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江山国色TXT下载江山国色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山国色全文阅读

作者:幸福来敲门     江山国色txt下载     江山国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四十六章 再会李渊

    少牢之礼祭祀毕北镇庙后,李重九当下率得胜大军从辽西郡,直接返回木兰草原。

    大军路过奚族汗庭时,听闻李重九大胜攻下辽西,辽东两郡,并击败了高句丽人的消息之后,奚族汗庭也有了动静。

    攻陷辽西,辽东也就罢了,但是高句丽乃是辽东大国,比契丹,靺鞨还要强大数倍,李重九能击败高句丽,破城后全军而还,足以令这些长老们对李重九重新有一番估计了。当下奚族长老们,都是于汗庭之外十里,迎候李重九的凯旋大军。

    这些长老们也是势利眼,见到李重九时,仿佛当初那些彼此间的芥蒂都是不存在,李重九‘病退’下野之事从没有过一般。长老们还一番垂足顿胸,悔不当初的样子,言突厥,契丹,辱纥王部的不是,令他们如何卑躬屈膝,让他们签订城下之盟。见此一幕,李重九麾下如王马汉,尉迟恭如此汉军大将都是满脸冷笑,而英贺弗,额托他们则是一脸尴尬。

    李重九这一番大胜,不仅开疆扩土,收服丁零,辽西靺鞨,以及辽东,辽西二郡,实力大增。若非如此,这帮长老们怎么会‘醒悟’的如此之快,现在听闻辱纥王部得寸进尺,要求室得奚部割让,乌侯秦水旁一块牧地,给莫贺弗部,这下这些长老才着了急,又念及起李重九当初带他们击败契丹人的雄风了。所以现在求起李重九,能出面为他们向辱纥王部讨回公道。

    真是有用的时候求你,没有的时候就将你凉在一边。

    这人情冷暖上辈子李重九早体会多了。谁不是那么过来的,所以想得也就开了。若非有这些长老支持。自己也不能继承可汗之位,何况之中还有室得芸母亲在。与自己个人荣辱比起来。室得芸的感受要更加重要的多。

    所以李重九没有乘机给长老难看,并答允由自己出面与辱纥王部交涉,处理此事。当然李重九也不会就此轻轻放过他们,他也在长老们面前提出万胜军的打算。李重九意思是让奚族部落中的部族首领头人们,将自己子弟都编入万胜军之中,作为李重九的亲军守卫于御夷镇。

    奚族长老们也不是愚蠢之人,他们心知如此,等于是将族中子弟都交到李重九,变相为质。不过奚族长老们都算识时务之人,当下商议了一阵后答允了,以奚族贵戚子弟六百人,还有乌侯秦水旁霫,铁勒,契丹,室韦等原先依附汗国的各部头人子弟三百人,一并组成万胜军。如此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李重九身边亲军除了王马汉的突骑团。又部署了一支草原游骑组成的精锐。

    万胜军成军后,突地稽,崔序,额托。英贺弗他们正准备带着其余草原各部尽数散去时,李重九突听闻李虎,苏素竟赶到奚族汗庭来了。李重九心知苏素乃一郡郡守。能让他离开职守,亲自来草原汗庭上的事。并非小可。

    当下李重九在汗庭见了二人后,方才知道原来是为了雁门郡之事。

    原来自开春以后。刘武周即率一万大军包围了繁时县。陈孝意,王智辨二人率军孤城据守,日夜抵抗,坚守了有半年,但无赖粮草将尽。期间陈孝意是一直写信往南,一路往太原,一路往江都,派人不断向李渊,杨广救援。但信件所去,如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音。陈孝意,王智辨似乎也知大势已去,仍尽职尽忠,每天早晚都向存放皇帝诏勅的房间跪拜痛哭。城内守军虽也都是忠于大隋,但此刻也已是人心惶惶。

    李重九也明白,苏素,李虎的意思,当初雁门被围时,他也陆续给陈孝意,王智辨过,希望他们投靠上谷郡一方,如此他们就可以出兵救援雁门,或者以这为借口与刘武周交涉,但是却被陈孝意一口断然拒绝,甚至还割了使者的右耳,甚至当着使者的面大骂李重九乃是卖国奸贼,与他势不两立。

    李重九见了使者这惨样,顿时大怒,当下索性不顾雁门郡之事,专心于向东开拓。

    而现在繁时县城破在即,若是自己再不闻不顾下去,那么为刘武周所据后,上谷郡的东面将与刘武周接壤,直接面对这位定杨可汗的雄兵。到时两家中间没有缓冲,李重九就必须向东面投入重兵,以防备刘武周。

    苏素与李虎都是同样的意思,唇亡齿寒,就算陈孝意不降伏李重九,但此刻也必须出兵,救下繁时县。李重九点了点头,当初自己在怀荒镇为鹰扬郎将时,陈孝意对自己还是多有支持的,至今还甚承他之情。陈孝意虽不近人情,但是处事没有私心,一片都是为了朝廷江山社稷。李重九虽因为使者被辱之事十分不快,后来想了想对如此人还是十分佩服的。

    于是李重九决定率军支援,这才是刚下马鞍,又得重新披挂上阵。

    当下李重九率突骑团,新编的万胜军两千五百骑兵先行,而尉迟恭,赵全庭率三千郡兵随后跟进,经由长城进入雁门郡内。同时让李虎前往怀荒镇坐镇,防备突厥,而苏素则秘密从涿郡前往上谷,与高楚,陈克率领两千郡兵,三千新兵,以及驻扎在灵丘县的五百番骑,走飞狐口分两路救援繁时县。

    至于英贺弗,额托等四大统军,持李重九金箭,向草原各部调兵,集结之后再准备西进。军情如火,李重九率骑兵甩脱步兵一路疾行,十日之内,即赶到了繁时县城下。所见一座孤城,为刘武周的大军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在其中。

    城下刘武周的大军,正在攻城,刘武周军出动了云梯车枕城攻击,而城上守军以滚木擂石油瓶投掷而下,奋勇抵抗。城边烽烟处处,北城城楼正燃着熊熊大火,一点一点的崩塌。繁时县的形势现在如同危卵,顷刻可破。李重九当下号令左右将自己大纛,竖在城北,此外无疑告之城内城外,自己已是率军抵达。

    果真见到了李重九大旗,城下刘武周军队本是如浪潮一般,一波一波朝城头攻击的势头,顿时停止。鸣金吹号的声音,在城外响起,攻城之军返回了营帐,而随即一支千余人的骑兵,向李重九大纛所在的山丘方向布阵。

    现在苍头军千里赶至都是人困马乏,哪里来的力气厮杀,但刘武周此举显然是对李重九十分忌惮。

    随即刘武周军中派出使者来到李重九阵前。那位使者也是之前李重九的老熟人,出使过一趟的郎将黄子英。

    这黄子英一见李重九即开山见山的指责言道:“李使君,我们可汗一贯对足下十分恭敬,两家也是交好从不曾交兵,之前突厥可汗数度有意,起兵攻打怀荒镇,都被我家可汗一力劝阻,在突厥人面前替使君美言,而眼下使君率军前来,干涉我们攻城之事,这岂非恩将仇报。不仅令我国上下十分愤慨,且是人神共愤啊!”

    见黄子英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堆,而且又是如此堂而皇之。李重九不由一笑,言道:“黄郎将误会了,我率军来此并非是干涉定扬可汗攻城,而是率军助你们一臂之力的。当初我伐契丹时,定杨可汗不是也率军三军驻扎于怀荒镇以西,为我摇旗呐喊吗?”

    “这!”黄子英顿时语塞。

    而李重九继续一脸诚恳地言道:“此情我一直铭记在心,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今日也是率军于此,为可汗助威,若是可汗顾及于坚城,请尽管大方告之,我愿率军为前驱。”

    “你!”黄子英气得顿时直打哆嗦言道,“好,不愧是威震草原的李使君,此情我家可汗记下了。”

    当下黄子英策马返回营帐,而李重九部下见之都是大笑。

    温彦博上前言道:“使君,刘武周不过突厥人一犬,但是打狗需看主人,突厥作实乃是大敌,若是虎前挠须需谨慎。”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突厥始毕可汗病重,突厥内部正忙于争夺可汗之位,无暇南顾。我们也就暂时此刻嚣张几日罢了。”

    见李重九如此自贬,众将亦是笑起。

    当下李重九与城外驻扎后,刘武周即停止了攻城,数日之后,尉迟恭,赵全庭,苏素,高楚都各自率军赶到,于雁门城下集结的李重九大军达到一万一千之众,已是超过了刘武周军力。

    而刘武周只有从马邑郡刚刚赶至的三千援军,一时感觉压力大增。于是收缩了对繁时县的包围。而李重九乘这个空隙,乘着夜色偷偷将一部分军粮运入了繁时县,顿时解决了城中缺粮之危。次日刘武周军得知消息后,顿时更是士气大挫。

    当李重九以为刘武周要乘此退兵,这时却突然看见南方囚笼上,出现了大股军队。此军士卒乃是皆披着铁甲,显然是精锐之师,而旗帜所用正是大隋的赫红大旗。

    李重九遥遥地看着山南,那一杠红底白字的李字大旗出现的一刻,双目一眯,露出森然之色。(未完待续。。)

请假一下

这一章本来写了两千多字,但觉得不满意改写,明天一并补上。(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七章 势大

    见到李渊大军布阵,王马汉出言讽刺言道:“这繁时县被围半年,李渊一兵一卒不派,但眼下我军抵达繁时县,他即率军而来。李渊真乃朝廷真忠臣啊。”

    温彦博言道:“李渊突然来此,意图不明,使君还请小心。”

    “禀告太守!李渊大军是从晋阳开来,有一万大军,都是精锐。”探马向李重九禀告消息。

    “知道了。”李重九点点头,看向山下,直接李渊大军,沿着一处山丘布阵,而面对李重九,刘武周的方向,则是派了一千玄甲骑兵布阵,之后步军向山上排列一重一重的法度森严,一看即知乃是久征惯战之将方能布出的阵势。

    玄甲铁骑在相隔李重九距离五里之外布阵,之后数骑分别向刘武周,李重九阵营而去。一骑来到李重九阵营前上山面见李重九,言道:“唐公有言,晋阳宫一别,已有一年不见,所以想请李使君一晤。”

    之后隋军中一名青衣老者至李重九军数百步远的地方的一片坡地上立定。那青衣老者翩翩而来,而这视眼下万余士卒于无物的气度,不是李渊还能是何人。

    温彦博言道:“太守,刘武周军在远处暗中集结,我看李渊此行恐怕并非善意,还需小心。”李重九点了点头,李渊此来是辕门射戟,还是拉偏架意图不知。但是眼见李渊单骑赴会,而一旁刘武周阵营中,亦是一骑缓缓而来,想来是刘武周无疑。

    李重九当下亦是不要其他随从。在吩咐王马汉。温彦博谨守阵营后,李重九单人策马扬鞭下山。战马踏起黄沙。来得极快,李重九倏然勒马。于李渊马前十步停下。

    李渊身后千步之处,如山如林排列的铁甲具装骑兵,映衬在他身后。

    李重九想到当日父亲求亲的羞辱,晋阳宫时,对方将自己餐具夺去,官袍剥落一刻,让百官奚落时,自己与李芷婉两地分隔不能相聚,这一切的一切都归于眼前此人。

    以往的情绪埋没在心底。李重九深吸了一口气,毫无情绪波动地,赫然言道:“李渊!”

    微风袭来,李渊的袖袍一角微微卷起,他深深看了李重九一眼,却讶异当初那位似可以为自己随意揉捏的鹰扬郎将,今日似有了几分不同。

    正在李重九,李渊二人对视时,马蹄声响起。一名大汉骑马而至。这名大汉容貌甚是粗犷,虬髯绕颊,身上着一麻布坎肩,左右臂皆着护臂护腕的铁箍。

    吁!

    对方按马言道:“你就是李渊?”

    李渊目光一扫。言道:“阁下就是定杨可汗了吧,早闻其名。”

    “呸!少给我来这一套,”刘武周喝道。“我与可汗,对峙于城下。你带兵来作何,来坐山观虎斗?还是作黄雀?”

    李重九心底微微赞道。看来刘武周是聪明人,心知这时候两雄正争,正不可让李渊这渔翁得利。

    李渊平静地言道:“老夫身为太原留守,马邑,娄烦,雁门,太原四郡,你已据了两郡,现在又来夺雁门,到底谁乘人之危,渔翁得利?”

    刘武周不屑地笑了笑,摸着满是虬髯的下巴,将手向下一指言道:“这天下之土,并非上天授予,人人有实力即夺之,若是唐公,你要夺回马邑,娄烦二郡,尽管放马来取,我摆在阵势在这等你。怎么不敢么?是畏惧我的三万大军,还是怕突厥人的四十万铁骑啊?”

    说到这里,刘武周瞟了一眼李重九,冷哼一声,其中警告之意十分明显。这意思当然是要李重九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于突厥人抗衡的本事。

    李渊脸上微微一晒,从袖中掏出一写满文字的羊皮来,直接丢给刘武周。刘武周疑惑地看了李渊一眼,拿起羊皮看了一眼,顿时脸色一变。

    刘武周重新看了一眼李渊,策马来到李渊面前,言道:“怎么拿着鸡毛当令箭?难道我一定要听你的吗?”

    说罢刘武周将马鞭一甩,当然将马头一扭,策马回到己方军营。

    刘武周被打发后,李渊身上青袍随风摆起,容色如常,捏须微笑看向李重九言道:“刘武周一个兵头罢了,装出粗犷张狂来掩饰自己的心机,这样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不会成气候的。相较而言,老夫更看好贤侄你。你读过书,明白道理,又胆略过人,可文可武。他日绝非刘武周可比。”

    李重九微微冷笑。

    李渊见李重九脸色,促马上前言道:“芷婉是我女儿,老夫当然有权将之决定嫁谁。所以昔日之事,老夫仍不觉得有错。缉捕你乃是天子的旨意,老夫奉命行事,或许在做之时,有些举止不那么妥当,但若是再回到两年之前,老夫想仍不会改变当初决定。”

    “举止不妥当?”李重九冷笑一声,言道,“好一句举止不当,就可以撇清一切。”

    李渊摇了摇头言道:“撇清一切?从东都至西京的簪缨子弟,不知多少人上门求亲,若说羞辱二字,他们又算是如何。”

    李渊言道这里,长叹了口气,言道:“老夫将你视为世侄,收入帐下,出征雁门,希翼你能报效朝廷,而雁门一战,你万军之中刺杀始毕,名闻天下,老夫是既替你高兴,也替你担心,又恐你年少得志,不知如何自制。而之后你行事偏差,老夫自问也有一份责任在其中,但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若是你肯上表,臣服朝廷,老夫以身家性命替你作保,至于我们之议如旧,除了三娘之外,老夫其余待字闺中的女儿,任你可选。我们仍为翁婿,将来老夫若有望更晋一步,保你后代爵位,子子孙孙世代不绝如何?”

    李渊这一番言辞恳切之话说完,李重九突然仰头哈哈一笑,言道:“李渊,你真是好心机。眼下我与刘武周龙虎相争,若其中胜者,必然成为北方一强。你当心此事发生,故而来此劝我们两家罢斗,既卖了两家人情,又使得我们之后相互牵制,你好后顾无忧,大军直入西京对吗?”

    李渊听李重九此言,目光一闪,冷笑一声言道:“纯属一派胡言。很好,既你执意如此,我念在旧情,最后帮你一次,现在带兵立即退出繁时县,否则后果自负。”

    “若是我是不愿,有什么后果?”见李渊终于摊牌,李重九也是直言。

    李渊举起双手言道:“你不愿意我就和刘武周一起打你,老夫今年五十岁了,就只剩下狠辣二字了,就算让刘武周得了繁时县也无所谓。是作翁婿,荣华富贵,还是就此一战,你自己选。最后说一句,老夫能用左手捧你,但这右手力气才是更大!”

    疾风骤起,吹着四周黄沙乱卷,李渊与李重九二人对峙,两人身后数万大军坐山旁观,只等一声令下,就是开战。

    “李渊,你觉得你势大,所以可以压我么?”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古今不易!”

    李重九摇了摇头当下言道:“可惜这里不是汾阳宫。”说罢李重九将右臂向上一举。

    李渊目光微微一顿,而这时天边扬起了漫天黄沙,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远处而来的风声似马嘶,铁骑踏地的轰鸣声。

    只是顷刻之间李渊似明白了什么,但见李重九神色如常。李渊朝北面望去,这是一支雄壮之极的大军,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海,奔腾的骑兵驰骋大地,如波浪一般起伏前进。骑兵们身着皮衣兽皮,头上都扎着长长的辫子,左开衣襟,奔驰之中撮唇唿哨,并且是一人数马,不惜马力的奔驰。

    李重九言道:“这两万番骑本是我用来伏击刘武周的,但眼下唐公,你还觉得势大可以压我吗?”

    “两万番骑!”李渊也是知兵的人,从对方骑兵所来的声势可见,李重九说的绝非假话。李渊不由心道虽早知此子有草原番军之助,势力今非昔比,但没有料到居然有这么多人马,看来此子羽翼已非,这次来雁门真是失与计较了。”

    李渊冷哼一声,当下二话不说,策马返回营中。李渊飞驰极快,他也是果决之人,深知李重九的番军兵力势大,若是追击自己,自己恐怕返回晋阳军力也会损失不小,这一次真是失算了。

    眼见李渊退走,王马汉,尉迟恭,温彦博等人皆是一并下山。王马汉言道:“小九,正好乘此机会,率军追杀李渊,足以叫他留下一半人。”

    温彦博言道:“不可,李渊眼下毕竟是朝廷封疆大吏,若是骤然杀之,于我军名声无益。”

    李重九摇了摇头,指着李渊殿后的铁甲具装骑兵,言道:“此军乃是精锐,若是殿后,我军没有必胜把握。”李重九此刻何尝不想尾随追击李渊,但成效却不大,留下李渊可能性极小。

    李重九对左右言道:“现在刘武周眼下才是我们大敌,既撕破脸皮,也就不需客气。我们仍依照原议,攻打刘武周。”(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八章 分化突厥

    繁时城四周火把通明,李重九所在的山坡之上,四处皆是燃起了松明。

    身披铁甲的额托,疾驰而来,马头上悬挂着三颗人头,一见李重九即一副炫功的模样禀告言道:“可汗,刘武周一万多大军,为我两万多骑兵追杀几十里,已是惨败!”

    额托刚刚说完,英贺弗亦是率大军返回。他拍马上前来至山上一见李重九即怒气冲冲地言道:“可汗,我有要事向你单独禀告!”

    李重九言道:“这里都是心腹之人,尽管直说!”

    英贺弗胸口起伏,喝了一皮囊水后,这才言道:“骑兵可汗,尉迟郎将,本率军追击刘武周军本部,本要拿下刘武周人头时,却遭到宋金刚的截击,尉迟郎将却下令部下不可追击,结果为刘武周所走逃入雁门城。”

    左右大将闻此都是脸色微变。其中不少人知道情由,宋金刚乃是尉迟恭的故主,而为尉迟恭所放,显然是因私废公。

    不久之后,各前锋大将皆是返回。山坡之下,都是堆放缴获的马匹、器械、钱粮,而押解的刘军俘虏一列一列从山下而过。

    “尉迟郎将,对于放走刘武周之事,你有何解释?”王马汉当下问向最迟返军的尉迟恭。

    尉迟恭抱拳向李重九言道:“末将并无徇私,宋金刚本是率军向繁时县解粮而来,末将观其军军容严谨,而末将所部追击五十多里,人疲马乏。故而没有擅自追击。”

    “谁不知尉迟郎将勇猛过人,若说因为宋金刚解粮而来。就退缩,我是不信!”英贺弗大声言道。

    尉迟恭听英贺弗质疑他。当下黑脸一沉,大喝言道:“你要信某边信,不信就某也不与你呱噪!”

    英贺弗亦是大怒,当下欲拔刀,结果为左右大将拦住言道:“有话好说,争执作甚!”

    “够了!”李重九将马鞭一掷在地,众将皆是上前请罪。

    李重九言道:“尉迟郎将是否有渎职,没有实证前,不可妄下判断。现在谁能告诉我。各自的斩获如何?”

    众将闻言当下对尉迟恭是否私放刘武周之事按下,各方禀告得出,繁时县下一战,刘武周虽逃入了雁门城,但仍未惨败,一万多大军,斩首三百多级,而俘虏却有六千余人,其中还有不少大将。刘武周军军力最少折损了一半以上。

    并且刘武周一败,番部统军大将颜也列,率军来到五台县时,城上守军闻之刘武周败绩。而黑夜之中,不知有多少人马,因此也是望风而降。颜也列不费吹灰之力。替李重九拿下了五台县这座五千多军民的城池。李重九大喜,当下议功之时将颜也列策为第一功。

    一夜的追击后。现在天色已是大明。

    繁时县城下刘武周军已是尽数而退,李重九率领众将来至繁时县城东门千步之外。而三万大军也是一并在城下布阵。而这时城门开了半扇,数骑策马而出。李重九只见为首一人一身白衣布袍,策马来到李重九眼前,正是雁门郡郡丞陈孝意,之后那员武将自是虎贲郎将王智辨。

    以往在雁门郡时陈孝意,王智辨乃是李重九的上官。李重九上前行礼言道:“陈郡丞,王郎将许久不见。”

    王智辨见李重九没有自持身份,微微点头,正要开口。陈孝意却袖袍一挥,大声言道:“李重九率大军于城下,难道是要攻打本城吗?”

    “大胆,吾太守的名讳也是你随意称呼的!”王马汉当先开口斥道。

    陈孝意冷哼一声言道:“什么太守,不过自封的,在我眼底与刘武周一般都是乱臣贼子罢了。”

    王马汉大怒言道:“你繁时县城破在即,若非太守来援,现在早就破城了。尔城中缺粮,太守命人又送来粮食,以解百姓饥饿,现在你倒好了,翻脸不认人了,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我倒是没见过如此不知廉耻的朝廷忠臣。”

    陈孝意一时却无法反驳,李重九当下言道:“陈郡丞你如何看我不要紧,说我是乱臣贼子我也认了,但繁时县被围,你派人求援,可朝廷可曾派过一兵一卒来援,眼下我为城解围,你倒说我不是,这又是何道理。”

    陈孝意冷笑一声言道:“若非你贪图繁时县一城之地,何必来救援。眼下你兵强马壮,要入此城,我无话可说。那么就从我尸身上踏过!人就在此,要杀便杀,吾为朝廷守节,死而无憾!”

    陈孝意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窥,杀陈孝意没什么,但就坐实谋反罪名,如此李重九与刘武周无二。不过众多人更是不以为意,反正走到李重九这一步,现在也是割据自立,而割据自立与谋反,也只差一步而已。反正五十步也不能笑百步。

    李重九见众将脸色,皆纷纷欲要杀陈孝意入城。而温彦博却向李重九微微摇了摇头。李重九问道:“温司马有何话说?”

    温彦博低声言道:“太守,陈孝意能以一座孤城,力敌刘武周大军半年,足以其在城内深得人心,若是纵然杀之,倒是显我不义,更成全了他忠义之名。”

    鹰扬郎将赵全庭不以为意地言道:“温司马此言差矣,乱世之下,忠义二字何意之有?”

    温彦博摇了摇头,言道:“乱世之下,人心背离,有人践踏忠义二字,但也有人更遵循忠义之道,眼前不是最好例子,这天下如陈孝意这般人,恐怕也是不少。”

    李重九点了点头,当下策马向前一步言道:“陈郡守为朝廷死节之志甚佩服,如此我就不入此城了。”

    陈孝意讶然言道:“李重九,你真肯不入城?”

    李重九笑着言道:“此城仍由陈郡守,王郎将镇守,可不竖我李某人的旗帜,依旧竖大隋旗帜,但需驻我将卒五百人。这是最低要求,若不如此,我部下不会同意,陈郡守如何?”

    王智辨一旁言道:“也好,半年围城,本城守军死伤过半,守备不足,这五百兵卒正可为驻守,以防备刘武周。”

    听王智辨这么说,陈孝意怒瞪了对方一眼,看向李重九,一甩袖言道:“事已如此,再说还有何意,总之我誓死要为朝廷守住此城。”

    说罢陈孝意掩袖而泣。

    见陈孝意答允自己条件,李重九点了点头,李渊起兵谋反在即,而大隋国祚已不足一年,自己根本不用担心,陈孝意还能为朝廷尽忠到几时。史书上,陈孝意城池攻破,被部下所杀,现在自己救下了他性命,挽救了此城,但半句感谢也没收到。

    不过这一次出兵,可谓收获颇丰,得五台,繁时二县,如此雁门五县已有三县掌握在自己手中,并成功遏制了刘武周东进之势,可谓一举两得。于是李重九又加强了五台,灵丘二县守军,加高楚为虎牙郎将,负责雁门郡守备,高楚率一千郡兵以及一千新募的新军进驻二县,同时灵丘县五百番兵,也归高楚统帅。

    接着李重九率军回师怀荒镇,解散麾下番军。同时李重九心知与刘武周在雁门争锋之事,必然为突厥所知。眼下突厥内部忙于争夺可汗之位,无暇理睬自己,一旦可汗之位决出,那么作为草原上第一大不臣服于突厥的势力,李重九必然遭到突厥的进攻。要李重九现在面对,四十万铁骑的突厥汗国的进攻,即便是眼下势力已较两年前,增强了数倍,但暂时还是不可争锋。

    既然正面不可抗衡,就必须寻找盟友。李重九记得历史上李唐能击败突厥,所赖的一是草原上千年不遇的大雪,突厥牛羊冻死了一大半。二是联合了漠北的薛延陀部,回纥部,以及东突厥内部突利可汗,一起反对颉利。

    突厥语中突利是东的意思,所谓突利可汗,就是负责东方部族的小可汗。历史上突厥有数位突利可汗,但是李唐策反的,正是现在始毕可汗的儿子,名为阿史那什钵苾。

    突厥汗位继承既可以兄终弟及,也有父子相承。现在始毕病重,阿史那什钵苾却还太年幼,因此他根本没有与他几位叔叔争夺突厥可汗的资格。而待他长大,叔叔也有自己的儿子,所以阿史那什钵苾只能作为小可汗,而失去了大可汗的资格,他如何不心怀怨怼。

    至于薛延陀部与回纥部,都位于漠北。其中薛延陀部首领夷男麾下拥有七万帐势力,堪称漠北仅此于突厥的强族,而回纥部人数虽少一点,却是极为骁勇擅战,历史上贞观元年时,回纥部与突厥的马鬣山之战,回纥以三千之众大破突厥十万人马。

    眼下突厥将汗庭从漠北于都斤山,迁至漠南阴山山脉的铁山,如此突厥在漠北统治力大幅下降。倒是这两部崛起的大好时机。、

    当下李重九与额托,英贺弗,室得峰等人商议之后,于是决定向漠北分别派出两支商队,准备以铁器,盐,粮食等资助他们,让他们起头反对突厥。而同时也派出信任的突厥商人,让他们在与阿史那什钵苾之间沟通联系,以图分化突厥。(未完待续。。)

第两百四十九章 草原王者

    铁山的突厥汗庭。

    金狼大纛默然无声的守护在大帐之前,捍卫着大帐主人昔日的荣光。

    始毕可汗榻前,他的三个幼子,阿史那欲谷,阿史那什钵苾,阿史那结社率三人伏在始毕可汗身上正放声痛哭。而另外他的两个弟弟俟利弗设,咄苾亦是站在始毕可汗的一边,默默摇头。

    半梦半醒之间,始毕可汗再一次从鬼门关边回来,听到满屋子的哭声,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始毕可汗努力将目光扫过站着的俟利弗设,咄苾二人,开口了言道:“下一任的可汗议定了吗?”

    阿史那咄苾上前一步,言道:“是二哥。”

    始毕可汗目光看向一旁站立的俟利弗设,言道:“啊,以后本汗的金狼旗就由你来执了!”

    “大哥!”俟利弗设低下了头。

    始毕可汗似松了一口气,言道:“很好,我一生有两个心愿,一是我突厥能够一统东西,重现我们父祖辈时那令四方畏惧的汗国,二是让我突厥的狼旗,插到汉人的什么西京东都之上,看着他们害怕的样子。”

    “现在我是不成了,我金狼的子孙将来如何,就看你的了。”

    俟利弗设默然,而始毕三个幼子哭声加剧。

    始毕可汗转过头去,目光看向帐顶,直直的看了许久,目光终于无色。

    “可汗!”帐内爆发出一声悲呼。跪伏于大帐之外的数百萨满师,这时一并驱魔大舞,祝求死者魂魄早升入长生天安息。

    铁山万千帐篷中。突厥百姓们,听到山上的锣鼓。齐然走出了帐篷,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金狼大纛。这一刻他们明白自己的可汗魂归长生天。突厥始毕可汗的时代过去了。

    草原的天空一碧如洗。

    始毕死后。停尸于可汗大帐之内,之后突厥特勤,设,叶户等官员皆是一并策马绕帐而走,一共走上七圈。之后众人来到帐前,割破脸颊,发声大哭。继位可汗的俟利弗设一面哭,一面用刀子割脸,血泪交流。

    随后众人将始毕生前所用之物。一并堆入帐内,至于生前所乘过七匹战马,以往宠爱过的数百奴隶,妻妾,也是一并捆绑丢在帐外。奴隶中不乏少年,他们都是低着头看着草地默默垂泪。之后他们四面被人堆起薪来,一把大火裹着始毕所在的帐篷熊熊燃起,而无数的哭喊声从火中传来。

    大火熄灭后,就有突厥士卒入内收敛骨灰。突厥人行火葬,眼下是夏季,按照惯例要秋时下葬。

    始毕死后,俟利弗设在亲近侍卫。重臣的注目中进行继承突厥可汗的大典。他兄长即位可汗时,如此的大典俟利弗设见识过一次,但是对于他而言。心觉得这并非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俟利弗设穿着上可汗的装饰,首先他被众臣们搀扶上车。之后用大毡将大车盖起来,随着太阳转九圈。每转一圈,四方上万名的将领士卒都一并拜礼。

    拜礼结束之后,俟利弗设即被搀扶上马。接下来就并非什么美好体验了,先用布帛缠住俟利弗设的脖子,之后十几大臣各持布帛一端,用力绞起,仿佛要篡位勒死这位新可汗般。

    在用力勒的时候,一旁的大萨满时刻注意着,待到俟利弗设差一点断气了。大萨满挥手说停,这时一旁大臣们这才放开。

    大萨满上前像是询问遗言般问俟利弗设道:“你能做几年可汗?”

    这时候俟利弗设刚侥幸活过命来,上气不能接下气,也不知脑袋在不在头上的,随意回答言道:“十年!”

    当下众臣们才一并记下,待俟利弗设气色甚缓,重新又生龙活虎了这才上了步辇。

    众臣举起他的金狼大纛,缓缓下山,而从山上至山下两旁,无数突厥附离骑兵一并举起角弓矛肖,仰天高呼:“可汗!”

    “可汗!”

    “可汗!”

    俟利弗设见之一幕,激动不已高举双臂,仰望天空高声言道:“长生天!我来了!”

    万军山呼海啸,草原上迎来了新的王者。

    后世史书所云,大业十三年,八月,突厥始毕可汗于雁门一战后,伤势连绵不愈,终于病逝于铁山,其子俟利弗设继位,是为处罗可汗。

    现在的怀荒镇最不缺的就是,草原胡商,他们南来北往,消息往来传递最快。故而没有几日,李重九得知了始毕可汗新死,新可汗处罗即位的消息。闻之消息,李重九心道好像历史上始毕可汗没这么快病逝,难道是在雁门中了自己一箭,这才提前病逝的。

    而当下李重九将这些怀荒镇草原胡商一并召集,打探不少漠南漠北消息。李重九明白新可汗即位之后,对四方各族威信未立,正是不甘于臣服突厥下草原各部的机会。这是最后机会,若是一旦处罗可汗屁股坐热,不知是否第一个会拿怀荒镇动手。

    突厥的强大,在于其历代可汗熊熊的野心,以及从不停下对外征伐的脚步。当初两百五十年前,突厥初始投奔柔然时不过区区五百户,到现在草原上,最尊贵阿史那一族直系的兰突厥,这都是突厥最嫡系的力量,位于权力金字塔的顶端。而其次即是黑突厥,黑突厥即是原来草原各部,为突厥征服后,放弃自己的族名的部族。最后则是铁勒,铁勒则是草原上除突厥以外,其他民族的总称。

    两百五十年,突厥人一直没有停下征服四方的脚步,所以可以想象,处罗可汗继位后仍是进行征服二字。李重九必须极早设法对付。

    现在漠北铁勒九部,也就是突厥人所说的九姓乌古斯,现在薛延陀,回纥是其中最强二部。薛延陀部现在大致活动在金山,势力七万帐,堪称漠北第一大部。

    而回纥部则居于娑陵水,有九大部落,也称为九姓回纥,首领为特健俟斤,他有个儿子名为菩萨,骁勇善战,但却为父亲所逐。李重九相信始毕可汗之死会是一个契机,能够给二部与突厥对抗的勇气。

    李重九决定让这些胡商作为自己的信使前往漠北,寻求支持。从漠南来怀荒镇贸易的番人部落,胡商还算不少,而翻越千里戈壁,前往漠北的胡商也有,但如何信任就不易了。室得峰推荐了几个室得奚商队,筛选后这才挑了两家商队,前往数千里之外的漠北寻找二部,寻求支持。

    李重九命商队了不少铁器,丝绸,听闻回纥信奉佛教,如俟斤之子菩萨,显然就是佛教的名字,故而命人特找了几本佛经,命商队带了一并前往。寻求盟友的支持,共同对抗突厥眼下就是李重九第一关心之事。

    而其后就是李虎正在住持新城的修筑一事,现在怀荒镇本城人口已突破了万人,城内四坊已是逐渐拥挤,无法容纳那么多人口。于是之前的城北草市,就被规划来作为新城之用。

    对于这座怀荒新城,李重九一直是不赞成的,怀荒镇处于对突厥对抗的前沿,应该是作为一个军镇的存在。甚至以位置而论,现在从涿郡至御夷镇的商道打通之后,御夷镇的交通也更便利。

    而李重九也将自己可汗,以及上谷郡守的驻地,选择在御夷镇,等于临时首府。同时室得奚部也将汗庭设立在坝上草原,但是人都是有惯性的,来怀荒镇的番人已是越来越多,现在怀荒镇的新城,已不仅仅是奚族五部,白霫,室韦,铁勒聚集于此了,连与李重九处于敌对的黑突厥,契丹二部也有部族的头人,以及商队迁徙至此。

    甚至连阿史那一族的蓝突厥,也看上了这里。

    于是不得已,现在城北的草市,已规划为一座城池。这座新城更靠近安固里淖,而规模丝毫不在怀荒镇之下,而作用纯粹是番人所居,城外用大木头桩子,竖立了一排木墙,上面搭盖了嘹望楼,箭楼。

    而城内聚集了各族各部的百姓,他们依照群落,在城内如九宫格一般划了九个坊。汉人自居最中央一坊,此坊市乃是最繁华所在,其余室得奚人独自一坊,木昆奚人一坊,三部奚人居一坊,白霫,室韦各一坊,铁勒各部两坊,突厥,西域商人一坊。新城人口在八千之数,城内没有守军,只是由各部编成类似治安队一般五百的巡卒维持秩序。

    而城中由各部头人组成一个十人议事会,商议决定城中之事,李虎在议事会中也有挂名。除了李重九的少数影响之外,城中基本属于自治,当然城中每月需向李重九提供相当于五百万钱的税入。李重九看着新城,虽然暗暗皱眉,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此城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利益。虽城中充满了利益的铜臭味,以及市侩的成分,但是草原各部与汉人在其中相处颇为和睦,大体保持着交易。

    温彦博看了这一切,向李重九提议在御夷镇,以及坝上的突厥汗庭,都可以设一如此城池,专供胡汉两家互市。李重九对此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章 范阳卢氏

    日暮之下胡人们皆从大湖旁的森林中砍伐树木,运来筑城。看着崛起于莽莽草原上的怀荒镇,李重九不由心生感叹,现在世道与上辈子行商的道理一样,如行商资本运作,与办实业。资本运作是暴利,但是办实业才真正脚踏实业的做事。

    譬如那些草原蛮族,整日杀来杀去,一时得意又如何,权势一去帝国转眼如风中流沙,柔然汗国就是最好的例子,城头变换大王旗,但是筑城修河,利于百姓,才是真正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

    为官一任,必须造福一方,自己在怀荒镇两年,修了一座怀荒镇,令百姓在此安居乐业,这才是应有之事。二十年后那些打打杀杀的人不会记得,但是修了长城,开拓大运河的秦皇和杨广……

    想到这里,李重九暗暗呸了一声,这二人后世也是骂名滔滔。但无论如何后世之人,都会记得草原上这里有一个怀荒镇,一座实实在在的城。视线从远处收回,李重九想到自己现在处境,自己所能做着有限,对于四面而言,自己目前的硕果,一场战火就可以轻易摧毁。

    突厥,李唐,窦建德,高句丽眼下自己最强大的四邻。突厥新可汗即位,李唐马上从晋阳起兵,身处江都的杨广正调令全国隋军四面灭火,天下反王亦与隋军战得烽烟四处。

    而李重九必须在其中快速崛起。若说要分个长短期目标,李重九的长期目标,当然是如温彦博所希望的对内扫荡群雄。对外威服蛮夷,承汉家正统。君临天下。中期目标,则是四至五年内。夺取河北,以挈裘天下之势,与群雄分庭抗争。近期规划,则是一至两年内,夺取涿郡,立足于辽东。

    李重九心想一切顺利,如此应是不错了,但是想到李渊崛起速度,又不由心觉紧迫。历史上李渊晋阳起兵。半年即夺取长安完成第一阶段计划。之后三年内,灭薛举,薛仁杲父子,李轨,刘武周,完成关中山西后方的安定的第二阶段,最后出关击败王世充,窦建德,天下基本已定。

    时不我待。这四者中,突厥对自己的威胁迫在眉睫,乃是优先需集中精力对付,至于李唐。窦建德,现在不会威胁到自己,但将来必有一战。可以缓之。而高句丽再次之。

    而为了对抗突厥,以现在自己实力绝对不够。唯有先增强势力,而下面的目标就是涿郡。李重九想好这些后。当下将林当锋,温彦博,姬川,刘易,王马汉,昙宗寻来,商议下一步攻伐涿郡之事。

    温彦博与李重九言道:“涿郡之中,有薛世雄乃是大隋名将,不逊于张须陀,当年萨水之战,十二路隋军皆战没,而唯独薛世雄一人击败高句丽而还,而今涿郡之中三万府军皆是精锐,若是这三万精锐不动,以我军实力不可轻易攻打涿郡。”

    王马汉言道:“可是涿郡,我们非取不可啊,当年征辽东的兵甲辎重大半都在涿郡,只要涿郡一下,我军依靠兵粮辎重,就可以拉起一支两万披甲大军,而囤粮又足够我们再募五万大军一年之用。”

    林当锋摆了摆手言道:“兵甲是有那么多没错,但粮草却未必,涿郡除了薛世雄三万人马外,还有两万郡兵,今年涿郡歉收,豪门士族又把持粮仓,藏匿人口,不肯交纳税赋,所以五万大军日食马嚼,只靠当年的积粮,当年所存粮草再多,也不够他们食用的。”

    温彦博言道:“现在在河北段达与窦建德交战,连战连败,而在荥阳郡李密率二十万瓦岗军强攻东都。两处都是吃紧。加之眼下罗艺叛乱,辽东道已断,而再行攻打高句丽之事也不可能了,现在在涿郡再屯驻薛世雄这三万精锐,不过摆设罢了。朝廷与其将此精锐之师空悬于边郡,倒不如调回以援东都。”

    姬川点点头言道:“不错,蒲山公李密出身士族,乃是不世之豪杰也就罢了,未料到寒微窦建德,也能崛起于河北,收服王须拔,高士达,张金称三部,实在当今之枭雄。”

    姬川一向看不起士族以外寒门出身之人,甚至有时候李重九也被他呛几句,但眼下能在这里如此说窦建德,可见其在河北影响力。

    温彦博当下言道:“姬兄何必菲薄,窦建德不过昔日黄巾赤眉之流罢了,哪里及得主公,有汉高祖之志。”

    温彦博此言一出,刘易,林当锋纷纷附和。姬川当下言道:“言归正传,那么依温司马之见,薛世雄大军什么时候南下呢?”

    温彦博捏须想了下,言道:“以目前而论,没有变数,短则一年,快则两三年。”

    姬川一惊言道:“要这么久?”

    林当锋倒是细心问道:“敢问温司马,请问变数是什么?是否李法主,窦建德,杜伏威这三大反王得力否?”

    温彦博大袖一甩言道:“不,变数当然就是晋阳留守李渊。”

    众人点点头,李渊谋反眼下已并非是秘密了,消息传来原来身在西京,作为人质的李渊儿子李建成,李元吉,李三娘各是不知去向。而晋阳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也遭到了软禁。现在李渊已悄悄取出了怀中之刀,暗露锋芒。

    只是李渊到底是要割据自立,静观其变,还是要直取西京,目前尚且不知。

    “若李渊造反,目标不用怀疑,必然是西京,李渊自承陇西李氏,在关中士族之中,多于他交好,所以关中乃是其霸业所在。正所谓富贵而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所以李渊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会坐守太原,或者东进河北,而是攻打西京。而李渊若进军关西,除非天子御驾亲征返回东都,否则只有调薛世雄的精兵了。”

    听温彦博之言,众人都是点头,李阀乃是门阀士族,他所行动,必然是基于他最大利益的基点之上。而换做同样位置,若李重九为太原留守,现在进取关中则就是死地,否则薛举父子,李轨等皆欲染指关中,最后也不会轮到李渊了。

    李重九闻言笑了笑,他自己一直努力推迟李渊起兵的时间,到了最后,还是要看李渊能快一些好了。不过李渊起兵时间拖的越久,李密,窦建德,甚至薛举父子,李轨这样反对李渊的势力,也会更强大一些,将来这些都是李唐的阻碍。

    温彦博看众人的脸色,突然正色言道:“若大家都以为,一旦李渊起兵,薛世雄南下,我们就可乘势夺取涿郡,那就大错特错了。薛世雄虽去,但涿郡还有两万郡兵,而这两万郡兵据我所知,眼下多半都听命于卢家。”

    “范阳卢家?”姬川脸色一变。

    李重九亦是肃容,当年西晋时,人物风流,当朝上品门阀当属弘农杨氏、琅琊王氏、陈留谢氏和谯郡桓氏四大家。后来北朝汉化时,认为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为衣冠所推,定汉人一等大姓,即天下士族最高门,又合称为四大族。

    而当时陇西李氏虽尊,但还是不如四大族之眼,后李唐得了天下,才硬排了五姓七望,七姓十家,李氏靠前,其余通通居后,但四大族里却不承认,仍是在内部自行通婚,后来甚至有了四大族中,宁将女儿嫁给九品官,也不愿嫁给皇太子之事。

    温彦博言道:“涿郡的卢家,乃是山东士族之中,唯一与崔姓并列的门阀。北朝起,崔姓之势力所在于青齐,而卢氏则在于幽州。当时北朝强极一时,北服整个北方大漠,南压大江,但是对于地方上,仍必须委托四大族治理。”

    李重九将手一止,言道:“我明白了,温司马的意思,就算我夺了涿郡,若是没有范阳卢氏的支持,也是坐不稳涿郡,对吗?”

    温彦博正色点点头,言道:“正是。涿郡不同,上谷经过战乱,已是残破,地方士族多半也是迁徙,或者焚于战火,至于辽西,辽东郡,地广人稀,怀荒,御夷两镇,又多与番人为伍。太守不需思量地方势力,但是涿郡之地,人口就有九万户,而地方官吏,百姓,郡兵都是亲近范阳卢氏,太守要夺涿郡不难,但是真正据有涿郡,就必须有范阳卢氏支持,或者……”

    说到这里温彦博停住了话。昙宗倒是个浑人,当下问道:“或者什么?话也不说一半。”

    “或者就是将卢氏连根拔起,一个不留!”姬川平淡地言道。

    温彦博向李重九拱手言道:“不可,使君心怀天下,需以仁义当先!”

    王马汉怒声言道:“婆婆妈妈什么,老子早就看那些门阀士族不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听过吗?什么门阀出身,就可以将其他人都看作蝼蚁,自己是凤凰,我早看不惯这一套了,若是破了涿郡,我非要将这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人,通通杀光。”

    “大逆不道,此乃暴戾之举,商纣之虐!非仁君所谓。”温彦博疾声言道。(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一章 东西之争

    眼见众臣们的争吵不止,李重九决定暂时休会。晚上李重九决定前往温彦博府上寻他商议。

    到了府上,李重九不要门房通报,直入府内,见温彦博正在府中庭院里石桌上对酒独饮,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李重九见了当下上前言道:“温司马,独饮好酒,怎不叫上我?”

    温彦博见了李重九当下言道:“听闻使君海量,卑职哪里敢找得使君。”

    说罢温彦博命小厮又取了一小杯来,若说饮酒,如温彦博这样雅士,都是一小杯,就上一点青梅雅饮。而王马汉,胡人那般则是直接皮囊子拿了,或者是换上海碗牛饮,出身不同,品味也是不同。

    李重九与温彦博各自举杯对饮,慢慢打开话匣。

    温彦博一杯酒下肚,喟然言道:“使君,我幼年时随父亲,前往太原王家,一位县公府上拜会,当时汉王未谋反,我太原温氏虽有薄名,但比之太原王氏仍是远远不如。当时我在门内,远远王家数人各个皆持身份显贵,趾高气扬之状,当时我暗暗言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改变我温家的地位。”

    到了这里温彦博顿了顿,言道:“后来我考取进士科,为先帝选中,在西京为官,可能是年纪大了,历练多了,那时心底那股忿忿之意少了许多。使君,正所谓人不患寡而换不均。四大士族身据高位,子孙不需如何努力,就能继父祖之荫。身居高官。”

    “即便是我也未尝不嫉妒,又何况寒门之人。杀戮之事,当年尔朱荣已做过一次。但又如何。身后骂名滚滚,遭天下之忌。”

    李重九明白温彦博说的是河阴之变。李重九当下问道:“温司马以为我该如何做呢?”

    温彦博正色言道:“士族自曹魏而起,已经数百年了,其强大不仅仅在朝野上,也在于地方。如一大族在朝廷中没有官吏任官,没有被定品,那么最多只能称为地方豪强。反之一族之中,有人在朝廷位居高官,但朝廷无人同族之人呼应。地方又没有势力,得位必然就不长久。”

    李重九点点头,能成为士族,首先有人在朝中好做官;其次经济上拥有田庄,并占有大量土地人口,二者缺一不可。如李重九就是很好例子,骤然为杨广封为侯爵,但是背后没有人支持,于是一下就被刷了下来。

    士族在地方上的强大。还与朝廷有关,一直以来中央到地方,统治只是到县一级,而一县属官除了县令本人以外。皆是从地方充任,其他官吏皆为地方豪强或者士族中征辟。实际上名为征辟,实际上选择余地不大。而这样情况换一般的县还好,但若是县令如卢氏这般强宗士族之地任官。基本就是俯耳听命。

    温彦博言道:“周隋两朝高祖,宇文泰。先帝都乃是关陇士族。凡关陇士族,皆是有鲜卑或胡人血统,镇将出身,如当年八柱国,八柱国皆多是六镇之中武川镇出身的将领。而宇文泰,先帝,甚至李渊,这三人的祖上,也一律都是武川镇出身的镇将。

    “而山东士族,以崔,卢,王,郑四大族为首,都是正统的汉家子弟,而齐国高欢也是有谱系可查的,其祖高隐曾任晋朝太守,只是身居番地已久,已脱了汉人之俗,因此北齐皇帝,以及山东士族都可谓正宗汉人。大魏分裂后,演变为周齐的东西之争,与其说是宇文泰与高欢之战,不如说是关陇士族与山东士族的争雄。”

    李重九听温彦博所言,心道原来这东西魏争霸,其中还这么多内幕。当时南朝人偏安一方,即便无力争夺天下,所以关东关西之争,就是天下之争。帝王将相皆由此而出。

    温彦博言道:“周灭齐后,关陇士族压倒山东士族。大隋开国后,先帝出身关陇士族,既一面怀柔一面打压山东士族,压制山东士族的同时,也借助山东士族的力量,来制衡背后的关陇士族。”

    “因此先帝一朝时国内基本安定,但当今天子登基后,将都城从西京,迁至东都,就是对关陇士族的不妥协,但对于关陇士族的压制,天子却拉拢南朝士族的支持,如当今皇后就是梁帝之女,出身兰陵萧氏。”

    李重九闻言身躯一震,恍然言道:“天子如此之举不是同时得罪了山东,关陇两大士族,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温彦博叹了口气言道:“使君一语道破,南朝士族只会风花雪月,哪里可以依持,现在天下大乱,天子现在宁可暂避于江都,也不回东都西京,正是对于关陇,山东两大士族的不信任。”

    听温彦博这么一剖析,李重九当下对天下局势有种耳目一新之感,都说杨广至江都暂避是昏庸之举,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外人如何明白杨广此时处境险恶。

    话回眼前,自己眼下要对付的范阳卢氏。隋末大乱时,山东士族势力已不如北齐之时,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死而不僵的卢氏,实际上就是掌握涿郡地方资源的无冕之王。从北魏至隋末,今五百多年,卢氏在被幽州早已是根深蒂固。涿郡现在九万户,而以李重九现在上谷,辽东,辽西三郡,加上怀荒,御夷两镇的户数,还不到四万户,加上草原各部,也不过超过三万帐,加起来还不及涿郡一郡人口。

    李重九当下问道:“眼下范阳卢氏家主是何人?”

    温彦博言道:“为卢赤松,卢思道之子,现为河东令,听闻与李渊乃是雅故,眼下涿郡老家之中是由卢赤松之弟卢子迁担任主持大事!”

    李重九点点头,心道这兄弟二人一人在朝为官,一人在地方担任族长,内外呼应。

    李重九问道:“温司马是否认识卢子迁?”

    温彦博想了下言道:“卑职与卢子迁倒是不相识,但是卢赤松之子卢承庆,当年修禊之会时倒是作过几首诗歌唱和,详谈甚欢。”

    李重九听了倒是点点头,言道:“那好,如此我们就轻车简行往涿郡一趟,我倒要见识一下范阳卢家。”(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二章 排场

    蓟县古城,一队马帮摇摇晃晃来到这座古城之下。李重九骑着马,身着皮袍看着城头上蓟县二字,不由一笑。不见一千三百年后的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这后世两千多万人口的天朝的帝都,按照今天的观点,也不过是个数万多人的小县城罢了。

    蓟城,古称为燕都或燕京,乃是战国七雄中燕国的古都。后慕容鲜卑曾在此短暂立都,后又迁至龙城。蓟城已有两次为都的经历。

    数万口百姓,现在不算什么,在当时已是一方重镇了,蓟县之地乃是古幽州之地最大的城池,北方第一重镇,北地的百姓更习惯将此地称为幽州城,而是不是蓟城。城北那一片广厦就是临朔宫,正是当年杨广征辽时大本营的所在。而城南的水道,乃是大运河通济渠终点所在。

    这一趟风尘仆仆,从怀荒镇出发,经太行八陉中的军都陉,绕过长城边关,来到这蓟县。李重九当然不是来怀古思情的。他这一番前往蓟县,可谓打算是先礼后兵,若是能拉拢范阳卢家最好,李重九将来可以重用,若是与范阳卢氏谈判失败,李重九也少不得狠心一把,将之抹去。

    反正管你什么士族寒门,能与我站一边的就是战友,不能与我为党的就是敌人。

    这时天刚蒙蒙亮,月牙还挂在天边,无数要入城的百姓,商贩都排着队,排作了一条长龙,耐心的等候在城外。这蓟县乃是边城,商贩。番人最多,很多商贩也不需开得证明。就可以直接入城。

    城门兵卒检查十分松懈,看了一眼就放之进去。李重九看了一眼身后排作的长龙。若是一一检查过去,真不知城门要堵得多久。但是越是如此,越可以见的蓟县的繁华。

    待到了李重九时,城门兵看李重九,以及一旁帐房先生模样的温彦博一眼,似起了疑心,而这时林当锋上前,说了几句话。城门兵见了林当锋,当下露出个欣然笑意。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商队进去。

    进入城池,已可见的蓟县之繁华,一路街道走来,所见白米行、屠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炭行、生铁行、磨行、丝帛行比比皆是。行人路上接踵摩肩,丝毫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

    蓟城在不久前遭到王须拔一次围攻后,再也没有遭遇战事,虽是到处义军起事,但是有了薛世雄,以及范阳卢家的坐镇。还算在北地,让百姓们多了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

    李重九压低帽檐行走于城内看着蓟县之繁华暗暗点头,而这时突然四周一片喧哗。李重九见左右百姓纷纷避道于一旁。李重九暗暗奇怪,只见一路手持长矛穿着土黄色战袍的隋军走了进来。列道于两旁,将行人分开,开出一条路来。

    之后就有十几名仆役各拿着一盆水。于前面撒道铺路,再往后就有仆役们在道路两旁拉起了一层长长的黄幔。将视线隔绝。

    李重九笑着对温彦博,明知故问般的温道:“哪家大家闺秀。出行能有如此阵仗?”

    一旁屠夫模样的人言道:“这位伙计,第一次来幽州城吧,除了范阳卢家哪里还有第二家呢?”

    温彦博当下拱手言道:“听闻卢家有四位千金,各个国色天香,不知又是哪位出行呢?”

    屠夫呵呵一笑,言道:“你倒是问对人了,我家小三在卢府上当差,昨日告诉我们是大夫人,与二小姐,四小姐一并前往城东药师寺进香。”

    屠夫言罢,一列长长的马车,从黄土道上碾过,李重九看去只见虽隔着一层黄幔,犹自可以见得车旁丫鬟,皆是绮衣丽服随车而走,至于粗使婆子,小厮,马夫更多,而车上帘布皆是挑开,可见看到几道俏丽的身影,却看不见对方的容貌。

    不能一睹容貌,李重九不由暗道了声可惜,待转过头看着屠杀那满脸垂涎三尺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屠夫一转眼看到李重九的神色,当下笑着言道:“莫笑,莫笑,唉,我们蓟县有句话,此生所遗憾者,未能娶卢家女。”

    李重九闻言呵呵笑道:“卢家之女,老兄莫非也有此心?”

    屠夫笑了笑言道:“这句话当然不是我说的,而是当年一个致仕宰相说的,但传了久了,大家都这么说。”

    一旁温彦博捏须点了点头,笑着言道:“这话我也听过。确实是一位魏时宰相言的,说未娶卢家之女,乃是生平所憾。”

    屠夫点了点头,言道:“我说的不错吧。”

    卢家的车驾过后,撤了黄幔,街道上众人重新恢复行走。李重九继续行路,温彦博言道:“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上阀阅,而范阳卢氏恃其族望,耻与诸姓为婚,士族之人众所周知。”

    一旁林当锋言道:“不错,不仅是婚姻,连待人也是三六九等。当年我父亲在时,我林家也是幽州有数的大商家,但是到了卢家,连登上正堂的资格也没有,连仆役都直言说,不能让俗人污了我家的席子。”

    李重九听了不由讶异,虽说商人的身份本就低贱,但是卢家如此待林家也就太过了吧。

    当下林当锋与李重九开玩笑般,言道:“卢家四大小姐都待字闺中,若是使君要收服范阳卢家,不如择一为婚。嗯,还要作妾,到时气死这般自持家世的士族子弟。”

    李重九听了莞尔一笑,但温彦博倒是认真地言道:“卢家只在四大族内通婚,就算近年来为朝廷打压,声势大不如前,也是择陇西李氏为姻亲。”

    “陇西李氏?”李重九不由问道。

    温彦博点点头言道:“正是,当年卢家家主卢元明与陇西李平交好,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后陇西李氏得势,卢家也多为婚姻。但几年前,天子斩李浑、李敏一族,陇西李氏受到打击,卢家也有数名女子遭流放,受到牵连。故而卢家已改与李渊走得很近,即便明知李渊并非陇西李氏正统。”

    李重九恍然这又是大隋内部门阀斗争,当时有言说李氏当得天下,而当时陇西李氏,乃是关陇第一豪门,杨广就起了杀心,剪除这一大患。不过李浑、李敏一死,不仅让关陇士族更加仇视隋炀帝,也让李渊乘着李浑身死的机会,以本家人的身份大肆笼络陇西李氏的势力。

    林当锋是商人对于朝廷这内部斗争不甚了解,当下言道:“同样是姓李,为何陇西李氏可以,太守不可,我看要治卢家,必须先将他们身上这股傲气剥去了,如此才能收服他们。”

    当下众人无话,到了林当锋的商行下榻,而李重九,温彦博更是亲自前往卢家的府上。卢府位于蓟县西北侧,按照隋唐时城内布局而论,此乃是尊位。

    李重九出了坊门,顺着大街右拐,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听闻卢家府邸本是一处湖泊,后听闻上文提到的卢明元,因喜欢江南景色,故而将庭院扩大,在此建府。绕过几颗合抱粗的大树后,就远远见得高宅大院,卢府在蓟县之内居然占据了整整两坊之地。

    阀阅所在的乌头门自不是可以走的,温彦博自带着李重九从一旁走侧门,来到一处黑漆灰瓦的垂门之前,几名仆役模样的人,正守着门。

    温彦博当下让小厮上前,递了名刺,对方看了一眼名刺后,脸上立即换上几分恭敬,当下回身递给门后坐着的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这名管事将名刺看了一遍后,当下起身来到温彦博面前一礼,言道:“原来是太原的温内史。”

    温彦博摆了摆手,言道:“早就不在其位了。敢问大郎君在吗?”

    管事问道:“敢问哪个大郎君?”

    温彦博言道:“当然是子馀贤弟了。”

    管家听了当下恍然言道:“稍候,待我入内禀告。”

    之后李重九,温彦博就在耳房等候,喝了一盅茶后,那名管事毕恭毕敬地禀告言道:“大郎君应酬几位客人,说今日无暇一会,他说后日在明月楼有一宴会,到时请温兄一并,也算为阁下接风。”

    温彦博听此点了点头,言道:“那好,请回禀大郎君,就说我后日一定赴宴。”

    说罢李重九,温彦博正要离去,而这名管事立即命人派了一辆马车送二人返回住所。温彦博倒是推辞了。

    李重九与温彦博一并返回住所,温彦博神色不快,显然还是在不忿方才对方拿捏架子甚大。

    后日,李重九与温彦博二人,还有一众随从七八人一并前往明月楼赴宴。

    这明月楼乃所在城内最繁华的市坊。李重九来到明月楼前,拴马石系得是满满当当,各色车盖的车马,皆是停于楼下,而不少健奴马夫们乘着主人不在,都是身处车外,笼着袖子彼此大声攀谈,嘻嘻哈哈。

    李重九不由讶然,问道:“这明月楼是何等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来。”

    温彦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这时一辆马车在旁停下,上面下来一名二世祖模样的人,嗤笑言道:“名冠东都的曲大家来此献艺,居然不知,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田舍汉!”(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猗兰操

    曲大家?李重九不由一愣。

    那二世祖不屑地笑了笑,将马鞭朝仆人一掷,言道:“就你这般,还到明月楼来,别以为腰里有几个钱,这明月楼不是你来的地方,还是随便找个私窑子吧。”

    听此人如此猖狂,李重九近卫一步上前。这二世祖脸色一白,颤声言道:“你们这是作什么?这涿郡可是王法之地。”

    见对方一下便露出色厉内荏的本色,李重九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近卫退下,言道:“得罪。”这二世祖哼了一声,挥袖匆匆离去。

    当下李重九,温彦博一并入内,温彦博头戴林宗巾,一席儒衫,风度卓尔不群,一下引来不少注目的目光,而李重九一身葛衣,作成温彦博的随伴走到他的身后。

    当了门前一名手持纸扇的男子,上前接待问道:“瞧先生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此?在下林冰乃是这里的接待。”

    李重九对方谈吐文雅,显然是读过书的。温彦博点点头,悦然言道:“在下温彦博,来见卢大郎君!”

    林冰将手中纸扇一收,当下正色言道:“原来是温先生,卢公子还未到,还请随我来歇息。”

    说罢林冰引着李重九,温彦博直上了明月楼二楼,小楼来往之人不甚多。

    “芸娘,曲大家唤你。”

    芸娘目光从李重九的背影上收回,当下应了一声,直往三楼一处雅轩之中。

    雅轩里,几幅书画。修竹点点,格外清新雅致。曲嫣然正不施粉脂坐在一张竹椅上,手持一本乐谱。手指虚点。耳听身后的脚步声,曲嫣然也不回头,低声言道:“芸娘,你说这里用变音好吗?”

    芸娘笑了笑来到曲嫣然身边坐下,曲嫣然半边长发垂落遮住侧脸,仍是低着头看着乐谱,微微蹙眉,听芸娘坐在一边没有应声,这才抬起了头言道:“芸娘。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芸娘勾起曲嫣然额前的发丝,言道:“看着我的好女儿,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一句。”

    曲嫣然嫣然一笑,言道:“芸娘,为何突然提及此句?”

    芸娘将曲嫣然的手合在手中,言道:“我方才楼梯上,见到那做这琵琶行之人。”

    曲嫣然脸色笑靥不变,言道:“哦,莫非是齐王也到了明月楼。”

    芸娘没好气地嗔道:“你在我面前。还掩藏心事。”

    曲嫣然站起身来,长裙坠地,看着窗台之外的灯火中的幽州城。芸娘走前一步,言道:“我的好女儿。晋阳宫一别后,你既不去西京,也不去东都。最后连晋阳也不愿意留,反而来到涿郡这等边远之地。”

    “人若说女儿家娇艳如花。哪里经得这苦寒,我知你的心事。你所候之人还不是他吗?眼下他来了,你为何不见?”

    曲嫣然摇首言道:“我来涿郡两年,若是他真的有心查访,怎会不知我在此。若真有心寻我,怎么会两年之后再来。若他心底无我,我也不会强求什么。”

    言此曲嫣然脸上既是清傲,有带着几分自伤,当下坐于琴前,手挥五弦,琴音淙淙,如清泉溅流,自吟轻唱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这一曲正是孔子所作名曲猗兰操。

    明月楼,本就是达官贵人雅聚之地,故而不如其他青楼吵杂,曲嫣然琴声一起,众人皆是凝神静听,回味在琴声之秒中。

    三楼雅间之中,坐于主位之上一名威武的老者,突然停杯,捏须双眼微眯,听着不住点头。这名老者一停杯,左右涿郡的显贵也是一并停手,当下停住了筷子,酒杯,一并听曲。

    一曲而毕,众人回味曲子,老者油然大笑,言道:“可惜,可惜。”

    麾下众人不明其意,当下纷纷问道:“薛公,为何如此发言。”

    那老者虎目左右一扫言道:“老夫此来是听曲大家一曲十面埋伏的,但听了此曲,胸中意气顿消,却为当年孔仲尼伤不逢时而叹。惜哉!惜哉!”

    在另外一雅间,一名三十有许的男子,站起身言道:“文为时而著,曲为情而述,曲大家这一曲有伤情之意,莫非我日日来访,终于打动了佳人芳心。如此我要再多努力才是。”

    说完这名男子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一旁男子笑道:“薛兄,真风流名士矣!”

    这人笑了笑言道:“哪里及得卢兄,还有独孤兄。”

    而卢姓身旁一名女子却站起身来,言道:“你们男儿都如此,一个女子迷得你们神魂颠倒。”

    卢姓男子,薛姓的男子,还有一旁独孤姓的男子都呵呵笑起声来。独孤姓男子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听过吗?”

    那卢姓女子轻轻哼了一声。

    在座三人皆是幽州一时最杰出的青年才俊,此来都是听曲嫣然一曲的。而那女子也出自大阀卢家,此来也是央着兄长偷偷出门,来一睹曲嫣然风采的。

    薛姓男子笑着言道:“听闻曲大家一日绝不过三曲,这一曲猗兰操已毕,一会若给家父献一曲十面埋伏之后,这最后一曲也不知能不能留给我们。”

    卢姓男子言道:“到时若不成,就让薛兄去央他好了。我想凭着薛兄与曲大家的关系,这一曲应该是不难吧。”

    薛姓男子点了点头,听卢姓男子如此说,目中露出热切的神色,显然很享受对方这么说。

    说话间,门外有人言道:“大公子,温先生已到了。”

    卢姓男子站起身言道:“独孤兄,薛兄少陪,一会商谈完毕,再带这位太原才子引荐两位兄台。”

    独孤姓男子言道:“什么太原温家,不过一个没趣的人,卢兄早点打发了就是。”

    卢姓男子笑了笑,走到门边言道:“我去去就回。”

    当下随着仆人指引,卢姓男子来到二楼一处厢房外推门而去。卢姓男子满脸堆笑,言道:“温兄,三年前太原一别,风采依旧。”

    厢房之内,温彦博与李重九早等了许久,当下一并站起身来。温彦博言道:“卢兄,是我该这么说才是,来我替你引荐这位徐兄。”

    这卢姓男子,自是范阳卢家的卢承庆。卢承庆与李重九相互一揖,李重九当下言道:“在下乃是上谷郡鹰击郎将徐君寿,拜托温先生来见卢兄一面!”

    卢承庆听对方这么一提,顿生警惕之意,当下脸色却容色不变,言道:“二位远道而来,一定是辛劳了,来上一桌最好的酒菜。”(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四章 遇故人

    卢承庆一语言毕,当下十几名穿着紫色衣裙的女子,翩翩入内,两两奉食而入。菜肴浓汤皆盛在鼎内,上面蒸着腾腾热气。卢承庆坐于主位之上,李重九,温彦博皆坐在他左手下首,每人面前食案之上皆乘上五鼎,分为牛、羊、豕、鱼,麋五菜。生当五鼎食,这是当年主父偃的毕生之志。

    卢承庆作为主人,先夹了一块羊肋,言道:“两位请!”

    当下李重九与温彦博这才动筷,之后卢承庆每菜只夹一筷便停箸,上前亲自为李重九,温彦博斟酒。见对方斟酒,李重九当下起身离开所坐的苇席,跪坐一旁,避席以示谦逊。

    卢承庆见此暗暗点头,心道这徐某虽然是乃行伍出身,但行止中却丝毫不见那兵痞的野蛮,反而是举止有度,从容不迫。麾下一名鹰击郎将都如此,可想象李重九如何。卢承庆哪知,来前李重九曾特让温彦博教了自己一番礼仪。十年商场沉浮,李重九自知商务接待重要性。

    卢承庆当下点了点头,回到主位上夹了一筷,言道:“不知方才曲大家一曲二位所觉如何?”

    李重九放下筷子,笑着言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君子高洁之志,可比幽兰,曲大家此曲可谓孔仲尼心声。”

    卢承庆闻言抚掌大笑,言道:“说得极好,妙哉,妙哉。”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当下他挥了挥手屏退侍女。

    当下卢承庆拿起一旁巾帕擦脸拭手,开口言道:“徐将军乃是李使君帐下。不知来此找我有何见教?”

    李重九当下言道:“见教二字不敢当,吾主公想进取涿郡。希望卢家能助使主公一臂之力。”

    卢承庆心道果真如此。当下三人密谈了一会,卢承庆推说此事兹事体大。不敢擅自拿主意,需回报家伯方才答话。

    李重九与温彦博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意料。范阳卢家当事的,乃是卢承庆之叔卢子迁,而是卢承庆之父也有很大的话语权,但是人却不在范阳,而是在河东为官。

    当下便放下了公事,聊些书法风月之事。温彦博知识渊博,与卢承庆言谈甚欢。谈了一半,突然敲门声,卢承庆听了当下对温彦博,李重九言道:“二位莫惊,来的是我两位好友,不用泄露你们的身份。”

    当下轩门推开,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温彦博立即起身介绍,言道:“这位薛兄。讳万述,乃是出自河东薛氏。”

    河东薛氏乃是关陇士族中赫赫有名的一支,朝中多有薛家子弟为封疆大吏。如赞温彦博家三兄弟,皆卿相才的前司隶大夫薛道衡。以及刚刚在陇西自立,号称西秦霸王的薛举都是出身河东薛氏。当然河东薛氏后世最有名,还是三箭定天山薛仁贵。

    李重九听了当下起身作揖。他若没有猜错,这位薛万述。应该是薛世雄的长子,薛万均。薛万彻的兄长,但既对方没有表露身份,他也没有道破,只是言道幸会,幸会。薛万述听到李重九乃是温彦博随伴时,矜持地随手一揖,对于温彦博倒是正式地一拜。

    至于薛万述身后的,为卢承庆称作独孤兄的,倒是令李重九微微诧异,没想到倒是相识的。

    对方与李重九相见,也是一愣,但似一时忘了对方是谁,于是抓头思索。这令卢承庆,薛万述倒是看出来,卢承庆笑道:“独孤兄久在东都,莫非在涿郡也有故人吗?”

    这姓独孤的男子,当下笑了一声,却仍不记得李重九是谁。

    “绮妹,你怎地也来了,不是让你在房内吗?”卢承庆面露几分不快,自己妹妹在抛头露面,这事若是让一贯注重家风的母亲知道了,定是不高兴。

    哪知他这妹妹看了李重九也愣在原地,陡然脸色一红,看向低下了头。

    这姓独孤的男子,见到卢绮的神色,当下突然拍腿言道:“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我记得了,你就是白马寺前与李法主相谈半日的人。”

    李法主是谁?

    现在提及这个名字,整个天下的人谁能不知谁能不晓,一旦瓦岗军攻破东都,那么李密就是天下共主。

    卢承庆,薛万述知此人,居然与李密相熟,皆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待重新打量李重九后,二人似同时又重新认识了一番般。

    卢承庆当下言道:“莫不是那舍妹日日念在口中,不是樽前爱惜身,佯狂难免假成真。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我听舍妹说此乃是一介布衣而作,没想到却是李兄。”

    薛万述言道:“此诗我亦听闻过,我想能作此诗者,他日绝非池中物,方才怠慢了,请再受我一揖。”

    李重九见薛万述胸中坦荡,当下也十分喜欢,还了一揖。

    倒是眼前,当初那白马寺门前的独孤三郎,却是不忿,心道什么,池中之物,当年在白马寺时不过是一介布衣,现在六年后穿得还是如此寒碜,显然也不是什么了得人物。

    这位独孤三郎,于是双手虚握,问道:“当年白马寺匆匆一别,不知李兄眼下在何处高就呢?”

    李重九看去,六年不见,这位独孤三郎也已非当初那意气少年,沉稳了许多,看他腰间革袋,举止气度看来也是位居人上之辈。不过此人这点浅薄的心事,李重九依旧轻而易举的一眼看穿。

    李重九笑了笑,佯作一副心虚的样子,言道:“在下蒙得温先生青眼,在温家行走。”

    这位独孤三郎闻言摇了摇头,桀桀笑了两声地言道:“原来如此。李兄高才,若不想屈居人下,不妨来左御卫军。我独孤修德,身为左御卫军虎牙郎将,让尔作个司仓,参军应是可以的。”

    卢承庆闻言摇了摇头,暗道独孤修德张狂,生担心李重九动怒。但却见李重九轻轻抬手,言道:“多谢独孤兄好意。”

    独孤修德哈哈一笑,当下入座。薛万述亦是摇头,言道:“还请温兄,李兄不要见怪,家父乃是左御卫大将军,若是李兄有意,我可为你引荐家父。”

    这薛万述显然有诚意多了,替李重九引见薛世雄。李重九微微一笑,仍是淡然称谢而过。薛万述见李重九不吭不卑倒是肃然起敬。(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五章 一面

    明月楼,三楼宴厅,二十几名健卒,把守于走廊之上,一旁的客人见到这些健卒们内衬的坚甲,皆是知趣的从一旁走开。房内透出铮铮琵琶之声,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宴厅之中众人,皆是露出凝神倾听之色。各样的涿郡高官皆是默然而坐,坐上首的那名老者不住,不住点头,显是勾起了心事。

    一曲而罢,宴厅之中众人恍然回过神来。垂帘之后,曲嫣然抱着琵琶向众人微微行礼,众官员皆没有拿捏架子,反而一并鼓掌。

    一名老者笑着问道:“薛公何故忘神呢?”

    老者笑了笑,看向众官员,挥了挥手。在坐的歌姬,舞姬,皆是懂得察言观色,皆站起身来行礼后退出门外。众人心知老者必然有话要说,当下都是停杯,双手置膝注视对方。

    这老者抚须言道:“歌舞虽好,但却是温柔乡中,眼下天下反贼并起,李密攻东都甚急,窦建德于河北逐渐势大,杜伏威在江淮已成气候,吾辈身为朝廷重臣,当为君分忧。”

    说到这里老者言语之中,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众官员当然也知眼下的时局,但他们皆是本地官吏,首先想的倒是如何保住涿鹿这之地,想的是家族家产的安全,境内不受义军涂炭。

    老者言道:“吾已接到天子旨意,不日率左御卫军沿运河南下,侧击反贼李密。”

    老者此言一出,当下一名官吏言道:“薛公。你乃是我们涿郡的定海之针,你可不能走啊。若是你一走,涿郡必然为反贼攻陷。”

    “不错。涿郡北有李重九,东有罗艺,高开道,南有窦建德,皆是虎视眈眈,若是你一走,各方来攻涿郡如何是好?”

    “涿郡乃是薛公根本之地,若是大军一走,涿郡一失。左御卫军就成了一支孤军了。”

    老者之言,遭到了众官吏的一并反对。老者却勃然大怒言道:“此乃是天子旨意,我奉诏而为,岂可更改。尔等皆乃是大隋官员,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若是朝廷不在了,你们焉能保住现在的饭碗。”

    众人见老者发怒,皆是埋头不语,转而看向了座位中一名中年男子。希望他能说几句话。

    这名中年男子,见薛世雄动怒,心知这时候决不可顶撞,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这中年男子接过老者的话言道:“薛公。所言甚是,没有朝廷,我等官吏。士族何来得今日。朝廷必然为重,何况还是天子的钦令。”

    老者点了点头。杀气一敛,言道:“还是卢公识得大体。若是朝廷上下都是卢公这样的就好了。”

    这中年男子一笑,言道:“薛公谬赞了,在下不身居庙堂,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薛公不嫌我多嘴,敢问若是薛公率军南下,涿郡遭反贼来攻,一郡黎民该如何自处呢?呵呵,老朽作了多年田舍汉了,顾来顾去也只有那么几亩薄田了,这点小心思,让薛公见笑,见笑。”

    老者双目一眯,心底道,谁不知这整个涿郡大半田地都是范阳卢家,什么几亩薄田了。

    不过老者思量着,他确实也有必要给众人一个交待,若是自己大军一走,这般人后院起火就不好了。不说别的,大军出征在外,若是这帮人断了自己的粮道,三万大军片刻瓦解。

    老者当下言道:“老夫虽征东都,但天子给我的旨意是,沿路贼寇随意剿平,我先除了窦建德,安定下河北,再行南下也是不迟。”

    众官员纷纷点点头,河北义军窦建德之势最强,之前涿郡通守郭绚率军万人,都被窦建德给击败了,现在有左御卫军出马,就没有多大问题了。谁不知这位老者乃是大隋名将,而麾下三万皆是精锐,剿灭窦建德十几万乌合之众易如反掌。

    “至于罗艺,李重九,高开道之流,不过蝼蚁罢了,老夫倒是不屑于出兵剿灭。”

    那中年男子当下言道:“薛公,罗艺乃虎狼,窥视涿郡久矣,高开道与突厥勾结,也不可小看,但最令人担心的还是李重九。听闻此人骁勇善战,又有草原番骑之助,近年来连败契丹,宋金刚,罗艺,现在连高句丽人也折在他的手中,此人更胜于罗,高二人,乃是一方枭雄,不可轻视。”

    老者听中年男子如此称赞,当下冷笑言道:“什么李重九,不过是蟊贼罢了,当年这等老夫杀得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中年男子言道:“既是如此,不知薛公可否将大军留下一万坐镇此地,如此涿郡上下五十万百姓皆是世世代代感激薛公之恩。”

    老者摇了摇头,这个提议根本行不通,一万大军若是留在涿郡,改日还姓不姓薛就不知道了。

    “好吧,”老者将手指一敲,“你们回去就将各自养有曲部,庄客组织起,编为乡兵。人数多少你们自己定夺就是了,当然钱粮也必须有自己供给。”但此言一出,老者瞬间又是暗暗后悔,心道卢家等人,都是早有野心,允许他们自建武装,如此不助长他们的势力吗。

    但听老者这么说,那中年男子目光中喜色一抹而过,当下抢着言道:“既然如此,就按着薛公的意思办吧。”

    在楼上商议着决定涿郡一地的大事时,楼下薛万述却是极其热忱地相邀李重九能见自己父亲一面。

    见薛万述其意诚恳,卢承庆也只好出面替李重九婉拒。

    当下众人重新入座,依旧是卢承庆坐了首位,而独孤三郎位次居然比薛万述还高一等。现在李重九并不意外,这独孤修德乃是出自独孤阀,乃是关陇士族中数一数二的大阀,甚至可以说陇西士族中除了杨家之外,就属独孤阀最尊了。

    由此也可见的卢承庆交游,这三位士二代虽眼下不起眼,但却是河东薛氏,范阳卢氏,陇西独孤氏,但却代表三个地位差不多士族。也就是士族与士族间方才一并交往,似寒门出身之人,一辈子也休想有与他们同桌共饮的机会。

    众人相聚而坐,那卢绮却是不时偷眼打量李重九露出几分腼腆之色。

    独孤修德见了倒是有几分不快,当然随即又心道:与这等人有什么好见识的。倒是薛万述坐下后倒是有几分坐立不住。

    李重九对薛万述倒是甚有好感,当下问道:“薛兄有什么焦急之色吗?”

    薛万述嘿嘿一笑,倒是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卢承庆喝了杯,倒是笑着言道:“徐兄不知,他是等佳人心急。”

    “佳人?”

    独孤修德笑了笑,对李重九言道:“你这一趟也算走运,薛兄约了曲大家多次,这才有了今日亲近佳人之机,若换了一般涿郡的富商官吏,就算是约上一年也未见能见的曲大家一面,你眼下倒是丝毫不费气力,平白得了便宜。”

    独孤修德眼下之意,分明是说,李重九今日来是他们的沾光。

    温彦博倒是笑着,向薛万述拱手言道:“那么我们真是叨唠了,打搅了薛兄与佳人相会。”

    薛万述摇了摇头,言道:“莫听他们胡说,我崇敬曲大家的曲艺,不过萍水之交,哪里来的佳人相会,切莫听卢兄胡言,想得差了。”

    “切莫要解释。”

    正说话之间,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众人神色皆是一变,本待是最说无妨的薛万述,此刻连身子也是僵直了,倒是卢承庆笑着言道:“必是曲大家来了,还请入内。”

    最后一句乃是朝着门外说,不久厢门一开,一名穿着淡黄衣裳的女子入内。这名女子虽是十分貌美,风情万种,但是明显却是徐娘半老,早已青春不在。独孤修德没有见过曲嫣然,当下大感失望,言道:“你就是曲嫣然么?”

    来人噗哧一笑,将扇子掩住嘴巴笑着言道:“倒是叫人误会了,奴家这蒲柳之姿,哪里谈得上被认作曲大家呢?”

    薛万述倒是回过神来,言道:“独孤兄,这位乃是芸娘。”

    当下薛万述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言道:“见过芸娘。”

    芸娘将身子一避,笑着言道:“不敢,不敢,曲大家托我来向薛公子告罪一声,说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来了。”

    芸娘言谈间却是笑意满面,但说到这句时,目光却飞到了李重九身上,将他每一个反应看在眼底。

    听曲嫣然不能来,李重九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与他相较,当事人薛万述却是身子一颤,有些失声地问道:“芸娘,快告诉我,曲大家怎地身子不好了?”

    芸娘言道:“方才芸娘在三楼雅间,为薛将军奏了一首十面埋伏后,甚觉得费心,打小那头疼病又犯了,眼下正在歇息。”

    “啊,这该如何是好?”薛万述当下全然失去方才士族公子沉着之样,在屋里兜起圈子来。

    独孤修德却是冷声一哼,心道这薛万述真是好骗,给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真不屑于他为伍。

    当下独孤修德傲然言道:“曲大家既头疼,本该修养,就不必弹奏了,但我们千里迢迢而来,若是连曲大家一面,也见不了,不是空手而回。就麻烦芸娘再通报一声,就说我河南独孤氏独孤修德在此,要见曲大家一面。”

    独孤修德报出了家门后,满是傲然之色,心道这世上还有人敢不买独孤阀的面子吗?(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六章 待客

    独孤修德确实有这个自信,其父独孤机,乃是当朝正四品司隶大夫,可弹劾州县大小官员,而祖父独孤藏,为隆山太守,独孤藏为独孤信第四子。可谓家门渊源,底蕴深厚。

    而独孤修德亦自诩相貌不凡,常被祖母说,有几分独孤信当年的样子。要知道是独孤信一手创立了独孤阀,自身为西魏八柱国外,更是英俊潇洒,当年有独孤郎之称,若称文武双全,风流倜傥,丝毫不逊于兰陵王高长恭。

    独孤修德自持家门,自己也是一表人才,可平时家风甚严,不允在东都走马章台,索性也看不上青楼女子。眼下来到涿郡,心道曲嫣然不过是一介善才,怎能不买独孤家的面子。

    当下独孤修德将自己名号报出后,看了一眼芸娘,言道:“如何曲大家连一面都不肯见吗?”

    芸娘闻言掩嘴一笑,自曲嫣然成名以来,如此情景遇了不知,但这般自持自己身家来压人的贵公子,倒是已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芸娘当下拉过薛万述,笑着言道:“薛公子,你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明月楼,不知曲大家的规矩,你劝一劝他好了。”

    薛万述确实言道:“独孤兄,确实如此的,曲大家不同于一般……”

    独孤修德言道:“薛兄,莫言。”当下独孤修德看向芸娘,言道:“这位是河东薛家的薛兄,这位是范阳卢家的卢兄,加上我,三人的面子今日搁在这里了。若是曲大家不来一见,就是不将我们三家放在眼底。”

    此言一出。卢承庆,薛万述都是大感失了颜面。他们虽出身士族,但家教甚严,出门在外,长辈多有交代,不可自持士族子弟的背景,以此来压人。但独孤修德这么说,他们也知这时候出言,就是扫了独孤修德面子,索性默然不语。

    芸娘心底暗暗鄙夷。面上倒是笑着,言道:“独孤公子,真是要见,那么还请移步吧。”

    独孤修德大感长了颜面,回头看了一眼卢承庆,薛万述。当下芸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独孤修德当下迈步,回头看了一眼李重九言道:“曲大家身在病中,不好太多人打搅。徐兄不妨在此喝酒吧。”

    卢承庆去得,薛万述去得,卢绮去德,温彦博也可去得。唯独李重九去不得。这无疑就当场**裸的打脸了。

    李重九双眼一眯,卢绮一旁皱眉言道:“独孤三郎,此人是我兄长的贵宾。约曲大家也是薛兄的意思,你差遣他作何?”

    卢绮一贯与独孤修德抬杠惯了。故而也不惧他。独孤修德微恼,看向卢承庆。想要他约束妹妹,而卢承庆此刻也是左右为难。

    这时一旁芸娘倒是言道:“慢着,这位徐兄好生面熟。”

    当下轮到众人诧异了,独孤修德不屑地道:“怎么芸娘,此人区区一介布衣,当年也曾入过月下名花么?”

    芸娘噗哧一笑,言道:“说来,倒是真的在东都见过。嗯,我想起来了,当初他可是齐王随宾一并前来的。”

    这回轮到独孤修德震惊了,心道此人到底是谁,李密看重他也就罢了,还可以伴随齐王左右。而卢承庆倒是也暗暗生疑,心道此人不是上谷郡一介鹰击郎将吗?怎地不仅见过李密,还见过齐王。难道李重九自立于上谷,背后乃是有齐王,李密二人之一的支持?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几年前匆匆一面,没料到芸娘还记得。”

    芸娘当下笑着,挽起李重九的手来,言道:“人生快意,莫过于他乡遇故知,既然来了明月楼,就让我芸娘作个东道吧。”

    独孤修德见芸娘如此看重李重九,当下吃味,轻轻哼了一声,当头迈步就走了。而一旁卢绮见了李重九与芸娘如此亲近,却是醋意大生。

    随即托独孤修德的福,众人一并来到三楼一处雅轩。

    众人见到了一袭绛纱正在沏茶的曲嫣然,这沏茶乃是南方士族喜欢的一种生活,称为品茗,北方士族却甚少见到,甚至有人当之抓树根喝药。众人本担心随着独孤修德这回作了一次恶客,会令曲嫣然不悦。却没想到曲嫣然神色如常,丝毫因为他们不请自来,而给他们脸色看。

    见此卢承庆不由暗赞,曲嫣然不愧为人称作大家,不谈其容貌才艺如何,仅凭这气度,就配得上大家二字。

    正所谓宾主相待,曲嫣然既以主人之礼相待,众人自也不能疏忽。在此大隋高级社交场合,众人正坐在苇席上,双手置膝,目不斜视,皆是规矩万分,生担心被佳人看轻。

    而曲嫣然则专注于煮茶,没有抬起头看众人一眼,此刻木炭火之上的铜壶已经隐约有声,曲嫣然轻提纱袖,取出一把银勺,将雪花白般的精盐挑进铜壶。李重九看着这一景致犹如仕女研墨般,顷刻入画。

    片刻之后,壶中水沸声如落珠.曲嫣然再度掀开壶盖,用一根竹夹子在水中轻轻搅拌,边搅,边用银勺从瓷瓶内舀了些细如碎米般的茶末,缓缓投入沸水之内。

    此刻屋内已是茶香四溢,众人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专心致志地去煮一壶茶水,只见对方认真之中,自有心无旁骛的专注。曲嫣然这才缓缓起身,每人面前茶碗之内倒了半盏,然后给自己也倒了半盏,再举盏于眉间相邀,轻启朱唇道了一个请。

    入屋半响,曲嫣然方出一语。

    一盏茶入肚,众人皆是满身舒坦,但比之方才赏心悦目的茶道比起来,这满身舒坦倒是其次,真正沉醉的是营造出氛围之中。

    一旁卢绮早已是心悦诚服,曲嫣然每一动作,似含韵律,优雅不言,比她这士族女子更像士族出身的一般。

    听闻江南士族传承自秦汉,衣冠南渡后,积累数百年,远比北方士族更近汉家正统。她心知江南士族女子,从小即被教习学之一套茶道,有着家门底蕴百年凝练,自有一套规矩。可惜当年隋破南朝,无数江南士族灰飞烟灭,现在流传茶道远不复当初。

    但今日居然从对方身上重现,哎,这还没听过她的琵琶呢。

    与卢绮内心的震颤不同,独孤修德,薛万述,卢承庆却没有女子那么细腻的感觉。男人看女人嘛,从来只有一个恒一不变的标准,那就是脸蛋。

    一碗茶下肚,独孤修德看了一眼曲嫣然的容颜,心道,这才真正女子,以往什么大家闺秀与她比之,皆如同嚼蜡了,难怪平时薛兄也算的俊才,对她也是茶不思饭不想。

    而薛万述则是一副翩翩君子状,与曲嫣然谈笑起茶道来。佳人在前,薛万述自是摆出风流倜傥的最佳状态来,相谈颇为投机。至于卢承庆已有贤妻在室,十分恩爱,倒是在一旁作起陪衬来。作为主人,曲嫣然笑语嫣然,也是与每一人都相谈几句,令众人皆有宾至如归之感。

    待问道温彦博,得知对方乃是当今名士,曲嫣然不由青眼有加,与他多聊了几句,话语中对他颇有推崇。最后则是李重九也聊了几句,只是曲嫣然对他仿佛初识一般,不假辞色,谈了几句,就没话题了。

    见曲嫣然态度冷淡,仿佛从未见过自己一般,李重九坐在苇席上,饶了饶鼻子,想了一会,突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

    席间他人没有太在意,曲嫣然对李重九的态度,唯独只有卢绮与独孤修德放在心上。

    看着李重九的样子,令独孤修德心中大爽,心道什么故人嘛,分明曲嫣然连记都不记得了。看来曲大家也是嫌贫爱富的,这小子穿得如此寒碜,一看就知是寒门子弟,故而也不甚理睬了。哼,若我是他,就不进来丢这个脸。

    当下独孤修德大悦,更是大声聊起。

    稍待了一会,曲嫣然托言身体不适,众人皆懂得分寸,连独孤修德也不好再老着脸皮赖下,当下一并告辞。

    城西北卢家府内。

    从明月楼归来的卢承庆,正垂手站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后,言道:“叔父,事情就是这样,小侄想近来李重九于北地塞外,声势很大,确实不容小视。”

    那中年男子双手负后,皱眉言道:“为何会这般巧,这薛世雄刚有南下之意,这李重九就打算入涿郡。这李重九难道能未卜先知么?”

    “那叔父你的意思?”

    这中年男子将手一止,言道:“今日在明月楼,薛世雄已明言不日就要南下,于是我问他争取了我卢家还有几个士族,可以在涿郡募兵自保之事,他已点头答允了。”

    “叔父,薛世雄连这都答允了,以往杨家对我们这般当年投靠过高齐的河北士族,可是十分忌惮的,可见眼下朝廷局势已到了何种地步。”

    这中年男子点点头,言道:“昔年汉末黄巾之乱,朝廷不支,以地方豪强自行募兵,平黄巾,最后群雄割据。眼下天下大乱,这一幕与汉末之时何其相似啊。”

    卢承庆浑身一颤,问道:“叔父,你莫非有让我卢家涿鹿天下之意,这可万万不行啊!”(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章 卢家顾虑

    卢家虽然幽州最大的士族,范阳卢氏自持家门渊源,不将崔,王,郑三家,以外的士族放在眼底。甚至朝廷地方官吏,亦要听他们喝令。

    但是权力虽大,自己却必须谨守着一个底线,不能越界,就是不出头争霸,窥视于帝王之位。争夺帝王之位,等于是将身家性命一并赌上,成功自不说,若是一失败,幽州卢家合族必会遭到清算。卢家传承百年,除了长房之外,分支偏族无数,他们自然肯定都是反对割据称霸一事的。

    所以中年男子听卢承庆如此说,停下脚步,言道:“你说的为叔如何不知。当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强胜弱,力胜柔,弱肉强食,我卢家屹立两百不倒,所以一步都不可差池。我卢家募兵,并非为了割据,而是自保,待到那时有选择的权力。否则若是高开道之流,打进涿郡,你说我们卢家从还是不从啊?”

    卢承庆笑着言道:“叔父所虑甚是,那么李重九那边呢?”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言道:“李重九也是寒门出身,这样还是少打交道,但也不能得罪。他若是要先礼后兵,我们也不妨如此应对。”

    卢承庆听了当下答允,言道:“我这派人,让他们明日来府中一见。”

    “也好,”中年男子将话题一转言道:“听闻你父亲自为河东令,一直与李渊走得很近,我看他眼下心底是很有数才是。”

    卢承庆听了,当下低下头,言道:“我知道。父亲和叔父都是为了我们卢家奔波。”

    中年男子点点头,言道:“你明白我们的苦心就好了。”

    次日一早。卢家一名管事就来到李重九所住之地,来请过卢府一趟。

    此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李重九与温彦博早就收拾整齐,当下就坐上了卢家的乌棚马车,一路往卢家而去。

    马车前挂着卢府的标识,一路畅通无阻,一炷香功夫,李重九与温彦博闲聊。

    有外人在侧,自不可能说些深入话题,于是就聊起了卢承庆的祖父卢思道。

    卢思道年少成名,才高八斗。在北齐时就与薛道衡与齐名,二人一并侍齐为官,交游颇深,后来齐灭,薛道衡,卢思道就一并降了。二人一并同朝为官,渊源很深。但杨坚对范阳卢氏一直打压,卢思道虽才华出众,但始终郁郁不得志。托名守孝回了涿郡。

    卢思道回老家寄情于山水,因见识长安洛阳人物,心中就有与陇西士族有一较高下的念头,于是大兴土木就在蓟县城北修建了卢家这大宅子。

    二人说说聊聊。突然周遭似安静了下来,马车像是碾着了什么颠簸了一下,随即又驶了一段路。外周的人言道:“两位贵客到了!”

    说罢李重九,温彦博二人一并下车。见四周红墙青瓦,原来人已是身在了卢府之中。

    一名管事上前言道:“小人内府中车驾管事。两位贵客,二老爷已在恭候,还请上车。”

    接着李重九与温彦博又换乘了一辆青骡拉拽的小油车。小油车咕噜咕噜碾着石道,从车帘中看去,车子依旧行走在重重粉墙黛瓦,望之不尽的广厦之中。

    李重九当年入过洛阳齐王的府邸,当时齐王宜人坊对李重九而言,已是华美无比了。但宜人坊不过只占半坊之地,但若论屋舍之多,庭院之深,远不及眼前卢府了。

    车内李重九压低声音,对温彦博言道:“才想的人人都羡广厦深宅,我想我若是攻下涿郡,也想以此为殿了,再养几房美妾了。”

    温彦博倒是一醒,言道:“莫非使君,有以蓟为都之念?”

    李重九笑了笑,没有答话。

    不久马车在停下,李重九温彦博踏着脚凳下了马车,眼前一处两头人高石狮子,立于朱漆大门前。二人当下拾阶而上,入府后从抄手游廊进了穿堂。

    接着又走了二进,三进的院子,入了后院的庭院。庭院之中,一条垂桥横贯满是荷花盛开的池塘而过,池塘碧水之中几节粉白细藕尖尖露出。二人走过垂桥,一间面水而建的水榭之外,卢承庆和一名中年男子向他们遥遥拱手。

    李重九与温彦博入内后,各自施礼,卢承庆当下介绍言道:“这位乃是吾叔。”

    李重九,温彦博心知对方就是卢赤松之弟卢子迁,一并言道:“卢公。”

    卢子迁笑了笑示意二人坐下,当下言道:“仓促相邀,相待渐慢,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温彦博当下言道:“哪里,久闻卢府来燕地一绝,今日来一见,总算是大开眼界。”

    当下卢子迁与温彦博先聊起,这也是国人老规矩,先是攀交情,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待气氛差不多了,待将话题抛出,如此不显得唐突,也不会有开门见山的直率。

    李重九暗暗打量这位卢子迁,见他虽没有官职在身,但与温彦博交谈时,却老而弥辣,说话不露山不露水的。

    这样的人物,一般都是足够自己见解,轻易不肯服人,自己一个二十多岁出头的青年,又是区区鹰击郎将,若是与他大谈天下大势,权衡利弊,对方不问候你一句你妈贵姓,已是难得了。

    而卢子迁也听过李重九身份,见对方年轻,又没听说过什么来历的,当然将早就才名在外,士族出身温彦博当作这次主要的对手,没拿正眼看过李重九。

    尽管不屑,但卢子迁却不敢怠慢,他知道尽管如窦建德,杜伏威,李重九这样人根基很浅,若骤然起事很难与士族大阀那些相较。但他熟读历史,阅历丰富,也明白世上许多事情,都是由这些敢想敢干,将脑袋系在腰间的草民,脑子一热干出来的。

    反观他们这些士族子弟,左思右想,前怕狼后怕虎,牵一发而动全身,方方面面要顾虑很多,如同一个阅历很深,家产万贯的聪明人,这时候早已褪去了年轻的激情,这时求稳,为后人铺路,而不是冒冒失失地将赌注压下冒险。

    所以卢子迁正思量着如何不伤及颜面的,打发了对方。(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八章 干大事不可惜身

    温彦博沉吟了一番,当下问道:“卢公可知眼下夭下大势否?”

    夭下大势,是一个大论题,下至黎民,上至大夫,入入都有兴趣,但是非名士不足语。这里面温彦博是有资格,在卢子迁面前谈这话题的。

    卢子迁当下言道:“温兄试谈一二。”

    温彦博言道:“现在李法主攻东都甚急,若是东都一下,则朝廷覆灭指rì可待,到时幽州之地如何,卢公想过吗?”

    卢子迁笑着言道:“此话,温兄应当问在幽州主事的薛将军?何必来请教我这布衣之身呢?”

    温彦博笑着言道:“薛公乃是夭子麾下大将,东都有难,必然南调,到时幽州谁属,薛世雄没有资格过问!”

    卢子迁心道果真李重九已知薛世雄要率三万大军南下的消息。当下卢子迁明知故问般言道:“温兄你是如何知之的?”

    这是李重九的判断,李重九是以穿越者的眼光先入一步。而温彦博也深深附和之,当下言道:“当年朝廷三十万府兵讨辽,十二大将军,现仅存薛公一入,眼下朝廷jīng兵猛将折于李密手下无数,朝廷除了薛公之外,河北已无兵可调。”

    卢子迁双眼一眯,心道原来是猜的,我还道他们已掌握其中内幕,不过能恰在此刻判断时机,这温彦博还真有几分眼sè。

    卢子迁脸sè温和了几分,言道:“那么李使君的意思,是想乘薛公南下之际,乘势夺取涿郡对吗?”

    “不错,涿郡之地乃重镇,西控草原,北联辽东,东临辽海,有盐铁之富,南面黄河以北,皆是一马平川,乃是用兵之地。但是西面与北面辽东,皆是狄夷之地,非名将不可守之。”

    “薛世雄一走,若是突厥,契丹,奚族来袭,敢问涿郡如何据之?”

    卢子迁闻言点了点头,心道温彦博倒是一个好说客。卢子迁言道:“这倒是不饶担心,我涿郡子弟,临近狄夷之地,入皆劲悍,习于戎马,若外寇来自当抵御。”

    温彦博道:“不提突厥,高句丽,仅说是奚部,契丹各有十万游骑,涿郡难道可以抵御?”

    卢子迁成竹在胸地言道:“这倒是不用担心。”

    温彦博见卢子迁这幅样子,显然十足把握,不由暗暗诧异,他这倒是哪里来的自信。

    卢子迁言道:“实话与你说了吧,薛公确实有南下之意,但早已交代了我们,涿郡两万郡兵不动,而我卢家曲部,庄客也有三四千入,再合幽州各士族之力,募个两万乡兵。如此足以自保了吧。”

    温彦博恍然大悟,卢子迁此言不是坦诚相告,而是敲山震虎,言明涿郡并非是没有自保之力,李重九不要以为可以轻取。

    温彦博,李重九对视一眼,心道情况变化,之前以为薛世雄一走,涿郡必然空虚。如此情况有变,薛世雄居然放权给涿郡士族豪强募兵自卫,那凭李重九现在的势力,即便在林当锋已收买了部分郡兵将领的前提下,也是无法攻取涿郡的。

    卢子迁见此,饶有自信地扣着桌子。

    李重九突然问道:“卢家将自家的曲部,庄丁编为乡兵,莫非是割据涿郡吗?”

    卢子迁看了李重九一眼,他始终将李重九作为温彦博的跟随,并没有太正眼看待。对方如此问,他当然不会明说言道:“这未可知也!或许静待夭时,以侯明主,也有可能。”

    范阳卢氏要自立,历史上这倒没有这一出,李重九双目一眯,想到若是范阳卢氏要自立,那么历史上罗艺就不可能兵不血刃占据幽州。事实上他也是凭着这一点来范阳卢家当说客的,寻求范阳卢氏的支持。毕竞眼下幽州整个局势相较,罗艺丢了辽东,辽西郡后,只剩下一个北平郡。

    这样的势力,与据有辽东,辽西,上谷,还有怀荒,御夷二镇,加上奚族,辽西靺鞨,丁零各部番族支持下的李重九而言,罗艺远非他眼下的对手,这当然也是为何李重九在几个月前,大兴刀兵攻伐罗艺的目的。

    削弱罗艺的势力,将来在涿郡的争夺之中,李重九就可以占据先机。

    卢子迁轻笑两声,觉得如此已足够令李重九他们知难而退,当下看了一眼温彦博,此入也算是当今名士,却不知为何投了李重九,当下以言挑之,言道:“温兄也算俊才,李使君以一介寒门出身,雄据草原,亦是当今枭雄,不如劝说李使君,索xìng与我们一起联手,如何?”

    温彦博笑了笑,反问言道:“敢问卢公,两边联手,敢问以何为主o阿?”

    卢子迁看了卢承庆一眼。卢承庆言道:“温兄,我们范阳卢家能屹立幽州百年,底蕴不在于我们的数千曲部庄丁才是。当然并非是我们自持什么,我们卢家同样只与我们看得起的入作朋友,李使君现有三郡,又有草原番骑助力,若是可能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卢承庆此言,当然是言卢家的势力,绝非台面上摆出来的这一点点,李重九现在当然不如。

    李重九这时接过话来,言道:“不错,范阳卢家家大业大,在幽州的势力,我绝不怀疑,但是敢问若是一朝战事而起,卢家要卷入夭下群雄的涿鹿之中吗?正所谓千大事,而不可惜身,卢家是否真有决心行此,若是真有此意,我们太守就是甘为左膀右臂也不妨o阿。”

    卢子迁与卢承庆对视一眼,当李重九第二次提出这话题时,他们暗暗诧异一介鹰击郎将,居然也有如此见识,一语道破了现在卢家最大的难题。他们真将卢家站在第一线扛旗呐喊,他们真的不敢作这个决定。

    卢子迁自持身份,不言语,卢承庆当下笑着言道:“徐兄身居鹰牙郎将,难道可以代替你们使君做出这样决定吗?”

    温彦博当下言道:“卢公子,请放心,这位徐兄深得太守信任,他才是正使。”

    卢子迁卢承庆二入都是心底一凛。卢子迁当下言道:“徐兄既然这么问了,我们也如实说了,确实由此顾虑。”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那就容易了,卢家传承两百余年,在幽州家业甚大,子弟遍布各地,若是骤然起事,牵连甚大,但若踏上此路,问鼎几何,那成王败寇,十有**难全身而退。而我们上谷郡不同,正所谓小浆好掉头,你们看如何?”

    卢子迁身子一震,李重九话中的意思,就是卢家不是怕风险不肯出头吗?那么就由李重九站在第一线领头,而卢家在二线,若是事败了,大不了弃船而走。

    而这个条件确实让卢子迁,卢承庆二入心动了。

第两百五十九章 下决心

    听李重九的条件卢承庆倒是不言语了,这时已不是他能拿住主意的范畴了。

    但卢子迁却可以,只见卢子迁听了李重九之言后,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打量了李重九一番,突然言道:“阁下之言发人深省,徐郎将不像是一介武夫啊,敢问是哪里人?师从何处啊?”

    李重九心知对方对自己身份起疑了,毕竟自己的见识与当兵之人不同。李重九当下言道:“回卢公,在下太原人,当年在河汾门下读过一年书,结识了眼下上谷郡苏郡丞,因而被拔为郎将。”

    卢子迁听了露出恍然的表情,王通在河汾讲课,收徒游学的有上千人,故而李重九解释他身份也是合情合理。卢子迁目光一扫李重九手中的厚茧,心底更是确信几分。当下卢承庆恭维言道:“徐兄真乃是儒将,允文允武啊,一介鹰击郎将太过屈才了!”

    “卢兄太过奖,过奖,李使君帐下,才具胜过在下之人不知多少。在下不过是平庸之辈了。”

    李重九这话说的,令卢家二人倒是半信半疑了,不过两位使者温彦博不用说了,才华与名声匹配。这个徐君寿的鹰击郎将言谈也是让他们高看一眼。要知道鹰击郎将不过乃是鹰牙郎将的副将,这地位确实低了一点。

    李重九当下问道:“那么在下的提议,两位不知如何考虑呢?”

    卢子迁当下合掌言道:“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给兄长,我卢家你也知道的。方方面面皆要权衡,这数日之内肯定是无法给与你们答复的。至于何时,我们得出结论一定会秘密通知你们的。”

    说到这里李重九点了点头。当下抱拳言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告退,静待佳音。”

    “不忙,我早已设下宴席,在这里用过饭食再走不迟。”

    李重九温彦博对视一眼。温彦博会意言道:“我们还要加急回禀太守,不敢久留。”

    再三留客不成,当下卢子迁,卢承庆二人亲自将李重九他们送出府门之外,李重九与温彦博再度坐着小油车出府。

    见二人走后。卢承庆当下向卢子迁问道:“叔父,这徐将军之言,所言不无道理,我们卢家既不可能出面争雄,何不退居幕后观之呢,择他人来替我们出面。”

    卢子迁冷笑一声言道:“我们卢家不出面争雄是不错,但你觉得李重九可能吗?在幽州而言,他确实是一方豪杰,但是放在整个天下而论。如此这样的俊才太多了,难道他比得过李密,比得过李渊?”

    卢承庆言道:“可是李渊,李密。一个在太原,一个在关中,都离我们太远了。我们卢家眼下要自寻出路才是。”

    卢子迁双眼一眯。言道:“你说不错,就整个天下大势而论。这两人是眼下最可能夺取天下了。你父亲传来消息,说李渊在晋阳的反意人所皆知。已有了不少关陇士族的支持,一旦起事不需一年,就可以攻下关中。凭他与我们卢家的关系,所以我眼下更看好李渊,只是他一直迟迟按兵不动,实在令人焦急。”

    卢承庆言道:“是啊,叔父,李渊,乃是陇西贵戚,与家父一直交好,若是夺取天下,我卢家能以一幽州献之,定然是盖世之功。可是李渊不起事,我们总不能等他一辈子吧,眼下薛世雄已开始动员人马,调集粮草了,我看不出半个月,他就会出兵南下与窦建德一战。若是一旦薛世雄一去,无论胜败,必然都不会回幽州,倒是李重九从北面大军向幽州压来,我们卢家当如何抵御?”

    卢子迁双目寒光一闪,言道:“难道你被那徐将军说动,让我们将整个涿郡献之李重九吗?”

    卢承庆见叔父如此,当下背后冷汗冒起,言道:“叔父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心知这位叔父权威很大,故而就算他是族长的儿子,但是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卢子迁容色稍缓,将手一按言道:“侄儿,你不懂,如李重九,窦建德这帮出身草莽的人,乘着天下大乱之机,乍然窜起还可,但论家底渊源无法与士族比拟,我敢说若是我卢家在幽州起事,绝对比李重九眼下强十倍。你信吗?”

    卢承庆点点头,言道:“侄儿深信不疑。”

    卢子迁拍了拍卢承庆的肩膀,又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是啊,你叔父是有一番雄心,若不是顾及于现在的身份地位,很想施展胸中的抱负,与天下群雄拔剑争锋,人生快意莫过于此。但是如何,我此决定不说别人,就是你也反对,我理解你们的意思。现在我们卢家眼下已是世代簪缨,公侯满门,为衣冠所推,天下士族所景仰,与崔,王,郑并称四大族,就算是再进一步当了所谓天子又怎么样,荣华富贵也就是到了头了,但若退一步,万一事败,则万劫不复,牵连无数,族中大部分人都不会愿意冒这个险的。”

    “但是这不等于我们卢家肯随便低头,支持一个什么出身都不知道的李重九,当这个皇帝。所以李渊我们可以支持,李密也可以支持,但换做他人就不行。否则就是对我们卢家的羞辱。”

    卢承庆低下头,一声不吭。

    卢子迁当下踱步言道:“不过你的想法也是对的,远水不解近渴,李密现在攻下关中机会不足五成,李渊不知在想什么迟迟不动,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他们,须自谋出路。在天下明主未现之际,我看幽州暂时可以交给其他人主事,虽然我们不出头,但这个人必须在我们卢家的掌控之下。”

    卢承庆听了卢子迁之言,心道叔父此言,这不是自相矛盾,但又不敢说话。

    卢子迁深吸一口气言道:“将来的幽州可以割据一方,但是不会争霸天下,这样人才是我们卢家要与他合作。我看得出来,李重九不过两年即崛起草原之上,此人手段惊人,可见野心如何,何况他现在势力也太强了,将来入主幽州,我们卢家肯定是控制不住。”

    卢承庆听了心底一凛。

    卢子迁当下露出森然之色,言道:“不肯听话的马,就算是千里马,也不能作驭马之用。我们卢家需要是肯定听话,肯驮着我们卢家车驾向前的驭马。所以我另有人选,你看这靖边侯罗艺如何啊?这人我见过几面,人嘛,是粗鄙了一点,但算是寒门中人杰,极有胆识,若论将才以及手下的劲卒,将来也足以守护幽州了。”

    卢承庆听了言道:“只是此人当年虽驻幽州,我们都没与他打过交道。”

    卢子迁哈哈一笑,言道:“罗艺岂是甘心屈居于人下之辈,他刚丢了辽东辽西两郡,犹如丧家之犬,我们告之涿郡可以容身,他立即会二话不说,提兵前来。”

    卢承庆言道:“不过罗艺现在势力不如当初,只有三千兵马不到了啊,恐怕也帮不上我们什么。而且我听说罗艺此人,也是脑后有反骨的,我怕他若据了幽州,才是引狼入室。”

    卢子迁点点头,言道:“你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罗艺此人当初敢犯上作乱,难保他日后不摆我们卢家一刀,何况罗艺现在只有一郡之地,势力不足,否则我倒是真不怕李重九了。”

    卢承庆言道:“我听说李重九在领内有厚德之名,否则温彦博当世名士,也不会供他驱策,可见其胸襟广阔,肯以容人。”

    卢子迁听了也有几分意动言道:“也好,李重九这边,我们也谈着,或许他们开出一个足以令我们动心的价码。”

    “总之没有你父亲的意思前,我们都先谈着,既给他们希望,莫要一口回绝了他们,如此他们给我们卢家的价码就会越来越高。”

    卢承庆闻言欣然言道:“叔父真是稳重啊!”

    坐着卢家的车子,返回所住之后。李重九当下让温彦博立即收拾东西,准备连夜出城。

    温彦博微微诧异,言道:“使君,为何不留在城内,继续与卢家谈判,或等候他们回音?”

    李重九言道:“我看得出卢子迁虽对我的提议有意,但诚意不足,若是他们真的下决心,一会他就会与我们聊些细则,而并非肯放我们回去了。”

    温彦博言道:“那如此我们不是白跑一趟。”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也并非白跑一趟,至少我们知道卢家到底如何想法,而且卢子迁并未真正回绝我们,只是我们需要一些手段来帮助卢家来下决心就是了。”

    “下决心?”温彦博问道。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不错,我们并非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而今唯一可以确定卢家肯定是不会出头,自己站出来割据的,必然是退居幕后,置一傀儡来摆弄。若说傀儡,罗艺,高开道都比我与窦建德合适。”

    温彦博点头,言道:“高开道与突厥走得太近了,这犯了士族的忌讳,他们一贯是最鄙夷狄夷的,所以罗艺很可能。”

    李重九笑道:“那就好吧,就当做是罗艺,罗艺现在被我斩断一手,哪里还有势力与我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961/ 第一时间欣赏江山国色最新章节! 作者:幸福来敲门所写的《江山国色》为转载作品,江山国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山国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山国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山国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山国色介绍:
隋大业七年,乍看正是盛世当年。
隋炀帝征伐辽东,欲成万世帝王;李渊在辽东前线督粮,籍籍无名;知世郎王薄,正在长白山唱着‘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转眼间,烽火四起。
李世民踌躇满志,李密牛角挂书,张须陀正要黄沙百战。
李玄霸,宇文成都,秦琼,尉迟敬德,程咬金这一系好汉,亦要粉墨登场。
江山如画,河山万丈;国色天香,美人倾国,一舞动天下。
穿越千年之时空,在此波澜壮阔的时代,自布衣而起,少林学艺,聚义瓦岗,睥睨天下!
已有一近两百万字完本小说,人品保证。本书一个月内就要完本,敬请大家收看。江山国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国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国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