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沧海桑田(第一更)
见周洲露出沉思之色。
对方继续言道:“你就好好想清楚吧,若是想通了就来郡守府找林司马就好了。”
说罢对方正要转身,周洲上前一步言道:“敢问阁下就是林司马吗?”
“正是。”
周洲拱手言道:“受教了。”
林当锋笑道:“我知道你有一番出人头地的志向,这一次北平郡卢龙县,郡部从事出缺。你也知道北平郡乃是下郡,属不过一县,口不满万,百姓贫困,民风彪悍,难以治理,况且郡丞不过正六品,至于郡部从事亦只从九品,将来升迁希望极小,故而人人都不愿前往,不知你可愿意屈就?”
周洲闻言言道:“吾少时立志,为官不为升迁,上为黎民百姓造福,下为自己展胸中抱负。郡部从事又如何?能为百姓做事就好。”
林当锋见周洲答允,心底暗笑,他方才耍了个手段,故意将此事说得极为艰难,以激起对方的雄心。
林当锋哈哈大笑,言道:“你这头犟驴,就是牵着不走,打得倒退,若是你可老老实实作文章,郡试榜首非你莫属,在涿郡任一正七品之职,岂非远胜于今日。可惜,可惜。”
周洲闻言亦是哈哈大笑,问道:“若是如此也并非是我周洲了,林司马我听闻上谷公,要在北平郡设水军都督府,与海边盐山合并再设一县,可见北平郡也是一展拳脚之地,敢问我何时赴任?”
林当锋点点头。言道:“明日你去郡守府领批文官印吧。”
次日周洲于郡守府内领了官印,还有一贯钱的安家费。周洲领了钱。当下携老母一并来到蓟县城南的码头,花了几十钱。搭载一艘从蓟县往雍奴县运瓷的商船,沿着永济渠顺流直下,一路抵达雍奴县。
到了雍奴县后,周洲与母亲在沿途驿站住了一夜。周洲与母亲吃着驿站的饭食。随手周洲向一名驿丁问道:“有什么船可以搭载一趟到北平郡?”
那名驿丁看了周洲一眼,笑着问道:“去北平郡啊,那敢问你是郡府赴任,还是去县府赴任?”
“这有何区别?”周洲反问道。
这名驿丁笑着言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说北平郡郡守府是在卢龙县,但近来操办盐场。水军之事,郡守以及郡守府都是常驻三岔河口,故而你是去卢龙县赴任,只是扑一个空,要往郡府赴任,就乘沿蓟县与三岔河口往返的盐船一两日都可以到了,若是去卢龙县,就要走官道了,这官道去年新修好的。不过还是难走得紧,大水一发经常路断桥塌。”
周洲闻言不由一喜,母亲年迈,不堪路途奔波。若是能乘船自是最好。当下周洲取了十个铜钱谢过驿丁后,当下睡了一夜。
次日周洲在雍奴县码头,没费什么功夫就搭载到一艘从蓟县返回三岔河口的盐船。船老大听闻他是新赴任的郡部从事后。肃然起敬,没有要船资。直接载着周洲母子一并前往三岔河口。
对于郡部从事,在百姓眼底自是高不可攀的人。船老大有心结交,当下好酒好肉的接待。
周洲亦有通过对方了解北平郡的地方人情的打算,听船老大说,去年新设盐场,水军都督府筹备,以及卢龙县至雍奴县官道这三件办成后,幽州刺史府大喜,当下就让郡丞周博从正六品郡丞,提拔至从四品郡守。
这火速提拔,周博又是商贾出身,此成为官场升迁谈资。
不过周洲对于这官场升迁的事,没多大兴趣,只是问:“往返蓟县与三岔河口之间的盐船每日有几艘。”
船老大笑着言道:“盐场刚开时,五六日有一艘已是不易了,但随着盐场人手增加,每日产盐亦是增加,半年前已是三四日必有一艘,三个月前每隔两日一艘,到了现在每日都差不多有一艘,当然你也知道,这也看天气晴好的。”
周洲合计了一番,言道:“那岂非每日都有百担盐运往蓟县。”
船老大得意的言道:“不错,以往我涿郡用盐,要么是渤海郡盐山海盐,要么是河东潞盐,自和李唐开战后,李唐就断了潞盐至涿郡的通路,但我们涿郡的盐价不涨反降,就是靠着我们的三岔河口的海盐。”
“哈哈,现在我们涿郡的海盐,不仅仅自给自足,还运往怀荒,御夷二镇,你也知道塞外那些粗蛮番人,最缺是盐铁了,贩盐从蓟县运至草原,一转手就够在蓟县买个大宅子,听说今年涿郡的盐商们,都赚得盆满,哪里似我们这些跑船的,赚得就是些辛苦钱,只能跟着人屁股后头喝喝汤水。”
周洲闻言当下对于北平郡了解了大概,心道本以为北平郡与渔阳,安乐二郡一般,都是人口稀少的穷乡僻壤,故而官吏人人畏之,不愿前去,果然说仕官不偶遇冀部。但眼下看来北平郡因为产盐,已是今非昔比,长此以往北平郡却是可以大展拳脚的地方。
周洲与船老大又聊了几句后,当下回舱房,母亲有些晕船,吃不下饭,令他颇为担心,在床前守了一夜。
次日抵达三岔河口后,母亲无事,周洲方才放下心来。走出船舱,此时已是午后,明媚的阳光下,河面水波浮动,码头正是一片忙碌景象。
码头货物栈房前,赤膊着上身的力棒正扛着一袋袋的盐包上船,商船伙计在清点货物,一旁船坞之中,砰砰锤打木头的声音直响,木屑顺着河水飘到下游,一副火热造船的景象,在不远处还有五六艘艨艟战舰正在河面上操练,还有归航的渔船,高挂乌帆正从海口满载而归。
周洲闻着这清新的河风,却感受到平日在郡学读书时,截然不同的氛围。平日头悬梁锥刺股读书,埋头于书案,却甚少来到这户外,见见这大千世界。今日令他不由耳目一新。
天下战乱,四方诸侯都思着如何安定领内,恢复大隋大业初年盛世,但是在这里,这刚刚兴起的港口上,周洲却感受一股卯足劲向上的活力。在一年前,这还是一个小渔村。
想当初自己还在郡试的文章中,批驳李重九盐铁贩酒,以及河道之权放给商人,让商人们把持国家命脉,此乃是太阿倒持之祸。商人不置生产,不能添一物,却倒买倒卖获取暴利,此乃是大恶,故而历朝无不抑商,要想争霸天下,还应以农为本,脚踏实地才是。
但现实却给他一个巴掌,看这三岔河口的码头,再想到塞外,听说繁荣无比的怀荒,御夷二镇,皆是由林当锋,周博等幽州商人所建,难道这位与他一般出身寒门的上谷公胸中的志向,不仅仅是要恢复大业旧观,甚至儒生无比推崇的三代之治,他的抱负是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这个念头,只是在周洲的脑海中一扫而过,他随即想到这怎么可能,三代之治是连孔子都推崇的盛世啊,李重九若能达此岂非成了圣人。
周洲与母亲一并上了岸,随便寻了一名路人,问明了郡守府的位置,当下周洲先行前往郡守府。
一路行来,这往昔的小渔村内,到处都是新旧错落的房屋,盐工,船匠,渔民,商人,水军将士,郡县官吏,以及家眷交错住在一起,饶是有五六千人规模,难怪北平郡向幽州刺史府申请,在三岔河口新设一县。
到了郡守府前,周洲不由诧异,这郡守府明明是一处祠堂改建而成的,连涿郡一座县衙门都是不如。
通报后入得门内,门吏却告之周郡守去盐场巡查了,请他稍坐。
等到了快入夜时,周洲担心母亲,正想告辞,这时周博却一副风尘仆仆的回来。周洲打量这位出身商贾的周郡守,但见他其貌不扬,丝毫没有他以往见到的官吏,身上那股带书卷味的儒雅气息。
这位周郡守一身咸鱼味,但却是透着精明强干的味道。对方看了周洲的文书,笑着言道:“又是一位本家,太好了,还是一位茂才公,我北平郡正缺你这样一位读书人。”
周洲自谦言道:“岂敢,岂敢。”
郡守周博笑道:“你还不信,其他官吏,听说要来北平仕官,一个个称病的称病,守孝的守孝,说什么也不去,也就是我们这些市井辈,还有那粗蛮汉们才来的。”
周洲听周博自嘲不由一笑,言道:“周郡守精明干练,不说是市井徒了,就是一般的读书人,也是远远不如。看这三岔河口变化,令在下有沧海桑田之叹。”
周洲这番话可谓发自内心,看着三岔河口这不到一年,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向自诩甚高,也认为自己是办不到的。
周博听了周洲这话,笑道:“你这话我是倒是不谦虚了,一年之前,这里不过数百人小渔村,不通交通,连天下易主的消息也不知,而眼下区区一年,你看这里繁华,已是不逊于渤海的盐山县了。”
“你要说将来,我敢拍胸脯和你远远不至,这不仅是我,还是上谷公志向,我们要让天下人刮目相看,你敢不敢和我作一个对赌,三年之后这里又是一个江都。”(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新罗的请求(第二更)
三年内成为下一个江都。
面对周郡守的豪言壮语,周洲一笑,不由对于自己这郡部从事之职,有所期待。
现在北平郡十分缺乏官吏,按照幽州刺史府去年定下官制。
一郡设郡守一名,佐贰官郡丞,长史,司马各一名,属吏郡主薄,六曹参军各一名。而上郡六曹书佐定额十二名,六曹行书佐定额二十四名。中郡六曹行书佐六名,六曹行书佐十二名,下郡只设六曹书佐,不设行书佐。
此制度大体承袭大业三年前大隋的官制,废除了通守,东西曹掾之制。
而县亦是如此,一县设县令一名,佐贰官县丞,县尉,主薄,下面的六曹就是吏,不入流品。
至于北平郡,安乐郡,渔阳郡都是下郡,官吏匮乏。以北平郡为例,不说六曹书佐了,就是六曹也是缺了四人,而郡内的首领官除了郡守,司马,主薄外,郡丞,长史皆是空缺。
至于卢龙县更糟,除了县尉,主薄外,县令,县丞皆缺。而新设的三岔河口县,官吏人选都还在郡功曹司那斟酌着,至于任命下来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在幽州刺史府下的官员,有资格任官的都不愿意去北平郡,反而宁可挤破头,等着涿郡哪个县出缺仕官。而周博对于周洲这从九品的郡部从事,却说不出个道道来,于是索性让周洲,代管三岔河口县之事。
就在周洲要履新第一日,三岔河口的海面上,突然出现十几艘舟船。
水军遣人询问。得知原来新罗盟友的舰队,他们从新罗远道而来。
接待新罗盟友之事。当然由周博,周洲二人担任。舰船之上除了新罗的果下马,还有牛黄,人参等贵重物品,以及新罗王的使者,他们乘着洋流正好抵达三岔河口。
周博,周洲闻之之后,不敢怠慢,让人好生接待,同时在码头上船上的物资尽数卸下。同时派出一艘快船,载着新罗王使者,前往蓟县。
幽州刺史府内,李重九听闻新罗王使者已是到来,当下将金春秋,空山,元晓等人一并叫来接见。
金春秋等人来到幽州已是一年多了。金春秋在蓟县县学中学了一年汉文,现在已算上真正的中国通了,至于空山。元晓两位僧人,则是在城西嘉福寺挂单。
嘉福寺乃是幽州名寺,在西晋永嘉年间就已是修筑,距今四百多年。当地素有先有嘉福寺,后有幽州城的俗语。二人日夜勤学,佛学也是大大长进。
这一年来。李重九也就是新年年宴时见了三人一面,其余都没有见到。这一次新罗王使者前来。正好一并接见。
不过新罗王使者带来的却并非什么好消息,原来今年去年高句丽大举进攻新罗。乙支文德率领的大军一度打到了新罗京城城下。那时候李重九正忙着对李唐用兵,根本无暇顾及。
现在新罗王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派使者来恳求,幽州能够出兵,牵扯一下高句丽的后腿。
李重九自也是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以棒子国的尿性,一旦高句丽一统了朝鲜半岛,势必又会如历史上高句丽雄主好太王那般,向南对中原用兵的。所以不仅幽州对于新罗而言,是牵制高句丽的盟友,新罗对于李重九而言,也是不能灭亡的。他可不想将来有与李唐,高句丽两线作战的一日。
金春秋等人心知母国有难,当下一并向李重九恳求,要出兵东征,如之前两度出兵辽东那般,痛击高句丽。
不过对于三人请求,李重九现在却颇为有心无力,前两次出兵辽东,一次是为了确保辽东,辽西两郡的安危,杀鸡儆猴,以显军威,第二次则纯粹是去高句丽那抢粮的。
但现在两次出兵后,高句丽人被自己打怕了,不敢擅越辽水一步,故而辽东郡一直相安无事,而现在幽州今年秋粮收成不错,暂时没有劫粮的需要。
当然这并非是最主要原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幽州郡两度出兵辽东,痛击高句丽后。高句丽东部傉萨渊盖苏文,认为幽州图谋不小,为了防御幽州再度用兵辽东,竟大兴土木,以卑沙城,建安城,安市城为支撑点,北起扶余城南至渤海,修起了一道千里长城。
渊盖苏文修千里长城,破有要与秦皇万里长城比肩的味道。
李重九记得,历史上渊盖苏文修葺这千里长城,应是贞观年间,为了防备唐军进攻,而今天高句丽对手,从李唐换了李重九,修葺这千里长城,是防备幽州军。
李重九派细作去察看过这千里长城,虽说还未修葺完毕,但已经着实颇为可观,李重九这一次要想像前两次那般,乘对方无备攻打辽东,占点小便宜已是不可能。
幽州自从击败契丹,奚族十几万联军后,现在任谁也不敢轻视,就算是强如突厥要独力攻打幽州,也要再三掂量,当然也就是敌人重视自己的坏处了。更何况李重九南面还有窦建德虎视眈眈,一旦他调动前往辽东,窦建德刘黑闼就会立即扑上来,狠咬你一口。
就现在而言,李重九与窦建德对峙的局势,十分微妙。双方对彼此,都没有取胜对方的把握,故而犹如两名决斗的剑客一般,谁都没有把握挥出第一刀,眼下都是彼此盯住,各自忍耐,等待机会的出现。
李重九在这时,绝对不敢疏忽大意,现在对于新罗王要求出兵辽东的请求,李重九不由显得有几分爱慕能助。
对方的一致恳求,李重九也没有一口拒绝,只是说先作商议。
金春秋等人满怀期望的告退后,李重九当下召来刺史府的官吏,以及军方大将一并商议。
听闻新罗王要求出兵辽东之事,众官吏以及大将毫不意外的一并反对。
薛万淑先言道:“新罗番邦,地小民少,寡廉鲜耻,岂可以盟友同等待之。”
薛万彻言道:“眼下我幽州与窦建德大战在即,两边皆是在厉兵秣马,此时出兵辽东岂非本末倒置,自己安危都不顾,反虑及他人。”
赵何然也反对言道:“刚刚接到辽西郡杨郡守消息,白狼水秋汛,道路冲垮,这时候出兵,大军难以跋涉。”
李重九闻言不语,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幽州辽东地图,突然对众人言道:“若我军不从白狼水走奇袭辽东如何?从无终县出兵呢?”
此倒是众人从未想过的,以往出兵辽东,都是走白狼水河谷的,这也是幽州往辽东唯一通道,上千年来都是如此的,而眼下李重九难道要另辟蹊径。
薛万淑上前,言道:“启禀上谷公,眼下幽州往东,道路至无终县而尽,若从无终县再往北,则无路可去了。”
李重九言道:“你说的不对,你们看地图,无终县以北,这地名碣石看见没有,曹孟德观沧海听过吧,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当年曹操大破乌桓,从柳城经碣石而还幽州,说明此是有古道的。”
众人闻言皆是不由暗叹,为李重九博闻强记而敬佩不已。
记室参军王珪言道:“启禀上谷公,此确实是有古道,当年秦灭六国后,从无终县往北修驰道而至碣石,但到了这里,因项刘起义,就中止。现在这条古道,早就年久失修,大军肯定是无法通过。”
李重九微微一笑,他也是临时才想到主意,言道:“谁说我要用大军征讨了,我记得碣石以东,现在是属于昌黎县治下吧。”
昌黎县是李重九在辽西郡新设之县,主要是辽西丁零部居住在此。丁零部这几年接触幽州,汉化很快,族长崔序也是在励精图治,故而势力也在慢慢壮大。
李重九当下言道:“我军北伐一贯走白狼水河谷,若从此路出兵,高句丽定早有防备,我令丁零部从碣石出兵,走辽西走廊,侧袭高句丽,你们看如何?”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王珪言道:“若是辽西走廊一通,将来高句丽就不能只是专心防备我白狼水河谷一路了。”
薛万彻言道:“此倒出人意料,只是丁零部实力,上谷公也知道,凭借他们对高句丽造成威胁十分有限。”
李重九言道:“不错,故而我们还要再派一路人马。”
众人心道难道还是要出主力,走白狼水河谷吗?
李重九将众人表情看在眼底,笑了笑言道:“你们看我军水军已具规模了,但组建至今日,仍一战未打,故而我想牛刀小试,与新罗王组成联合水军渡海攻打卑沙城如何?”
薛万彻闻言身躯一震,言道:“莫非上谷公,要效仿来护儿将军,派水军攻打卑沙城。”
李重九微笑点了点头,薛万彻所说是大业十年时,大隋第三次征高句丽时,来护儿率大隋水军渡河,攻打卑沙城,在此大破高句丽人之事。
来护儿大隋水军可以完成之事,自己为何不能。
当然眼下凭着幽州水军,那十几艘艨艟小船,也派不了多少人马登陆辽东半岛,故而要拉上新罗人一起,借助其强大的水军,在辽东半岛给高句丽人打下一个钉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河北争雄
当然对于李重九而言,这一次对高句丽作战,出动丁零部,以及自己水军,并没有牵扯多少,自己对窦建德作战的力量,同时又完成了新罗盟友的拜托,对攻高句丽实施以牵制。
万一在辽东半岛夺下一据点,李重九水军就有勇武之地,如此与新罗,在渤海湾间就有了一处中转停泊的港口,大大方便两边贸易往来,甚至可以南下山东。
这是李重九布下一步棋,虽薛万彻等将领,皆没有想到其后深远用意,但因为用兵不多,故而都没有反对。
至于与窦建德作战之事,李重九亦一直在布局之中。窦建德军力现在强于李重九,又有刘黑闼,苏定方,程名振,王伏宝等名将,麾下宋正本,凌敬也是擅某之辈。
幽州军若主动出击,采取攻势,风险很大,但等窦建德来攻,等于将主动权**之在窦建德之手,何况攘外必先安内,李重九幽州内也非稳固。
这时李重九言道:“此还有一事,告知各位。”
李重九先看一眼,在旁的卢承庆,言道:“齐王殿下已决定娶已故太仆卿王讳尊业之女王氏,择于这个月大婚。”
此言一出,众人闻言皆是诧异,因为之前传闻齐王殿下有意娶的卢家之女,甚至两边都已有默契,但最后结果齐王王妃,人选却是太原王氏。
太仆卿王尊业何须人,正是记室参军王珪的父亲,而王尊业的父亲王神念,乃是先后出仕魏梁二朝的名臣,而王尊业还有一亲弟弟,则是与陈霸先争天下败北的王僧辨。
王神念这一支乃是太原王氏名门,因为其祖上做过乌丸校尉,故而乌丸王氏,以身份地位而言,绝对配得上齐王。
在场会意之人,同时想到李重九这么做,显然放弃卢家,而转而倚重同样为五姓七望,同时与李重九有同乡之亲的太原王氏。而事实上,比之范阳卢家出仕幽州消极态度而言,太原王氏却没有那么傲慢。
太原王氏现在最盛为三支。
王珪一支乌丸王氏在北周时,为太原王氏翘楚,但因为参与汉王杨谅谋反,被朝廷追究,结果现在反而最差,王珪现在出仕李重九,就是政治投资。
此外太原王氏还有被誉为当世孔子的大儒王通其一支。王通虽已是故去,但其弟王绩,其子王福寺皆在苏秦,王珪出面下,在太原郡出仕。这一来是王珪的情面,二来苏素当年乃王通门下学生,两边关系一贯良好。现在王绩任太原郡郡司马,王福寺则为太原郡太谷县县令,除了二人之外,还有王氏子弟十余人在李重九麾下仕官员。
历史上大诗人王勃,正是王福寺之子。
除了王珪,王通两支,还有西魏名将王思政一支,不过这一支与关陇门阀走得很近,现在已投靠李唐,在历史上,与武则天宫斗失宠的唐高宗李治皇后王氏,就是王思政的孙女。
现在齐王与太原王氏的联姻,加上李重九与杨娥皇的联姻,幽州政治格局已是大体清晰。
太原王氏被拔高,但范阳卢氏就一落千丈。众人看向卢承庆,不由皆是暗叹,卢家乃是幽州本地最强的士族,但现在却遭到李重九下令的悔婚,那么范阳卢家会甘心吗?
卢承庆看似表现的十分镇定,从容地向李重九表达了祝贺之意,这其中只能用荣辱不惊四个字来形容。
卢承庆返回卢府之后,平静地向卢子迁转告了李重九的决定。
卢子迁闻言有惊怒之sè从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反笑言道:“这石艾小儿,看来真把自己当作角sè了。”
卢承庆言道:“叔父,我看是父亲和你接受李唐封赐之事,为刺史知道了,他以为我们要左右逢源,故而才作此决定。”
卢子迁冷笑言道:“这是什么道理,李渊要封我们卢家,我们能推之不要吗?你知道不仅你父亲,我卢家还有十几名子侄在李唐出仕。”
“那叔父你又为何接受李唐的册封呢?”卢承庆问道。
卢子迁怒道:“你在质问我吗?”
“不敢。”卢承庆低头言道。
卢子迁深吸了一口气:“以你之见,眼下该如何挽回呢?”
卢承庆言道:“以侄儿之见,只有重新取得上谷公之信任,为第一要务。否则除非我们卢家全部迁出幽州,否则我怕卢家大祸不远了。”
卢子迁言道:“我卢家在幽州根系数百年,岂能搬走。我一贯是恩怨分明的人,李重九既然不仁,我们也只有不义。”
“叔父!”卢承庆吃惊地言道。
卢子迁言道:“此事我一个人决定,你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插手,到时候万一事败了,我一力担之就是,若是若是事成了,我就要那石艾布衣好看。”
乐寿,金城宫。
秋风肃杀,甬道之上甲士林立。
一名身穿仆人衣裳的男子,向窦建德言道:“此是我家卢公送上的,涿郡九县地势图,以及城防要害,官员大将名单。以襄助陛下夺取涿郡。”
窦建德从内侍手里接着这地图,书册,扫了一眼,直接递给了身旁的宋正本,凌敬二人。
宋正本,凌敬二人拆看认真查看,窦建德言道:“朕与你家卢公一贯没有什么来往,为何这次却给朕送来如此重礼。”
这卢家家仆言道:“陛下起兵以来,战必胜,攻必取,英明神武,乃天命之主,我幽州父老无不盼望,夏军平定幽州。”
“马屁jīng!”一冷哼传来,原来是大将刘黑闼冷笑言道。
窦建德看向刘黑闼言道:“说错了吗?郭绚,薛世雄,魏刀儿哪个不是我手下败将,战必胜,攻必取,说得极好。”
被窦建德这一斥下,刘黑闼咧嘴一笑不说话了。
窦建德虎目一番,言道:“说实话,卢子迁为何突然投我?”
这名家仆为窦建德之威势震慑,当下低下头言道:“回禀陛下,实在是李重九欺人太甚,之前夺取幽州,就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而今我卢家本yù与齐王提亲,但李重九却突然反悔,让太原王氏与齐王结亲。此人背信无义,实非幽州明主。”
窦建德双目一眯。
“李重九悔婚之事是真的吗?”刘黑闼问道。
那名家仆言道:“此事幽州官场尽数都知,我卢家实在是颜面扫地,你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陛下,这些涿郡地图,书册都是真的。”宋正本言道。
凌敬问道:‘既然有地图,书册,那怎么没有兵马布置图呢?”
这名家仆言道:“幽州军对此兵马布置图一向控制甚严,内外都有人盯梢,我卢家也没办法取之。”
宋正本冷眼看着对方言道:“若没有兵马布置图,你们怎么让我相信,你家家主是真有意投靠我们夏王呢?”
家仆言道:“这你放心,若是夏王真的有意夺取幽州,我们卢家必会将此在近期内拿到。”
“还是等拿到再说吧,今年秋天,我们没有出兵的幽州打算。”宋正本冷笑言道。
凌敬言道:“不错,秋季草长莺飞,塞上骑兵正是膘肥马壮,据说我知李重九用兵,第一年攻宋金刚,第二年攻涿郡,第三年攻太原,每次都是秋冬之季,借助草原番骑之力出兵。所以我们要战也是选在chūn季夏季,水泽泛滥,骑兵难行之季,而不会选择在秋冬。”
窦建德点点头言道:“宋纳言,凌祭酒的意思,就是我窦建德的意思。”
家仆哈哈一笑,言道:“陛下还是不肯与我交心啊,谁不知陛下向突厥借兵,yù向幽州南北夹击,何必忌惮草原番骑。”
刘黑闼冷笑言道:“你们卢家的消息,还真是灵通,那你们也该知道突厥没有答允我们的要求吧。”
家仆言道:“可是据我所知,突厥没答允,但也没有说拒绝出兵怀荒镇。只要我们卢家在草原上散布消息,言突厥会起大军来攻打怀荒,御夷二镇,怀荒镇的番人一旦恐惧,必守护家土不敢南下。此事我们卢家可从旁策应。”
听对方这么说,窦建德眼中一闪,显然这边都有几分意动。
这名家仆言道:“若没有草原番骑相助,凭着幽州几万人马,又有我卢家作内应,陛下二十万大军难道还攻不下幽州吗?”
“这是用言语来激我吗?”窦建德虎目一动。
这名家仆言道:“不敢,我卢家确实是有私心,李重九此人面善心狠,一旦他翻起脸来,我卢家在幽州数千口人,恐怕xìng命不保。”
“给我下去,等候消息。”窦建德摆了摆手。
家仆一愣当下在金殿甲士押送下退出大殿。
窦建德看向众臣问道:“你们看如何啊?”
大臣王琮言道:“我军自崛起河北以来,所战无所不胜,眼下三军士气正旺,气势如虹,眼下河北之地只余下幽州未取,我军若乘现在攻打幽州,可一战而下,如此河北尽在掌中。”
此言一出,众将皆是点头,窦建德起兵河北来,确实是全无对手,
一旁黄门侍郎张玄素却言道:“陛下我看此事尚要商榷。”(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渡海作战
窦建德转头视之,见是张玄素问道:“张爱卿,有何高见?”
张玄素拱手言道:“回禀陛下,幽州李重九士卒骁勇,又兼有燕云之险,我军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妨先挥军山东。山东反王如王薄,徐圆朗,綦公顺,臧君相不过守户之犬,碌碌无为之辈,没有争夺天下的雄心。我大军一到这些人只有束手就擒之份。。”
说到这里张玄素顿了顿言道:“吾闻先易而后难,幽州有室得奚部为后援,攻之有害而无利,即便灭了幽州,亦要面对突厥,室得奚部骚扰,倒不如保全幽州,先剪灭山东,河北之群雄再行北进。”
窦建德听张玄素之言,言道:“张爱卿真乃是忠贞之臣,此言都是一片为朕谋划之心,非我不愿取山东,而是不能。眼下王薄,徐圆朗,綦公顺之辈,皆已是降伏李唐,我若攻打山东,必与李唐交恶。”
张玄素上前一步,大声言道:“陛下,山东沟通南北,乃是河北的门户,与我大夏而言乃是卧榻之地,李唐据关中,距离山东相隔遥远,陛下岂能将卧榻之地,让与李唐作偏房。此臣下痛心尔。”
“张黄门此言差矣,”王琮出言言道,“我大夏眼下首要对手乃是幽州,若攻打山东,再交恶李唐,岂非不智。”
王琮继续言道:“眼下我军锐起,兵强马壮,正宜乘势大战,而张黄门所言先易后难,扫平山东群雄。故虽易也,但其兵已疲。遗艰巨于后,岂非最后师老无功。”
一旁内史侍郎孔德绍言道:“当今天下李渊三分而有一。兵强马壮,此诚不可争锋,若我军一日不击败李重九夺取幽州,一日不可与李唐为敌。”
此言代表大多数文官的意见,张玄素见此不可挽回,长叹一声言道:幽州之地一马平川,李重九兼有轻骑之利,虽兵少却不可小视,陛下决意用兵幽州。一定要谨慎,不可冒进。”
窦建德笑道:“我自会知之。”
当下众将对进兵幽州之事,再无异议。
窦建德最后拍板言道:“方才张爱卿说山东是卧榻之地,幽州何尝不是卧榻之地,所以与幽州决战之事,势在必行,就算没有卢家的策应,这也不能阻止朕一统天下的脚步。”
众将当下一并称是。
九月,已是到了秋高气爽的时候。
金春秋。空山,元晓三人,已率领一千新罗花郎军与汉人士卒,组成的战士。从三岔河口。
不久之前李重九刚刚批准了这次,他们救援新罗的作战方案。三人欣喜不已,没想到在如此艰难的形势下。李重九还是答允他们进军辽东。
依据作战计划,到时丁零部崔序出动三千以上的丁零部战士渡过辽水袭击高句丽的村落。借助着崔序的出兵。金春秋他们将率领这一千战士,以及高句丽。幽州近两千水军,组成一支三十五艘战船的联合舰队,在辽东登陆。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乃是辽东卑沙城。
海风阵阵,搭载着新罗,幽州水陆两军三千多人的舰队,开始起锚出发,行驶向辽东。
从三岔河口至辽东这一带水域十分艰难,古代出海之人,一贯将此视作艰险,故而大隋水军征讨高句丽时,一贯是以东莱郡作为起锚点的。但新罗人为了寻求臂助,多次派船在此海域试行,历经舟毁船覆,终于在三河口与新罗之间,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水道。
三十多艘的战舰,在黑得发沉的渤海湾上前进。
金春秋立在船头,眺望着大海,作为新罗王子,他远离故土来到幽州实际上却是为了避难。现在王室中,女主当权已是不容置疑,真平王为了确保自己女儿上台,必然会清洗异己,帮助她巩固地位,到时自己留在新罗只有死路一条。
而渡船来到幽州,虽失去了王子的尊贵,但却收获了普通人的自由,真平王毕竟年事已高,女主上位无力,在有高句丽这样强敌在侧下,国内必须要一名强有力的大王,来振兴高句丽。
而他现在来到幽州,只要在这偷袭卑沙城一战中,表现出色。不仅可以获得李重九的信任,更可以在新罗朝内,获得大臣们的赏识,到时候对于他返回新罗登位,就大有臂助。
金春秋深吸了一口气,从思绪之中返回,他深知想这些还太长远了,没有攻下卑沙城,那么这一切无从谈起。眼下他必须要在军中培养自己亲信势力,打造出一支强师来,有了自己班底才是一切基础。
金春秋记得出战前,李重九将他送出蓟县城门。
当时李重九亲自与自己言道:“此番攻打卑沙城,第一要务,就是攻下此城,全歼高句丽守军,让高句丽人知道,我们水军的存在,让其不得不加强在沿海各城城防,牵制兵力。”
金春秋当时回答言道:“禀上谷公,我已经打探过了,三年前,来护儿将军刚攻克过卑沙城,斩首千余,现在守军肯定不如当时,而我军这一次虽只有三千人,但奇袭之下,必可以成功。”
听了自己回答,李重九当时笑了笑言道:“这是最好,下面就是我与你说的第二要务,由你自己决定。”
“禀上谷公,什么是自己决定?”
李重九言道:“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故而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此去辽东乘船往返数日,再通过陆路,若有军情,岂能直达我耳边,所以万一事情有变,为了不误事,我授予你临机专断之权。”
“恳请上谷公示下?”
李重九言道:“这就是我与说第二要务,若你能顺利攻下卑沙城,觉得可以据守,则据城守备,若是觉得高句丽势大,你看岛南有一地,名为都里镇,此乃上好的良港,你可率军屯驻在此,筑城守备。将来我幽州,新罗商船往返,就在此作中转之处。将来我会让你在此镇守。”
想起此事,金春秋仍还记得当时震惊的心情,这就意味着李重九让出镇为将,手握一方大权,随着逐渐靠近目的地,金春秋心知一切要从这卑沙城试手开始,否则根本无从谈起。
“距离靠岸,还有多远?”金春秋问道。
一旁元晓,手捏佛珠言道:“根据汉人大将来护儿上一次出击卑沙城,所获得海图来看,就在左近了,这份海图听说可是来之不易。”
“士卒情况如何?”
“部分汉军晕船,但没有大碍,”元晓言道,“幽州水军操船不及我们新罗水军,显然是新组的缘故。”
金春秋言道:“水军岂是轻易可以造就的,跟随我们出海这批水军都有十年以上海航经验,这才在大风大浪之中把得舵,幽州水军要想成为当年来护儿那支精锐水军,还差得远呢?”
“正是,”元晓言道,“我已经派人在每艘船上督导这些汉人水军,这几日比出发的第一日,他们长进多了。”
金春秋点点头,言道:“这是当然,上谷公如此信任我,又视我新罗为兄弟之国,我们当然必须想办法报答他。”
“这是当然,我们新罗人一贯是有恩必报的。”
“看见陆地了!”
“看见陆地了!”
船头的士卒们不由一阵欢呼,经历了数天航行,他们已抵达目的地。
元晓将海图取过,对比了下方位,高兴地对金春秋言道:“王子殿下,我们已抵达卑沙城以南,就是这里。”
金春秋看了一眼地图,不由一笑,言道:“很好,我们就从这里开始了,派出舢舨选滩登陆。”
幽州城中。
李重九正坐在堂中,手上信正是五日之前,水军攻克卑沙城的战报。金春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第二度攻克了卑沙城。
高句丽军抵抗一阵后城池失陷,两千多城中军民一并投降。金春秋在信中言,他准备退至都里镇固守,故而已将卑沙城一把火烧去。
闻之消息后,李重九只感觉心底一块石头落下,他没有选错人,这位新罗人历史上的太宗,果真是很有决断,攻下卑沙城后,能够不贪恋,果然放弃,而退守更靠近于海上,容易坚守的都里镇。
在半岛三国之中,水军百济最强,新罗次之,而高句丽水军只有在江河上的行船,至于海面上的水军几乎没有,就算有也在三征辽东中,被来护儿,周法尚二人的大隋水军收拾干净了。
作为辽东半岛的尖尖,攻克都里镇,等于海上三面无忧,只需据守好陆地一面即可。
李重九仿佛记起了,数百年后,在这辽东半岛的零星小岛,毛文龙带着他几万的东江军,借助辽东半岛的岛屿,顽强的骚扰满清后方。
但是现在对于李重九而言,这只是个新罗幽州商船中转站,若将来时机成熟,这片海面将会出现几千艘大船组成的舰队,横扫朝鲜半岛,甚至东面倭国。
而都里镇就是他的水军基地,不过现在的他一穷二白,只能借鸡下蛋,让新罗人帮他操练出一支水军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处置
水军筹建之事,对于李重九而言,还显得太长远,当年李唐一统天下后,攻伐高句丽,因陆路艰难,吸取隋军三征辽东失败的教训,改由海路进取,集合全国数年之力才打造出一支水军,攻伐高句丽,百济,终于得手。
之后白江口之战大破倭,百济联军,那时的大唐水军如日中天,横霸整个东海。
不过现在对于李重九而言,组建这样一支水军,还不现实,但一旦小有所成,就可以沿海攻取山东后,再顺势而下,攻伐江淮,收取江扬之地。
要进取天下,必先国富民足,扬一蜀二,江杨之富饶更胜于川蜀,夺江扬充实帑藏,富足之时与李唐,突厥一较长短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计划太过庞大,所以李重九一直存在心底,还未与众人道出,但若水军不成,一切休提。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刺史府长史温彦博,郡司马林当锋,记室参军王珪一并而至。
“启禀刺史,夏军动了!”
“多少人马?”
“夏军主力正向乐寿集结,仅仅细作所知,就有三四万,而这只是先头部队。”
“领军大将是谁?”
“大将高士兴,此人乃窦建德故主高士达之弟。”
“无名之辈。”李重九霍然起身,看向地图言道,“卢家动向如何?”
“在卢家内部的细作,言卢子迁近来似有动静,依我看窦建德应与他勾结在一起。”
李重九冷笑一声。言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卢子迁此人睚眦必报。这是为卢家取祸。”
一旁温彦博拱手言道:“启禀刺史,窦建德称帝之后。国号为夏,改元五凤,这一次挥军十几万,挟天命而来,其势不可小窥。”
“温长史有何话要说?”
温彦博言道:“窦建德改元称帝,其志是要革鼎天下,依仗大义名分攻打我幽州,而上谷公为幽州刺史,割据一方。以天时而论之,逊之一筹。故而为了抗衡夏军,卑职再次恳请上谷公,于幽州称帝,名正言顺后,鼓舞三军,再与窦建德决战。”
王珪言道:“温长史所说的,也是卑职心中之话,恳请明公称帝!”
说罢温彦博。王珪,林当锋一并跪伏下,以臣子之礼参拜李重九。
李重九朗声一笑,将三人扶起。言道:“三位爱卿一片为某筹谋之心,我十分感激,但窦建德来犯境。我就急于称帝,岂非让窦建德上下以为我李重九怕了对方。请坐。此事我答允你们,但却不是现在。”
三人听后一阵大喜。这三人都是与幽州集团联系最密切之人,能有今日今日的地位,一切拜李重九而来,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李重九一旦称帝之后,他们自也是水涨船高。
三人一并起身,林当锋站起身来,言道:“窦建德大军来犯,要攘外必须安内,卢家之事必须尽快,卑职请立即派人将卢子迁,卢承庆以及幽州,范阳的卢家族人一并拿下,以免生乱。”
“不可,”温彦博反对言道,“卢家虽有谋反之迹象,但我们没有确足证据,进行抓拿,若行事鲁莽,恐怕会失去我们在幽州士族中,好容易建立起的良好关系。”
李重九听温彦博,林当锋之言,不由点点头,双目流露出一丝厉色。
卢家大堂之上,烛火摇曳,卢子迁手抚一象上背猴图案的玉如意,露出沉思的神色。
此象上背猴的玉如意,乃是清河崔氏家主崔民干所赠,寓意封侯拜相。此物做工十分精细,卢子迁很是喜欢,玉如意上圆润光滑,可见经常被主人摩挲。
卢子迁面无表情与对身后的人,问道:“你说刺史府从城南调府军入城,是真的吗?”
“是的,城南半夜开门,三千府军已秘密入城。”
卢子迁将玉如意搁在一旁,仰天长叹言道:“事败了!”
那人低下头一字一句的言道:“自我发现回来后似被人跟踪,就觉得一直不对,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刺史府的秘谍盯上了我,是小人的错,害了卢公。”
卢子迁摇了摇头,言道:“我的谋反,早就在李重九预料之中,就算你不被人盯上,也会有其他蛛丝马迹被刺史府发现的,此事罪不在你。”
这名出使窦建德的家仆,跪在地上向卢子迁言道:“无论怎么说,小人都是罪该万死,恳请卢公赐我死罪。”
这名家仆不由痛哭,他哭并非怕死,而是觉得连累的主人以及整个卢家。
卢子迁上前手抚其背言道:“卢祥啊,你祖父父亲在我卢家世代为仆,你就是我卢家的亲子侄一般,你怎么害我卢家。我现在明白了,李重九是用悔婚之事来试探我卢家的忠心,是我当时没有忍住气。现在恐怕我卢家要遭灭门之祸了。”
家仆起身言道:“卢公,到了现在我们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府内还有数百家丁,范阳有宗族数千,涿郡八县我卢家门生故吏。就算都没有,我们还有数不尽的金银钱帛,我们拿出来散尽,尽数募敢死豪杰刺杀李重九。我要让其知道,灭我卢家的代价。”
卢子迁摇了摇头,言道:“若当初李重九新据幽州时尚可,但眼下此人根基已厚,难以轻易动摇了,李重九一旦决心灭我卢家,雷霆手段之下,又有几人逃脱。至于散尽家财,募敢死之士,亦不过效荆轲,秦武阳之举,古来真正的一方之主,有几人死于刺客之手的?”
家仆支吾了一阵,言道:“那要怎么办?”
卢子迁苦笑言道:“李重九今夜调兵入城,却没有直杀到我卢府上,此乃是刀下留情,也是给我们卢家留一线生机,他意思我怎么会不懂,罢了,你叫承庆进来吧,要快。”
家仆告退后,卢子迁提笔写了一封,见卢承庆还未到,当下问道:“夫人,还有休哥,韵哥在吗?”
一名仆人从堂下走来,言道:“回禀老爷,韵哥已是休息了,休哥还在功课,夫人正在陪他。”
卢子迁听了不由皱眉,言道:“功课功课,书难道读不完吗?都快三更天,还不休息。”
仆人笑道:“休哥喜欢勤学,老爷也知道的,别人看作苦差,对他而言,却乐在其中。夫人看着休哥如此争气,当然也是乐意陪在一旁了。”
卢子迁听了面色稍缓,言道:“你倒是会说话。”
这时卢承庆已到房内,问道:“叔父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
“你们几个先退下,承庆,坐!”
卢承庆方入坐,就听得卢子迁言道:“我私通窦建德之事已是败露。”
卢承庆一愣,惊得问道:“叔父。”
卢子迁将手一止,言道:“时间紧迫,你不要发问,听我说,此事是我谋划不周,所幸只是你没有参与,脱得了干系。眼下我一死了之,你将我的尸首献给李重九,就说是我谋反,为你察觉,你用此检举之功,来保住卢家几千口人的安危。”
“叔父,你在说什么?”卢承庆站起身来,失声言道。
卢子迁笑了笑,言道:“我不是一直说,大丈夫临于事,要有静气吗?坐下,这一次算了,下一次不可如此了。”
卢承庆看向卢子迁,言道:“叔父此事真没有挽回余地吗?”
卢子迁叹了口气,言道:“一步错,步步错,李重九还有用得着我们卢家的地方,不会赶尽杀绝的,不要婆婆妈妈了,若是李重九大军一至,再去请罪就晚了。”
说到这里卢子迁从袖子中取出,方才写好的书信,给卢承庆言道:“这信上的人,都是参与此事的,你都交出去与我一并顶嘴,至于其他人,你看看能保住的,尽数保住,不能的就舍弃掉。要知道李重九对你还是信任的,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倒,将来你才是我卢家的希望。”
说到这里,卢子迁从袖中取出一小瓷瓶放在桌上,言道:“这瓶里的东西,明日你放在夫人,还有休哥,韵哥的早饭里。”
卢承庆噗通跪在地上,言道:“叔父,事不至于如此,我就算性命不保,也会保得他们周全,最多只受徒流之刑。”
卢子迁惨然一笑言道:“你要我的妻儿受军汉下民做贱吗?夫人陪我半生荣华富贵,吃不了苦。韵哥自小玩耍惯了,该享得福都享了,没什么,就是休哥,唉,是我对不住他。此事你需照作,不要心软,将来我卢家就指望你一人身上了,心慈手软,怎么能做得大事。”
卢子迁见卢承庆万般艰难的接过瓶子,当下又取出一一模一样的小瓶,放在手中失笑言道:“人生就如白驹过隙,当你还觉得有大把光阴可以挥霍,眨眼间就到了呼吸最后几口气的时刻。”
“还有,”卢子迁举起桌上的玉如意,言道,“此物我甚爱之,陪我一并葬了吧,还有我房内姬妾,歌姬,我平日甚宠爱之,舍不得他们,就一并下去陪我吧。”
卢承庆淌着泪一一答允。
最后卢子迁打开瓷瓶的封口,摆了摆手,言道:“好了,你要看我毒发身亡窝囊样吗?一刻钟后再进来,收拾体面再送到刺史府。”(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平息风波
漫漫长夜过去,东方出现了一丝曙光,
幽州刺史府之中,李重九坐在府内一夜没有合眼,徐武,王马汉二人顶盔贯甲正坐椅上。
王马汉早是将茶盅喝得底朝天,颇有几分不耐烦之色。
徐武看向李重九,起身拱手言道:“启禀使君,天已是亮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某立即率军包围卢府,包准一个也走不掉。”
李重九看了徐武一眼,他心知只要自己点一下头,在半个时辰后,就会有上千人头落地。大权在握,一言决人生死,上千生命就是自己一句话,李重九身居高位越久,却生恐自己对生命越冷漠。
凡事留一线,李重九是不轻易将事做绝的,他已将机会给与卢家了,但卢家若是再不知好歹,顽抗到底,到了这一步,就不是留一线,而是真正灭门之举,斩草除根了。
就在这时府外禀告言道:“郡司马卢承庆,携卢子迁尸首求见。”
李重九闻言言道:“请他入内。”
随即卢子迁一身白衣走入大堂之内,言道:“卑职卢承庆,拜见刺史。”
“免礼,”李重九问道,“卢郡丞为何白服而来?”
卢承庆垂泪言道:“回禀刺史,家叔内通窦建德,图谋不轨,某知之后力劝,但家叔一意孤行,某不忍家叔越错越深,故而囚之毒杀。家叔谋反,卢某自知难脱干系,故而自除官身,恳请刺史一并责罚。”
王马汉。徐武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底的惊讶。没想到这卢承庆够狠的。居然大义灭亲,毒杀他的叔父。
李重九没有说话。卢承庆接着掏出一纸呈上言道:“这是我卢家涉及谋反之人的名单,上面之人都参与了此事,现在已被我一并拿下,听候刺史发落。”
李重九接过信纸,一扫上面的名字,看向卢承庆,只见其脸上流露出悲痛之色。
李重九长叹一声,上前扶起卢承庆,言道:“我知汝与卢公叔侄之亲深重。此番大义灭亲,你的心底想必是悲痛万分,迫不得已吧。”
卢承庆闻言更是心酸,摇了摇头,泣不成声。
李重九言道:“此事我会交给陈司马,林司马二人会审彻查定罪,我不仅不会免你的官,日后还会继续重用,但窦建德已是大军压境。这几日你暂除郡司马一职,配合陈,林两位司马彻查此事,这也是帮你避开嫌疑。至于卢家与此次谋反无关之人。我一概不会追究,不仅保他们平安,日后还会一视同仁。从中录用贤良,你看如何?”
卢承庆闻言跪伏下言道:“多谢上谷公不杀之恩。使君仁义,我卢家上下感激不已。日后唯有衔草报之,此事我毫无异议,我卢家几千口人一并听凭上谷公发落。”
李重九点点头,卢承庆是宽厚之人,要亲自毒杀他的叔父是不可能,这卢子迁十有**是知道事败后,自杀而亡,用自己之死,来保全卢家一门。
对于李重九而言,卢承庆这一次代表卢家请罪的态度和诚意都已经做到了,
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自己见好就收,给部下也算有了交代,同时敲山震虎告诫幽州那些别有用心的士族。换而言之,赶尽杀绝,会给自己添了不仁不义的名声,将来还有什么士族肯投自己。
自己在卢家内部,消灭反对自己的卢子迁,将来再重用卢承庆,如此打一派拉一派,也算将杀戮控制到最底。否则真要将事情做绝,凭着卢家几百年在幽州经营,门生故吏遍布,李重九要彻底根除卢家,自己元气也要受损,对于与窦建德的决战,以及与李阀争天下十分不利。
看着卢承庆神情,李重九不由感觉心底一松,此事算是处置得颇为圆满,自己总算在与窦建德决战之前,先扫清了内患。
不久林当锋,陈孝意二人随即进入大堂,问道:“上谷公,请问叫卑职有何要事?”
李重九将名单递给林当锋,言道:“你们二人按名单上,去卢府拿人,卢司马会配合你们一并前去。”
林当锋看了一眼卢承庆,将事情猜了大半,王马汉言道:“某率兵跟你一起去,都闲出鸟来了。”
“慢着,”李重九瞪了王马汉一眼,言道,“谁要你去了。”
王马汉当下讪讪做回椅上,言道:“不去就不去。”
李重九言道:“你们都是粗人,横冲内宅,万一惊动了卢家女眷怎好,从县衙调人,若不够再从郡府调人。”
卢承庆闻言露出感激之色,林当锋,陈孝意听到李重九的下令后,当即去蓟县县衙调动了上百名捕快,衙役,弓手等人,与卢承庆一并前往卢家拿人。
二人到了卢家,卢家上下丝毫不敢抵抗,他们心知来的是捕快,衙役还好,但若是官兵,那就真的是抄家灭门了。
卢承庆直接将卢家之人,尽数叫到大院之中。
二人省得方便,按着名单之上拿人,而林当锋自己监察卢家多日,又拿了十几人,这都是名单之上,所没有记录的漏网之鱼,唯一就是卢子迁的妻儿,却都服毒自尽了。
林,陈二人只好将这些人并着卢子迁妻儿的尸首回去给李重九交差。
刺史府内,李重九听了二人禀告后,十分满意,当下让记室王珪,替自己起草一榜书文,贴在城内各处。书文中告之,卢子迁谋反已是伏诛之事,并言若是随犯遗落,肯自首者,从轻发落。
告示还有三十多名卢家被擒之人名单,告示中所言,这些人会进行查处定罪,若是真有罪的,按大隋发令定罪,不重判,也不会轻判,若是无罪,可允释放,同时还请赵何然,高徐道以及数名幽州士族中名望人物,参会会审。
告示一出,消息一日传遍了城内,李重九此开诚布公的做法,倒是让士族百姓上下倒是一致赞许,而因卢家叛乱而人心惶惶,生恐出现更大变乱之人,也是放下心来。
一场本是浩劫的风波,无声无息之间消散,令身处在这场变故之中,各方势力都是放下心来。
就在卢家安定的同时,消息传来,窦建德九月初五在乐寿祭天,言自己乃是东汉窦氏之后,少时候家贫,耕于阡陌之间,本无意于天下,但后来见三征辽东,黎民受苦,不得已起兵举义,解百姓于水火。后有五鸟来朝,祥瑞现于金城,窦建德上奉天命,登基为帝,受命剪灭凶顽。
而幽州李重九窃靖边侯罗艺之土,自封为幽州刺史,并穷兵黩武,四方百姓无不痛恨,窦当家上承天命,下抚黎民,讨伐幽州,除暴安良,以告慰四方。
随即窦建德祭天之后,登坛拜以高士达为正先锋,罗成作副先锋,王伏宝,高雅贤,刘黑闼,苏定方等一并封为大将,宋正本,凌敬为行军参军,妻弟大行台曹旦,黄门侍郎张玄素留守后方,以供粮草,起兵十万,号称二十万讨伐幽州。
窦建德祭天拜将后,夏军士卒无不欢呼,大夏顺应天命,讨伐逆贼,乃是应有之举,故而士卒们无不士气高昂,战意沸腾。
窦建德这一次出动大军十余万,浩浩荡荡从乐寿进发。大军阵列,从乐寿一路绵延至高阳城城下,阵列绵延几十里。夏军络绎不绝,漫道而行,林当锋的细作,更是一日三报,而涿郡临近河间各县闻讯之后,都是一夜数惊,都是向李重九发来急报,请求援军。
闻之消息后,李重九亦是全面动员,同时在刺史府召集众臣,商议以御夏军之策。(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窦军主力
幽州刺史府。
姬川正是风尘仆仆,他正是从恒山郡赶回,参与这次军议。
窦建德来势汹汹,恒山郡,涿郡都可能乃是窦建德主攻的方向。姬川意见当然至关重要。
大堂之内,众人分坐,姬川侃侃言道:“我军与窦建德秋季争雄河北,有三胜三利。”
“何为三胜?”李重九问道。
“地利胜,骑兵胜,秋战胜。”众人听了皆是点头,姬川说得都是李重九的优势所在。李重九有燕云天险在手,这是地利,幽州有草原番骑相助,窦建德却骑兵短缺,这是骑兵胜,秋季决战,马匹正是膘肥马壮,况且秋季没有大雨,土地干旱,利于骑兵驰骋。
众人对此都是了熟于胸。
“那何为三利?”
姬川看了一眼众人,言道:“三利为,早战利于晚战,决战利于持久战,后发制人利于先发制人。”
姬川这么说,众人不由就费解了。
温彦博问道:“姬郎中,不凡说个清楚,我想大家都是不解。”
姬川点了点头,言道:“这三利之中,前两利,是相对天下大势而论的,李唐现今,天下三分有一,未据河北全境前,不可争锋。若是我军与窦建德战事,延绵陷入持久战,两方两败俱伤,最后只能给李唐渔翁得利。”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此话深合我心。” 众臣听了也是恍然,深觉的姬川真是金玉之言。
“那后发制人利于先发制人呢?”
姬川言道:“窦建德兵多将广。来势远胜于我军,我军势弱。若主动进攻显是不现实。只有诱其先攻,我军后发制人。可依据燕云之险固守,我军再以轻骑骚扰,绝其粮道。窦建德军势虽众,但若食道被截,十万大军尽为土鸡瓦狗,一战可以胜克。”
姬川说完,薛万彻,王马汉等大将一并而起言道:“姬郎中说得极是。”
一旁记室参军王珪,言道:“眼下窦建德据博陵。河间,渤海三郡,与我恒山郡,上谷郡,涿郡三军接壤,窦建德十万大军贵在专,而我数万大军布于数郡在散,窦建德现在等于攥紧五指,攻我一指。”
王珪说完。这边一名将领,匆匆上堂先李重九禀报言道:“启禀上谷公,前方军情,窦建德将大军屯驻高阳。并调河北粮草屯驻在此,眼下军粮正源源不断运至。”
听到将领禀报,这王珪言道:“窦建德用兵十分持重稳健。并没有冒进,这显然是稳扎稳打成算。”
一旁薛万彻言道:“从地图上来。以高阳为囤粮之所,无论是恒山。上谷,涿郡都处于窦建德兵锋之下,况且从此用兵至三郡,粮道都不远。”
“窦建德非无谋之辈,他也知道十万大军出征在外,粮道关键,故而必是重兵布防。”
“自古以来,以弱胜强,莫过于火攻,固守反击,断敌粮道,窦建德不是袁本初,要再来一次官渡之战难。”
众人议论纷纷。
但众人也知姬川诱敌深入的计谋,恐怕难以成功。
姬川言道:“窦建德的主攻方向琢磨不定,现在我军兵力有限,不知该投入何处决战。”
现在李重九大军正从各面调往蓟县正在集结,但问题是窦建德囤兵高阳,幽州三郡都在他的兵锋之下。现在窦建德犹蓄水筑坝,将主力屯驻于高阳,准备雷霆一击,而李重九要想击破窦建德,必须截其主力正面对决。
“距离高阳最近是哪个县?”李重九问道。
“回禀上谷公,是上谷郡的遂城县。”
上谷郡遂城县。
城墙之上,士卒们手举着火把来回巡弋。
“参见县令!”
黑夜中,一名蓄着三缕长须的男人,走到城墙之上,士卒们纷纷行礼。
县令点点头,继续迈步而行,巡视各处。
身后的主薄上前言道:“明公啊,这新募来的三百乡兵,给刘县尉操练得甚是得力啊,你看士卒们的士气都很高昂啊。”
县令点点头,面上却有重忧。
当初上谷郡战乱,人口不足一半,李重九据上谷郡后,因遂城县户数不足,故而废之,并入易县。直到了去年,上谷郡形势好转,再度恢复上谷六县,他于是被任为遂城县县令,治理这两千户的小县。
哪知自己赴任还不到一年,就传来窦建德来犯的消息。遂城县乃是边县,城内捕快,弓手,加乡兵不足两百人,就算加上临时募的三百人,在如此倾国之战中,又有几分用处?只能祈求窦建德不要来攻遂城。
“参见明府。”
说话间一名穿着皮甲之将领,上前参拜。
对方正是给自己操练乡兵的,本县县尉。这赵县尉素有几分本事,在易县作捕头三十多年,抓过上百的江洋大盗。
见了对方,县令稍稍放心,言道:“南边可有动静呢?”
赵县尉沉声言道:“回禀县令,我就直言了,这几日风声不对,我本是雇了两个走南闯北的马贩去南边打听消息,但这五六日来,一支没听到他们的回音。”
县令脸色微变,问道:“难道他们失手被抓了?”
赵县尉笑道:“明府过虑了,他们人精,怎么可能被抓,何况我只叫他们带口信,又没作其他的。”
“那你说他为何没有音信。”
赵县尉眉头一皱言道:“唯一的可能就是,南边的来路被封了。故而你看自窦建德起兵以来,只有南去的商旅,没有北归。”
见县令面无血色,赵县尉言道:“明府也不必担心,凡有大战,封锁消息之事,也很平常,窦建德不一定会来攻我们就是。若是真的全力来犯,那也躲不过,我们反正守不住,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县令长叹一声,言道:“你说得轻巧,我身为本县父母官,守土有责,若事到了临头……哎,说这些做什么,听天由命了,幸好我的妻儿都在老家,没有随我来赴任。”
到了次日天明,县令一夜没睡,本要在城楼中合眼下,就在这时兵卒前来禀报言道:“明府,城外出现敌军!”
县令吃了一惊,奔到城外一看,但见赵县尉驻足于城头之上。
“怎么样是窦建德亲至了吗?”
赵县尉心道,县令都怕糊涂了,窦建德怎么会亲自来攻这小城。赵县尉当下手指着城外那飘飞的‘陈’字大旗,言道:“明府,不是窦建德,是姓陈的将领。”
正待县令说话之际,夏军前方一员将领,来至城下言道:“我乃是夏军先锋大将陈回,为我天子二十万大军开路,尔等遂城小县,还不速速投降,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县令陡然变色言道:“就是先锋大将,我们这小城,也是抵挡不住啊。”
赵县尉冷笑言道:“听说夏军先锋大将乃是高士兴,这姓陈的区区无名之辈,也敢冒名。必是来诈我的。”
“慢着,我们不过五百乡兵,就算是夏军先锋,也怎么抵抗?”县令不由七上八下。
赵县尉言道:“明府放心,我们守城有地利之便,我料定这遂城正面绝非窦建德先锋所在,否则就不会有这么点人马。”
县令闻言松了口气,言道:“也罢,一切交给你了,我回县衙。”
“诺。”
待县令走后,赵县尉言道:“鸣鼓!敌军若是靠近,就放箭!”
幽州刺史府。
李重九,姬川,王珪,温彦博正在议事。
这时有将领入内言道:“疾报,上谷郡,恒山郡,涿郡同时出现夏军人马,攻打城池。恒山郡九门县县令柳书与县尉,献城降了夏军。”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九门县丢失没什么,李重九府军主力都是集结在腹地,驻守边县都是乡兵,要低矮落旧的县城,以及没什么训练的乡兵,能够抗拒窦建德的精兵,这本来就是痴人说梦。
李重九用兵本也就不争一城一地,但问题是现在必须弄清,窦建德主攻的方向,再寻求决战。万一窦建德主力还未出动,周边各县,就纷纷陷落,那也就太丢脸了。
温彦博闻言言道:“窦建德哪里有这么充裕的兵力,居然同时攻打上谷,恒山,涿郡三地。”
王珪言道:“我看是窦建德疑兵之计,三路之中,一定有一路,乃是夏军主攻方向,以卑职之见,三郡之中,上谷郡最要,若是窦建德攻破上谷郡,那么我涿郡与恒山,太原二郡的联系都会被切断。”
“非也,恒山郡有太行之险,乃是幽并之屋脊,夺此可西入太原,窦建德也很可能往此。”姬川反对言道。
“那为什么窦建德不会直接攻打涿郡,寻我军主力决战呢?”温彦博问道。
“很难,因为恒山郡在侧,窦建德若主力北进,我军随时可以从恒山郡东进,骚扰窦建德的粮道,若是窦建德主力攻打涿郡,那么真是下策了。”
“那倒是未必,若窦建德,一开始就打算佯攻上谷郡,那么待我主力西进增援上谷郡之时,就是出兵涿郡,攻我军腹地之时。”李重九沉声言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徐世绩的反击
听李重九这么说,数人皆是肃然,窦建德无论攻打上谷,恒山,涿郡对于李重九而言,都是不能轻易丢失。
李重九当下言道:“事有轻重缓急,我们可依次划分,如北平,渔阳二郡在北,窦建德在渤海郡没有重兵,而二郡又有燕山阻隔,易守难攻,也非我军要害所在啊,此可为轻。”
“那何为重呢?”王珪不由问道。
“涿郡乃是我军心腹所在,钱粮之所,绝不能有失,此可为重。”
王珪点了点头。
“恒山郡有徐世绩的一万屯卫军驻守,这一万人马皆是瓦岗军精锐,还有数千临时募来的乡兵。凭借太行之险,完全可以固守,而尉迟将军随时可以从太原郡增援,故而恒山郡为缓。”
“至于上谷郡,虽有昙宗骁卫军,以及有赵万三的乡兵,若窦建德全力来攻,是守不住的,此为急。”
李重九言道:“轻重缓急,眼下上谷郡遂城失去联系,一旦窦建德攻破遂城,可直抵易水,甚至北走飞狐,与刘武周呼应,此乃又急又重之事,当速决。”
温彦博笑道:“上谷公之言倒是令我耳目一新。”
李重九笑了笑,这些都是后世自己处事经验,眼下放之军略上,也可旁通。
姬川言道:“眼下我们可以令一军,前至易水河河畔布阵,守住上谷郡,万一窦建德攻打涿郡,就可以令此军回师涿县,好万无一失。”
“正合我意。”
李重九欣然。肃然言道:“传令下去,让王马汉立即率一万翊卫军星夜南下。赶到易县驻扎,沿易水河布阵。”
“诺。”
这时姬川言道:“启禀上谷公。是不是令驻飞狐县陈都尉,以及范阳的赵郡守,也一并率乡兵赶至易水布阵。”
李重九言道:“不必,范阳也是要地不可轻离,而飞狐口更乃是太行要道,必须在此以策应雁门郡,别忘了山后还有刘武周。”
李重九地盘以太行山划分,太行山北支以西,雁门郡。太原郡皆算山后之地,而上谷,恒山,涿郡都算山前。眼下李重九与窦建德决战,自也要防着刘武周乘火打劫这一手。
恒山郡九门县。
幽州二字的旗帜已是取下,现在夏军大旗高高飘起。
穿着红袄,扎着黄色头巾的夏军士卒骑着黄膘马,从城门洞下缓缓而过。
一旁头盖皂巾正在入城的百姓,看到生面孔。不由连忙加快的脚步。
在九门县外一处亭中,徐世绩穿着一身樵夫的衣裳,双手负后,看着九门县黄土夯筑的城池。略有所思。
身后一人亦是如樵夫打扮,乃是徐世绩心腹将领,他向徐世绩言道:“将军。此处太危险了,我们还是马上回真定吧。”
徐世绩摆了摆手。言道:“我来一窥视夏军虚实。依我看窦建德来的不过是千余人马,真正大军不在我恒山。既然如此。我今夜就要夺回此县。”
“将军太冒险了吧。”
徐世绩摆了摆手,言道:“九门县城小,故而夏军不驻扎城内,而驻扎城外。但此举显然骄狂之极,凭我这三百人马,就可以拿下,这样的好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那将领言道:“若我军主动反击,于大局无益,又会遭来更多夏军……这恒山郡的一万人马都是我们瓦岗寨的老弟兄,折了一个都不好,既是窦建德没有主攻我恒山郡的打算,何必主动揽下这摊子。”
见徐世绩瞪向对方,那将领忙拱手言道:“将军请恕罪,末将是直言,众兄弟们都是这么想的。”
徐世绩转过身来,笑着言道:“你啊,平时就爱打小算盘,若不是真打起战不含糊,我早就让你去喂马了。”
那将领笑着言道:“将军说的,谁没有小九九,论拼命我们瓦岗寨的弟兄又怕过谁。”
徐世绩点了点头,言道:“我瓦岗弟兄都是性情中人,恩怨分明,不过也要学着将眼光放长远,身在山中,只能坐井观天,过了山,眼界就开阔了。难道你们只想一辈子在这太行山里打转。”
那将领点点头,言道:“我明白了。”
徐世绩笑道:“明白就好,今天是望日,晚上月圆,传令下去,弟兄们都给我拼命,今晚我就要拿下九门县。”
“此事就交给我吧。”
秋风夜凉,又是明月高照,此时尚未兴盛中秋之节。
在夜间,瓦岗军的士卒,悄然从四面摸向九门县外夏军军营。
徐世绩突然将手重重一压,随即三百名瓦岗军士卒一并从地上起身,手持刀枪向夏军军营攻去。
夏军将领驻扎城外,本因为城内狭小,没有屯兵之处,故而才将大部分人马都驻在城外。不过城外军营,一日之间修葺也并非坚固,鹿角没有布,壕沟没有
挖。
徐世绩的人马,冲到大寨外,纷纷将勾索抛去,套在木栅栏上,之后众人用马一拽,轻而易举的就将木栅栏弄翻。
夏军仓促之间,也是迅速反应,抢出营来。身着红袄头扎黄巾的夏军士卒,举盾竖抢,杀出营来与瓦岗军士卒战作一处,试图堵住缺口,不让瓦岗军冲入大营。
但随着徐世绩来劫营的,都是瓦岗军精锐士卒,夏军被打了先手,如何防备得了。
而这时九门县城之中,又是数度起火,原来徐世绩乘着城内兵力空虚,派自己心腹部下二十多人冒充樵夫商贩混入城中放火。
夏军营内士卒,见城内失火,以为城池已是丢失。当下更无战意。
三百瓦岗军将士,气势如虎。当下一口气攻破了营门,夏军士卒当下四散而逃。
次日。九门县不过沦陷数日,即为徐世绩光复,并击败夏军千余人,缴获战马二十多匹,铠甲四十余具。
徐世绩立即派人向涿郡,并沿途告捷,以示恒山郡一切无事。
高阳城。
窦建德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听着前方军情禀告,不由哈哈一笑。对张玄素言道:“张爱卿,你这陈兵高阳,实在高明。”
张玄素微微一笑,言道:“是陛下,能虚心纳谏,否则微臣的计谋,也没有施展之处。”
一旁大将苏定方言道:“陛下,我听说兵为上者,不可轻动。眼下十万大军屯兵于高阳,犹如剑在鞘中,没有出鞘的剑,才是最令人畏惧的。”
张玄素笑道:“苏将军。这一比喻很好,兵势如水势,我军现在蓄水坝筑。李重九主力一日不敢轻动之下,我们就可以派轻兵分掠各县。待李重九边县皆失时,我们再步步为营推进。稳扎稳打,才是用兵之道。”
夏军谋主宋正本看了张玄素侃侃而谈,心有几分嫉妒,言道:“回禀陛下,李重九不是无谋之辈,区区小计,必会有应对之策。”
正说话之间,一旁一名将领入内禀报言道:“启禀陛下,幽州急报,李重九派大将王马汉率一万翊卫军南下,奔易县而来。”
大将高雅贤看了一眼地图,言道:“易县,进可攻退可守,这一应对,足可解上谷郡之危。”
张玄素笑着言道:“此不出我之所料,李重九增兵,我们也增兵,恳请夏王命一路人马,由鄚县进兵固安县,威胁涿郡,李重九担忧涿郡大本营,必不敢再添兵上谷郡。”
窦建德点点头,抚掌笑道:“妙计。”
随即窦建德脸上一沉言道:“高士兴,罗成听令。”
随即两名大将步出,言道:“是,陛下。”
“你们二人率本部人马,于鄚县扎营,未得我的命令,不可与李重九决战。”窦建德大声言道。
二人一并抱拳言道:“是。”
二人刚刚退下,一人将领言道:“恒山郡疾报,两日前,徐世绩率恒山郡府军反击,击败我军,九门县已被徐世绩夺回。”
程名振闻言言道:“徐世绩怎敢如此大胆,万一我军主力在恒山郡,岂非是自投罗网。”
谋士凌敬言道:“程将军不知,昔日李密麾下瓦岗军诸将中,以单雄信最勇,王伯当最忠心,但论最擅用兵的,却当数这徐世绩徐大眼。”
窦建德言道:“我也有听过徐世绩的名声,此人若能为我所用,何惧天下群雄。”
“大哥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众人看去,出声原来是窦建德头号大将王伏宝,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窦建德闻言哈哈大笑,言道:“原来王兄弟。”
王伏宝言道:“让某率军将徐世绩擒之,以献陛下。”
张玄素皱眉,王伏宝此人勇冠三军,既有胆识,用兵果决,大破薛世雄时,正是他率二十八名死士在前的。不过王伏宝恐非足智多谋的徐世绩对手。
张玄素上前言道:“陛下,对付徐世绩何必王大将军出手,要知道幽州的坚城之下,才是用武之地。”
窦建德言道:“但我们也是要防着徐世绩一手啊,人少了,他会侧袭高阳,人多了,却又分兵了。”
宋正本言道:“启禀陛下,微臣举荐高将军,足可挡之。”
窦建德看向高雅贤,笑道:“兄弟,你就与我走这一趟。”
高雅贤抱拳言道:“为了陛下的大业,某万死不辞。”
张玄素言道:“高将军只需谨守博陵即可,无过就是大功一件。”
高雅贤言道:“某知道黄侍郎的意思,徐世绩乃是名将,我不会轻忽,谨守博陵郡即可。”(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运筹帷幄
接到命令后,高雅贤率领夏军三千兵马,立即拔营前往博陵郡。
本来他是不需有此举动的,窦建德十万大军声势骇人,但凡敌军一般将领这时候,都是谨守,不敢出击,以免被包了饺子,但徐世绩反击夺回九门县,主动出击。
这使得夏军原先战略计划之中,出现了一丝意外,驻守的博陵郡都是散兵游勇,万一徐世绩在窦建德主力北上时,袭击高阳,那么就重蹈官渡之战的败局了。
博陵郡绝不能有事,三千大军接到命令后就整装待发,高雅贤一一布置,养子苏定方亦是在旁监督,令士卒将粮草都摆上粮车。
二人忙毕后,天边已出现星月,高雅贤接到是死命令,故而必须星夜兼程,赶到博陵郡。
苏定方骑着一头青骢马,跟在高雅贤的身后言道:“恒山徐世绩有一万人马,而陛下只给了义父你三千兵马,如何能拒敌?”
高雅贤骑马缓缓而行,言道:“定方,何必紧张,我们是守城,又非进攻,三千人马足以,再说此说不定乃是张黄门的妙计。”
“张黄门?”
高雅贤笑道:“此番我们军势浩大,但却迟迟驻扎在高阳不动,你说是为何?”
苏定方言道:“略有所知,李重九骑兵精锐,陛下和张黄门都担心,我军一旦离开高阳北上深入,后路为李重九所截,重蹈官渡之战之事。”
高雅贤欣然言道:“说的对,看来兵法战策略有长进了一些。”
“义父夸奖了。不过天子虚心纳谏,任贤用人。又岂能是当初连田丰沮授都不能用的袁绍可比的。”
高雅贤微微一笑,言道:“正所谓千古无同局。今日并非官渡,张黄门的计谋,其中大有深意,若是我料得不错,北上鄚县,与涿郡布阵的高,罗两位将军也不过是佯攻,身边的人马断不会超过五千,你敢不敢与我一赌。”
苏定方没好气地言道:“义父。你又来了,谁不知你是算命的出身。”
高雅贤哈哈一笑,言道:“好吧,你小子也学聪明了。”
“但是义父,我不懂,高罗二人不是正副先锋吗?为何身旁只有这么点人马。”
高雅贤笑了笑言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三日之后,高雅贤率三千人马抵达博陵郡。
刚刚抵达,即听说徐世绩率军主动出击,已是袭破了恒阳县。陈兵于博陵郡境内。
固安县城下。
几十面分书着高,罗二字的旌旗,高高飘扬,罗成提着丈五红枪。站在城头之下,眺望着城池。
“幽州,我罗成终于回来了。”罗成咬牙念道。
“罗将军。”身旁一名将领走上前,“高将军只令我们三百轻骑。来固安县三十里外查探敌情,但眼下你要我们在城下虚设旗帜。这与高将军军令简直是背道而驰。”
罗成斜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在你眼底只有一个高将军吗?”
“末将不敢,”对方低下头却言道:“陛下的军令,是让我们驻扎鄚县,摆出攻打涿郡的架势,若是冒进,万一被敌军窥破我军乃是疑兵虚实就不妙了?”
罗成冷笑道:“蠢材,你以为坐着不动,就让别人看不破我们的虚实吗?”
说到这里罗成手指向固安县城池言道:“弱则示强,强则示弱,此乃是兵法之要,这固安县几个月前,刚被刘黑闼攻下过一次,你看城池之上,旗帜低垂,士卒凌乱,显然士气低下,我军可一鼓而下!”
将领失色言道:“罗将军,你真要攻城啊!我们可是骑兵,而且只有三百人。”
罗成哼地一声,言道:“谁说骑兵就不能攻城!”
随即罗成将长枪一挥,言道:“传令下去,分一百骑兵马尾上多绑树枝,扬起烟尘以作伏兵,其余两百人随我登城。”
“诺!”
陡然之间,城下两百骑兵一并下马,数人举起挂在马鞍旁牛角号,当下嘟嘟的号角声,响彻在城头之上。
一个时辰之后,固安县失守。
幽州刺史府。
这场夏军与幽州军决战起十几日来,李重九幕僚团忙得是焦头烂额。
连李重九也是时常在巨大的地图前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饭也忘记吃。与以往的决战不同。两三万人的会战,李重九一般都是随军前进,亲赴前线,眼前攀爬的山峦,脚下流过河流,就是活生生的地图。
但是这一场会战,双方出动兵力近二十万,涿郡,恒山,上谷,渤海,博陵,河间六郡即是战场,而这半个河北就被揽括在一张挂满整面墙壁的羊皮地图上。
在羊皮地图下,姬川红着眼睛走来走去,在一张纸上来回画画,分析夏军动向,温彦博负责调度粮草,军资,陈孝意则从各地调集兵马,赶到蓟县,主薄赵何然则是代替李重九起草军令,薛万淑和王珪两位记室参军,则是将各地情报汇总,再交由李重九查看,再将主薄和李重九的军令送至各部。
而另外还有五六名参军,作为李重九的军事幕僚团,与姬川一起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一并分析军情。府中中六曹参军,典签也是从各房内,来来回回递送公务。
这十日来幽州刺史府的众官员,吃住都府内,他们不允许回家,甚至向家人传递任何消息,这是为了防止泄密。所有这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这一场幽州与夏军之间的倾国大战。
天地为棋盘,将帅士卒就是棋子,两方摆开楚河汉界厮杀。
十日之内,刺史府内,没有战场上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没有烽烟弥漫遮眼,耳旁没有隆隆的战鼓声,但从传递军情的纸张上,就是何处何地多少人伤亡,缴获多少损失多少,将士的抛头颅洒热血,瞬间成了数行短字,甚至是数字。
少了金戈铁马的味道,但所谓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正是如此吧。
薛万淑向李重九禀报言道:“截止至目前为之,上谷郡的永乐县,涿郡的固安县已被夏军攻克,恒山郡的九门县被攻克数日后,又为徐世绩将军夺回,而上谷郡的遂城县,以及涿郡的安次县,正遭夏军攻击,消息中断,属下已派人查探,一旦有消息立即禀报。”
王珪接着言道:“另外在恒山郡行唐县,涿郡雍奴县,亦出现夏军先锋的旗帜,另外雁门高都尉回报,刘武周,宋金刚再度在娄烦,雁门两郡边境集结重兵。”
李重九闻言点点头,言道:“你们怎么看?”
姬川用手揉着太阳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转而从旁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李重九看向姬川身旁几人,这些人眼下就是李重九的幕僚团,换做现在就是参谋团,而姬川差不多就是参谋长。
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一旁一名面孔甚是年轻的幕僚,言道:“启禀上谷公,依我之见,现在恒山,上谷,涿郡三路皆遭到窦建德攻击,以窦建德十万大军,不可能如此富有余力,同时攻打三路,虚虚实实,三路之中,必有一至两路,乃是疑兵。”
李重九闻言不由点点头,言道:“你说的很对,嗯,你就是今年刚录取的士子赵欣,我记得你,榜首!”
赵欣闻言,喜色满面言道:“没想上谷公,还记得学生。”
李重九笑了笑,看向赵何然言道:“赵主薄,令郎如此佳才,怎还需郡试录取一关,以汝赵家今时今日地位,大可聚贤不避亲,直接向我举荐。”
赵何然见李重九赏识其子,当下满脸堆笑的言道:“上谷公过誉,年轻人嘛,不能让其太早得志,以免失去进取之心,卑职让他正正当当走郡试之路,也是让他知道家族背景不可持的道理。”
赵欣拱手言道:“爹自小和我说,好儿不羡耶娘田,大丈夫要有成就,需自己来闯荡。”
李重九双目一眯,这赵何然与赵欣二人都很会说话,处事圆滑,果然是久经官场的官宦之家,才能培养出的子弟。相对于与赵欣同榜的周洲,其才华不逊色于对方,人品也不错。但现在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一人为自己眼下重用,一人在边县做小吏。
话说回来,李重九与周旭一般,心底更赏识周洲一点,在他身上仿佛看到还在学生时候的自己,如同一张白纸,但用人嘛,还是更喜欢用赵欣。
李重九笑着言道:“我听说父亲是忠臣,儿子必然是忠臣,赵主薄眼下是我的左膀右臂,将来令郎成就绝不会逊色于你之下。”
听李重九一副要重用赵欣的意思,赵家父子不由大喜。
眼下赵家在幽州可是仅次于卢家的士族,连李重九都需时不时亲自拉拢一番,正所谓花花轿子抬人,特别是在眼下与窦建德大战之际,幽州内部绝不能出一点乱子。
李重九将话题扯回,言道:“姬从事,你怎么看?”
姬川睁开通红的眼睛,看了赵欣一眼,言道:“眼下不是判断不判窦建德主力何在,罗成现在气势汹汹,直逼幽州,已是到了我们不得不应子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罗成之死
“罗成矢志复仇,气势汹汹,故而来头不小,但也容易犯轻兵冒进的错误,只要以计诱之,必然束手就擒。”赵欣对姬川说道。
对赵欣之言,姬川不置可否,李重九则点点头,问道:“你以为如何歼灭罗成一军,要知道对方虽是人少,都其部下都是幽州铁骑出身,不可以数百骑兵视之,要以十倍估量。”
赵欣拱手言道:“窦建德北上人马,仍是屯扎在鄚县,而罗成报仇心切,幽州铁骑固然精锐。但是却犯了孤军深入的大忌,不足为惧。”
“那你如何不知这是窦建德的诱敌之计?以罗成作诱饵,引我军大军南下出动,调离幽州。”姬川反问言道。
赵欣笑了笑言道:“这简单,只要主公肯出动室得奚部的番骑,以骑兵的迅猛,一击而还,不就可以了。”
李重九看了一眼赵欣,开战至今,草原番骑一直没有出现在涿郡,众人纷纷猜测,是否草原出现了变故,毕竟突厥要攻打怀荒镇的消息,几乎每个月都有。涿郡不少百姓,士卒也以为,这一次幽州军一贯的强力支柱草原番骑,可能抵达不了与窦建德决战的战场了。
草原番骑到底身在何处?这其中的真相,除了李重九之外,幽州没有一个人知道。
大将薛万彻言道:“使君,对付罗成何必出动草原番骑,末将请命出战,必生擒此贼!”
姬川反对言道:“薛将军镇守幽州,不可轻动。”
“区区一名罗成。有什么好担心,吾视之如土鸡瓦狗。”
这话颇为狂妄。众人视之,说话之人乃是郭孝恪。
李重九看向对方。笑着言道:“郭将军,你初来军中,不知罗成的厉害,当年在涿郡之战,罗成一人率三百甲士正面杀破我三千人马。至今想来我仍是心有余悸。”
郭孝恪摇了摇头,言道:“这算什么本事。”
众人见郭孝恪大言不惭,不由皆是不快。当下姬川问道:“那若是郭将军要消灭罗成,需多少人马?”
郭孝恪举起右手,伸出三个指头。
李重九沉吟言道:“三千。也罢,我让驻扎在安平郡的乌古乃将军,率军配合你,记得击退罗成即可,不可深入。”
郭孝恪闻言一笑,言道:“我说的不是三千,而是三百。”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薛万彻冷笑言道:“莫作大言。罗成身边虽只有数百轻骑,但也不是轻易可以擒之的。没听说吗?当年涿郡之战,罗艺为使君重兵包围,正是罗成率三百甲士杀败了我军三千人的堵截。故而突出重围。”
郭孝恪不顾薛万彻之言,言道:“这三百人,我不要精锐。其中两百人乘马就好。”
这回连陈孝意也忍不住,言道:“郭将军。莫非当军中是儿戏之所吗?”
“甘立下军令状。”
郭孝恪说完,直接拿过笔纸来。刷刷写就,言道:“若不擒罗成,某甘愿治罪。”
说罢郭孝恪抱拳向李重九抱拳,言道:“使君信不信我?”
李重九接过军令状,直接言道:“调动三百人给郭将军,其余所需,任取任求。”
众人皆是不以为然,郭孝恪环视众人,冷笑一声。
当下郭孝恪抱拳而去,李重九看着对方背影,微微点头。
郭孝恪来幽州数月,自己将他放任闲职,一直不委以重用。眼下用此激将之法。李重九倒要看看,这位历史上李唐的名将,到他这里是否仍可造就。
当下郭孝恪率三百人自蓟县南门而去,直奔安次县而去。一日之后,郭孝恪抵达安次县城下。
只见安次县城外,罗成的夏军只有三百多骑,但是却裹挟抓来的上千民役,在城池一旁堆土攻城。
守军大门紧闭不敢出门,大门之外留下几十具尸体,皆是城中出战幽州乡兵的衣裳。现在守城的乡兵只敢在城头观望,而不敢出城。
郭孝恪记得城中有近千乡兵,而现在却不敢出头一步,连袍泽的尸首也无法收拾,显然是被罗成打的心惊胆颤。
郭孝恪对身后之人,言道:“你皆换下府兵服饰,给我穿上乡兵的衣裳。”
“将军为何如此?”身后三百骑兵都是府兵,要他们换上乡兵的衣服,心觉不乐意。
郭孝恪斜看了对方一眼,举起马鞭猛抽在对方头上,喝道:“老子叫你去干,就去干,什么废话那么多。”
说完郭孝恪的两百骑兵皆是换上乡兵的布衣,嘱咐另外一百人如此如此。
之后郭孝恪带人骑上战马杀到城下。两百骑兵才出现,罗成的人马即发现了对方。
这也是没办法,华北平原,一马平川,大军出现,不用十几里都可以发现对方的动向。
郭孝恪身披两档铠,手挥长矛,策马上前来到阵前。
郭孝恪左看看右看看,言道:“哪位是罗成,出来答话。”
对军阵中,一名白袍将领策马而出,言道:“即知我罗家将威名,还不速速退去,前来送死。”
郭孝恪哈哈一笑言道:“什么罗家将,呸,听闻靖边侯死在了辽东,尔不思回家生娃,难道要让罗家在此绝后吗?”
这边罗成听得牙齿格格直响。
郭孝恪冷笑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靖边侯也算是一世英名了,未料生出这儿子,却是如此混蛋。”
眼见罗成动怒,一旁将领上前言道:“将军,敌军突来,必然有诈,这是激将之法,引你来上当。”
罗成面色涨红,喝道:“此地一马平川,哪有什么伏兵,待我杀了此贼,再说。”
说完罗成单枪匹马,上前喝道:“若是你能在我麾下走上十回合,我罗成立即拔刀自刎,敢不敢一战?”
郭孝恪哈哈一笑,言道:“黄口小儿,还怕你来。”
说罢郭孝恪手舞长矛,亲自上前。罗成一声怒吼,也是拔枪迎前。两边士卒都是吹起号角,为各自主将助威。
郭孝恪使得是一杆铁矛,而罗成用得是丈五红枪,双方两马错镫连拼了四五个会合。
罗成越战越是精神抖擞,而郭孝恪却是气喘吁吁,不说十个会合,连下一会合能否撑过都难。
郭孝恪眼见不支当下拨马就走,边走边在马上喝道:“吾前方有伏兵,汝敢追否?”
说罢拖枪就走。
罗成冷笑言道:“你若是不说有伏兵,我还本待不追,你既如此言道,我倒要看看伏兵在何处?”
罗成这么说,一旁副将言道:“将军,此贼有诈,必然埋伏。”
罗成用枪一挥,笑道:“如此平原之地,一望即知,纵有十面埋伏,又有何惧。”
说罢罗成挺枪跨马直追而来,副将暗暗叫苦,只能率轻骑追上。
罗成驱着战马,直追在郭孝恪的身后。郭孝恪身旁骑兵皆是四散,罗成其他人一概不顾,率着十几名亲卫就盯着郭孝恪追杀。
双马一追一赶,罗成胯下乃是西域良马,奔驰如飞,郭孝恪胯下之马,虽是良骏,但又如何可及。郭孝恪被罗成追至只有十几丈。
罗成见得郭孝恪悄悄从马上取弓,心底冷笑,不过却将马速放慢,打着十二分精神。
待这时前方郭孝恪突然回首,喝道:“小贼,看箭!”
一声弓弦崩动,罗成当下将长枪向前一遮,却见得毫无箭矢飞来。
“好贼子,就这些手段?”
郭孝恪笑道:“大爷的手段,你还不知吧。”
接着郭孝恪又连喝数声,但只是听弓弦崩动,却不见箭矢射出。
“贼子技穷于此。”
正当罗成如此说时。
“看箭!”郭孝恪高喝一声,转身又是一箭。
这一次弦上却是挂矢,射得又毒辣又刁钻,直扑罗成的面门而来。间不容发时,罗成一个镫里藏身,将箭矢转头避过。
见对方如此卑鄙,罗成暗怒,当下催马追得更急。
不知不觉,罗成追出了数里之地,身旁追骑皆是马力不支纷纷跟丢。
二人来到一个芦苇丛附近,此芦苇甚矮,地上都是泥泽,罗成担心陷了马蹄,不敢深入,于是在芦苇边驻马。
“哈哈,罗成你敢追我吗?”郭孝恪却是驱马直入。
罗成虽是想杀郭孝恪,却不鲁莽,见此只能放弃。
但在这时,却听芦苇从中,对方一声大叫:“不好。”
罗成看去,但见对方一不小心,马蹄陷入淤泥之中,整个人亦是从马背上栽下,陷入泥中,挣扎不起。
罗成见了不由大喜,当下弃了马,手持长枪直入芦苇丛中。
眼见距郭孝恪还有几十步距离时,陡然脚底踏空,身子陷入了一巨坑之中。
罗成暗暗心惊,一旁却传来郭孝恪朗声大笑的声音。
一旁罗成亲兵见了,立即拨马来救。
而芦苇之中,突然几十名弩手一并起身。他们持着轻弩,箭矢齐发,要救援罗成的五六名骑兵措手不及尽数射杀。
之后这些人一并上前,举起了手中轻弩,对准了捆在泥中的罗成,一声不吭,重新上矢后,扣动悬刀。
万箭齐发!
顿时罗成整个人,在淤泥之中,被射成了马蜂窝。(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破局之机
罗成被郭孝恪讨死的消息,从前方传到了幽州刺史府,摆在李重九的面前。
李重九不由吃了一惊,惊讶的并非罗成战死,事实上罗成为了报父仇,夺地之恨,轻兵冒进,本就是很大的风险,现在战死故而丝毫不奇怪。只是李重九没想到,在演义里罗成是马陷淤泥,为苏定方派人乱箭射死,但到了这里,罗成战死了一幕几乎如出一辙。
当然若按照过程而言,从民间百姓的角度看去,郭孝恪因正面不能取胜,以卑鄙的手段害死了罗成,实是奸贼。
若按照结果而言,郭孝恪却是胜利者,罗成年轻气盛,自持骁勇,不将幽州放在眼底,郭孝恪不斗力而设下诡计,杀了罗成,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郭孝恪带着罗成的尸首,返回刺史府,之前质疑他的众将,却没什么好脸色。罗成虽是敌人,但堂堂正正杀敌,涿郡一战,即便身为敌手,也为其勇冠三军的骁勇敬服。
而郭孝恪什么人,显然市井之徒,与罗成相较,其人更目中无人,狂傲自负,在幽州军里除了徐世绩之外,无人能放在他的眼底。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杀了罗成。
郭孝恪一路走进府里,众人也不他打招呼,纷纷避开。
李重九见了郭孝恪确实十分欣然,犒劳以厚赏,赐予郭孝恪锦衣一件,明光铠一具,良马一匹,黄金十两。布帛五十段,钱百贯,又加郭孝恪为翊卫军鹰扬郎将。这样三军大战前,斩将杀敌之功,不重赏实不足以鼓舞将士。
何况罗成不仅仅是窦建德军中骁将,窦建德此番出征,打出的口号乃是为罗家父子夺回幽州故地而来。罗成一死,窦建德哪里还有口实可以依持。故而可以见的郭孝恪之功,何等了得。
李重九厚赐,郭孝恪却是荣辱不惊。反而一副犹有不足的样子。向李重九讨又要了五十坛怀荒酒。李重九毫不犹豫将怀荒酒一并赏赐下。
郭孝恪却将美酒以及李重九的所有赏赐就,都分给随军出征的将士,自己不取一分一毫。李重九见的不由暗道,果真是汝颍多奇士。而幽州众将亦是重新认识了这位瓦岗骁将的为人。
高阳城。
罗艺战死的消息。亦是传到窦建德的耳中。
张玄素上前禀报言道:“主公。此乃是高士兴将军,弹劾罗将军的奏章,言他不听军令。违反陛下的旨意,不驻扎于鄚县,而轻兵冒进涿郡,以至于战败,折损我军锐气。”
窦建德将高士兴的奏折拿到手,叹了口气言道:“人都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罗成此人十分骁勇,折在了幽州,朕实是心痛。”
“陛下说的不错,罗成之死自己是难辞其咎,但高士兴明知罗成深入,却不发一兵一卒,事后推诿责任。”
张玄素慷慨陈词,又复出声言道,“我知陛下顾念当年与东海公的旧情,但高士兴如何能与其兄相提并论,为将之才平平,却与刘黑闼,高雅贤,王伏宝等大将并举,此番愧为正前锋的重任,恳求换将。”
张玄素看窦建德的脸色,见对方默然了一阵,言道:“当年若非有东海公,哪里有今日的窦建德,高将军的事,我知道了,以后再处置,临阵换将,对军心也是不利。”
张玄素不由暗叹,这位主公各方面皆足以称得上一代枭雄,但窦建德也有缺点,就是太重情义,尤其对同乡旧部太过宽厚,乃至纵容,故而有点婆婆妈妈之感。
张玄素心知窦建德不会采纳他的谏言言道:“臣下失言了。”
窦建德见张玄素不再坚持,哈哈一笑言道:“张爱卿忠心进谏,朕如何不知,这里仅有你我君臣二人,你知我知,刚才的话不要对第三个人说。”
张玄素不由感动,窦建德显然是生怕此话传到高士兴耳里,让自己得罪了对方。
窦建德说到这里,言道:“战事持续十几日,虽说罗成没了,但我们在大局上,还是稍占优势的。只是我看的出来,幽州军派出交战,都是二线的乡兵,他们精锐的府军,以及草原番骑到现在,都还未出动过。我想若是顾忌于敌军的骑兵袭扰我军粮道,而迟迟不敢深入,我怕会有人说我窦建德怕了李重九。”
张玄素一愣,心知窦建德对自己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之策,已是开始有了不满。
“陛下是否听了别人什么话?”张玄素问道。
窦建德点点头,言道:“不错,有人向我进言,大夏集结二十万大军,攻打幽州,但出兵十几日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是攻取了几个小县城,一座重城,也没有打下。天下人现在都看着我夏军与幽州的决战,若是进展不利,怕是有人会怀疑我夏军的实力。”
张玄素听了,心底有数,不用猜此必是宋正本进言的。
宋正本乃是窦建德起兵时谋主,献计平定河北,破薛世雄,劝进窦建德称帝,都有此人的功劳。但宋正本自持功高,故而面面说话不给同僚下属留余地,甚至窦建德面子也不给。
现在窦建德倚重张玄素,言听计从,宋正本自是不高兴,常常在窦建德面前中伤自己。
似猜到张玄素的心思,窦建德又补充言道:“张爱卿不要多想,只是我军其起兵以来,连战连捷,未逢一败,将士们士气高昂,却从未见得此番如此谨慎,高阳城中将士们也数度向我请战。”
张玄素拱手言道:“陛下,若是将士们的意见,那足见军心可用,微臣没有什么不满,但若有其他人。”
说到这里张玄素顿了顿言道:“陛下,从高阳到蓟县,乃是一马平川,便于骑兵驰骋,而对于粮道而言则是太过漫长,若是大军越是深入,就必须派更多兵力护卫粮道。所以我军若与幽州军决战,距离高阳近一分,我军胜算则多一分,距离蓟县近一分,则胜算远一份。”
窦建德深以为然,言道:“张爱卿所言甚是。”
张玄素言道:“我本用意是派军分袭李重九各县,迫其不得不出动主力,解救危势。但现在李重九在边县尽数差遣乡兵这二三流人马驻守,而将主力精锐的府军以及草原番骑深藏,这显然是不争一城一地的得失,将兵力集结于腹地,正是要诱我军孤军深入的成算,陛下若以为李重九就这点本事,这时孤军深入,就中其诱敌深入的计谋。”
窦建德听张玄素分析,恍然大悟言道:“张爱卿,朕听信旁人之言,差一点失了计较,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张玄素欣然点头,窦建德虚心纳谏,知错就改,此乃是高祖之风。
张玄素成竹在胸笑道:“启禀陛下,请耐心等待,不需几日,破局之机就会到来。”
窦建德问道:“你说破局的机会在哪里?”
张玄素笑道:“就在山后雁门。”
雁门郡。
雁门县,黄沙扑面。
风势稍歇,黄尘落地,显出大股大股穿着羊皮袄子,正在赶路的雁门骑兵。
定杨可汗的大纛,竖立一片山谷之上。
刘武周戴着白狼皮皮帽,身上裹着白熊皮袄子,驻马山前,对宋金刚言道:“窦建德这次约我联兵攻打幽州,你看窦建德有把握攻下幽州吗?”
宋金刚言道:“可汗,李重九与窦建德这几年崛起之势都十分迅猛,两雄相遇,依我看谁胜谁负都是正常。”
刘武周言道:“不错,但李重九占据我雁门之地,并数度攻伐我军,此仇不报,我岂有吐气扬眉一日。此番与窦建德约定进兵,乃是我报仇雪耻之时。”
宋金刚言道:“可汗,李重九精锐人马,虽都布置在太原,涿郡,都雁门都尉高楚,亦是擅守之将,我军数度攻打都不能得手。这一次我们需改变方略。”
刘武周哈哈一笑言道:“我还信不过你吗?只管说吧。”
宋金刚言道:“我军分兵两路,可汗率主力攻打崞县,而我率一军袭击灵丘,飞狐二县,绝飞狐陉要道,如此可以令雁门郡,首尾不能相顾。”
刘武周仰头哈哈大笑,言道:“不错,好计策。”
宋金刚言道:“不过可汗,听闻突厥汗庭对我们这次出兵攻打李重九十分不赞同。”
刘武周闻言言道:“我亦有所闻,眼下处罗可汗,已决定放弃东征的打算,而是准备西进,攻伐李唐。”
宋金刚言道:“突厥若是东进,自要倚重可汗,但若是西进与李唐决战,最有好处的却是梁师都,郭子和。这两人这一番招兵买马,竟也有入主关中的打算。”
刘武周双目一眯,冷哼言道:“这两人不过鼠狗之辈,若非突厥撑腰,也敢与李唐为敌。特别是五原郡郡守张长逊自攀上义成公主,突利可汗后,居然也狗仗人势,眼下不将我们放在眼底了,否则这一次若是突厥肯支持我们,李重九哪有命在。”
宋金刚亦是长叹一声,确实自处罗可汗,放弃东征的计划后,刘武周在突厥的地位是一落千丈,今年战马,皮毛的支持,比之也是少了很多。
若非如此,他这一次攻打雁门郡,也不至于只派出一万人马。(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忍了你很久了
雁门郡。繁时县。
繁时县城下,穿着羊皮袄子的刘武周军,正团团包围了城池。
雁门郡都尉高楚,看着那定扬可汗的狼头大纛,心知是来到城下是刘武周本人。
昨日刘武周激战一日拔下了崞县,兵锋十分锐利,才休息了一日就转攻繁时县,随即兵临城下。现在对于高楚而言,繁时县乃是雁门重镇,自己经营已久,并数度在此城下击退刘武周,若此城一旦失守,那么整个雁门即可不保。
现在刘武周大军齐集,志在必得。
而雁门副都尉王智辨率领三百乡兵驻守在五台县,自保都不暇,根本无力支援繁时县,至于灵丘县自听说附近出现马邑骑兵后,则已是断绝了消息。灵丘县乃是飞狐道所在,乃是上谷郡援兵进入雁门郡的唯一通道。
刘武周此举显然是要断绝飞狐道,之后瓮中捉鳖,将整个雁门郡拿下。
呜呜!
牛角号的声音,将高楚的思绪扯回,突厥可汗亲赐的狼头大纛,在大风之中抖动。
城外黄土山坡之上,刘武周的骑兵一队排列至山上,显得兵强马壮。随着几十人吹响牛角号,山坡下大军密集向前前进。
城下刘武周的大军,一片展开,准备攻城。刀枪如林,剑戟如山,大军缓缓移动。
高楚看去,他现在所在城池的东面,这里城墙略微低矮,刘武周在此布置了六千多人马。显然是强攻这里,而城西。城北也有数百骑兵游弋,唯有城南没有布置人马。此乃是正常围三阙一的攻城法,让守军不生死守之志。
而城中高楚只有一千五百名乡兵驻守,双方兵力相差悬殊。高楚虽有擅守之名,但刘武周这么多人马来攻,心底也不由忐忑。
刘武周的前方骑兵尽数下马,士卒们扛着皮盾,背着土袋,开始填平城下的壕沟。士卒一队一队的抵达城下,开始列队。等待壕沟填平之后,就准备翻越羊马墙登城。
高楚当下亲临城池的东面,对于刘武周攻打城墙低矮一些城东,他有预料。
繁时县两年来经营,早就给高楚修筑得如铁桶一般,他曾与部下言道,守城五失一是壮大寡小弱众;二是城大而人少;三是粮寡而人众;四是蓄货积于外;五是豪强不用命。
攘外必先安内,高楚先下令,城内各坊早就关闭了坊门。坊内从外紧锁,不需任何人出入。而县内文官吏员,以及党长,邻长维持城内秩序。擅闯走动者一律格杀勿论。
至于衙役捕快,皆是征发,他们负责将城中拣出一千民壮。为城墙之上,搬运土木箭矢。还有两百妇女烧饭做菜。医治伤员。高楚布置之下,城内一切井井有条。
高楚亲率三百乡兵驻扎城东。将三百人埋伏于藏兵洞之内,还有三百人则于城门后。城中设有旗楼,一旦战局不利,可以挥动旗帜,从城内各处调兵增援城门。
见对方大军集结,高楚指挥民夫,连夜在城东临时搭盖起三个敌棚。敌棚五丈见宽,用坚木搭盖,外面涂上火漆,内开口五个窗子,可以容纳十二名射手在内。
三个敌棚,加上两层高,每层可容纳二十人的箭楼,加上两个马面墙,城东防御立即上了一个层次。
刘武周军迅速填平了第一道壕沟,骑兵用马弓朝城头射箭,马弓虽是射程近,但刘武周军中雇佣了不少突厥骑兵。突厥人擅射,故而一轮箭矢下来,射得是又密又狠。敌棚与箭楼上,不需多时就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镞。
身在城墙上的守军士卒不多,待刘武周军开始攀城时,方才露出头。
在城北一队要攀城的刘军士卒们,皆是脱光衣袍,之后灌下一碗烈酒,将碗一甩,提着刀子上前。刘军士卒从填平的壕沟上经过,刚翻过羊马墙,脚下落到实地上,不少人就吃痛纷纷跳起。
原来高楚在羊马墙后,还埋下了地涩、诌蹄、鹿角木,刘军士卒措不及防,当下中招。
付出了十几人脚下被扎创的代价后,刘军士卒翻过羊马墙,黄土夯筑的城墙就在头顶,城东的城墙不过两丈,刘军的士卒,借助扶梯勾索,就可以攀爬之上。
马邑乃是边郡,长期与塞外番人交战,士卒格外悍勇。喝下烈酒之后,那些性子急的战士,甚至不等扶梯勾索,咬着刀子,攀着城池的缝隙处,就直接上墙。
刘军士卒攀上城池后,立即就有五六名巡城的乡兵从四面赶到,与之激战,不断有刘军以及乡兵士卒的尸体杀的抛落城下。
守军使用拐突枪,抓枪,拐刃枪等守城兵器,抵御着刘军,有人守军锉子斧专用于砍攀城人的手。
不过随着刘军攀城士卒越来越多,三百步见北城墙,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数名刘军士卒在城墙占据了一处支撑点。而这时高楚就指挥部下,从藏兵洞里杀出,几十人将几名刘军士卒堵住在城墙之上。
但城下刘军不畏箭矢的阻扰,攀爬上城墙之人,越来越多。高楚早有防备,城墙上民夫立即以沙包堆成土垒,将几处危险的城墙给两面隔住,让攀登上城的刘军士卒左转右转不能绕过。
除非再从城墙上跳回去,或者是直接跳到城内,跌个半死后,被城下虎视眈眈的乡兵后备乱刀砍死。
不过对于刘武周而言,城墙争夺只是次要。刘武周派了两百士卒举起破城锤,开始向城门处靠近。
尽管城楼之上,箭似飞蝗,都对准了这破城槌附近,让其前进每一步都万分艰难。
但刘军士卒费了伤亡十多人的代价后,终于将破城槌抵近。
几十名刘军士卒冒着城头上的箭雨,甩动双臂拉着牵绳,用破城槌一下一下就轰击着城门。
一阵一阵的尘土碎沙沙沙直下,城门上的铜钉被震得掉下。
刘武周看此一幕,不由一摸下颚的铁须,笑道:“城要破了!”
砰!
刘武周话音才落下没多久,城门传来轰然一声巨响。
城门崩裂,攻城锤一旁的刘军士卒爆发一声怒吼。
城门士卒犹如洪水决堤一般涌入城门,而此刻城楼之上,高楚却发出一声冷笑。
只见没过多久,城门内传来一连串凄厉的叫喊,杀进城门的刘军士卒仓惶地逃出城门。
城门洞之内,鲜血淋漓,三部塞门刀车同时推出,刀车的刀刃枪尖之上,血肉模糊,尸体堆叠其上。
看之一幕,刘武周脸上笑容瞬时僵掉,手举在了半空。
而此刻高楚大喝言道:“放钉排,夜叉擂。”
话音落下,城头之上,八具上挂着利刃的钉排,三口夜叉擂从城头之上呼啸的落下。扎满逆须钉的擂木从城上甩落,狠狠地砸入城门前聚集要冲城刘武周军中。
城门前,本以为城破,刘武周的两百攻城士卒,正一并往前冲去,结果被钉排,夜叉擂侯得正着。城下一片哀嚎,前仆后继的刘军士卒被砸得正着。两百多人的冲锋阵势,仿佛被数道铁犁狠狠的碾过一半,留下了一片血泥。
高楚又喝道:“倒热油,滚木擂石,都给我砸到城下。”
城上滚木擂石,热油一直都未动用过,而这一次一盖倾斜而下,夹在城墙与羊马墙之间,准备攀城的刘军士卒纷纷抱头鼠窜。高楚动用了所有的后手,就是要将攻城刘军士气挫败。
刘军的士卒们当下不顾军官的阻拦,从羊马墙翻滚而出,全线崩溃。
而尚留在城头的上百名刘军士卒,除了少数悍勇之辈负隅顽抗外,其余亦是纷纷从城楼上,远处跳下。这又反踩中了城脚下布的地涩、诌蹄、鹿角木。
士卒们纷纷抱起脚,哀嚎悲叫,刘武周军士用强弓压制了城头一阵后,这才接应五六十名归营,其余尽数被歼灭。
刘武周这一度攻城之战,惨败告终,士卒仅阵亡就达两百多人,负伤更达三百多人,攻城的锐气丧尽。而高楚守城的乡兵伤亡却不足百人。
守住刘武周这一轮攻势后,高楚立即重新封堵城门,又修补城墙破损之处,安置伤兵,这一日攻城虽挫败了刘军,但守城的物资已使用了七七八八。
之后三日,刘武周再度率军攻城,这一次刘武周军调整战法,变得更加谨慎小心,两军互有胜负。
到了第五日黄昏,又是一天戮战,当刘武周又是一日徒劳无功之时,正要下令收兵回营时,听到属下禀报,却陡然大惊失色。
夕阳下,无数骑兵从四面而来,将刘武周的军营重重包围。
这骑兵正是幽州军中消失已久的草原番骑。
英贺弗骑着一匹西域进贡的良马,行进于大军之中,他远远望向被包围在乱军之中的刘武周,微微冷笑。
但凡每次幽州出战,刘武周必来搀和一脚,已是几乎成了惯例,数度袭扰后方,但刘武周一贯有突厥照拂着,幽州故而尽管数度可以灭了对方,却没有机会出兵。
但这一次窦建德攻打幽州,刘武周再度丝豪也不意外的,再度出兵攻打雁门,殊不知李重九早就安排好了天罗地网等他来钻。
“刘武周你不知我忍你很久了吗?”英贺弗一挥马鞭,冷声言道,“大军立即攻进,全歼刘武周。”(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番骑威力
马蹄声滚滚,黄尘扬得漫天飞起。
披着头发,穿着皮袄,手持着马弓的室得奚部骑兵,骑着战马,缓缓逼近。
英贺弗率领的草原番骑,埋伏在雁门郡已有十几rì,就是为了等刘武周钻进圈套。这一回英贺弗将族内jīng锐尽数调了,除了一万番军骑兵之外,还有三千五百名万胜军士卒,此乃是李重九的决定,务必要将刘武周全军歼灭在此。
包围网,呈现出一个口袋状,南面是繁时县县城,而英贺弗从北东西三面,向刘武周军包围而去。
英贺弗亲率七千室得奚部骑兵截断了刘武周的北归的退路,孙二娘率万胜军在左,颜也列率三千霫部,室韦部骑兵在右,而高楚亦令城内一千乡兵士卒尽数在城门后列队,准备出城。
一万五千大军,而刘武周只有不足六千人马,当然在城东和城西还有数百骑兵的接应……
激战了五rì,刘武周军士卒受挫于高楚的坚城之下,士气受挫,而这时遭到李重九大军包围。刘军上下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繁时城下乃是幽州军早就设好的圈套。
换了一般的军队,早就炸营或者投降,但刘武周军皆是北地悍勇之士,其中更招募了不少草原上的突厥,契丹,多是亡命之徒,故而军势凝而不散。
刘武周身为大将,坐在军中,冷笑言道:“要我刘武周的命,还差得远呢。”
说罢,刘武周将皮帽一摘。皮衣一甩,露出jīng壮有力的身躯来。他的双臂带着一对铜铸的铁臂。摸了一把额下的虬须,喝道:“拿我的大斧来!”亲兵奉上了刘武周的开花大斧。这斧头有八十一斤,全由镔铁打造,气力弱的人,不说的举起,更别提上阵杀敌。
接过大斧后,刘武周翻身上马,左右亲兵都是他在王仁恭麾下担任校尉时扈养的儿郎,装备jīng良,各个骁勇善战。
三百亲兵一并上马。刘武周策马从中军奔过,对四周士卒喝道:“人死鸟朝天,怕个卵子,随老子突围!”
话音一落,众军毫不犹豫,听了一并拿起兵器,有战马的骑着战马,没战马的徒步跟在后面。刘武周这回动员人马,早就存了要拼命的打算。
营内士卒从四面纷纷加入出击的人cháo。但营内三百多名走不动的伤兵,却在营帐内痛苦悲嚎,让自己的袍泽带上自己,但不是别人无情。这时候乃是突围之时,人人都自顾不暇,谁还能带上他人离开。
英贺弗见刘武周大营营门大开。对方竟然没有朝两翼而去,而是直接奔自己七千骑兵而来。不由的大出意料。
毕竟其他三路都较薄弱,而唯独英贺弗这一面兵力最强。刘武周选择这里突围,看来不是困兽犹斗,而是要利用士卒被包围这股决死之死,要一战成功,反败为胜的心思。
果然纵横一方的枭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英贺弗当即喝道:“告诉族人们,若是刘武周都给我杀过来,不要正面拼,让给道路,我们打得侧翼和尾巴就可以了。”
“统军怕他作什么,我们人多势众,就来个牛角对羊角,看看谁的头硬。”
英贺弗一个马鞭抽过去,喝道:“你懂什么,听我的。”
英贺弗用马鞭指向,不断接近刘武周狼头大纛言道:“你给我记着,其他人放走也就算了,但给我盯住刘武周,可汗说过要此人首级,否则我拿什么幽州。”
“好咧。”部下领命之后传令下去。
“儿郎们给老子杀!”
刘武周将大斧一挥,部下亦是跟着双腿一夹马腹,前方骑兵不再顾及马速,让战马放开四蹄狂奔。
轰轰,地面仿佛凹陷了一般。
冲击的牛角号不断吹响,在苍凉的平原上回荡,尘土铺面而起,顿时令后方的人视线大降。刘武周的骑兵举起长刀,平端的长枪,控着战马疾冲猛扑而来。刘武周正是摆出了一个锋矢阵的冲击阵容,要进行zhōng yāng突破,直接在英贺弗军的正面撕开一口子。
英贺弗心底有数,当下发布命令,将自己的大纛向后方退去,而本部jīng锐披甲骑兵,向阵后缓缓而退。
刘武周军似见的敌军大帅的大纛后侧,以为敌军畏惧,当下冲得更猛。
不过就在英贺弗大纛后退时,其后室得奚部的弓骑从两翼如波浪起伏,涌向了阵前,至前军站定。英贺弗摆开了正是一个雁行阵,弓骑向两翼斜斜张开。
弓骑们一并将马弓举起,控弦上矢。这些弓骑都是室得奚部中久经沙场战士,每年一度都跟随李重九入中原作战。这些普通牧民经历了无数血火之后,已是今非昔比,人人都可以在马背上开硬弓,骑术jīng湛过人。他们这一次秋季大多数跟随英贺弗至雁门的,再度上阵。
这时刘武周的骑兵,呈血勇之气,猛然突围,抵逼到近处,纷纷加速。
而番军弓骑丝毫不见慌张之sè,黄尘前后扬起,每个人目光与箭矢都对准前方刘军骑兵。
噗!
弓弦崩动,箭矢从天盖下,前排弓骑shè完之后,拨马就走,第二轮弓骑上前,又是一波箭矢,然后匆匆向后撤退。
之后第三轮第四轮,番骑的战法似乎一直在崩溃、散乱,混乱的后退,杂乱无章,且没有次序,面对刘武周骑兵锋矢阵的正面,室得奚部的弓骑如cháo水般,向两翼退去,丝毫没有硬拼的打算。
但弓骑稍退,让锋矢阵的尖锐过去后,又重新复返,用弓矢重复来回的sāo扰侧翼,若是刘武周骑兵来追,则是边退边shè。
刘武周的骑兵,冲击之中,只是觉得随时都有劈头盖脸的箭矢落下,向追上去,敌军四散而走,而向退后,敌军骑兵又如粘了上来。刘武周部的骑兵,只想从正面杀透重围,哪里有心思追击两翼的弓骑,就是一股脑地向前冲去。
双方箭矢对shè,刘武周的轻骑尚好,尚有余力用弓箭周旋,但若是披着铠甲的战骑,则是被箭矢盖住根本没有还手余力,追不上,逃不走。
刘武周此刻气愤的几yù呕血了,在马邑郡他也是百人敌,一柄大斧舞得密不透风,水都浇不进,但是到了这里,他一斧头也挥不出。
他与他的儿郎拨马前冲,但无奈李重九弓骑都是上等的乌珠穆沁马,他们怎么也追不上。从头到尾,刘武周只是见的箭矢一轮又一轮地往自己头上,劈头盖脸地打下,他身上的铁甲都已是插上了两支箭镞了。
这也算是一弊一利,弊是有重甲的披覆,普通箭矢伤不了自己,但也是因为重甲的拖累,自己的战马怎么也是追不上。
“这到底是什么战法,为何我见都没有见过。”刘武周气怒交加。
刘武周不知,三年前在易县,宋金刚已是吃到一次这曼古歹战法,只是当时此战法尚远未纯熟,但现在三年磨砺,室得奚部弓骑更是今非昔比了。
但曼古歹战法不能一直保持,刘武周的骑兵不断的突进,两军之间距离被缩进,战线已呈现犬牙交错的之状。
彼此的骑兵亦是换上了弯刀,长矛等近身兵器,在马背上彼此厮杀。
战事进入焦着,两军士卒都不断被人从马上劈砍下来。刘军士卒拼命之下,当下两百多骑兵从英贺弗军中杀透,冲出了重围。
这时候孙二娘的万胜军击退刘武周的数百骑兵的增援后,从后包抄而上。万胜军乃是常备军,乃是李重九麾下的王牌。
刘武周的骑兵只是顾着自己冲突,而步卒却是遗落在后,万胜军的骑兵,当下与高楚出城的一千乡兵会合在一处,对着刘军步卒没有理会,而是直追刘军骑兵的尾部。
而这时英贺弗亦是率着本部骑兵,朝刘武周的所在大纛杀来,众人对着其他人不理会,所有骑兵就是朝刘武周的狼头大纛所在,狠狠杀来,绝不能将他放之逃走。
众军围困之中,刘武周挥动自己的大斧,率着儿郎左冲右突,杀得是从人到马都是血染,但杀退了一波又是一波,战到最后连自己大斧上都崩了一个口子,都是就是杀不出,前后都敌军骑兵的面孔。
草原番骑就是冲着他中军大纛而来,刘武周突不出去,终于气力不支,率残军暂退一处小山之上。
刘武周从小山上看去,只见自己的人马一路路在战场上厮杀,有的突出重围,有的被歼灭,而所在他的大纛所在之处,就如同台风眼一般,被敌军骑兵一重又一重包围在核心。
小山下布着一层又一层的人和战马尸体,可见战况之激烈。
“李重九是要我的命,真狠!”刘武周喘了口气,心知大势已去,从自己起兵造反时,一幕一幕在眼前掠过,到了最后不由心道老子这辈子值了。
想到这里,刘武周面露狠sè,言道,“儿郎们再随我杀一阵!”
说罢刘武周率军再度杀下山去,号角此起彼伏的响起,又是无数人马从四面涌上。
刘武周那突厥可汗钦赐的狼头大纛,终于在片刻之后倒下。(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 双雄对决
幽州刺史府。
李重九忙里偷闲,与杨娥皇,室得芸一起品茗。
室得芸自小是在草原上喝马奶炮制的奶茶长大,而杨娥皇却是生于中原,对于茶末泡水煮茶品茗早是习以为常,故而在他们眼底,李重九这等喝茶的方式就十分怪异了。
“夫君,你这样以茶叶直接冲泡沸水,是哪里品茗之法?”杨娥皇不由问道。
李重九将茶杯放下,摸了摸下颚的短须言道:“嗯,这是,川蜀那边人喝茶之法,他们不将茶叶研磨成茶末,而是直接冲泡喝其汤汁。”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杨娥皇确实没有听过,她哪知道这是一千年后的喝茶之法。
室得芸陡然吃吃笑起,杨娥皇见室得芸笑得前仆后仰的,不有笑着问道:“妹妹为何发笑?”
室得芸抿嘴言道:“我只听说过煮药熬汁,喝其汤水,这喝茶不成了喝药了吗?”
李重九闻言哈哈大笑,杨娥皇亦不由莞尔,她将李重九的茶杯取来,放在香唇边轻呡一小口言道:“此茶汤虽茶色茶香逊之,味清淡苦了些,但却取其真香,自有一股返璞归真的味道。”
李重九听杨娥皇之言,不由生出深和吾心之感,现代人喝茶方式,起源于明朝,到了现在茶商种茶多散农药,或者是工业污染。故而想喝到千年前原汁原味的茶已是不容易了。
室得芸听了杨娥皇的话,当下也将李重九的茶杯取来,轻轻喝了一口。眉头微皱,似还是不耐茶中苦味。
李重九见茶杯边沿上。两处淡淡的唇印,却不由心底一热。手伸去桌下按住了两女的大腿。杨娥皇,室得芸脸上不由都飞起了羞色。
李重九心底大乐,正要下一步动作时,门外有人禀报言道:“启禀上谷公,雁门郡大捷!”
李重九闻言点点头,言道:“知道了,我立即就来。”
见李重九要走,二女不由都生出不舍之意,大战进行十几日。李重九今日才忙里偷闲陪得二人片刻功夫,但转眼就要走,哪里舍得。
看着两人殷切目光,李重九不由想再留一会,但想到战事如火如荼,当下还是离开了房间。
李重九走到门外,只见温彦博,姬川二人皆是侯在门外,且一脸喜色。
“启禀上谷公。雁门郡外英贺弗,高楚传来大捷的消息。”温彦博言道。
“说吧。”虽在意料之中,但李重九听到大胜的消息,仍是不由十分高兴。
“雁门繁时一战。刘武周率七千余敌军攻城,都尉高楚守城五日,令刘武周军伤亡千余。之后统军英贺弗,颜也列。孙二娘,率草原番骑。万胜军一万三千余人赶到,将刘武周七千骑兵大多歼灭。”
“杀敌两千余人,俘敌三千五百多人,敌人仅有千余骑兵脱逃,刘武周与其麾下将领三十余人战死,尸体都已是收敛,刘武周的尸首,以及突厥可汗的狼头大纛也是一并送来幽州。我军骑兵伤亡也有五百人之数,而守城一千五百乡兵,亦伤亡了三分之一以上。”
听闻刘武周战死的消息,李重九不由朗声大笑,每逢幽州有大战,刘武周必来寇边,三年来年年如此。
刘武周有突厥依持,故而有恃无恐,若是自己主动攻打,必遭到突厥干预,但眼下自己借着窦建德来犯,与英贺弗定计将刘武周引诱至雁门,其大军歼灭于繁时城下。
若是刘武周不存了趁火打劫之心,来攻打幽州,如何会有今日,如今忧患尽去,如何能不畅快。
姬川言道:“启禀主公,窦建德若得知我骑兵主力,不在幽州,而在雁门,决然会全军出动,北上与我们决战,此刻必须令英贺弗,额托加速回援。”
温彦博言道:“不错,现在刘武周一死,主力大部被歼,攻打灵丘县的宋金刚,也退兵返回。现在马邑之内,主持大局的乃是刘武周妹夫,内史令苑君璋,以及大将高满政。刘武周死后,苑君璋,高满政其必与宋金刚争权,刘军自顾不暇,不会再犯我雁门边境,故而主公可将雁门,上谷防备刘武周的军力,全数调至幽州,准备与窦建德决战。”
“善。”李重九拍膝称是。
李重九当下言道:“传令下去,让英贺弗,颜也列,孙二娘与番骑万胜军,由飞狐道取道,加速赶至易县。同时令驻扎在飞狐县都尉陈克,副都尉赵全庭,率两千五百乡兵赶至易县,与王马汉一并守备易水。”
“诺。”姬川,温彦博一并称是。
高阳城。
黄昏之下,城外一处山林处,扎着数个帐篷。
夏军精锐骑兵巡弋在四周,帐篷之间篝火点燃,窦建德与刘黑闼,张玄素,宋正本等心腹重臣,正在篝火边,一旁亲兵烤着打猎来兔肉。
窦建德与部将叙旧,聊到高兴之处,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窦建德笑着看向众人,言道:“我窦建德本是布衣出身,本也是没有大志向,当初摸羊公孙大哥,乃是吾至交。当年昏君征讨辽东,选拔民壮,孙大哥正在此列,可那一年漳水泛滥,孙大哥家里过了水,故而向县令祈求免役。哪知县令不许,反而诬陷孙大哥偷了邻家的羊,不仅将孙大哥下牢,还将其妻儿一并抓拿下狱。孙大哥的妻子,与他六岁的孩儿活生生饿死。。”
窦建德说起顿了顿,念及往事顿时唏嘘不已,众人都早停止了谈笑,露出倾听的神色。
“孙大哥闻之后,一怒之下杀了那狗官。当时孙大哥杀官后,投奔了我。我与他说,天子征辽,天下大乱不远,丈夫不死,当立大功,怎么可以为逃亡之虏。可据高鸡泊聚众起事,一旦事情有变,再出山不迟。后来孙大哥就入了高鸡泊,因那狗官污蔑他偷羊,他就索性自号为摸羊公,劫掠临近四方。因为我与孙大哥有旧,故而唯独我家乡没被袭扰。哪知县令为上司所催,拿不到孙大哥,就只能找良民顶罪,就治了我个勾结匪盗之罪。当时我幸不在家中,逃过一难,但我窦氏族人两百多人尽数为那狗官所杀。”
“狗官。该死!”众人听了不由悲愤填膺。
而窦建德想起当年家乡被焚,族人死伤殆尽之事,不由虎目泛泪,言道:“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族人被屠后,我投奔高大哥,起兵作乱,在前年,我报了大仇,杀了那狗官一家。可笑,别人笑我窦建德一介田舍汉,也想夺取天下,没错。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当初举事不过走投无路。若非孙大哥,高大哥器重,弟兄们敬重我窦某为人,我何有今日。”
说到这里,众人不有默然。
窦建德沉声言道:“隋杨之败,败于扰民废业之政,多营池观,劳师远征,使民不得耕耘,女不得蚕织。我窦建德不才,今日要横扫四方,荡平天下,大乱后易治,我当休养生息,不令百姓千里征战沙场,而在民间耕耘,妻女不为夫担忧,能在家重桑养蚕,让千里良田得之耕耘,百姓不再受颠簸流离之苦,诸位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愿意为陛下分忧。”众将群情激昂一并答道。
张玄素言道:“陛下要扫荡天下,当先一统河北,一统河北,必取幽州,全燕云之险,作将来进退之守。”
窦建德点点头言道:“不错,昨日得到消息,刘武周在雁门中了,李重九主力骑兵的埋伏,几乎全军覆灭,其人没在了阵中。刘武周投靠突厥,甘为番人驱策,死不足惜,但李重九为我大军侵攻,却隐忍不发,将主力骑兵埋伏至雁门,以至刘武周被灭,此人心计智谋,皆远在刘武周之上,实在是劲敌。”
“陛下,李重九再能战,比之薛世雄如何?当初我们一战灭了薛世雄三万大军,难道今日李重九的兵马比薛世雄的府兵,还精锐吗?”说话乃是窦建德妻弟曹旦。
张玄素言道:“曹将军所言极是,现在我军势力远在当初之上,而李重九主力骑兵已现在雁门,若仓促赶至幽州,则为疲兵,我军可乘此之机,猛攻幽州要害,破其主力,一战而定河北。”
众将纷纷请战,李重九击败刘武周虽免去了后顾之忧,但主力骑兵动向已为知晓。这时窦建德暂不用担忧,其轻骑骚扰后方粮道,可率大军北上与李重九决战,以定胜负。
窦建德目光扫过众人,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锐色,大声言道:“众位说的是,我意已决,大军明日开拔,与幽州决战!”
五凤元年,十月。
窦建德主力按于高阳近一个月后,终于出动,十万大军,从高阳县出发,经清苑,过遂城,直逼易水河畔。
而同时李重九得知窦建德主力出动的消息后,也从蓟县出兵,率八千府军从蓟县出发,经涿郡,抵达易县,与王马汉,陈克,赵全庭会师,而英贺弗率领的草原番骑正在赶此途中。
于是两军主力于易水河畔对峙,大战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 劲敌(大家新年快乐)
易水发端于太行山,东向流经易县,分北易水,中易水,南易水三流。三流中以南易水,最为有名,当年燕太子丹正是在此在送别荆轲。
太子丹为何于南易水送别荆轲,因为此地乃是燕国边境,一直乃燕赵之分野。
燕赵以南易水为界,燕为了防备南面强大赵,齐两国,沿着南易水修筑了长城,名为易水长城,以保卫位于易县的燕下都。当年张仪说燕王时,曾有言,秦下甲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
当年荆轲刺秦,到此别了燕地而入赵,留下千古绝唱易水歌,而千年之后南易水两岸,却大军云集,大战一触即发。
易水河畔,人声鼎沸。
易水南岸,旌旗遍布,夏军的军团一路一路的开至河畔。
窦建德驻马河畔,看着河对岸正在列阵的幽州军,突然将手一挥喝道:“哪位将军愿意为我搭桥铺路?”
“某愿往!”答话的乃是夏军头号大将王伏宝。
窦建德允命。
王伏宝当即率一万前军将士上前,五千人布阵于南岸,备起弓弩,准备渡河,另五千士卒腰间绑着鼓满气的牛羊尿泡,扛着木桩,长板等物下水铺设浮桥。
士卒们在没过半个腰身的河水,打着木桩,搭设浮桥。
此时十月深秋,北风萧萧,易水寒彻。士卒尽管下水前,尽数喝了一大碗粗劣的烈酒,但仍是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尽管士卒辛苦,但以易水河宽七八十步的河宽。五千铺桥大军一并动手,瞬间六道浮桥。沿着河面,直铺到了河心。
急如骤雨的战鼓声响过,夏军士卒都是抬起了头,只见河岸边,幽州军阵势,开始有了变化。
王伏宝见之一幕,当下对南岸的五千士卒喝令:“弓弩手准备,掩护渡河的弟兄们。”
夏军弓弩手纷纷上矢,五千铺桥士卒毫无遮蔽。处于河心,最容易遭到敌军箭矢袭击。
哪知事实却出乎王伏宝的意料,幽州军,将大盾竖起,全军不进反退,向后退后了三十步,给河滩畔空出了一处六十多步长的滩涂,留之夏军。
就算最远的臂张弩的有效射程不过百步,而普通的弓箭。也不过六七十步,李重九绝非宋襄公,幽州军将滩涂空出的用意,王伏宝一目了然。
“是故意引诱我军深入。半渡而击,歼灭于河滩之上。”王伏宝冷笑一声,“殊不知背水一战。越战越勇的道理。”
王伏宝生性悍勇,克难而上。打无数硬战,否则如何力压刘黑闼。高雅贤等人,为窦建德麾下的第一大将。
当下王伏宝大喝言道:“弟兄们,夏王被身后看着你们,想封妻荫子,公侯满门的就给我加速铺桥。”
在王伏宝的鼓舞之下,夏军五千铺桥士卒加快了动作。
窦建德一旁张玄素,向窦建德言道:“夏王,幽州军让出滩涂,必是有诈,恳请夏王令张将军退兵。”
窦建德言道:“张将军乃是朕亲手选拔的大将,朕相信他。”
张玄素听窦建德这么说,当下退下不言。
下水夏军的士卒顿时加快了,修筑的速度,转眼之间,浮桥就修过了河心,跨越了三分之二河面的长度。
易水北岸,王马汉见到敌军六座浮桥进度迅速,最快的一浮桥,几乎已快将木板达到了对岸。
于是王马汉大喝言道:“弩手准备!”
王马汉话音落下,前军一并放下了大橹,弩手前后三排站立,冒着寒光的箭矢对准了正在修河的夏军士卒。
噗!
弓弦崩动,无数箭矢飞去,夏军铺桥的士卒伴随着箭矢的呼啸声,栽入河面,水面气泡上翻,一缕鲜红之色迅速逸满了水面。
幽州军的箭矢并没有令夏军措手不及,持盾的步卒快速奔上浮桥上,持盾护卫。
为了抵御边塞番人入侵,自古以来燕赵之人能骑惯射,幽州军的箭阵,更是天下闻名。
契丹白狼水之败,窦建德早有耳闻,故而出兵之前,特别多打造了三千张大橹,巨盾,旁牌,以及一千具的铁甲,以加强士卒身上的防护。
幽州军的箭矢给夏军造成了一定的骚动,但是扔不妨碍,夏军将浮桥铺过河面。
终于左数第二列的浮桥搭上了的易水北部河岸。
见之一幕,河岸对面的夏军一并欢呼,助威的战鼓声,咚咚的响起。易水河面上几十具坠落河中的尸体旁,浮桥上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沉稳有力,仿佛各个力拔千钧一般,震得浮桥一起一沉,原来是夏军的重装步卒组成的铁流正逆着人潮,快速从浮桥渡河。
这支抢先渡河步卒,手持着铁矛,步槊,清一色的大橹,披着重甲,显然是为大军渡河,在滩头之上,竖一坚固的阵地,接应夏军的大军渡河。
幽州军的箭矢,射得更猛烈,弩手之后,弓手亦开始发力,幽州军府兵弓手都是当初七十步,六矢中一的选拔而出。
手持的是一石五斗步弓,现在弓皆满张,抬头仰天四十五度,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后,朝朝夏军的头顶上覆盖而去。
披着重甲渡河的夏军,却意外陷入滩涂的泥泽之中,陡然遭到弓箭弩手的双重打击,虽没有伤到人,顿时阵势混乱了一些。
王马汉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言道:“这些铁王八,到了泥地之中,岂不是成了泥王八!”
当下王马汉大喝一声,幽州军步卒毫不客气,一并持矛冲上。
两军在河滩上的激战,顺势爆发,两边士卒的大盾陡然顶在一起,发出铛地一声巨响。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回荡在易水河畔,两军的步槊砰砰地在空中乱打作一团。
夏军的重装步卒要为袍泽在河岸边开出一登陆地,而幽州军则是要将他们赶入水中。
正如王伏宝所言,夏军背水一战打得是极其的悍勇,特别是冲过河岸的重装步卒,都是夏军中身经百战的老兵,出手狠辣,一手步槊铁枪舞得是虎虎有声,而其身上的铁甲,乃是铁叶连缀而成的,除非是遭到枪捅,否则一般箭矢与刀砍决计伤不到对方。
当然幽州军也是百战精锐,若平地作战,两军谁胜谁负实在难说。
但是王伏宝没有料到的是,这易水河滩十分泥泞,夏军重装步卒仅是身上的铁甲就有二三十斤,加上十几斤的大盾和步槊,脚上又穿着是密不透底的皮靴,令他们几乎是身陷泥中,成了困地之龙。
噗通噗通,夏军的步卒惨痛的在泥水之中摔倒,给身着草鞋的幽州军步卒上前,数枪就是一个。
眼见夏军过河的上百重装步卒要被赶到河里,这时河边南岸夏军士卒传来一阵惊呼。
众人纷纷言道,王将军过去了。
只见窦建德大将王伏宝手持铁枪,噔噔的过河,浮桥上的左右士卒,不由纷纷给之让路。
“谁能挡我!”
只听王伏宝一声大喝,犹如天神下凡,杀入了幽州军阵势之中。
两岸的士卒,仿佛看得常山赵子龙复生一般,王伏宝手中一杠铁枪,犹如蛟龙一般在河岸边穿梭。
王伏宝的铁枪到了哪里,哪里的幽州军急急后退,哪里夏军的危急之势立减,随即转危为安。其一人一枪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幽州军,这边王马汉见敌将威猛,不由大怒言道:“那个王八羔子,破坏老子的大计,取我的大斧来。”
王马汉话刚说完,一旁陈克,赵全庭等十几名大将连忙上拦起,言道:“大战之前,上谷公千万交代,将军乃是一军之主,不可上阵杀敌,否则拿我们问罪。”
王马汉见了不由大怒,言道:“你们都俺闪开,否则我劈了你们。”
众将上前死命抱住王马汉,王马汉这才罢手。
见王伏宝如此悍勇,幽州军前方指挥的校尉,亦是对其重点照顾,后排的箭手弩手,专找王伏宝射去。
王伏宝仍在血战,其身上早是血透重甲,铠甲上亦是插了十几支箭镞,众夏军士卒也是不要命了一般,纷纷舍身上前为他挡箭。
易水滔滔,冲刷着河岸,河滩之上,血肉涂地,浮桥上夏军的士卒陆续涌入了北岸,悍然接过战死袍泽的长枪,跟在王伏宝身上,向幽州军发动一轮又一轮的突击。
在王伏宝的奋战之下,又是三道浮桥一并修好,上千名夏军士卒在河对岸取得了立足之地。
易水河畔,窦建德观战已久,陡然将腰间长刀一拔,向天空一刺大声呼喝道:“夏军,威武!”
易水南岸近十万夏军,一并拔刀向天,齐声大喝言道:“威武!”
随即众士卒们一并刀剑拍击着盾牌,齐声呐喊,顿时声作惊雷,伴随着战鼓,为北岸的袍泽助威。
在河北岸高地之上,李重九见到夏军这群体欢呼的一幕,不由脸色一变,自顾言道:“窦建德的夏军,果真不比一般的义军,虽不见得有多么勇猛善战,但全军上下战意如此高昂,真乃是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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