话的高大男人,是个城里来的善人。

    姚梵哈哈笑道:“哈哈哈!大家伙既然觉得丁大人说的对,俺也做的对,那俺今后一定继续照着丁大人说的做下去,积点功德出来,既造福了乡里,也好将来荫泽子孙。

    今年大旱,大家都看见了吧?我估计啊,下面各个村子里,一定有不少交不起租子,交不起捐税,交不起钱粮的人。可要是仅仅因为今年交不起,就弄得卖地破产、卖儿卖女的凄惨下场,俺打心眼里觉得挺不落忍的。

    我想啊,眼下不过是一年大旱罢了嘛,大家忍一忍,等明年收成好了,不就能连着今年的钱粮捐税一起交了么?若是忍不到明年就破落成乞丐,流落四方,实在太可惜了嘛。

    所以啊,俺领会了丁大人济南讲话的精神,所谓‘为富必须先为仁也’!决定帮扶各位父老乡亲一把!

    怎么帮大家伙呢?俺想来想去,决定设一个‘遇春农业信用社’,大家要是交不起钱粮捐税,可以向社里先借钱,借钱需要抵押,你就拿自己的地或者房子来抵押就是了。抵押之后,地还是你种,房子还是你住,只要将来按期还钱就行。

    地和房子房子不论好坏,都算原价,现如今市面上耕地从20两到60两一亩不等,就按照最少的来算,一亩平地也能给你抵押20两银子。至于房子,不论好坏,都算一两银子一间。

    不过这个抵押,大家是拿不到银子的,凡是贷款了的,银子直接从遇春农业信用社的账上划转到衙门里,帮你抵扣应交的钱粮和捐税。

    你在信用社账上剩下的银子,也不能取出来,只能用来抵扣下一次的钱粮和捐税。若是你有了钱了,只管来农业信用社,把帐里亏空补上,这笔贷款便一笔勾销。”

    边上的张税吏听得皱眉摇头,心里叫苦:“这姚爷实在荒唐,居然把印子钱放到乡下来了,但凡还得起印子钱的,都是不需要借的!而那些出手借钱的,却大都是还不起的穷鬼!

    那些最想借钱的农户,别说是灾年,就是平常年月,哪个家里有余粮了?谁家不是吃糠咽菜的过活?你把印子钱放给这种苟延残喘的穷人,天知道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

    姚梵这番话一出,下面的农民顿时咋呼开了。

    “姚老爷,您大慈大悲!只是不知您这借贷的利息是多少?”底下一个农民见姚梵说话不文绉绉,听起来粗鄙亲切,便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我既然是听丁大人的教诲来行善的,自然不会收重利,眼下当铺的利息要月息两分一厘,我只收这个利息的三分之一,也就是7厘,1000个大子,一个月只收7个铜钱的利息。”

    此言一出,打谷场地下或坐或站的农民们纷纷点头,觉得这个利息确实很低,有脑子活点的已经算出来,借100个铜钱每月利滚利,一年的利息也只有8个铜钱罢了!凭这样低的利息,就是借来后转手借出去也能挣钱!

    “姚老爷!您真是菩萨心肠!咱们庄稼人素来借不着银钱,城里财主,哪个愿意借钱给咱们这些穷哈哈。平日就是借个油,也是要翻倍的还啊!您没听儿歌唱么,六月借油九月还,一壶还了两壶去!”地下蹲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农此刻站起来,佝偻着腰,对着姚梵便深深拜下。于是人群里凡是手头吃紧想要借钱的,也纷纷从地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拜姚梵。

    这时站在边上听姚梵讲话的翟老爷,眼里却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姓姚的,真是狗日的会出花样!他打得什么鬼主意?

    他这样搞,莫不是看上了泥湾子村的耕地?

    不对啊?这利钱如此便宜,他如何能迅速把耕地挖到手呢?

    他脑子里是怎么琢磨的?!难道真是因为丁大人劝他行善的缘故?”

    底下又有一个穿破衣的肮脏农户站起来,对着姚梵深深鞠躬后,弯着腰谦卑地朝着姚梵道:“姚老爷,我是个佃户,自己没有地可以抵押,平日里住在村口几间草席棚子里,所以也没好房子抵押。今年大旱,我租翟老爷家的五亩地,按例四六开要还二石六斗粮,可这天实在不下雨啊,麦子不灌浆,如今统共只收了一石二斗,我还倒欠了翟老爷一石四斗,我想问问姚老爷,我这样的人,能贷到钱还账吗?”

    姚梵一算,此人欠的粮食按照目前高企的粮价,大约合13两银子。

    “你有力气吗?”姚梵问道。

    “俺庄稼人,除了种地不会别的,只要给口吃的俺就能干活,不知道姚老爷需要多大力气?寻常劳力能搬动的东西俺都能搬动。”

    “那你照样可以来遇春农业信用社,我这里有个‘以劳作贷’,能借钱给你还给翟老爷。所谓‘以劳作贷’就是说,你来我姚家庄帮我干活、扛货、运货、押送货物、盖庄院、平整荒地、除杂草、种果木,我管你吃住,但工钱却用来还给翟老爷偿债,用工劳动合同咱们半年一签,你签半年的干活合同,我付半年的工钱给翟老爷。”

    “谢谢姚老爷大恩!俺愿意‘以劳作贷’!俺愿意‘以劳作贷’!”这农户闻言大喜。

    一听说佃户欠自己的钱有了着落,一边的翟老爷心里稍微安慰了些。

    “看上去说这姓姚的还真是想做点善事,大概是想要在咱们胶州图个好名声吧。我听说他姚家已经把庄子建了起来,今后要在本地落下根来,有个好名声总是对的。

    他这么一搞,佃户都能还得上债,倒也教本地的乡绅手里宽裕了一些。就算一年还不完债,叫这些农户多签几年那个啥劳动合同便是,总之这债有了着落,肯定比我用这佃户充当长工来偿债,回钱要爽利。”

    接下来姚梵命令伙计们在打谷场边上寻个大槐树下的阴凉地,搭起桌子一边收税一边放贷。因为信用社的操作手续都在姚梵肚子里装着,没有告诉别人,所以他忙不迭的从旁指导着伙计们如何记录账目,如何计算放贷。

    目瞪口呆的翟老爷站在原地,远远望见姚梵和张税吏在那里分别忙活着收税和放贷,又看见那个被自己图谋田地的李璐跑去找姚梵,心里顿时一咯噔!

    “哎呦!坏了!虽然有他姓姚的在这里放印子钱,让我今年的田租收的轻巧了。可好不容易瞅着一个机会能教这李璐把田卖出来,这下怕是要不能够了!真是塞翁失马!塞翁失马啊……!”

    这时两个农户向翟老爷走过来,顿时翟老爷眼皮子直跳。

    果然,二人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道歉,嘴里说的都是一个意思,自家本打算卖的地,这下不卖了,他们准备找遇春农业信用社借钱度灾年。

    翟老爷脸色灰白,嘴里死硬地道:“不卖就不卖,我本也不想买的,当初却是你们苦苦哀求,我才愿意这个价买,如今你们自己倒反悔了,哼!只盼你们将来不要后悔!”

    姚梵这个遇春农业信用社,注定要让打算依靠灾年和苛税兼并土地的地主们计划落空。

    作为现代人,姚梵使用这种金融手段并不稀奇,毕竟他在2011见得多了,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赢家永远是银行,任何实业家只要和这些钱虫打交道,就要做好被活剥一层皮的准备,任何人挑战银行,都看不见胜利的希望。银行并不是收储的地方,说白了,这是个合法高利贷机构。

    但姚梵不是想靠信用社这样的简陋放贷机制生吞活剥这些贫苦农民,他的债权人地位有正当的用处。

第83章 及时雨

    【83】及时雨

    因为遇春农业信用社的突然诞生,原本年年出现的暴力执法、鸡飞狗跳和血淋淋的讨债棍没有出现,原本应该全村狼奔猪突、心惊肉跳的收税,变成了一次井然有序的咨询、抵押、贷款、记账、交税一条龙。

    在具体操作的伙计们学会了基本流程之后,姚梵笑眯眯地借口去查看抵押物,带着乡勇们跑遍了一个个穷苦的农家,每到一处,姚梵就让乡勇们各个分工,进行洒扫擦洗,帮农户挑水,打扫卫生。

    姚梵对目瞪口呆的农户解释,说这是因为乡勇团是来之于民,自然要服务于民。

    尽管乡勇们有些不情愿,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已经背下了的,头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大家想“既然东家让咱们干,那一定有东家的道理,自己可绝不能马虎懈怠,叫东家以为自己不听指挥!”

    “姚爷您看,这就是俺的房子,西面那两亩山地就是俺抵押的耕地,俺打算把上边一亩地给抵押了,先把秋捐的银子还上。姚老爷您看,那能值多少?”这个农民年纪不大,却已满脸皱纹,黄褐色的脸写满了营养不良。

    “你这不是平地,按当下市价,山地只能算10两到15两一亩,抵押不出太多银子。”姚梵不想被人议论成别有用心,一切都按照市场规律办。

    “东家,我看那地势不好,灌溉浇地一定很费工,放到地牙子那里最多卖7到8两。”

    “海牛不必多说,解人危难比图利要紧,便算10两给这位大兄弟抵押。”

    “是!东家仁义!”

    姚梵和李海牛你一句我一句,把这农户感动的热泪盈眶。

    “大兄弟,你家种的啥啊?”姚梵拍拍这农民的肩膀,平易的问道。

    这农民见姚梵愿意贷款给他,感激地道:“俺家这两亩山地还能种啥,种些糁子呗,俗话说糁子换大米,三升不顶一升。俺在地头上面又种了好些地瓜,姚爷您看我院子里那些,就是种剩下的地瓜母子,晒干了可以磨成地瓜面,熬野菜吃。俺们庄稼人,有口地瓜面吃就能活命。”

    姚梵知道糁子这玩意在建国后就不再种了,那玩意实在难吃,种粒脱皮麻烦,主要是作为喂驴用的饲料使用。

    见姚梵听得仔细,这农民继续说道:“俺们村有好地的,都种麦、种谷子,麦子能磨面,谷子能出小米。俺家种的糁子也不打粒,都是拿去卖给养牲口的换钱。

    驴马这样的大牲口要想有劲,就得吃糁子,不然光吃打谷子剩下的杆草,干活要掉膘。糁子要比打谷粒脱下来的糠皮经吃的多。至于猪、鸡就吃糠皮了,糠皮那东西有油水,肥的快。”

    “你怎么不种点花生?那玩意儿耐旱耐瘠啊。”姚梵道。

    “本村有种花生的,那玩意儿是耐旱耐瘠,可地要是真的瘠了,产量就太少了,一年又才一季,不管饱,都是拿去榨油吃的。”

    姚梵这才想起,现在的花生并没有后世的一年两季的高产良种,也没有大量尿素可以速生催肥,加上榨油技术落后,出油不高,综合起来算,经济价值确实不如很多可以用来果腹的谷物。

    “大兄弟,你别看我是个生意人,其实我祖上也是种地的,我爷爷就是个顶好的庄稼把式,犁、扒、掀、橛、钩、楔样样精通,所以我见了庄稼人,感觉特别亲切。

    大兄弟,你以后有啥困难,就尽管来青岛口找俺们遇春农业信用社,只要是能帮上大伙,咱们信用社愿意出钱出力,一定想法让所有百姓都渡过难关。至于欠的钱,也别着急着还,咱们信用社讲的是长久的往来,只要你有信用,就不怕你穷,只要你还能干活,就不怕你欠钱。你要是眼下急等钱用,可以来我家庄子里打短工,一天10文,管三顿饭!”

    这农户的眼睛亮了,感动的笑着,皱纹把眼圈都挤成了三角型。

    “姚老爷您祖上一定是积德行善、大慈大悲的贵人!有您这句话,俺谢谢您了!俺一家都谢谢您了!谢谢姚老爷!谢谢!栓子,出来给姚爷磕个头……”农户都不大会说什么感人肺腑的演讲,只是单纯的表达着对姚梵的一腔好感和热情。

    姚梵就这样借口看抵押物,一家家的走访着,和农民们唠着家常,扯着闲淡,一派走亲戚的温馨场面。

    乡勇们也一家家的洒扫挑水,把每个贫穷的院落收拾的干干净净,个个累的一身汗。

    姚梵深深体会到,只要与中国的农民稍稍接触,消除了彼此之间的陌生,让他不再用警惕和畏惧的眼光看着你的时候,他就会对你打开话匣子,把家长里短、油盐酱醋的琐事统统道来。

    无论你对他说个什么事情,只要你是真心想让他们听懂,语言浅显,不用诘屈聱牙的鬼话来自抬身份,他们立刻就能明白你说的事情其中的名堂,并能够举一反三,拿身边的草木山川、庄稼牲畜、世情农活来打比方。

    “劳动创造人类,人类迈向文明之路的每一个进化,都需要靠勤奋的劳动来磨练自己。洋人有工人劳动者,我不必羡慕,因为我有中国劳动者——这些既淳朴又精明,既善良又狡猾的农民,我要积极依靠他们,因为他们是明白人。我也要积极引导他们,因为他们虽然能够明白一切,但却又受制于传统旧礼教文化的束缚、苦于新知识新眼界的短缺,有自身的局限性。”姚梵想。

    一天走访忙活下来后,姚梵带着乡勇团在傍晚离开了泥湾子村,留下的是一个慈眉善目、待人和气、毫无老爷架子的豪爽仁义的侠商形象,也留下了一个个被乡勇团挑满水的水缸,一个个被洒扫收拾的整齐的院落。

    张税吏收获的是216两捐派银子,翟老爷收获的是每个佃户的钱粮,姚梵收获的是泥湾子村零七碎八的75两债权,一堆毫无意义的抵押文书和一堆沉甸甸的人心。

    “东家,这一堆瓜菜能值得几个钱,您临走何必还要我们塞人几个大子呢。”李君手里拿着一个香瓜,边啃边道。

    “李君,第二条纪律怎么说来着?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拿了就要给钱。”

    ……………………

    接下来,姚梵每天就这样带着乡勇和税吏到胶州各个村落收捐。至于税课司使张税吏,则已经懒得再劝姚梵。他想,既然是丁大人要姚梵这样做善事,自己若是插一杠子,岂不是自讨没趣?

    于是姚梵借着贯彻丁宝桢教诲的名义,扯虎皮做大旗非常顺利,借贷的农户也越来越多,来姚家庄打短工的农户也骤增到280人之多。

    这天晚上的姚府茶话会上,姚梵一边给伙计们沏着香气浓郁的金色铁观音茶汤,一边吩咐道:

    “周第四,你明天按照一户二斤精白米的标准,带你们排的乡勇队员骑车给泥湾子村和埠头村的借贷农户送去,让大伙尝尝鲜。你和你们排的乡勇队员们一定跟大家说清楚,这洋精米不要钱,是给大家试吃的,吃得好可以来我遇春商号买,吃的不好就当我姚梵提前送他们的中秋礼,我祝大家过的欢乐祥和。还有,你可别忘了纪律,千万别收老乡的礼品!走的时候,记得帮人把院子打扫干净,把水缸挑满!一定和人家搞好关系!”

    “是!”

    “贺世成,你们排的器械训练要抓紧,引体向上必须每人都达到30个标准!还有,40斤负重越野必须全员跑进23分钟!我发给你手表不是让你翩着玩的!是叫你带他们跑山!给他们计时的!”

    “知道了,俺一定督促他们抓紧训练。”

    “李海牛,李君,你们带的两个排的各项成绩都很优秀,现在乡勇团要扩建,你们每个排再招40个人,一老带两新,把他们练起来。以后你俩就是连长,每人手下管理三个20人排,排长名额你们报给我,我明天上午亲自当面任命。”

    “是!”

    “是!”

    “刘进宝,现在跑来打短工的人越来越多,你一定要管好他们,伙食不许克扣,但是要教他们懂规矩,平时除了工地干活,不许到处乱跑,更不许进围墙里的内庄库区和操场!”

    “是,东家。”

    “现在咱们说说眼下的扫盲情况,每天五个单字的学习不能耽搁,虽然现在有放贷和收税的任务,但越是工作安排紧张,越是能考验人的素质,大家都是排长和班长,千万要督促各排乡勇和各个工作班的伙计们抓紧学习……”

    “今晚我来给大家讲一讲什么是生产资料,什么是社会财富,社会财富到底是由劳动者创造的,还是由资本创造的。还有,之前我已经大致讲解了什么是唯物主义世界观,今晚我们要用唯物主义世界观,分析一下神仙到底存在与否。”

    次日姚梵又找到贺万年。

    “万年,现在海边那块地我已经平整出来了,正在挖船坞,回头要有贱人打听,千万别说是船坞,就说是修理渔船的避风水槽,他们爱信不信吧,你嘴要把好门……”

    “姚兄,眼下折叠伞好卖的不得了,来胶州批发货品的商人,把青岛口的城门都踩高了三分。”

    “那钢笔呢?”姚梵问道。

    “钢笔内销不大好,不过洋商很喜欢,英国谦大洋行就定了三千支去,只是不要我们的墨水。好说歹说才买了三百瓶。”

    “不买别逼人家,求人买的话,价钱上不去,还跌份。”姚梵嘱咐。

    “是,兄弟说得对!前几天那个法商皮门来胶州进货,看中咱们商号的缝纫机,居然百般挑刺!我理都没理他,最后这孙子还不是厚着脸皮来买了么,嘿嘿!不二价!我一个大子都没给他便宜!叫他装逼!”贺万年现在被姚梵带出了很多时髦的口头禅。

    “干得好!”

    “铁壳保温瓶现在大卖,汉口、宁波、无锡、桐城、天津,到处是咱们的保温瓶,简直卖疯了,眼下青岛口的船只,来来往往的都在往船上装保温瓶!好些个洋商为了买保温瓶,把猪鬃都卸在了上海,专门跑来咱们胶州进货装船!我听说海关刘子铭那边,这阵子肥的流油。”

    “行,有你盯着,我很放心。码头的搬运工不闹事了吧?”

    “我已经和他们把头谈妥,每一担两头满的货搬上船,给他们另加两个大子。”

    “货运繁忙他们趁机加价,这也正常,只要不太过分,可以满足。”

    “姚兄说的是,眼下货运这样繁忙,码头的力夫一个个可是赚到了不少,眼下整个码头有力工400多人,简直跟盐埠码头有一比了,当然,比起盐埠码头那里的一千多号人还差点。”

    “这些人住哪?”

    “说来滑稽,这些南边来的力子们学了姚兄庄子的板房模样,在码头南边搭了各种破木屋和草席棚子,住的是一片狼藉。听说孙大人大发雷霆,说是今日就要去课税。”

    “孙茂文这家伙……丫除了钱还知道个屁……”

    ……………………

    这个秋天,胶州各个村庄,一派这个收获季节少有的宁静和安乐,没有破家的痛哭,没有骨肉分离的嚎啕,没有流浪四方逃荒的难民。

    一个名字正在静悄悄地用一种病毒式传播方式口耳相告。

    遇春商号!遇春农业信用社!姚梵姚东家!胶州仁义郎!胶州及时雨!仁义传天下!信用满齐鲁!

    至于士绅之间,则有传说此人是傻子的,拿着丁宝桢给的鸡毛当棒槌,早晚有一天收不回贷款,要亏得满地找牙。

    还有的士绅说姚梵是天才,不动声色的把一群穷鬼的地卡在了手里,今后尽可以高价卖给其余乡绅,或者租给佃农,至于那些签了合同的短工,肯定是要卖去南洋当猪仔,听说那些猪仔都是在海外的矿里当畜生用,干到死为止。一来一去,这姚梵赚大了。

    有的士绅则觉得不必太危言耸听,此人这样行善,不过是想要做个样子给丁军门看,在胶州亏小钱打名声。这贷款的信用社只可能在胶州这样小县搞一搞,若是扩到州府那般大小的治域,非把他姚梵活活亏死不可,更别提全省了。

第84章 安徽会馆

    【84】安徽会馆

    姚梵算了算,这次秋捐,胶州接到的各种滚单一共3300两,其中一大半,约有2100两是实收了上来,剩下一小半1200两是靠了自己贷款垫上的。

    实收的2100两中,仅仅即墨五大家在胶州的田庄就交了1100两。其余则是从小地主、富农、中农、贫农处收来。

    这还只是一个秋捐罢了,大清国一年四季滚单不断,如果有了什么特事特办的情况,就要另外开捐,仅仅一个小小胶州,一年少说也得收他个一万两,这其中七成要从农业里来。这些捐派并不是国税,也就是说,并不计入国库的,只是用于维持山东本地的各个衙门运作罢了。

    至于其他的乱收费,则是各个地方看着办,收多收少都靠各官员本事了,有能力强的官吏,一年能从一个县搜刮三五万银子的,当然,那也得是富县,若是摊上小地方和穷县就要少一些。”

    山东一共96县,平均一年上交270万两地丁银,最多时曾经上缴400万两地丁银。

    就按270万两计算,仅仅这地丁皇税摊到山东96县的每个县头上,已经是两万八千多两。另外还有各种槽银、皇庄官地的租课、杂税等等,这些是国税,要进国库的,胶州自然跑不掉。

    姚梵粗略估计,即使不算胶州本地衙门的苛捐杂税,光是收皇粮和上级单位下发的滚单,胶州一县一年就要上交大约四到五万两银子。如果按照三分之一贷款的话,自己一年要垫上一万多两,如果明年开始进入旱灾高峰期,百姓颗粒无收,那自己起码要垫上一大半。

    青岛口城中,姚梵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闭目想到:“这还只是胶州一个县罢了,要是全省96县我都把信用社开起来,一年就要垫进去一百万到二百万两,这会把我拖垮的。再说了,整个北方大灾,只救一省一地毫无意义。”

    “这次借着帮孙茂文收税的名义,好好串联起胶州的贫农,迅速扩大乡勇团的规模,并为将来扩军打下基础,这才是眼下信用社的主要作用。”

    姚梵打定主意,睁开眼,从竹凉椅上站起来。连日的下乡奔波,让他身体有些疲惫。

    ……………………

    北京,后孙胡同安徽会馆,外面白墙黑瓦,内里雕梁画栋,既内秀又闷骚,很符合中国人不事张扬的性格。

    当初李鸿章建议淮军将领出资建设一个安徽籍官绅商贾的驻京办事处,于是就有了安徽会馆。

    李鸿章眼下正住在此处。

    院子里的大槐树遮蔽了阳光,树荫下的这排气派瓦房看上去幽静凉爽。

    朱漆的雕花窗上贴着雪花纸大大的敞着,在引入院落中凉风的同时,也带来了外面树上呱噪的蝉鸣。

    “爹,湿毛巾。”一个女声说道。

    一双保养得当而遒劲有力的大手伸了出来,接过一块蓝白相间的寻常毛巾,这块毛巾在2011的价格不会超过10元,超市里常见价格是9块9。

    随着那块凉凉的湿毛巾在脸上擦拭,暑热和油腻一扫而空。

    李鸿章把已经擦的温吞的毛巾交还给女儿,道:“这毛巾真不错,拿来擦脸,去油解腻,上面一个个棉线环,不知是什么织工。”

    “爹,洋人的机器真厉害,能织出这样的布料,叫做毛巾,专门擦脸用。

    姚大哥说,洋人不比咱中国人聪明,只是因为想钱想疯了,所以拼命的钻研这些机巧物事,以求奇货可居。

    姚大哥说贪财也是社会进步的动力。

    姚大哥还说,天下财富并无定数,社会财富的多少取决于生产力的大小,生产力的三要素是劳动者、生产工具、劳动对象。这三者素质越是良好,生产力就越高。”

    “菊耦你去吧,你母亲刚刚到京,你去问问她,身上可好些了。”李鸿章轻捋了下胡须。

    女儿李经璹点头退下。

    李鸿章望着走进院中的女儿背影,轻叹:“女大不中留啊……”

    说罢,他低下头继续伏案,原来是看一本彩页插图的书籍,那赫然是一本姚梵赠与李家三个小子的“姚氏藏书”。

    “一变就乱,乱罢则变成,变成则反复,再乱再变,这英国人原来是这样走到今天的……”李鸿章若有所思,拿起边上一支银光闪闪的不锈钢钢笔,在一张纸上记下自己的读书体会。

    这支女儿送给他的钢笔很受李鸿章的喜爱,虽然初用时觉得笔尖太硬,没有摁捺的粗细变化,可是用惯了之后,却觉得方便异常。

    “姚梵……姚早帆……经述、经方、经璹三人都说他有才……看来此人倒是肚里有点货色……若是能入我幕府历练,让我调教几年,未尝不可委以大用……山东机器局这次设备安装,我要亲自去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李璐,这是东家送的精白米,一共二斤,你要是吃着觉得好,可以去我家商号买,吃着觉得不好,不买就是了。东家说了,这是咱们信用社送给客户的中秋礼。你赶紧签个名收下,我还要去下一家。”周第四道。

    “哎呀,这怎么使得!我借了姚老爷的银子,如今反叫姚老爷给俺送中秋礼,这怎么说的呢?”李璐惊讶不已,一头雾水。

    他老婆徐氏出来,打开那个白色塑料马夹袋一看,吓了一跳,大惊小怪地嚷道:“李璐,是精白米!不是稻谷!噢哟!一点沙子糠皮都没掺!真是良心啊!”

    徐氏死死抓住装米的白色马夹袋:“李璐!这年头糙米都涨到76文一斤了,里面还掺了好些糠皮砂石呢!像这样成色的精白米,那还不得卖一百文一斤啊!偶哟,油亮亮的哩……”

    “哎呀,别啰嗦了,赶紧收下吧,这中秋礼,所有贷款的农户都有份,东家说了,今后大家和我家信用社要长相往来,同舟共济。”

    李璐老婆徐氏紧紧握住塑料袋,欠着腰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一定长相往来,一定同舟共济!姚老爷是大善人呢!下次姚老爷来俺们村,俺们一家给姚老爷磕头!”

    看见媳妇这样高兴,李璐却有些糊涂了,他一共抵押了一亩水浇地,得了40两银子,划扣了7两五钱的捐税,这样算来,一年大概要六钱银子的利息。如今这两斤精白米一收,等于赚了两钱的银子。姚老爷若不是行善,一定是疯了。

    “姚老爷果然仁义!真是大善人!”李璐捧着白米,满脸都是感谢的笑容。

    村里有些人家没有贷款的,如今见了这样的场面,心里都酸不滋的。

    “唉!真懊悔!当初俺为什么不多少借上一点,也不至于眼下手头窘迫了,这次也能得到姚老爷送的精白米啊!”一个村民围上来问明乡勇们的来意之后,后悔不已。

    村民们一个个全知道了消息,看稀奇般的围着乡勇们问东问西,明白之后,于是纷纷都称赞。

    “哎!真是精白米,一粒粒的都没留皮呢!连背沟皮都磨掉了!这得费多大功夫才能碾成这样!奇的是,还都没把米碾碎!乖乖!这样好的米,如今一百文一斤都难买啊!”一个村民抓了一把米在手中称赞不已。

    “这姚老爷真是个大善人!这信用社果然是做善事的好社!但盼姚老爷能长久的在胶州把这农业信用社办下去!”一名老者赞道。

    “听说这信用社只给咱胶州本地贷款,即墨、胶西等县,一概不受理,想贷都不给呢!”边上一个村民捧着米,满脸的喜悦和骄傲。

    “那是啊!姚老爷是咱胶州人,凭啥便宜了外县?这贷款的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姚老爷自己垫上的!这利息这么低,合下来一年才八分,姚老爷若是拿这钱出去放印子,一年最少也有个两成利啊!”一个黑瘦的农民精明的给大伙算账道。

    “姚老爷真是好人!是咱胶州的福气啊!咱们盼这遇春农业信用社长长久久得一直办下去,那以后咱老百姓遇着灾年,日子可就好过多啦!”村民们纷纷赞叹。

    “乡亲们,俺寻思着不能白白拿了姚老爷的礼啊,怎么说也要回送点啥吧?这样好的精白米,我老朽一辈子也没吃过一回啊!”一个老者颤巍巍地道。

    一听说回礼,众人都傻了,谁都不知道该给一个不缺钱的大财主回什么礼。

    看众人不言语,那李璐站出来道:“听说姚老爷在姚家庄盖房子整地,缺工人,俺说,咱们村出几个人,去帮着干点杂活,不要工钱就是了,听说姚老爷仁义,一天管三顿饭!”

    “管饭就行,只要管饭,我给姚老爷干一个冬天。”一个农民道

    “你倒想好事,吃一冬天白饭么?那还不把人姚老爷吃穷了。”李璐鄙视道。

    这个农民反驳李璐道:“你知道啥呀,我听回来收拾铺盖卷的狗剩说,他和俺们村去以劳作贷的那几个人现在都不愿意回来了呢!那工地上一天三顿,吃的享福着呢,菜里有油有盐,白面馒头堆成山,随你可足劲造!那里好多外县来的劳力,一个个都不愿意走,巴不得干上一辈子!”

    一想到白面馒头和油盐小菜,他立刻擦擦嘴角唾沫,说道“不信你们问姚老爷的乡勇就知道了,我可不胡说。”

    于是村民又围住了正带人从河边挑水回来的周第四。

    “周排长,听说庄子上干活,吃三顿?白面馒头吃到饱?”李璐带头问道。

    周第四老实道:“是啊,肯定给吃饱。不过活挺累的,眼下都是土木营造的重活,就说平整海边那一片地界吧,从天一亮就干,一直干到天黑才收工的。”

    “要是这样,俺明天就去帮姚老爷盖庄子,管饱就行!”

    “俺也去!”“俺也去!”

    一个个忙完了今年地里农活的农民,都起了去工地干活吃饱饭的念头。

    “周排长,你叫伙计们把水桶撂下吧,你们这样干,俺们心里过意不去啊。”

    “这不行,这是东家定下的规矩,信用社下乡,必须给每个客户挑水洒扫,这是规矩,不能乱。”

    “放下放下,别干了,你告诉姚老爷,这咱们担当不起啊。”

    “不行啊,这是规矩,被东家知道,俺们这个排都要受罚的。”周第四苦着脸道。

    “哦,姚老爷真是仁义!仁义啊!”大家赞叹。

    “真不愧是胶州及时雨!”

    ……………………

第85章 咸鱼翻身

    【85】咸鱼翻身

    姚梵眼下最抓的紧的,便是乡勇团的军事训练,原因有两个。

    一是因为商号目前海贸频繁,而胶州却并非大清国开埠的对外通商口岸,洋船每天这般不断出入,虽然大都是从烟台转来此地拉货的空船,没有进口商品,但是洋人的进进出出,早晚会引来非议。

    二是遇春农业信用社的成立,虽然打着放印子钱的幌子,仿佛是图利的商业行为,但如果有人硬是参他一本,说他收买人心,也是麻烦事。

    三则因为姚梵把乡勇团作为了自己将来武装力量的骨干,一旦起事,就要迅速扩充。因此这批乡勇作为种子部队的军事素质极为重要。

    姚梵最近时不时会有些莫名的担忧,他假设过很多危险,比如不久后去济南交付安装机器局设备,会不会在完成后被老丁突然抓起来?理由是看穿了他有反意?会不会清廷在接到某人的参表后,觉得他图谋不轨,下令老丁抓他?老丁那时候会不会帮他说话开脱?

    这些都是一个正常穿越者应有的担心,姚梵每次想到这些低概率事件的可能性,都安慰自己不要太过紧张。

    他从院子里的凉椅上站起身,抻了抻长衫上的褶皱,结束了一个小时的午休。最近他的午觉质量很差,完全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脑子里却思考个不停。

    姚梵打算骑车去庄子里面,看看训练情况。

    今天上午的带装备合练,情况有些混乱,乡勇们在戴上军绿色钢盔、背上装有20公斤石头的70升迷彩携行具后,手里拿着工兵铲的样子有些滑稽,又特别兴奋,于是接下来的五公里负重越野跑的是漫山遍野,大概人人都觉得自己很帅,想要在姚梵面前露一手,各个排全部跑散了。

    原本李海牛打算下午开始教伙计们学拳脚功夫,被姚梵否决了。

    姚梵看过李海牛的那套拳,感觉有些复杂,尤其是步法上太过讲究,姚梵完全不觉得战场上的格斗存在什么步法。

    一来姚梵不太相信李海牛的那套长拳能迅速教会伙计们实战运用。二来姚梵觉得实战的格斗发生概率不大,一板一眼的学成套的武功招数,还要琢磨如何实战运用,很是麻烦。反倒是简单的军体拳和军队里教的基础格斗术比较适合,但姚梵本身并不精通这些侦察兵必练的科目。

    姚梵的解决方式是,将一本他早准备好了的军事格斗教材交给了李海牛,上面有图有说明,是目前解放军的基础格斗训练教材。姚梵告诉李海牛,让他先吃透学会,再教伙计们,包括反过来教会姚梵自己。

    李海牛拿到书就迫不及待的翻阅,如武侠书里的习武之人发现一本武功秘籍一般的,立刻看的入了迷,还着了魔似的一边看一边比划着学。整个中午,别人吃过午饭后都在休息,他却一直不停的在研究这本军事格斗教材。

    他的脑海里既兴奋又困惑。

    “东家这个格斗术的入门基本功太奇怪了,步法训练这么简单,上来学一个马步一个弓步就算完了?

    然后就是拳法训练,一共只有三招,直拳、摆拳、上勾拳。这顶个啥事?怎么连一点虚招都不学啊!

    然后就是肘法训练,只有两招,横击肘、后击肘。

    然后是腿法训练,只有四招,弹腿、鞭腿、蹬腿、侧踹。

    然后是膝法训练,只有两招,正顶膝和侧顶膝。

    然后是格闪训练,也只有两个基本动作,一个是躲闪动作,一个是格架动作。

    最后还有个摔法练习,只有抱腿摔和拌腿摔两种。

    这算什么玩意啊!”

    李海牛看到这里,觉得这完全是误人子弟的邪路!各种大杂烩的野路子,三板斧的功夫,居然当成基本功,完全没有什么虚实套路,没有衔接与步法。

    “若是哪个枪棒教头这样教人家子弟入门,一定会被江湖高人拿大耳刮子把他脸抽肿。”李海牛嗤笑着想。

    可这是姚梵的命令,也是白纸黑字的配图书本上教的东西,李海牛不得不信,而且还得亲自学了去教别人。

    学着学着,李海牛突然琢磨到一个问题,学拳入门头一年,也全是基础的步法和出拳,要练得能打人?起码要一年!可是自己手里这个野路子玩意,若抓紧了练,一个月后就能在打斗中占到寻常人的便宜!这里的动作虽然基础浅显,可全是简单速成的刚猛毒辣招数,而且书后面还附了人体解刨图,告诉读者往哪里打最能伤人性命。

    “若是战场上,倒也不需什么繁复招式,虚实衔接,只要能结实的打上一个膝撞,或者一个肘击,那都是要了命了,这书的编写,看来不是不懂套路,而是个练兵的行家。”李海牛笑笑,觉得理解了姚梵的意思。

    看完格斗基础,再往后看,李海牛就笑不出了,原来后面的课程是一共20招的格斗招数,每一招都写的极尽详细,每个动作都洗尽铅华,直指实战!

    “击胸砍脖、拨挡冲拳、侧击插喉、顶肘撞膝、正蹬直拳、踹腿跪冲、卡喉侧冲、双砍弹踢、护头蹬腹、防刀别臂、抄抱推摔…………厉害!厉害!厉害!”李海牛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写这书的人是个大练家子!江湖上的黑招、损招、毒招、阴招,只要是方便易学、刚猛突然、好害人性命的、全在这里了!看看这里写的东西!一招一式都是奔着把人打倒、打残、甚至打死去的!当真是战场上性命相搏的致胜法宝。”

    李海牛这下子喜不自胜,又是心里感激姚梵给自己这样一本奇书,又是痴迷的不断比划着书里招数,希望赶紧练熟,找时间教给队员。

    书后面一章叫做组合连击,就是把前边的20招编出了5种连续技,通过5到6个连续招数,形成打击组合,完成一次意在杀人的散打套路动作。

    李海牛已经无法自拔的陷进了书里……

    姚梵打算下午来庄子里教伙计们土木作业入门,这里包括各种掩体的构筑和尺寸要求,以及掩体的伪装、掩体的设立位置选择,还包括交通壕的设置、形状、伪装。姚梵甚至还想要教一下交叉机枪掩体的设置与修筑。

    ……………………

    上海,远东冒险家乐园。

    詹姆士美利士的船已经到港,美利士聪明的先回怡和洋行打了一头,果然,怡和上海分号的大班布朗爵士还在香港,尚未回来。

    美利士大大松了口气,他明白,要是布朗爵士提前回来,发现他擅自把一船棉布抵押了出去,非把他撕了不可。

    他迅速联系了上海租界中两个与自己相熟的商人,邀请他们看自己的染料,地方就选在租界里的一家德商开办的染坊里。

    “詹姆士,这染料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好?”大腹便便的美国人哈恩问道。

    “亲爱的哈恩!我向你保证,这比你卖德国马灯和捷克锡器挣钱的多!这是真正的硬通货!无论哪一家染坊,只要有了这些染料,都能立刻染出令天使都羡慕的色彩!我知道你刚在上海开了家染坊,用来染美国布料就地销售,你肯定需要这个!”美利士坚信不已。

    “詹姆士,如果真能染出这铁皮漆桶上标注的颜色,并且质量像你说的那样完美,70两银子一公斤确实可以接受,但你如何保证呢?”另一个德商鲁博特问道。

    “我最真挚的朋友鲁伯特,你见过义生洋行的印花布吧?那就是用这种染料制造出的!鲁伯特,我一想到这门生意在将来会热的发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当初宜兰垦殖的事,多亏你帮我担保了后续的债务,现在是我帮你发财的时候了!你在上海的这家染坊一旦有了这些染料,今后产品不但可以在清国销售,卖到全亚洲都是独一无二的。”美利士信誓旦旦的道。

    眼看着时间到了,美利士命令鲁伯特染坊里的中国工人将热气腾腾的布料从70度的染池中捞出,解开捆系的麻绳后丢进清水池进行漂洗整理,很快,一种鲜活的嫩绿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天哪,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绿色,简直太美了!我打赌!女士们会爱它爱的发疯!詹姆士!我买两桶,50公斤。”鲁伯特作为德国老乡显然与美利士亲厚,毕竟外滩的圈子就这么大,本国商人互相间有种类似亲戚般的纽带。

    “不不,鲁伯特,买四桶!我建议你买四桶不同颜色的!一桶50公斤,只能染900匹罢了,你一个月就要染四千多匹布,一桶完全不够用!你知道我的货不多,一旦卖完了,你会立刻断货的!”美利士劝说道。

    “这些染料是一个新公司刚刚投入生产的,一旦欧洲的布厂发现,他们会把本就不多的货源全部抢走,到时候,你们可能会有一年都买不到这些染料。”美利士稍作威胁道。

    美国胖子哈恩说道:“把布料再漂洗一下,这次我亲自来,如果不褪色,我愿意买四桶!”

    结果布料在大胖子哈恩的拼命手搓之下,毫无褪色,一盆清水依旧是清水。

    “该死!这太棒了!我要4桶!”哈恩拿出了他美国暴发户的爽快。

    “詹姆士,我听你的,也拿4桶。”鲁伯特欣慰地说道。

    “好极了,相信我先生们,你们刚才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美利士兴奋不已。

    当完成货款兑付的流程后,美利士竟然流下了喜悦的泪水,美利士洋行回来了!

    因为他对于商机的把握,只一倒手,就完成了咸鱼翻身!在立刻赎回那船抵押棉布后,美利士非常干脆的把自己的辞呈扔给了怡和洋行大班文字秘书。

    “感谢上帝!感谢弗兰克姚!

    ……上帝啊,请继续眷顾我,让我赚的更多吧!……”美利士在外滩的教堂中低着头虔诚祷告道。

    当~当~当~~

    教堂钟声响起,好像宣告着,说一个新的洋行从此崛起在远东冒险家乐园里。

第86章 别闹肚子

    【86】人多了起来

    就这样,姚梵自从这次穿越带货回来后,整整一个月,每天白天,处理放贷、训练、生意、仓储,让姚梵停不下来。每天晚上,姚梵依旧和他的核心伙计们在一起开会,谈论世界应该怎样,生活应该怎样,农民的应该得到多少劳动报酬。

    由于伙计越招越多,姚梵的手下的班长和排长也已经多达90多个,他不得不把仓库区里的一间仓库改成了会议室,只有最机密的小会还在自家院子里开,其余会议全在庄子里进行。

    原定运机器去济南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九月底,24节气的秋风刚过,昼长夜短的夏日才算终于结束了,姚家庄已经是一片热闹景象。

    20间一排、十排200间一区的板房建设已经进入到五、六、七三个区同时开工的壮观场景。前四个区的交付,价格按照姚梵和木器店掌柜王守业商量好的,木料成本加上剖木板的工钱,再加上装钉施工的房屋安装费,一间屋子10两银子,王守业已经收了姚梵8000两,姚梵估计他少说赚了800两。

    让姚梵高兴的是,王守业这段时间免费的为姚梵培训出了二百多名木工技术人才,虽然这些学徒的手艺还很生硬,没什么板房施工以外的木工经验,但姚梵已经凭借这些伙计,做到施工不求人了。但他没有辞退王守业,工程外包对于姚梵来说比自行施工省心多了。

    姚梵在原来的南面五个居住区1000间板房的基础上,又在东面紧挨着原规划做了设计,要求王守业再给他建设五个区。

    王守业很高兴能再挣一笔大的,毕竟这钱来的太容易了。

    这也要归功于姚梵那已经初具规模的板房流水线,伙计们各司其职,搬木料的搬木料、解木头的解木头、打桩的打桩、钉墙的钉墙、装木门的负责装木门、爬梯钉屋顶的则专门负责钉屋顶,一切都井井有条。

    “老王,你只管盖,我不会亏待你。”姚梵说。

    “姚东家,这辈子能帮你盖起这样一个庄子,俺进了棺材也是笑着的。”王守业对于姚梵的好名声也是非常敬佩,这个人最近被胶州的农民当成了救星。

    之前建好的板房已经住进了姚家的伙计,因为有着姚梵给的稳定的收入来源,这些原来的苦人们都买了简单的床铺和家具,打心眼里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在姚家庄为遇春商号干一辈子。

    姚梵每次路过这片居住区,都会发现其中多了些扭捏的身影,那些女人都是被遇春商号委托的媒婆忽悠来的,在嫁给了姚家的伙计后,开始安居在姚家庄。

    每天,这些女人会成群结对的走上一里多地,一路家长里短的闲谈着去河边洗衣服,木梆子砸在一件件家里男人的蓝色工作服上,带走大量汗渍和泥灰。女人们一直的用木梆子打着,直到衣服干净了才罢休。

    由于住房政策规定,凡是结婚的和有父母家人的,可以一家人住一间,其余单身汉则要四个人一间。这导致尽管姚梵觉得20平米的板房相当拥挤,可还是有些伙计托人从家乡接来了老人,也不知这些老人是探亲还是常住,总之他们让自己的儿子有机会拥有了独门独户的家。

    于是每天都能看见一些上了年纪的妇女在板房附近一边晒太阳一边缝补,还有些个老头在义务的清理姚家庄附近的杂草,他们说清理干净后,明年要种些菜和大葱。

    姚梵想,大概明年,这里除了越来越多的女人、老婆婆、老公公之外,还会出现一片片青攸攸的大葱地、和一些新生儿的啼哭吧?生命的延续,有时就是这样的简单,男人加女人,吃饱加穿暖……

    因为徐建寅通过信局送了封信来青岛口,询问采购的怎样了,姚梵回信说货已经到了,徐建寅立刻表示要来青岛口接货。

    于是姚梵终于打定主意,决定开始训练司机。

    一来,姚梵不希望自己这次运输设备的车队是一大群牛车、马车、骡车、驴车,在路上每天行进40到50里路,即20到25公里,那样折腾大半个月到济南,太没有效率。

    二来,姚梵觉得,既然采购了,就要尽快投入使用,否则丢在那里也不是个事。

    宝贵的乡勇是姚梵辛苦操练出来的,不适合作为司机这样非战斗岗位的人员选择。在经过姚梵用他自制的视力检查表测试之后,二十个认识字的伙计被作为司机班学员被挑选出来。

    姚梵教的很简单,第一天就简单讲解了车上所有部件的作用,然后就上车示范,当天就进行了上路练习。

    考虑到徐建寅马上就要到,姚梵便有些着急,因此没有s弯练习,没有倒库练习,没有单边桥,没有绕大饼,没有上坡起步。

    姚梵的要求及其简单,会开直线、会停车、会左右转弯、会左右倒车、会找轮子位置去压固定目标。

    全做到了?

    ok,恭喜你,毕业了!

    只是姚梵规定,车速不许超过二十公里,就是说只挂一档便够用。

    当四轮拖拉机低速载货卡车出现在青岛口外时,青岛口城内的老老少少争相观看这一奇物,还有大量的小屁孩跟着后面胡乱的跑着嚷着,兴奋的像是一群发了疯的羊羔子。至于百姓,说什么的都有,大量的证据表明,大多数人觉得这是妖法,只有妖法才能让四个轮子不靠人力畜力转动。

    但是因为姚梵名声好,乐善好施,甚至之前才给大家送了精白米作中秋礼,所以大家最后都认为,这应该是好的妖法,也就是类似道法或者神通。

    当韦国福和孙茂文等官员询问姚梵时,姚梵只能耐心解释,这是类似蒸汽机轮船一样的东西,靠的是内燃火力驱动,只是这玩意比蒸汽船要高明,火和蒸汽全在内部,看不见罢了,只有一根排气管出气。姚梵称这车子叫拖拉机卡。

    因为科目简单,姚梵的教学成绩很好,很快,十辆河南农用拖拉机厂生产的大丰收牌低速载货四轮拖拉机卡车就学会了在官道土路上列队行驶。

    每次驾驶训练,青岛口里有十来个顽皮的孩子会听声而至,跟在缓慢行驶的车队后面,兴奋地哇哇叫着,又唱又跳,像是过年围观放鞭炮。车一停,这些顽童就受惊一般四散开,然后又聚拢上来,崇拜的抚摸那钢铁车身和橡胶车轮,甚至有孩子用舌头舔车后红色的转向灯塑料。这让姚梵很为难“但愿他们不要闹肚子……”

第87章 黄尘四起

    【87】黄尘四起

    徐建寅终于到了青岛口,作为山东机器局的总办,他希望能够第一时间看见那些远渡重洋来到大清的先进机器。

    “徐兄你来了,那我们可以出发了。”这是姚梵见到徐建寅后的第一句话。

    穿着一身黑绸寿字暗纹长衫的徐建寅哑然,半晌才有些生气地说了一句:“姚、姚兄,我还没看到机器!再说总要雇齐车马才能上路。”

    姚梵挠挠头,歉然道:“徐兄莫怪,我倒是心急了,最近听说日本军舰入侵我大清属国朝鲜,在江华岛附近公然测量水文资料,被朝鲜炮台开炮示警后,悍然登陆,屠杀朝鲜军民。

    再一想到之前七月时,日本人强迫琉球国王停止向我大清纳贡。去年日军登陆台湾,占领琅乔,在龟山设都督府。三件事放在一起,可见日本人以为我大清孱弱可欺,已经是磨刀霍霍,实在放肆至极了!

    我想着,若是机器局能早日建起来,国家终归还是强一点,哪怕只强这么一点,也是好的。”

    徐建寅听了姚梵话后肃然起敬,抱拳道:“姚兄爱国之心,拳拳可表,既然姚兄急切,咱们便去看机器。”

    于是姚梵前边带路,把徐建寅和同来的机器局会办薛福成带到姚家庄边上一块空地。

    “姚兄,你这里所有路面都铺了波特兰水泥?”

    “嗯,我家在海外有水泥厂,卖不掉的便拉来自己庄子里铺路。”

    徐建寅和同来的会办薛福成对视了一眼,心里震惊不已,心想“这波特兰水泥贵的要死,大清国造不出,全靠从海外购买,来修筑炮台和重要设施,这姚梵居然当成不要钱一般,拿来铺地!”

    姚梵招呼伙计们解开一片片帆布,“呶,这些设备就是了。”

    徐建寅在安庆内军械所和江南制造局都待过,虽说见过不少机器,可现在却打心眼里自卑起来,“这些型号,我一件都没见过。”

    接着姚梵对徐建寅解释了一下所有设备具体的安装流程,徐建寅听得仔细,上前一间间的机器查看,可徐建寅最后却目瞪口呆的在背压式蒸汽轮机发电机前站了半天,最后说道:“姚兄,你说买蒸汽机,怎么是拼装好了的机器?这可怎么运?我看这机器前中后三段,每段怎么说也有两千斤啊。”

    “怎么了?当然是整机运来了啊,好的蒸汽机因为安装过程很复杂很精密,不可能拆成细细的运来啊,那样的话,你怎么装?”

    “徐建寅一想也是,这玩意自己根本没见过,谈何安装呢。”

    姚梵介绍道:“这个机组总重5.3吨,这里是已经拆成前中后三段的,到了济南再合并安装调试。中间一段最重,3.4吨,不过你别操心,我有拖卡车,还有供车子烧的柴油,自然帮你拉去济南,装好再回来。”

    “可是,可是怎么装车呢?姚兄卸船装车运来庄子里的时候一定用的是木梁吊吧?”徐建寅还不知道什么是拖卡车,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玩意的吊装是个大问题。

    姚梵当初把设备运进庄子,靠的是两个用粗壮原木搭建的三脚架上面搭上圆木梁,再用多个省力滑轮组配合,靠三十多个伙计的人力拉动钢索,才顺利吊装上特制的四轮挂车,运来庄子里。

    “是,用木梁吊配合多个滑轮组吊起来后,就能装上车的。”

    “这可难办了,这样重的机器,大木车一路推去济南,不知要坏多少轮子。”徐建寅担忧地道。

    “我说了,我有拖卡,后面拉的不是大木车,是挂车。”姚梵再次解释。

    四轮拖拉机卡车的载重只有一吨,工科出生的姚梵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特意配着拖拉机卡,订购了十个5吨农用平挂车,可以挂在车后,用拖拉机拉着跑。

    只是这样干对拖拉机来说比较吃力,额定满功率牵引之下,每小时油耗9.7升将近10升!为了安全,车速不能快,假定一小时开20公里,那么百公里需要5小时,百公里油耗差不多50升,比起重卡拉80吨才百公里油耗20到25升来说,经济性极差。

    但拖拉机卡好就好在他的路况适应性上。牺牲速度和高油耗,换来的是大功率和牵引力,能够在烂泥和坑洼无路处随意走出路来,若是装上履带和铁皮,那就相当于坦克了。重卡可受不了黄土烂泥地。

    10辆拖拉机卡从青岛口到济南来回,大约要4吨燃油。姚梵打算在其中一辆拖卡后面的挂车上装个五吨油。

    “什么是拖卡,姚兄的挂车是什么?不是木头的?”徐建寅很好奇。

    姚梵只能带他去看。

    “呶,这就是拖卡。”

    徐建寅的脸顿时变得和青岛口的顽童没有二样,兴奋地前前后后围着拖拉机卡乱转,傻乎乎的摸这摸那,最后问姚梵这玩意怎么运货,姚梵只得上去开了一圈演示。

    这么一开不要紧,徐建寅坐在边上乐坏了,非要姚梵告诉他,这是怎么个原理。

    姚梵心说这倒霉催的,只能耐着性子给他说了一遍内燃机的原理。

    徐建寅倒是会举一反三,立刻认定这是不带铁轨的小火车。

    “姚兄!此物好!朝廷不许修铁路,怕搅了龙脉,这东西不需铁路,只要有平地就能行得!最适合大清。”

    姚梵眼珠子一转,心想这个要能讹来钱,那还真是不错的买卖。这年头的汽车很粗糙,一辆还要6、700美元,我这玩意的技术实在优秀,还有吓死这年头的51马力啊!要卖,起码要翻十倍。

    可他再转念一想,这玩意太超前,万一被列强搞去,绝对是一次内燃机技术的大大前进,起码帮列强扫平了柴油机基本构型和车体悬挂的设计问题,无数欧美厂家的仿制零件将要诞生,最终山寨出来一个性能不如的货色,但这已经是太可怕了!利害之间,两相取舍,实在太不划算。

    于是姚梵摇摇头道:“此物甚贵,一台车要一万两银子,烧的火油还死贵,全靠从国外进口,我要不是为了给丁大人忠心办事,绝不舍得用这个来运货。”

    徐建寅一听这个价钱,吓了一跳,黯然道:“这简直就是银子打出来的车,大清国哪里用得起。”

    姚梵看他神色黯然,安慰道:“这东西早晚会便宜的,到时候徐兄买一辆,自己开着玩。”

    于是当天姚梵摆了接风宴,请来孙茂文、韦国福、刘子铭作陪,和徐建寅、薛福成胡吃海喝了一顿,次日便吩咐早已做好准备的伙计们开始装车,半日就把货物吊装完成。

    出发那天,孙茂文、韦国福、刘子铭来了个十八相送,硬是送出十几里路,马屁拍的一路黄尘四起。

第88章 靡费的拖拉机卡车

    【88】靡费的拖拉机卡车

    去济南府的一路上,徐建寅和薛福成满口子赞叹这拖拉机卡,称之为日行千里。

    其实大清国这北方官道,全是黄土路,还坑洼不平,为了安全不翻车,姚梵根本不敢叫司机跑快,严格限速在20公里左右。即便如此,还是十分颠簸难行,一天从早开到晚,不过才跑了200公里不到,远远没有达到拖拉机卡40-50的正常时速,距离70的最高时速更是差了远了。

    只是青岛口一日到潍坊,这样的速度实在是闻所未闻,除了跑死驿站快马,大清国谁听说过有这样的玩意?这不由得徐建寅和薛福成不连声赞叹。

    徐建寅和薛福成与姚梵同乘一辆卡车,卡车后面铺了厚厚稻草,一路下来,倒也舒坦。当晚在潍坊的官营驿站歇了一夜,此地条件还不错,专门招待出差旅行的官员和差役,至于姚梵带的一个排20名随行乡勇,则寄宿在城中旅店里。

    次日天一亮,车队再次出发,傍晚十分已经抵达济南,只见天上一片火烧云,红彤彤的昭示着太阳尚未完全落下。

    徐建寅和薛福成指明道路,于是车队直奔机器局的所在——济南城北黄河边的泺口而去。因为此处地势较高不易被淹,丁宝桢便在这里买了三百亩地用来开设山东机器局。

    徐建寅和薛福成忙碌着四处找人,打算搭建吊架来卸货,姚梵则带着伙计和所有司机,开了两辆卸下后面挂车的拖拉机卡车便进了济南城,回到遇春商号济南分号歇息。即使是傍晚,这两辆车也被大量无聊市民跟在后面跑着,姚梵也不知他们脑子里想的是啥,跟着后面追着跑有意思吗?

    济南分号已经掌握在管家罗冠群和伙计王传年手里,贺万有已被他哥哥贺万年勒令,要他立即回去青岛口家里。可贺万有不傻,知道回去没好果子吃,于是死赖在济南不肯走,成天躲在买来的宅子里,和他讨来做妾的小寡妇厮混。

    次日一早姚梵就被从商号里叫醒,说是官差有请,点名要姚梵开拖拉机卡车去衙门。姚梵只得匆匆漱洗后出来,带着巡抚衙门派来的官差一起乘上拖拉机卡车,浩浩荡荡的沿着城中大路一路开去。

    这一路又引起无数百姓争相围观,居然把巡抚衙门前那块足球场大小、大青石铺就的广场挤得满满当当。

    姚梵心里郁闷“早知道我就步行了,引来这样攘攘的人流,老丁岂不是要生气?”

    姚梵进到后堂,见丁宝桢一袭青袍、脚踏黑布鞋居中坐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那副样子。姚梵最近在梦里经常梦见这个场面,只是丁宝桢在梦里的第一句话,总是“姚梵,你可知罪?”

    “晚辈拜见大人。”姚梵深揖一礼,依旧是不跪,从他来大清国开始,他就没跪过任何人。

    也不知丁宝桢恼没恼,反正他形象老迈儒雅,恼怒也不会形于色的。

    “姚梵,听说你拉了十辆洋车来济南送货,前天早上出发,昨晚便到了,可是真的?”丁宝桢问。

    丁宝桢虽然青袍布鞋,但折在他手里的太平军、捻军、和所谓乱党人头少说也上万了。他这辈子,科举得意于万千士子,指挥军队杀人如麻,朝野罕见的文武双重显赫经历,令他说话都带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眯缝的三角眼总是在试图透视人心。

    姚梵见丁宝桢没让他坐下,只得站着回话:“是十辆拖拉机卡车,烧柴油的,来回济南和青岛口一趟,十辆车加起来要烧4000升柴油。”

    姚梵每次见到丁宝桢,都觉得自己应该装的谄媚一些,应该学着清人做官的秘诀“多磕头,少说话。”应该跪下来拼命磕头才是,可偏偏,他跪不下来。

    遥想当年**上,一句“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让海内外亿万万华夏同胞泪如泉涌。中国人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如今却要让他一个新中国人在此跪下,绝不能够轻易办到

    “我进一步多不容易啊,要我退一步,门都没有!要我跪?我先要你死!”姚梵以前读书时,每每遇见难题,总是会这样鼓励自己。

    “烧油?姚梵,那柴油是什么?一升所需几何?”丁宝桢眯缝着眼,面无表情地道。

    “大人,柴油是石油里提炼的轻质油,工艺非常复杂,石油提炼出煤油已经是非常昂贵了,要提炼出柴油,一升便要一两银子。”

    反正这年头全世界没人从石油里提炼柴油,都是用来提炼煤油的,煤油用作有机溶剂、润滑剂和照明用途,甚至有欧美的医生说煤油可以当药服用,治疗癫痫或者各种疑难杂症,这年头的西医西药基本上和老中医差不多,各种玄幻的药方不计其数,相比之下,中医那些“三年的露水”或者“十年的井绳”经过熬煮作为药引,倒还吃不死人,算是良心药了。

    丁宝桢一听这柴油这样昂贵,默然无语,想了一下,觉得姚梵还是蛮忠心办事的,只是此子的脑壳被洋人带坏了,中华礼仪全没学到。

    “你破费了,坐下吧。”

    姚梵这才落了坐。

    “既然机器到了,什么时候能装好?”丁宝桢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最慢两个月,最快一个月。”姚梵给自己留了余地,其实这套设备实在是简单的很,为了便于迅速安装,姚梵把施工图纸都翻烂了。”

    丁宝桢点点头:“带我去看看你那拖拉机卡。”

    丁宝桢转身进了后面,换上官服,带着姚梵出了巡抚衙门。

    老丁把行头扮上,这气派立刻就不一样了,府衙外十八引路骑兵加三十六带刀兵丁齐出,将广场无关人等清理到四周待着,中间场地空出来,二名差役拿着杏黄色罗伞从府衙走出,后面是两个锣鼓手齐刷刷敲响两面铜锣跟在后面,一共敲13道,后面十个掌排差役手拿肃静、回避等等报名排,两两并行走出府衙,十个手拿飞虎旗、青扇、金环棍等等仪仗物品的差役跟在后面,最后是丁宝桢坐着八抬大轿缓缓出来,边上姚梵只得步行跟着,心里暗骂这老东西架子太大。

    “这便是拖拉机卡车?”丁宝桢下轿问道。

    “是。”

    “你开给我看看。”

    姚梵生怕新司机手拙,紧张撞到人,于是自己亲自上去开了一圈,顿时满场轰然,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面对开完车下来的姚梵,丁宝桢冷冰冰道:“这洋人果真是奇技淫巧,花这么多心思来造这样靡费的车子,济南到青岛,运一百大车货物也要不了六百两运费,这车却要耗去4000两,实在无用。”

    姚梵知道丁宝桢这话是说给身边人听得,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把真实想法公然说出口。

    “大人说的是。”姚梵附和道。

第89章 军民两用

    【89】军民两用

    丁宝桢见姚梵并不反驳,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失望。他命令手下给姚梵牵一匹马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赴城北黄河边泺口而去。

    去泺口一路上,蓝天白云下是一片农田接一片农田,道路两边桑柳环绕,若是一个人走这条道,大概心里会非常安静。

    “姚梵,你知道我为何要选泺口建机器局吗?”丁宝桢坐在他那竹席顶棚四面透风的八抬轿辇上,手拿扇子问道。

    “泺口有一个煤矿,地势也高,大概不容易被水淹;东边80里就有章丘县,那里有许多长期开采的小煤矿;西南120里,又有平阴县长山煤矿;这两个地区一直就是产煤大户,供给济南和山东各地,大人这个选址,真是左右逢缘的。”姚梵回道。

    “是徐建寅告诉你的吧?”丁宝桢猜测到。

    姚梵默认了,他心里想着“老丁啊,你不是蠢材,可为什么预料不到机器局的将来呢?一旦你离开山东,立刻就有人打主意要停办或者压缩机器局了,这样烧银子的产业,你以为那些官员会维持它多久?”

    “眼下日人猖狂进犯,把黑手伸向琉球、台湾、朝鲜,大清国一味忍让妥协,晚辈看的唏嘘不已,只盼望能抓紧将这机器局建起来,为大人造出国产步枪和子弹,让大清能挺直腰杆。”姚梵对丁宝桢表忠心道。

    “好,好,你有这样的热血,想要为朝廷报效,这就很好,姚梵,你好好干吧,将来大有前途。”丁宝桢连说两声好,但丝毫不愿提起眼下清国的困境。

    到了泺口,丁宝桢下轿后健步如飞,带着姚梵进了机器局。

    姚梵在厂房里对丁宝桢一一解释每台机器的作用,无论是原理、构造、生产加工方式,都一一阐明,甚至还回答了丁宝桢一些关于如何制造这样的机器的问题。

    姚梵操作着一台手动杠杆式压力机道:“大人您看,这是我家海外工厂生产的人力机床,这样的人力机床非常灵便,只要把合乎尺寸的铜片放在下面模子里,只一压,铜皮就卷了起来,您看,这接口处两面吻合,丝毫不差。”

    丁宝桢手里拿着那个卷起的铜皮,笑道:“这个机床好!不用水火之力,大大便捷!姚梵,你家的厂子好手艺啊。”

    姚梵道:“这种机床我家从来不卖给洋人,都是自家造给自家的各个分厂使用,还请大人答应,不要把这些机床流出到洋人的手里,若是被他们拆开学了去,我家就大大吃亏了。”

    丁宝桢点点头,对边上的会办薛福辰吩咐道:“机器局是国家重地,决不可令外人窥探,更不可让人进来看!若有发现无端人等在机器局外打探的,一概抓起来严加拷问!”

    “是!”薛福辰道。

    丁宝桢又问边上一个从江南制造局要来的技师:“甘明典,你是江南局的老技师了,你可看会了?”

    这名叫甘明典的中年技师连忙道:“小的看会了,这压力机的确是方便,也不要蒸汽机驱动,只靠杠杆就能卷压铜皮,实在是巧夺天工。”

    丁宝桢轻抚长髯,得意地笑着点头。

    跟着姚梵看完所有机器,听完介绍之后,丁宝桢已经面露喜色。

    “姚梵,你就在此地帮我安装调试机床,越快越好,等到那马氏尼快枪造出来,我大清有了这样的利器,还愁什么倭奴侵染吗?”

    姚梵嘴里道:“是,我一定尽心竭力的辅助徐总办。”

    丁宝桢在逛了一上午之后,终于带着满意离开了。

    姚梵也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按照姚梵的规划,重中之重是把小型汽轮发电机安装起来,一旦开始发电,所有机床接上电缆,那剩下的就是技工们学习机床操作的活计了。

    “徐兄,你看看这图纸,这里要挖一个管槽,把管道包上耐火隔热材料后放进去,再用水泥填实……这上面有个铁架台子,用水泥包裹围砌,内部支撑构造是这样的……等砌起来后,把发电机吊装上去,前中后用螺栓固定,这一步就算完成了……锅炉那边也是一样简单,先挖坑,浇灌水泥,然后打深孔,把锅炉竖起来后用螺栓固定住支脚,再水泥把支脚搪护起来……供水水管和蒸汽管道的敷设是这样的……”

    “姚兄你这图纸给我吧,我估计接下来大致上没什么问题,我已经差人赶制一个大型吊架,到时候支在姚兄的两个挂车后面,把机器吊起来后,平推挂车,再重的设备也能移动吊装。”

    “徐兄,你真是奇才,你设计的这个玩意就是龙门吊啊!”姚梵赞叹不已。

    “哪里哪里,姚兄谬赞了,我是看见马尾船政有这样的设备,这才想出来的,只是马尾的门吊是铁架子下面装铁轮,我设计的这个是全靠姚兄带来的挂车。”徐建寅很谦虚。

    面对徐建寅这样的聪明人,姚梵不需说太多,来济南府的一路上,在交谈中他感觉,徐建寅已经达到了这年头欧洲工厂里设备工程师的平均水平,虽然理论上还受制于这个时代和清国的环境,但他动手能力极强,一点就通。

    也难怪历史上他一个人就帮丁宝桢建起了山东机器局,硬是把所有进口设备和零件组装完成,并调试成功,顺利投入生产。

    姚梵开始打自己的鬼主意。

    “这个蒸汽轮机一旦开始工作,按照他50-600千瓦的输出功率,机器局的电力是用不完的,徐兄,我打算给济南城通电,给城里富户里装上电灯,你看如何?”

    “姚兄可是说那种洋人大轮船上用的弧光灯?”

    “差不多,但是比电弧发光要高级的多,成本也低,耗电也省。

    徐兄你想,丁大人在山东执政这么久,按朝廷惯例,一个地方大员不能久居一地当官,总是要调动的,万一丁大人被朝廷委派去其他省份,咱们机器局怎么办?后来的巡抚还会把库银槽银继续贴补进来吗?”姚梵循循善诱。

    徐建寅听到这里,也是面有忧色。

    “徐兄,只要能让济南城里的衙门和富家大户都装上电灯,那机器局的性质就变了,成了军民两用的机构,到时候谁都离不开他,如何还会把他关了?

    到时候徐兄上个折子,让丁大人把机器局改名为机器电灯局,把民用军用捆绑在一起,谁也剥离不开!再者说了,电灯收费还能补贴机器制造这一块的投入,如果装电灯的人多了,机器局还能够盈利呢!”

    听了姚梵这番话,徐建寅心动不已。

    “姚兄,你说的电灯是怎样的?成本多少?这生意当真能挣钱?”

    “听我的没错,包管挣钱。”姚梵一拍胸脯,便带着徐建寅去看他卡车上装的十几箱灯泡。

    “这个能点亮?”徐建寅虽然口里问着,但是看见这些规格统一、光洁溜溜、透亮炫目的玻璃灯泡时,心里已经毫不怀疑这种前所未见的工业品会给他带来震撼。

    “这是我家秘密发明的电灯,怕被洋人偷去专利,因此一直雪藏着,这次拿来大清国使用,为的就是首先造福我中华百姓。”姚梵盯着徐建寅的眼睛,感觉他已经心动了。

    果然,徐建寅跟着姚梵问道:“这里距离济南城少说有十里路,姚兄怎么送电?”

    姚梵道:“先用输电变压器把电压升到3300伏,这个电压比较适合10公里内的短距离送电,然后咱们把电缆一路埋设过去就是了,我这次带的电缆电线足够了。送电到济南城后再用变压器把电压降下来,拉电线入户安装。”

    “这么简单?”徐建寅有些担忧。

    “就这么简单,不过咱们还是先把设备尽快安装起来。”姚梵信誓旦旦地道。

    机器厂的厂房早就盖好了,大量的机器进入厂房,只要找地放置就行。不到五天的功夫,锅炉已经安装完成,第八天上,动力车间内汽轮发电机的安装位置也已经施工完成,管路敷设也已经就位,于是姚梵和徐建寅张罗起设备吊装工作。三天后,设备吊装与基础安装也完成了,又过了五天,后续施工结束,姚梵一算,前后只用了两周多的时间。

    至于机器局边上的泺口煤矿,那个升降机的安装更加简单,只要把打好眼的钢构件放下去,螺栓螺母固定安装,再用水泥加固就完成了。

    于是锅炉开始试点火,接着的一切也都非常顺利,燃煤锅炉烧出的蒸汽开始驱动背压式汽轮机,电力送出后经过变压器驱动生产厂房里的用电设备。

    最先夺人眼球的是不是煤矿里的电力升降机,而是姚梵装在机器局的车间和办公室里的一盏盏白炽灯,这些透明的玻璃球中散发着无线光明,将机器局点的通透明亮。

    “我的妈呀!真是亮啊!这要是不知道,外面看,还以为屋里失火了!”薛福辰站在电灯下面,恨不得把脸贴上灯泡。

    机器局的工人们成了一群兴奋的动物,纷纷围绕着厂里一个个灯泡,死死地盯着不肯走。直到有人发现,长时间看灯泡会把自己眼睛绕花,这才转过脸。

    “嘿!这洋人的玩意儿真稀奇,不烧油,不烧蜡,只用一根线就能把炉子里烧煤的火抽出来,灌到这个玻璃球儿里面!”一个技师猜测道。

    “你懂啥,这叫电灯!是烧电的!咱们机器局那台蒸汽机是天下一等一的洋货,吞进锅炉烧的热汽,能在肚子里造出电来,那姚东家和徐总办用了神通,把电线接上去,引出来点了这电灯!”另一个技师尽管还是语近荒诞,显然是更接近了一点事实。

第90章 电灯局

    【90】电灯局

    次日丁宝桢接到喜报,兴冲冲的一大早就冲来机器局,观看各个机床的运转。

    姚梵也只能骑马跟着老丁跑来泺口,他可是昨晚半夜才回到济南城睡觉的,实在是被来回折腾了一番。

    车间里各个机器在电力的驱动下,由姚梵给丁宝桢演示着基本操作。

    为了搞懂这些机床,姚梵在2011待着那段时间可没少跑机械加工厂,他把操作手册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在老师傅的指导下亲自动手操作了几次。经过裕华柴油机公司的介绍,大家都知道他是那些仿古蒸汽机的订购者,承包零件制造的厂家对客户的稀奇古怪的体验要求,也是尽量满足。

    丁宝桢看着一个个铸铁件被电动机床削铁如泥的处理着,感觉是前所未见的盛况,不由心潮澎湃。

    “好!好!好!”他似乎除了好字,不会说别的了。

    等到看了电灯亮起,丁宝桢几乎要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用手遮脸,姚梵赶紧上去拿住那个挂在电线上的体验用的灯泡,对丁宝桢笑道:“大人您看,此物极为安全,只是亮久了,会发热。”

    丁宝桢见姚梵居然能手拿把攥的随意摆弄那明亮灯泡,顿时不甘示弱,大着胆子伸手来摸。

    姚梵道:“大人,这电灯是我家海外工厂生产的新产品,专门用来与洋人的电弧灯竞争,安全可靠,明亮无烟。”

    “好!好!妙啊!此物明亮,甚于蜡烛油灯百倍,便是那洋人的煤油灯,也不如此物!”丁宝桢手指捏拿着那只挂在厂房墙边专门留作演示的25瓦白炽灯泡,爱不释手,直到觉得烫手了,才舍得放下。

    “大人,这机器局的汽轮机一转起来,就有电力源源不断的流出,听之任之未免浪费,我想,如果给济南城里的府衙和有钱士绅都装上电灯,必然是一桩能贴补机器局花销的美事。”姚梵趁机建议。

    “大人,我也赞同姚兄观点,如此一来,机器局就不单单能制造步枪和子弹,还能军民两用,造福千万百姓。”徐建寅也大声附和姚梵的主张。

    丁宝桢微笑不语,想了一下问道:“姚梵,此物多少银子?”

    姚梵道:“二两银子。”

    “二两?你可不要诳我。”丁宝桢几乎站不稳,这样的好东西,傻子都知道是稀奇的宝贝,他居然只卖二两!

    “大人,根据锅炉优劣,一吨煤能烧大约4到7吨蒸汽,这汽轮机按照负荷不同,发一度电大约消耗5到15公斤左右的蒸汽,一公斤等于两市斤。

    取一吨煤烧5吨蒸汽,一度电耗10公斤蒸汽来算,也就是说,一吨煤能发大约500度电。按照输电损耗两成来算,也有400度电。这25瓦灯泡亮一天才用0.6度电,也就是说,一度电能点亮灯泡20个时辰。

    大人,这样算下来,这电灯亮个整整一天,才耗煤3斤!如今一吨煤炭批发价不过二两五钱银子,摊下来一斤煤不过是一个大子就能买到,花100个大子买煤,能点这灯整整30天,一个月长明不灭,大人觉得划算吗?”

    丁宝桢的数学不好,但他知道姚梵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算假账骗他,闻言立刻喜不自胜,纠正姚梵道:“何止点30天!谁家会把灯一直开一个月不灭!以我看,一百文可以点半年!”

    姚梵笑道:“我觉得大人可以开个电灯公司,按照一个月收三两银子,让济南城的富户都装上这个不冒黑烟、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电灯。济南有户12万,即使百分之一装电灯,也是一千家的收入!

    要是有一千家装电灯,大人每月可以赚3000两!还愁没钱办机器局吗?今后大人只怕是要把机器局当成金娃娃了。”

    徐建寅趁热打铁的说道:“大人!我建议把机器局改名电灯机器局,兼营电灯的行当,从今往后,便再也不用愁经费了!”

    丁宝桢已经被姚梵描绘的前景所鼓动,三角眼一下子瞪圆,说道:“好是好,只是抢了卖蜡烛灯油的生意,与民争利。”

    姚梵看出老丁已经动摇的厉害了,立刻说到:“可是那些挖煤的卖煤的百姓却要烧高香,感谢大人的恩典啊。

    我建议,机器局不用改名,只要在机器局里下设一个小小的电灯局就行,这样也不会闹出太大动静。至于负责人,我看大人家里三哥丁体和就很聪明,最好是能叫体和大哥来兼一下电灯局总办,如此便妥当了。”

    丁宝桢知道,如果这个电灯推广起来,济南这个省城里12万户人中,舍得一个月花三两银子来点灯的何止区区千户,八千户都有!这样的无本生意,利润又简直高的犹如抢劫一般,一定要握在自己手里。

    老丁略略有些激动地咳嗽了两声:“电灯局负责人的事回头再议,姚梵你赶紧帮着建寅拉一条电线到巡抚衙门。”

    姚梵知道这事已经成了,笑道:“这一路过去十里多地,要么沿路架电线杆子,要么沿着路边挖沟埋电缆,大人,这都需要民工啊。”

    丁宝桢一摆手:“我明天叫河政使司衙门给你调两千民夫来,务必早早把沟挖好。”

    姚梵一听就知道老丁上心了,开口就是两千民夫,估计这已经是河政使司衙门的动员极限了。

    “大人放心,只要挖好沟把电缆一埋,就能通电,这两天我先带人把城里的变压器、线路和电灯装好。”

    “速速办吧,有难处就来找我。”丁宝桢一反常态的满脸红光,迫切的很。原本那副不动声色的官腔被他抛在脑后。

    两千民夫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在泺口到济南城路边上挖了一道半米深的细细窄窄的土沟,徐建寅带机器局的工人一路把电缆放下去,给济南城通了电,民夫又把沟渠埋上,这才离开。

    竣工当晚,济南巡抚衙门里挂起了十几个雪亮的电灯泡,照的犹如白昼。

    衙门后面厅堂里也摆起了庆功酒席。

    “靡费太过,靡费太过!”丁宝桢在前所未有的雪亮厅堂里对着六个高挂的灯泡一边抱怨,一边笑的合不拢嘴。

    姚梵举杯笑道:“晚辈祝大人身体健康。”

    说罢一饮而尽。

    “姚梵,你这次可谓居功至伟,你说,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办?今天我都答应了你。”

    姚梵笑道:“晚辈求大人把剩下六万两设备银子赏给我,另外再付电缆、电线、灯泡费用三万两,一共九万两。”

    丁宝桢眯缝着眼不屑的看着姚梵:“你就知道银子!明天我叫府库立刻给你拨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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