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暂避
裹着皮袄,束发扎起的室韦部骑兵狼突而前。
室韦部骑兵,具生长在俱伦泊四面,一年四季追逐水草而居,忍耐苦寒,其族中勇士十分彪悍。
他们的大纛上绘着白天鹅,故而他们自称而乃是白天鹅的子孙。眼下他们见正面的契丹军,被万胜军击溃,为了保护契丹可汗大纛,其部头人,带下带着五个部的室韦骑兵杀来。
在万胜军骑兵的右侧,乃是一片水洼地,这乃是草原常见的景色。
春季时冰雪融化,常常会形成无数小河,这样的小河越流越宽阔,河水越浅,最后湮没于草原之上,消失的无隐无踪。
这片水洼地,就是由冰雪融化而成的。
室韦部骑兵从水洼地之上,快马飞踏而过,泥水溅起。
大股大股室韦部骑兵涉水而过,气势极为逼人。
另一旁孛儿罕见对方要冲击万胜军的侧翼,当下亦率部族内的士卒为掩护万胜军侧翼杀出。
面对大股室韦部骑兵,孛儿罕率领其部两千士卒,对其中央进行了反冲锋。
室韦部骑兵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骨朵,而颜也列部两千士卒则是挥起了弯刀。
两军士卒都排列成密集的阵势,各自嘶吼,犹如两道铁铸之墙,迎面相撞,无可避让。
两军勇士都看着敌人狰狞的面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这一刻他们不能逃,不能怕。反而盯着彼此眼睛,力图在对方眼中找到一丝恐惧的痕迹。
双方人马在水洼地之处。迎头碰撞。
鲜血陡然绽放,室韦骑兵身上的羊皮袄子。被弯刀割裂一刻,白色碎羊毛与鲜血一并飘洒,肢体切飞。
室韦部骑兵的狼牙棒,亦是格外有力,如此依杖蛮力的武器,也是马上冲锋厮杀最好兵器。如此大棒之下,当者立毙。
这一轮接触两军既是死伤狼藉,战马与骑兵的尸首,堆满了水洼地。
颜也列部骑兵上下纵有皮甲铁甲保护。伤亡稍好一些,但是室韦部骑兵,却是浑然不畏惧死亡,前仆后继。
两军厮杀之状极为惨烈。
在大军两翼,英贺弗和额托部也是各自与当前敌军厮杀而起,近万霫族骑兵,亦是投入战斗。
号角一波又一波的长鸣。
英贺弗部的八千骑兵,见敌军杀来,皆是扎下阵脚。士卒们藏身在战马之后,直接用马背之上的步弓,下马控弓,弓弩击发。箭矢齐射。
霫族骑兵初次见识到如此威力的弓弩,当下被射得是人仰马翻。
英贺弗乘机率领五百名披着铁甲的战骑,反冲一波。直接将霫族数名大将斩落马下。霫族作战不利,一部契丹骑兵。只能赶赴支援。
而额托的八千骑兵,亦与当前两万多霫族。室韦联合骑兵,打得旗鼓相当。
大贺咄罗遍观诸路战事,己方左翼右翼都无法取得进展。
而当前王君廓的万胜军却是十分迅猛,已经是连破两阵,上万契丹骑兵被击溃。
就连方才其子大贺摩会,亲率着契丹最精锐三千,由八部勇者精选而出契丹白骑。
上前阻击不过片刻,就被万胜军娴熟的战法,打得伤亡惨重,伤亡了两百多人。大贺摩会只能将契丹白骑撤出战场,在一山坡下重新修整,这才恢复战力。
时值此刻,就连大贺咄罗,大贺摩会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连契丹最擅长的平原决战,骑兵对决之中,也是处于隋人的下风。
这支由汉人隋人混编而成的骑兵队,不仅吸纳了草原番军骁勇善战之处,也结合了汉人严谨的组织,以及精良的装备。
不肯轻易服输的契丹人,纵是不甘心,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骑兵已是远远落在身后,草原上唯有狼的子孙,突厥骑兵恐怕才是这支骑兵的对手。
大贺咄罗不甘心的承认这一点,但是王君廓的万胜军却又更逼近了契丹可汗的大纛一步。
契丹骑兵们仍是在死命的抵抗,对着万胜军的阵势,发动一波又一波徒劳的攻势。
看着族人不断战死,此刻大贺咄罗只能咬牙切齿的,下令让大纛后撤,以暂避万胜军的锋芒。
幽京,临朔宫。
大雨倾盆,宫殿内排涝正是不畅,以至于水淹数尺。宫女们只能拿铜盆,瓦罐来舀水排涝。
负责督建临朔宫的工部尚书赵何然,见此一幕,却是冷汗渗起,督造临朔宫之事,竟然百密一疏,实在令他难堪。
不过赵何然暗暗庆幸是赵王现在无暇关乎此事。
听临朔宫内传出的消息,赵王与温彦博中书省数名官吏,以及尚书左右仆射,户部尚书已是连商了数日,此战出征塞北,钱粮调度之事。
正如史官大笔一挥说要出动出动大军数万,破敌多少如何英武,但却没有看见数万大军背后补给后勤之事。
汉武帝当年为了完成远征漠北十万骠骑的补给,仅仅是步兵转者踵军数十万,还有十四万马匹千里转运粮草,这才打赢了这决定性战役。
王君廓,额托,英贺弗四万大军都是骑兵,而且每骑都是辅马,粮草充足。
但后续的薛万彻,郭孝恪两路北进人马,多是步军,钱粮自要用粮车运输。虽不如当年汉武帝当年远征漠北,只是眼前的乌侯秦水一带,但这补给线已近乎临界,赵国现在国力可以承受范围。
眼下殿内三人穿着平民衣裳的男子,走上了大殿。
一旁内廷官言道:“启禀王上,这三位就是永亨粮铺薛掌柜,庆丰商会徐管事,张家米店的张掌柜。”
三人一并跪伏下言道:“拜见赵王。”
坐在上首李重九言道:“免礼。”
三人一并道谢后起身,李重九言道:“孤用兵于漠北,大军出征在外,苦于粮草不济。据孤所知,涿郡一府三郡粮米,你们三家三分而居其一。故而孤向你们讨要些粮米,以解燃眉之急。”
三人对望一眼,永亨粮铺薛掌柜上前一步言道:“回禀赵王,我们三家可有漏交市税?”
李重九微微皱眉,言道:“三家都是清白商人,没有漏交市税。”
薛掌柜拱手言道:“既没有漏交市税,那么敢问赵王这大军供给粮草,是否并非我等米商应出的本分?”
话音一落在场之人,皆是侧目。(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 惩治奸商
户部尚书林当锋上前一步,言道:“薛掌柜,王上让你们来是商议一个助粮之策,永亨粮铺今年收入颇丰,思及念及,多亏幽州上下安泰,你们为此多出一份力,也并非是强人所难之举吧。”
薛掌柜冷笑了一声,言道:“报答王上,我等商人奉公纳税,已经是报答过了,不说别的,今年民债,我就买了两千贯。”
“换句话说,眼下若非我等出力,赵国哪里能养王师数万,王上东征西讨,哪里来得百战百胜。”
数名朝臣怒目而视,薛掌柜当下上前一步,言道:“并非我等不肯助粮,但万事都离不开一个理字。赵国有今日,所赖怀荒,御夷二镇,而怀荒,御夷二镇有今日,所赖者还不是南来北往的商人。”
“若是王上要交纳税赋,按理应交纳多少,我等亦从不少交纳,但突然要我等筹粮,若没有心服口服的理由,我们断然不会交纳。”
林当锋怒道:“薛掌柜,眼下国家有难,难道你们真的不缴纳吗?我知道你要等到青黄不接时,等粮价上浮时,再卖粮筹钱,但尔等家业百万,何必吝啬这些蝇头小利呢?”
薛掌柜言道:“不要胡说,我哪里有此打算,余粮是有,但都是幽州百姓所食,一旦供给大军所用,消息一出,幽州粮价必然上浮三四倍,到时粮店遭到哄抢,饿殍遍野再现,你当得起这责任吗?”
砰!
众人一震,但御椅上一阵砰响。茶杯被扫落在地。
当前李重九缓缓立身而起,众官一并躬身称罪。薛掌柜脸色一变,却强自支撑在那。
李重九言道:“自我入主幽州。有意扶商,本想让士农工商四民和睦处之,未料到尔却毫不惜恩,如此放肆,谁借给你的胆子?”
薛掌柜硬着头皮,言道:“世事自有公论,吾自问问心无愧,我这么做乃是黎民,孟子有云。民为贵,君为轻,王上为了一己私欲,兴兵北伐,而让黎民受苦,岂是仁君所为。今日大不了杀了薛某人,但杀我一人,堵不住天下幽幽众口。”
李重九言道:“一派胡言,去年幽州夏粮歉收。尔联合其他两家粮商,故意将粮价哄抬至一百文一斗,如此还不算,你打发所有庄丁佃户。良户身份去义仓,与百姓哄抢五十钱一斗的平价粮,以至于不少百姓无粮可买。这就是为了黎民苍生吗?你以为幽州百姓都不知吗?百姓等都喊尔薛家。扒地三尺。”
薛掌柜脸色一变,强自大声言道:“确实如此。又如何,朝廷可有哪一条法令规定。如此犯法吗?若是有,我甘愿将头砍下治罪,无话可说。若是没有,王上杀我,就是理屈。”
这时魏征上前一步,言道:“臣有本奏!”
“念!”
魏征言道:“上个月,薛家三子于幽京南市,闹事纵马,撞死一名孕妇,一尸两命,县衙派人拿人,薛家却言乃是马仆喂错饲料以至,只将马仆交出,包庇其子。县衙不知何故,草草结案。”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三日前,孕妇婆婆丈夫拦住我的官轿上状纸,令我闻之此事。臣不能熟视无睹,将此事禀之王上,恳请治薛家之罪。”
李重九点点头,看向薛掌柜言道:“到了此刻,你还有何话可说。”
薛掌柜额上冷汗滴落,他一贯自持谨慎小心,没想到最后却栽在此事之上。
李重九于御座前踱步,缓缓言道:“县衙不了了之,必乃是官商相护,施以压力,此事我必深究到底,绝不纵容。”
大殿之上,李重九话音落下,掷地有声,堂下工部尚书赵何然,以及几名官员听此,不由身子一抖。
李重九看向薛掌柜,言道:“但汝纵子行凶,比包庇其罪,论罪次之。”
说到这里,李重九话音一顿,道:“还有这里乃是朝堂之上,你出言不驯,可治你个不敬之罪。”
当下李重九言道:“内廷官何在?”
内廷官上前言道:“在。”
李重九问道:“殿前对王上不敬,当治何罪?”
“杖责三十,打出大殿。”
薛掌柜闻言脸色发白,身子一软。
李重九点点头,看向卢承庆言道:“纵子行凶,管教不严,包庇隐匿,再加藐视朝堂,三罪并罚,该当何罪?”
卢承庆上前,言道:“可徒三千里!”
李重九闻言点点头,言道:“很好,薛掌柜辽东苦寒,就委屈你走一趟了。金殿武士,给孤将此刁民打出去,直接关入囚车送去辽东。”
眼见薛掌柜直接在朝廷昏死过去,之后被大殿武士左右搀扶,直接从殿上拖拽而去。
李重九转而看向徐管事,张掌柜二人,只见剩下二人皆是惊若寒蝉。
李重九从御座上的台阶走下,走到二人面前,温和言道:“二位皆是奉公守法,必不如薛掌柜那般是吗?”
“是,是。”二人一并点头。
李重九言道:“军粮之事,确不在二位身上,但兵者乃国之大事,三军未动,而粮草先行,此事算我欠二位一个人情,但今日我欠二位人情,总比到了他日,二位欠我人情来得好吧。”
徐管事,张掌柜二人听李重九如此说,都是脸色一变,连忙一并言道:“此事我等责无旁贷,必然全力支持,军粮之事,还请王上放心。”
李重九闻言,哈哈一笑言道:“如此就好。”
大军筹粮之事,刚刚议定,李重九微微松了口气。
当下回到后宫中,与杨娥皇,室得芸一并吃饭。
李重九两日食不香,睡不安枕,早令二人担心不已。而今她们眼见,李重九今晚连添了三碗饭食,当下十分开心,不住给李重九添菜加饭。
李重九也乐得与娇妻一并其乐融融。
方温存了一会,就见温彦博,魏征火急火燎地入殿求见。
李重九放下碗筷问道:“何事?”
温彦博满额大汗,言道:“前方急报,大都护渡过乌侯秦水后,遭遇契丹,室韦八万大军主力,双方苦战三日,大都护大败契丹联军!”
李重九言道:“此是好事,为何二位如此焦急。”
温彦博摇了摇头,言道:“可是突利可汗出兵了!是突厥狼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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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以战迫和
乌侯秦水南岸。
草原为无数旌旗遮断,千军万马阻于乌侯秦水河畔,看着脚下滚滚洪流。
塞北行军总管的薛万彻,按马于河畔,对一旁张玄素言道:“我军行军还是不够快,拖了这些时日才到了乌侯秦水,也不知大都护在前方战况如何了?”
张玄素亦坐在马上,捏须言道:“我军乃是步卒,比不得大都护的骑兵,是将军心切了。”
薛万彻摇了摇头,言道:“张舍人有所不知,我倒是担心,大都护打得太快,将契丹人都歼灭了,让我大军千里前来,却无用武之地啊。”
张玄素言道:“将军,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将军无论是否赶到战场,但我部从幽京赶到此处,凭将军威名足可威慑一切宵小,岂非远胜过当面厮杀?”
薛万彻闻言哈哈大笑,言道:“不愧是张舍人,不仅足智多谋,且言辞给便,与你一同共事,真是快意。”
张玄素微微笑着言道:“与将军公事,才是吾的荣幸才是。”
薛万彻点点头,言道:“郭郡守,兵马已近至不远,我军等会师之后,一并渡过乌侯秦水。”
张玄素抚须言道:“将军说得极是,草原广袤,合兵一处才是上策。”
正待二人说话之间,一骑快马赶到,向薛万彻言道:“启禀总管,两日前,突厥突利可汗,率突厥。奚族五万骑兵,渡过潢水。联合契丹败军,反将大都护的奚族大军包围北岸。”
薛万彻听了将马缰一扯。战马直转了一个圈,他言道:“突厥果真还是出兵了。”
张玄素言道:“一切如王上预料,突利虽与我们一贯交好,但突厥人狼性反复,翻脸不认人,一旦我赵国危及到突厥的存在,突利也会毫不犹豫与处罗站在一起,向我们赵国捅刀子的。”
薛万彻沉声言道:“所以我从来不相信番人,包括额托。英贺弗那般室得奚人在内,眼下王后未有身孕,而王上长子年岁渐长,我看此将来必乃祸乱之事。”
张玄素听薛万彻之言,脸色微变,笑着言道:“此事乃是王上家事,非我等可知也。眼下突利可汗兴兵而来,将大都护包围,该如何应对。还请大将军示下。”
薛万彻言道:“突厥既是兴兵而来,乃小看我赵国无人,狭路相逢勇者胜,吾当兴兵而前。与突厥一战一决雌雄。”
一旁一直默不出声的,虎贲郎将乌古乃言道:“突利也就罢了,我担心是处罗从铁山而出。亲领二十万突厥狼骑前来。”
薛万彻傲然言道:“纵是处罗亲自前来,吾又有何惧之。”
张玄素闻言心道。如此不但大都护即危矣,还平白便宜了李唐。但张玄素与薛万彻几日接触。也知对方性格正如李重九所言的刚而自矜。这样的性格,换句话说,就是刚愎自用。张玄素要想劝说薛万彻,直言相劝,绝对无济于事。
张玄素当下言道:“大将军所言甚是,突厥挑衅,若我不以强硬应对,则为突厥小看我赵国无人。只是倒是有一件事却是难办。”
“何事?”薛万彻转而问道。
张玄素言道:“义成公主为处罗可汗之可墩,义成公主一贯希望番汉两家和睦,若是一旦两军交锋,则伤了义成公主与王后之间的感情。”
薛万彻言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张玄素言道:“薛将军有所不知,王后嫁给王上后,义成公主赠王后丰厚之嫁妆,并促成突厥与我国和睦,王上对义成公主有承诺,说一旦王后诞子,自当立为幽州之主。”
薛万彻闻言一愣,言道:“若非张舍人提点,某倒是差一点失了计较,但战又不可不战,和又不可和。张舍人足智多谋,必有良策教我。”
张玄素故作为难的沉吟一阵,言道:“为今之计,亦只有以战迫和,给与突厥人足够教训后,再设法让义成公主出面,与突利,处罗议和,定下盟约,如此可免兵灾。”
薛万彻听张玄素之言,言道:“此乃是正理,”
当下薛万彻喝道:“我决定立即派兵渡过乌侯秦水,救援被突厥大军捆在北岸的袍泽,谁愿为前锋。”
薛万彻话音一落,在场几十名将领面面相窥。
众人心知,此名为渡河增援,实际刺探对岸突厥大军所在。万一突厥压来,这渡河人马则凶多吉少,一般阵中大将都不愿意,担任如此九死一生的军令。
一名校尉出面言道:“突厥狼骑,擅长分进合围,万一若是渡河兵马少了,则易为围困。并非末将怕死,只是怕折了我军锐气。”
薛万彻怒道:“若是全军渡河,一旦突厥半渡而击之,岂非全军覆没。”
“吾观突厥狼骑不过土鸡瓦狗,末将愿往北岸一趟!”
听此人如此大的口气,众人侧目视之,原来是一名手持金装锏的大将,策马而前。众人纷纷点头,心道亦有此人,方敢放此大话。
原来此人正是新从的瓦岗猛将秦琼。
“末将也愿同往!”
一名白袍大将出首,亦是秦琼的好兄弟罗士信。
薛万彻点点头言道:“很好。我令秦琼率本部一千人马,渡过乌侯秦水,于东南十里外列阵,拱卫全军渡河,一旦有突厥骑兵接近,立即逐之。”
“罗士信,你率本部一千人马次之渡河,接应秦琼。”
“诺。”
二人一并答允。
四更之时,秦琼其部三百骑兵,七百步卒,已坐在吹鼓起来的羊皮筏子上。
一马两人一组,或者六人一组,身上裹着毯子,身下坐着兵甲披挂,一并渡过乌侯秦水。
秦琼手持金装锏,牵着爱骑黄膘马,身后还有两名饲鹰的士卒。
两名士卒身上烈鹰,乃是刺探军情的好手,汉军之中饲鹰者极少,室得奚军也不多,这一次薛万彻将二人借给了秦琼,让他渡河刺探河岸军情。
一千人马顺利登陆,此刻东方已是露出鱼肚白,天麻麻亮起。
众士卒们从羊皮筏子上跳下,直接在岸上穿上披挂,而秦琼一旁两名饲鹰者已将放出鹰收回,向秦琼点点头,示意河畔并无敌情。
秦琼当下胯上黄膘马,将金锏一挥,喝道:“出发!”(未完待续。。)
请假一下
人在旅店,老婆身体不舒服,要早点睡觉,不敢码字,请假一天。(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 试探
乌侯秦水河畔,并非是莽莽的草原。
东面一侧乃是茫茫林海,右翼三里之外,一道山梁隆起,遮断了视线。
秦琼一千士卒过河之后,当下令五百步卒,先抢占山梁,获取制高点。
五百步卒得令之后,当下一起搜索向前。因为担心山梁后随时出现的突厥伏兵,故而五百步卒皆是披甲聚阵缓缓而行。
不一会的功夫。五百步卒越过了山梁,随即一道狼烟从山梁后升起,以示山梁以北十里,没有敌情。
见此山下士卒也是松了一口气,而山上士卒开始在山头上驻扎,并警戒北面。
见山梁后没有敌军,秦琼并没有不放心,他下令向密林方向搜索。
突厥狼骑其称雄草原百年,其神出鬼没,漂浮不定,秦琼怎敢大意,当下率三百骑兵乃是向密林方向搜索。
三百骑兵缓缓逼近密林,此刻黎明已过,太阳越过了如烟云一般的薄雾,冉冉高升。
骑兵震蹄经过,一群红褐色的沙鸡,从一旁沙柳树底下噗噜噜飞起,禽鸟震翅惊飞,骑兵们远远望去,驶向的树林远方的山垠,接壤蓝天白云之间。
距离密林只余里许后,秦琼忽然勒马,喝令全军停止前进。
副将鹰牙郎将策马上前问道:“秦将军为何止步?”
秦琼用马鞭指着密林言道:“某观附近禽鸟见我骑兵经过,皆是乍惊而起,但却不落下栖息于林中。这岂不是十分奇怪?”
鹰牙郎将听了一愣,果见林中一片寂静。连雀鸟声都没有听闻,此实在是十分反常。
“将军所言甚是。林内可能有伏兵。”
秦琼随即下令全军下马,之后对饲鹰人言道:“调查林内。”
“是,将军。”
说完饲鹰人对了手臂皮套上鹰呼喝了几声,苍鹰啄了下翅膀,随即噗哧一声,震翅掠向密林。
苍鹰飞得极快,不久就已是盘旋于林上。
鹰牙郎将见苍鹰没有任何异常,松了口气对秦琼言道:“将军,或许是我们多虑了。”
话音方落。就听得林内苍鹰陡然一声长鸣,不再盘旋翱翔林间,而双翅急打,笔直冲天。
鹰牙郎将,饲鹰人皆是脸色一变,就在苍鹰笔直飞起时,一枚箭矢从后追上,一箭命中。
苍鹰在空中顿时失重了一般,竖直栽落。
饲鹰人见了面无血色。双目泪流,嚎啕大哭。
秦琼见此当下喝令士卒一并上马,马上撤回河畔。
方才一切秦琼都看在眼底,他一边策马一边向饲鹰人问道:“这怎么回事?”
饲鹰人言道:“我的鹰十分灵敏。一般草原之上的射手,都无法射杀,除非只有突厥附离才能射落。”
“什么是附离?”秦琼问道。
“突厥可汗的侍卫。草原之上,最勇猛的战士。”
“附离!”
说话之间。林内唿哨之声大响。
紧接一怪异的破风声,从林内响起。一枚箭矢疾射向空中。
秦琼心知此乃是突厥人射出的鸣镝,召集四周的突厥战士。
林内骑兵鱼贯而出,秦琼在马上回首视之,但见敌军骑兵皆是披着黑色狼皮,有几十骑之多,看来就是突厥的精锐,附离骑兵。
不久密林外周两三里,骑兵陆续从中渗出。
一旁的饲鹰人言道:“该死,不止是突厥的附离,还有奚族的骑兵,他们竟然皆埋伏在林内。”
秦琼不敢怠慢,令三百骑兵加速撤军,这时罗士信也率着部下三百骑兵过河,赶来与秦琼会合。
罗士信拔马上前,向秦琼问道:“怎么了?”
秦琼骂道:“突厥人这般贼鸟,竟然埋伏在林中,想要暗算老子,若非早走了一步,嘿嘿。”
罗士信一听色变,不仅是罗士信,秦琼麾下三百骑兵皆知,方才若非秦琼见机的快,提前一步发现林内有敌军埋伏,否则三百骑兵一旦靠近林内,待敌军杀出,断然无幸。
当下秦琼,罗士信合兵一处,六百骑兵卯足劲,靠向山梁上已布阵完毕的五百步卒,至于秦琼另外两百步卒则是辅兵,早早就退到河畔。
林间突厥,契丹,奚族的骑兵,越聚越多,已有五六千之众。
他们似对于失了歼灭秦琼三百骑兵的机会,并不懊恼,待人马集结之后,突厥,奚族的骑兵一并如黑云一般压来。
数千骑兵将草原上盖得密不透风,战马嘶鸣,蹄声隆隆。
突厥的领军大将显然也是很有章法,将骑兵散开,分作数路扑向秦琼的八百士卒,呈半月形包围。
山梁之上的五百步卒,早就打下了拒马桩,撒了铁蒺藜,竖起了大橹,而五百步卒一并端起了弓弩。
秦琼罗士信的六百骑兵有惊无险,与五百步卒会合。山下数千突厥,奚族骑兵,也是在赵军阵前止步。
汉军箭阵,天下闻名,突厥将领与隋军交战多年,自是了解汉军弩阵的实力。
当年杨素率军出塞,隋军正是先弩阵压制,再以具装甲骑横扫,大破十几万突厥骑兵。自此突厥骑兵对于隋军箭阵都是十分忌惮,没有十全把握,再不用骑兵冲击已列阵完毕的隋军步卒。
唯有奚族,契丹不知深浅,在白狼山之战中,以骑步军硬撼汉军坚固阵地,以至惨败。
秦琼骂道:“突厥人倒是狡猾,知道老子箭阵的厉害。”
他本是打算引诱突厥骑兵至汉军步卒弓箭射程之内,暗算对方一把,没想到突厥人十分机警,早早就退到了射程之外,令秦琼失策。
听秦琼大骂,罗士信当下,也猜到对方是畏惧己方箭阵的缘故。当下他沉声言道:“弟兄们都给我下马,于阵前端坐,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出击。”
罗士信命令一出,众士卒皆是哗然。
那秦琼军中那鹰击郎将连忙劝谏言道:“突厥大军在前,我六百士卒早已是忐忑,而将军居然有恃无恐,在敌军面前如此托大,万一突厥骑兵来攻阵,我们骑兵是进还是退?”
罗士信横了对方一眼,言道:“你懂什么,我与秦兄弟在此,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为罗士信话语一堵,鹰击郎将不由动怒,正要出声,却当头挨了一记马鞭。
这一马鞭,正是秦琼抽的,将对方一腔怒火都压回了肚内。
秦琼言道:“啰嗦什么,罗郎将的话,就是我秦某的话,你们听令去做。”
鹰击郎将听秦琼这么说,心底连连叫苦,但却只能听命。
六百骑兵听命令后,只能无奈下马。
众士卒议论,一人言道:“实在是糟透了,突厥人若是识破我等不过虚张声势,一个冲锋,我军就得垮了,俺老徐不是怕死,只是怕死的不值得。”
一人言道:“好了,好了,本来渡河之事,就是死签,眼下被这两糊涂将军一搞,我等无生回南岸之望了。”
众人皆是骂声一片,唯有一二人言道:“你们懂什么,秦将军乃有勇有谋的,否则刚才也不会看出突厥人的计谋来。”
“那是秦将军厉害,罗郎将算什么,看他年纪轻轻,嘴上有几根毛,居然不将突厥人放在眼底?”
还有人言道:“说不定,不是罗郎将犯糊涂了,而是他布下的空城计。”
士卒们议论纷纷,秦琼,罗士信却是满不在乎,他们坐在马前索性一并卸了头盔甲胄,一并拿起酒壶,二人相互对饮,喝起酒来。
鹰击郎将,及麾下士卒见了,不由皆是集体绝倒。
反观突厥骑兵见秦琼罗士信,以及麾下六百骑兵如此,也是生疑。打战这么多年,倒也没见过隋人的大将,不披甲上阵厮杀,反而下马饮酒了。
突厥人没有轻举妄动,一并驻马于阵前,既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
两军相距不足一里,居然就是如此静默的对峙起来,不久之后,突厥同时分出数波骑兵,陆续奔过山梁,显然是派出远处侦查,看看是否有赵军伏兵。
众军见了都是心底打鼓,一旦突厥人识破赵军底细,己方就危险了。
罗士信见突厥人分骑之后,只是凑了一眼,浑不在意继续喝酒。
突厥骑兵见赵军似没有反应,当下亦是派出数十骑上前试探,突厥人不时策马从数百步外掠过,马蹄扬起沙土,卷得一身烟尘。
赵军早就得到严令,故而无人还击,如此试探数次,突厥人越来越是大胆,见赵军仍是没有动作,当下逼近了数百步,直接于赵军阵前游弋。
突厥人的面目已是清晰,两军距离不过数百步,赵军步卒的鼻上早是渗出了汗水,挂在鼻尖之上,但这时却没有一人敢去抹去,只是端起步弩对准了面前的突厥骑兵。
不久后,派出了三路突厥骑兵,其中一路从山梁后发回信号,言山梁后没有敌军伏兵。
罗士信看得分明,突厥一名骑兵策马奔跑到,一名身穿灰色狼皮袄子的突厥人马前,向其禀报一切。
罗士信压低声音言道:“我打赌此人必是突厥的大官,说不准还是什么吐屯,俟斤来着。”
秦琼咧嘴一笑,将嘴边酒渍一抹,笑着言道:“那还等什么?”
罗士信秦琼交换了一个眼色,陡然翻身上马,二人一并跃马而前。(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 震慑
双人并骑,罗士信,秦琼一左一右而行。
突厥人本来就是靠的极近,见罗士信,秦琼二人突起上马,一时没有防备。
罗士信马上按弓,嘣的一箭,直接将那名穿着灰色狼皮袄子的突厥人,射落马下。
对方中箭倒地,左右突厥骑兵一并惊呼。
待罗士信一箭将其射杀后,又射两箭将其身旁两名类似打扮之人,一并射落马下。
射杀三人之后,一旁游弋的两骑杀来,秦琼陡然一声大喝,迎上敌军扑来二骑。秦琼挥动一支金装锏,陡然脱手,迎面将一名突厥骑兵,砸落马下。
此乃是秦琼绝活,人称撒手锏,平素拿来掷人,百发百中。
另一名突厥勇士皆是吃了一惊,他们二人都是突厥军中的名勇士,出身突厥可汗麾下的附离,之前一箭射死赵军猎鹰的,就是方才死去的同伴,若是正常放对,二人就算不敌秦,罗二人之勇,但也绝非这么快一回合就被斩落马下。
但吃了秦琼出其不意的一锏,他的同伴不明不白的就丧了性命,当下剩下一人流露出怯意。
秦琼罗士信二人一并上前。三马错镫,这名突厥勇士架开秦琼连续三锏后,虎口发麻,最终为罗士信一枪杀下马去毙命。
两名突厥附离勇士就如此被秦琼,罗士信二人斩落马下。
二人杀了一通后,勒马回到阵中,阵中上千赵军士卒看得是目瞪口呆。之后一并举起兵器欢呼起来。
而秦琼罗士信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杀完了人。直接回到阵中,下马坐下继续饮酒。谈笑风声。
众军皆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突厥军一方,其大将被罗士信一箭射杀,而两名最出色的勇士,被秦琼,罗士信当场斩杀,突厥人皆是为之震慑,心道汉军哪里来的如此勇士。
而这时渡河一旁,水声大作,薛万彻乘着突厥奚族骑兵被秦罗二人吸引之际。亲率精锐乘势渡河,已在岸边立下阵脚。
“大帅,突厥人退兵了。”
“知道了。”薛万彻看着突厥人席卷而去,一旁刚刚渡河的赵军眼见纵横草原,不可一世的突厥骑兵为己方逼退,皆是大喜一并举起欢呼起来。
乌侯秦水河畔,水流滔滔,赵军士卒因为首战获胜一片士气高昂。
薛万彻知突厥人受挫之后,只有退兵这唯一选择。若对方持强与他一战,他反而是求之不得呢。
张玄素看着突厥骑兵虽是受挫,但却是从容有序的退入山梁之后,对薛万彻言道:“奚人骑兵不过乌合之众。反掌可以破之,但突厥骑兵来如风,去无踪。前而徐,退而不急。实乃是我之劲敌。”
薛万彻闻言看了张玄素一眼,许久没有说话。倒是默认了他这一番说辞。这对于薛万彻而言,也算极为难得了。
这时一旁有一名骑兵而来,向张玄素送上一书信,张玄素看后,不由微微而笑,与薛万彻言道:“义成公主说服处罗可汗,与我赵国媾和之事,已是有了眉目了。”
薛万彻闻言,沉声言道:“谈判之事,乃是王上交给张舍人的,但临敌作战,却是王上授予薛某的。眼下我军小胜一战,拔了突厥人的锐气,正是乘势进军,为大都护解围,岂可因突厥人有意媾和而失去斗志。”
说罢,薛万彻一声令下,全军渡河。
其部与郭孝恪,突地稽的靺鞨骑兵会合后,兵势达到近四万之众,大军一日之内尽数渡过乌侯秦水。
大河河畔,赵国旌旗望之不尽。
此刻突利可汗的大营之中。
前方败绩,以及赵国援军渡河的消息,一并传到。突利,大贺咄罗听闻此消息后,皆是一并露出吃惊的神情来。
突利麾下一员突厥大将言道:“隋人能斩杀乞古俟斤,以及我两名附离勇士,可见隋军并非无能,要是对方大军渡河而来,万一与我们决战,恐怕不一定是对手。”
大贺摩会闻言,立即反驳言道:“再好的马儿也会失蹄,再好的猎鹰也有抓不到猎物的时候,乞古俟斤被杀,只能说隋人有几个勇士罢了,却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现在两边大军还没有交兵,若是因为前方小小的失利而退兵,不是让隋人此后看我草原上无人吗?”
“说得好,与隋人拼了。”几名契丹头人也是一并附和起来。
大贺咄罗点了点头,他们契丹人知道,凭着契丹,奚族这些人马,根本不是赵军这等精锐之师的对手。这一次他们好容易用牛羊女奴等讨好了突厥人,换来他们出兵,就是存着拉突厥人与赵军一斗的想法。
眼下草原上,也只有突厥人可以击败李重九日益强大的赵军了。
突利斜了一眼,帐内一并要求主战的契丹人,对于契丹人这点小算盘,突利是一清二楚。
大隋覆灭后,突厥不断收拢北逃的汉人,并接受李渊,刘武周,郭子和,梁师都等人归附,势力日益强大。处罗可汗乘势击败了薛延陀部后,安定了漠北形势,乘势将汗庭从漠北的于都斤山,迁至漠南的铁山,就是存了南向争霸中原的打算。
在对付隋人,以及契丹,奚族草原各部的政策上,突利是同意处罗可汗离强合弱之策的,挑动隋人,草原各部之间关系,让他们内斗,彼此消耗势力。对于寻求突厥支持的,一律给与支持,反抗突厥则予以剿灭。
这几年天下最勇猛善战的突厥骑兵,很少动用,因为突厥的存在就是一个威慑,否则李唐不会听闻李轨与突厥结盟之事,就立即吓得献上金银,还割让两郡才了事。
这方面上突利一直是十分欣赏,处罗,赵言德的手段,也只有他们才能将权谋玩弄到这个地步,远胜过自己的父亲始毕可汗。
不过突利心知,自己绝不会因为欣赏处罗,而甘心为他所用。作为始毕可汗的儿子,突利一直有成为突厥可汗之心,所以处罗就是他潜在最大的敌人。突利心知自己现在不是处罗对手,故而极力拉拢李重九,契丹等部,自己厉兵秣马积累势力。
突利与李重九一贯交好,这几年来怀荒,御夷镇的存在,让突利源源不断,从李重九手里获得了草原上没有的铁器,食盐,布帛,药材。突利用这些来招募勇士,囤积实力,羽翼日渐丰满。
所以对于突利而言,李重九可谓是重要的盟友。但是这位重要的盟友,在易水大破窦建德后,却令突利暗暗心惊。
李重九在幽京称帝,声威大涨,其势力令突利亦是侧目。突利感到自己已有几分控制不住这位盟友,故而突利面上仍是与赵国和睦,李重九称帝还献上了厚礼,但实际之上突利早有了对李重九动武之心。
这一次机会到来了,契丹主动找上门来,献上牛羊女奴要求对付李重九,偏偏在这时突厥内部,突利也听到一个对他很不好的传闻,说自己勾结李重九,联合汉人要背叛突厥。
对于有心要争夺突厥可汗的突利而言,这个传闻是要命的,他感到突厥不少长老,贵人,似因为此流言后,与自己划清了界限,这对于一直寻求族内支持,将来成为突厥可汗的突利而言,是十分不利的。
所以这一次,突利答应了大贺咄罗,一来削弱赵国势力,拉拢契丹盟友,二来获得此大胜后,自己在族中得到更高的声望,将来好水到渠成,夺得可汗之位。
突利与大贺咄罗计划,先挑拨颜也列部内乱,来诱出弱水州都护府的奚族援军后,再联合突厥契丹的力量,将这有生力量包围歼灭,削弱赵国在塞北的势力。
之后事情的一切进展,大都在突利与大贺咄罗谋划之内。计划十分周密,唯有几点不足,一是王君廓出兵太迅速了,以至于突利麾下五万突厥铁骑,慢了数日才赶到乌侯秦水附近,二则就是李重九居然也从幽州派出援军,不仅人多势众,而且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渡过了乌侯秦水。
现在这群契丹人纷纷叫嚷着,要与李重九的援军决一胜负,突利却是皱起眉头。
突厥骑兵一贯来去如风,有利则进,无利则退,幽京四万大军千里而来解围,必然决一死战。突利五万骑兵,与这群契丹,奚族盟友,并没有多大把握取胜。
突利这些年来,好容易才积攒这些家底,若是与赵军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拿什么与处罗去争突厥可汗之位。
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者,并非是只有汉人才知道,身在草原长大,知道什么是弱肉强食的突利,也是无师自通。
突利想到这里,看向大贺咄罗那些契丹人,心底早有了决定,但是这时他却缺少一个合适的借口。他也不能失了这些契丹人,奚人的心,虽说他们打战不行,但好歹也有几万人马,突利将来也是要借重他们的力量的。
就在这里,忽然帐外有人禀报说可墩派人前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不可再忍
一场豪雨降在幽京,大雨打在临朔宫的屋瓦之上,一阵脆响。
窗沿前,李重九负手看着北方天际,正不断聚拢的层层乌云。
“突利果真狼子野心。”李重九将手中义成公主的来信放下。
一旁的温彦博,薛万述,王珪相互对视一眼。王珪出首言道:“王上,现在还不是我们与突厥翻脸的时候,我们之前一直是希望李唐能与突厥交锋,而将祸水东引。”
薛万述亦言道:“不错,突利与处罗可汗同床异梦,我们正需要突利,来牵制处罗,眼下接着义成公主出面,牵头言和,正是给与两家下台阶的机会。”
李重九看了薛万述一眼,拂袖怒道:“突利这一次鼓动大贺咄罗出兵,引我颜也列部叛乱,我方还要主动媾和,你们不要脸面,孤还要脸面。”
温彦博见李重九动怒,赶忙上前言道:“王上还请息怒,成大事者需坚韧百忍,当年高祖有白登之围,吕后和亲之事,到了汉武之时,积攒百年国力,方击败匈奴。李唐乃是我们生死之敌,而突厥之势,又强于我与李唐,我们现在需结好义成公主,再借助突厥之力,压制李唐,方才是上上之策。”
李重九心知众臣一并反对在这时,赵国与突厥交兵,而他们想坐观突厥与李唐交战,这当然是上策。但是突厥处罗可汗,赵言德都是老奸巨猾之人,他们岂非看不出众臣们的打算。
从国家利益而言。李唐,李赵都希望结好突厥来。攻打对方。而突厥的处罗可汗,正是摸到了自己与李渊的底牌。所以才在李唐,李赵两家之间渔利。突厥之前用结好李轨之事,来逼迫李渊献金,还割让二郡就范,而今日他们同样可以利用颜也列部之事,来大做文章。
李重九双目一眯,在出兵前,他就未雨绸缪,如果说薛万彻是自己手中一柄宝剑。张玄素就是自己的剑鞘,剑鞘要不要遮住宝剑,要看见张玄素如何判断当时之形势了。。
乌侯秦水北岸,赵军大营。
带着尖帽的突厥使者,大步走入大营。
一旁赵军虎贲卫士虎视眈眈,对方却视若无睹。
进入大帐后,突厥使者先是环视了一番帐内坐立的赵军众将。
之后这名突厥使者轻咳一声,将手中羊皮帛缓缓摊开,言道:“我代替伟大的突利可汗。向你们汉人宣读最后决定,从今日起,你们隋人全部退过乌侯秦水南岸,两边以乌侯秦水为界。若再踏足乌侯秦水一步,则视为对突厥的挑衅。同时停止对我们突厥的盟友契丹,奚族三部的攻伐。从今日起,各部友好相处。若有任何一部主动挑衅,皆视作对盟约的背叛。可汗必将联合其他各部出兵讨伐,以维护草原之上可贵的安宁。还有从今日起……”
“够了!”
薛万彻霍然而起,目光如剑。
突厥使者言道:“汉人你可知道,若非可墩眷顾,今日你们就要死在我突厥铁蹄之下吗?
薛万彻冷笑一声,言道:“突利可汗有许多条件,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听听我赵军的条件。”
突厥使者冷笑一声言道:“你有何资格谈什么条件!”
薛万彻言道:“好胆,回去告诉你们可汗,我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来日决战!”
此言一出,突厥使者脸色一变,冷笑几声言道:“汉人你会后悔今日之决定的。”
说罢这名突厥使者将袖袍重重一甩,大步走出帐外。
突厥使者走后,帐内众将皆是暗暗叫好,方才突厥使者入帐时,那盛气凌人之状,早令众人大生不满了。眼下见薛万彻怒叱,逐退对方,都是一舒胸头恶气。
不过也有数名老成持重的将领,却以为薛万彻此举大大不妥,眼下的赵国以军力而论,根本不是突厥之对手,得罪了突厥使者,将来进行决战风险岂非巨大。
眼下李重九在幽京坐镇,尉迟恭在太原防备李唐,徐世绩在河北威慑刘黑闼,赵国最能打战的几人都没有在。故而这才轮到薛万彻领兵,众人皆觉得对方威望资历皆是不够,统帅赵国这半数军力。
眼下赵国的主力,这七万多大军皆聚集在乌侯秦水河畔,按照他们的想法,只需能与王君廓大军会师,从突厥,契丹人面前脱围而出,即是获胜了。但薛万彻将突厥使者轰出,这是要将国运赌于一战的打算,这决定未免也是太草率了吧。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张玄素,赵王以他为监军,乃是约束薛万彻的笼头,他对于薛万彻决战有何看法呢?
有心人看张玄素自突厥使者入帐出帐后,始终都是安之若素的神情,似乎一点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此人十分有城府,众将也是摸不准他内心到底是如何想的。
倒是薛万彻看了张玄素一眼,他经过十几日与张玄素的相处,心底十分佩服对方的智谋见识。故而一贯眼高于顶的薛万彻,内心对张玄素始终有一份敬意,但见张玄素不语,当下问道:“张舍人意下如何?”
张玄素手抚长须,正色言道:“此次兴兵,突利实在挑衅在先,大军无故击我在后,王上有好生之德,不忍两家兵戎相见,故而令我能和则和,不能和再战,但眼下突利狂妄自大,以为我赵人可欺,我等实是孰不可忍,无需再言和之事,古时有云,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众位将军可以勉之。”
“说得好。”
几位将军皆是一并击掌。秦琼言道:“某是粗人,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张监军的话句句都说到我们心坎里。”
罗士信亦言道:“我军已是忍让在先了,突利却以为我们软弱可欺,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战!”
薛万彻拍案言道:“军心可用,诸位告之全军,明日拔营北上,准备与突厥决一死战。”
次日,薛万彻命秦琼,罗士信率三千精兵为前锋,突地稽三千靺鞨骑兵为左翼,郭孝恪为右翼,近四万大军开拔北上。
大军深入草原五十里,遭遇突厥铁骑主力。
草原之上,号角长鸣,突厥铁骑尽出,在远方列阵而进。
在数不尽的突厥狼骑中央,黑狼大纛之下,几十名突厥大将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突利可汗。
突利今年不过二十岁,十分年轻,但作为阿史那一族的子弟,他继承了父亲始毕可汗的雄才伟略,就算是他的叔叔处罗可汗,亦不敢小视于他。
这一次他闻之薛万彻大军北上后,下令大贺咄罗率契丹,奚族联军继续监视王君廓后,自己亲率三万突厥铁骑南下拦截薛万彻的北上援军。
两边大军都早在数十里开外,就发现了对方的动静,各自派出踏白军,斥候相互试探。
黑狼大纛缓缓前进,前方突厥斥候一波又一波地返回,向突利禀告赵军的位置,以及兵力分布。
不少突厥斥候回禀之时,身上或是染血或是带伤,突利闻之原来赵军的游骑,踏白军十分悍勇,一旦发现突厥斥候,就冲上前来拼杀驱逐,不让其靠近大军周围。
突厥的斥候,都是突厥骑兵的精锐,突厥人纵横草原几十年,还未见过哪一家的骑兵,敢于在骑战上挑衅突厥的。
双方拼杀得十分激烈,突厥骑兵发觉对方骑兵虽不多,但在骑战上,却是丝毫不惧。两家大军尚未交锋,双军的斥候拼了几十战,彼此伤亡了上百骑之多,突厥骑兵虽总体稍占上风,但优势却不明显。
这一次连突利本人亦是有所吃惊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六纛双旌万铁衣
草原之上马蹄声隆隆。
赵军中军,千名铁衣甲骑围绕,六面大纛竖立。
在书有塞北道行军总管双旌之下,薛万彻驻马而立。
“启禀大将军,前方黑狼大纛之下,正是突利可汗!”
一名踏白军士卒骑马而行,薛万彻听得禀报点点头,转眼看向对方。
但见对方是一名普通汉人将领,不到二十岁,但见右手手腕齐腕而断,伤口用白布裹扎,身躯笔直坐于马背上。
薛万彻见之亦不由动容,问道:“汝乃何部?”
“踏白军马军戍伙伙长张彪!”
薛万彻点点头,问道:“与突厥斥候了接阵了?”
张彪抬起仅余左腕,作为拱手参见的姿势,言道:“卑职于黑狼大纛前刺探军情,遭到突厥斥候拦截,麾下十二骑,阵亡九骑,不过……”
说到这里,张彪挺起了胸膛大声言道,“不过卑职的弟兄也没有辱没了我大赵军威,干掉了八名突厥狗。”
薛万彻言道:“汝不畏敌势,犯险刺探敌酋敌情,当录二功,其部下士卒一律录一功。”
一旁行参军于马背,提笔蘸墨奋书录下。
张彪含泪言道:“卑职替弟兄们多谢将军。”
看着对方退下,众将对于方才两军斥候之间的骑战,都是心底有数。
踏白军骑兵都是赵军骑兵精锐,但接阵与突厥铁骑游斗之下,却稍落于下风。论及骑战尚逊色突厥骑兵一筹。
这时薛万彻目光雄雄,浑然不畏前方三万突厥铁骑。他环顾左右,拔剑言道:“告之全军。突利的黑狼大纛就在前方,前军摆开阵势,擂战鼓!”
薛万彻身后二十面牛皮大鼓,一并擂响。
隆隆鼓音传来,三万余中军士卒朝数里之外突厥大军,稳步前进。
而身为三千摧锋军主将副将秦琼,罗士信此刻正在催马换行,距离突厥大军不足三里。
听到鼓声,三千催锋军于突厥大军阵前。行军之中变阵。
对面黑狼大纛之下,突利可汗与几十名突厥将领,正一并观阵。
只见赵军前锋,在行军之中变阵,其人马行动,如行云流水一般,竟然在行军之中,全军从展开队列,再到布成攻击之阵。一刻也没有停留。
一旁游弋的突厥斥候,找不到一丝空隙上前骚扰。
突厥军士卒看得都是目瞪口呆,竟然兵马可以训练到这一步,待看见三千催锋军排列整齐的序列。直指大纛之下的突利本阵,突利左右的突厥大将见了不由齐然色变。
“赵军竟然精锐如厮,真乃我之劲敌。”突利不由失声惊叹。
一旁突厥将领。言道:“可汗,看来隋人真的要与我们决一胜负。是否应战,还请决定。”
突利闻言不由皱眉踌躇。
“可汗是否调左右翼的叶护大人的兵马。一并上前?”另一名突厥大将问道。
突利看了那名建言的突厥大将一眼,两位叶护都是他阿史那一族的亲族,现在各率一万骑兵布阵于左右翼,与赵军左右翼人马对峙。一旦调动左右翼人马上前,两军就是全面开战,到时战局如何,也就无法预料了。
说话之间,赵军三千催锋军已逼近了突利的黑狼大纛,护卫大纛的各部突厥骑兵,一并上前阻击。裘褐毳毛的突厥骑兵从马鞍上拔出角弓,双腿一夹,催动战马上前,犹如飓风一般席卷。
马声啾啾而鸣,无数铁蹄踏地,隆隆直响,形成一种无形的威压。
三千催锋军微微稳住阵脚,刀盾手止步,上前将大盾插在地上立阵,倏忽赵军弓手弩手从刀盾手列阵的缝隙上前,进至前军。
第一排弩手上前一步,手托强弩,弯腰屈膝跪地,第二排站立,弓弩横于第一排弩手的头顶。突利等大将只见赵军的动作整齐划一,丝毫不见因为大股突厥骑兵压来而慌张。
两排弩手陡然向前方的突厥骑兵射出了遮天蔽日般的箭雨。
突利与在场突厥大将虽然早是心知,汉军箭阵天下无双,但看见汉军前锋射出如此密集的箭雨,口中不由张大成了哦型。
箭矢如飞蝗一般飞过,逼前的突厥狼骑,在距离汉军阵势两百步之外,纷纷勒骑掉头,仿佛是一道死线,突厥骑兵只要靠近一步,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名清楚赵军底细的突厥大将与突利言道:“赵国步卒用两种弩,一种用双臂开弩,可射两箭地,一种用脚开弩,可射三箭地,还有用腰开的弩,射得比三箭地还远。他们还有一种弩,可以一弩三矢,射出的箭矢又集又密。”
“以我们突厥的工匠,现在还无法仿制隋人射出两箭地以上的强弩。可墩那里倒是有隋人工匠仿制出如此强弩,但数量稀少。”
突利眼见数千突厥骑兵冲阵阵势,在赵军强弩之下如碎纸般四下散开,不成阵势。
突厥骑兵只能从三千催锋军两翼散开,返回出发地,重新集结。从前方退下的突厥骑兵,方一扶头上的毡帽,似有几分惊魂未定,但在各部将领的喝令下,重新归编。
突厥骑兵战法一贯是散如飞蝶,聚如群蜂,看似没有章法,可是重新聚阵的速度,却十分迅速。
突厥骑兵再度结阵,万马奔腾般向赵军袭来,赵军弩阵再度射出一波箭雨,铺天盖地袭来。
突厥骑兵,再度被逼退,重新列阵,汉军箭阵不能一直保持如此,突厥将领相信如此多尝试几次,消耗对方锐气,待汉军弩手疲惫之时,即可发动猛击。
突厥将领松了一口气。
“我倒是从未怕过。”突利自信笑着言道,但随即突利笑容却在脸僵持凝固起来。
因为大地陡然颤抖起来,伴随同一个节奏,铁甲锵锵直响。
在三千催锋军之后,赵军主力已至。
六纛双旌之下,乃是塞北道行军总管之仪仗,薛万彻亲率赵国中军已是抵达。
正是六纛双旌万铁衣,只见一片寒光凛目,铁衣寒光耀目,铁甲步卒头顶上火红色盔缨,犹如流火一般跳动,铺面了眼前。赵军中军重装步卒的军容,层层叠叠,望之如山。
无数刀枪剑戟,立于方阵之上,旌旗猎猎,随风而动。
突厥骑兵面对赵军上万重装步卒组成的方阵,即便是再骁勇善战,此刻也生出无力之感。这就是真正的铜墙铁壁,突厥骑兵真要那血肉之躯硬撞吗?
“可汗,可要……”一名突厥大将话说了一半,见到突利面青如铁,将话吞进了肚子里。
“好个李重九,竟将全国精锐都调到这个草原来了,这是要与我决一死战啊,”突利将马鞭一折言道,“他难道不知道处罗和李渊才是他的大敌,而不是我突利,与我拼命他有什么好处?”
“可汗,话是如此,可是……可是,赵军逼过来了。”
突利当下将马鞭重重一斩,喝道:“拼什么,我突利的大敌,也不是李重九,传令下去,退兵!”
突厥一方号角急急吹响,听到退兵的号角声,前方突厥骑兵不由回头望了一眼。
号角再度吹起,突厥骑兵纷纷勒马退后,而突利的黑狼大纛亦是向后退去。
“不打了,要打让处罗自己来对付这李重九吧,我是不再趟这泥潭了。”突利自顾言道。
三万突厥骑兵一并向后退去。
纵横草原一世的突厥骑兵,居然在己方面前仓皇撤退,赵军大将上前请示薛万彻,问道:“大帅,是否派遣骑兵追击?”
薛万彻将手一止,言道:“没必要。”
日暮之下,赵军大军目送突厥狼骑消失在视线之中。(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深入重山
“突利走了。”
契丹部的屈列将刀柄重重插在地上,望着北边远去的突厥铁骑。
“突利不配做金狼的子孙,他不配统领这辽阔的草原,他不配!”屈列怒声言道。
一旁羽陵部的夷里堇都颜,乃是一名魁梧的契丹大汉。对方深黑的长发披散两肩,钢箍环额,双目深遂,他开口言道:“屈列,我羽陵部上下也十分失望,突利将大军退回漠南大营,不敢面对隋人的兵马,只是将我们八部夷里堇封作俟斤了事。我们要的不是突厥官位,而是一个强大有力的臂膀,能庇护我们契丹人,不受外人的欺凌。但是眼下突利他出卖了我们。”
都颜说到这里,顿了顿言道:“眼下突厥退兵,汉军会师之后,定然找我们契丹,奚族报复,一旦战事一起,你说到时如何应对?”
屈列看向都颜,言道:“都颜大哥,你比我大几岁,下面怎么办,我一切都听你的。”
都颜虎目泛光言道:“看来屈列,你我想到一处去了。当初我契丹八部会盟时,商议定契丹八部可汗,三年一选,可是大贺咄罗而今在位七年,仍不将契丹汗位让出。这样的可汗,我们也不必拥立,眼下不如我们一并率部族投了隋人,让族人不遭战乱。”
屈列点点头,言道:“我也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一次我背叛了李重九,恐怕这一次前往投奔,会遭汉人加害。”
都颜拍着胸脯言道:“有大哥在,保你无事。”
屈列大喜言道:“有大哥这句话在。我就放心了。”
乌侯秦水北岸。
薛万均,王君廓大军会师。七万余人马驻扎北岸,军容极壮。
击退突利。平定颜也列部叛乱,三军皆是大喜。
上百名番汉将领,共聚帐内一面喝着马奶酒,一面议事。
薛万彻抱拳向王君廓,言道:“大都护,眼下我两军会师,兵势极壮,突厥又乘此退却,正是挥师北进追击奚。霫,契丹三族的时候。”
王君廓尚答话,一旁一员将领言道:“薛将军此言诧异,突利人马虽退,但随时可以卷土重来,眼下我军已远离怀荒镇千里之遥,粮草不济,若是再深入,恐怕……”
薛万彻言道:“正因为我军深入。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当年霍去病率轻骑,深入漠北。打通河西,匈奴人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今日大好时机,我等岂能错过。”
王君廓言道:“薛将军所言甚是。只是贵军皆是步卒,跋涉千里已十分劳顿,况且粮草也是供应不济,追击之事交给我们即可。”
薛万彻言道:“我幽州骑兵亦可以跋得重山涉得河川,追击之事,舍我其谁。”
薛万彻说完,麾下秦,罗,乌古乃等人一并抱拳言道:“恳请大都护,允我等出战。”
王君廓踌躇了一番,看了一眼刘易问道:“大军干粮所剩几何?”
刘易为难回答言道:“回禀大都护,实已不多。”
薛万彻看向张玄素问道:“张监军意下如何?”
张玄素言道:“契丹部身在大山丛林之间,当年霍去病深入大漠千里,乃是其士卒中有归附突厥带路,我军可有人可使?”
薛万彻言道:“我军麾下有两千多契丹乡兵充作辅军,他们深明地利,正可以用之引路。”
张玄素言道:“如此甚好,当年霍去病千里奔袭,乃取轻骑简从,我军要深入山林之中,追击契丹人,也不易派出大军,只需派五千骑兵,带着十日粮草,一击即转,如此方是上策。”
刘易言道:“可是眼下粮草实在不济,不说五千骑兵,一千骑兵也是艰难。”
正待数人说话之间,帐外有人禀报言道:“启禀大都护,契丹夷里堇屈列,都颜,率族中部众前来归降我军。”
帐内众将闻言都露出大喜之色,刘易上前言道:“大都护,契丹人反复狡诈,不可以轻信,当初正是这屈列诱我军渡过乌侯秦水的。”
王君廓言道:“先带二人进来,若是二人真心归从,由他们领路,并提供军粮,岂非妙策。”
张玄素点点头言道:“如此真是天佑我大赵。”
刘易一脸警惕的言道:“先见过二人再说。”
不久都颜,屈列二人一并进入大帐,二人一并跪伏在地,言道:“赵国天威,我等无意冒犯,只是为大贺咄罗所逼,不得不就范,恳请大都护开恩,饶我等族人苟活。”
王君廓双眼一眯,言道:“先将屈列给我拿下。”
说完虎贲卫兵入帐,一左一右将屈列拿下,将他的脸直压在地上。屈列似认命了一般,全无反抗。
“大都护,可容我说一二?”屈列言道。
“放开他。”
屈列抬起头言道:“大都护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当日大贺咄罗太狡猾,已识破我为赵国内应之事,其亲率五部人马,埋伏于部族附近。我为了族人安全,不得不从了大贺咄罗,实在是被逼的。我只求大都护看我眼下率族人归附上,饶我不死。”
一旁都颜抱拳言道:“屈列的话,我可以立誓证明,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王君廓点点头,言道:“我知道了,不过就算你死罪可免,但活罪也是难逃了,先将屈列押下,等候发落。”
“诺。”
“都颜!”王君廓陡然喝道,“尔初来归附,我不知你是真降,还是假降,眼下有一事要你去做,若是你肯使得,就是乃是真降,我会启禀赵王,收容你一部族人,你意下如何?”
都颜哈哈一笑言道:“莫非大都护,要我带路入山,剿灭大贺咄罗吗?”
王君廓一愣,言道:“你怎么猜得?”
都颜言道:“此有何难?既是我要归附,从此与大贺咄罗,不是他死就是我活了,带你们剿灭大贺咄罗,我巴不得。”
幽京临朔宫中,大雨刚刚停歇。
台阶上甲士甲胄上皆是蒙了一层雨珠。
温彦博提起官袍,大步上殿,脚步轻便,丝毫不见对方已是快知天命之龄了。
殿内李重九与王珪,魏征议事。
温彦博入殿后,李重九见了打趣言道:“温爱卿,面泛喜色,必有捷报。”
温彦博当下俯下身子,施礼言道:“王上明见,前方军报,突利,大贺咄罗退兵了,薛将军马到成功,王都护大军也已是脱困了。”
温彦博一脸喜色的向李重九禀告。
李重九点点头,微微一笑,言道:“看来是薛万彻,张玄素二人立功了。”
王珪近前一步,言道:“王上所料得不错,不仅是我们不想和突利死拼,突利更不愿意与我死拼。狭路相逢勇者胜,薛万彻主动出击寻求突利决战,这一步棋倒是下对了。”
李重九笑了笑,将温彦博的军报接过仔细了看了一遍,将军报押在案头,言道:“薛万彻言突厥铁骑精锐,在吾燕赵骑兵之上,若非有重装步卒,强弩压阵,此战实十分凶险。”
王珪言道:“自秦以来,汉人长于弩,胡人长于骑,各有所长,谁胜谁负不可以一时长短而论之。”
李重九言道:“此言甚是,此番乌侯秦水之战,异常凶险,只是下面王君廓,薛万彻,张玄素联名奏告,要派轻骑入山进剿契丹,以绝后患,你们看如何?”
温彦博言道:“此若是成功,乃是当年霍,卫之功,但兵粮不济,路途所迷,也是大忌所在。”(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 乌桓山
“霍,卫之事?”李重九闻言驻足。
自怀荒镇建镇以来,契丹与己连番大战,虽说契丹处于部落联盟时期,还没有掌握冶铁的手段,论实力根本无法与突厥相较。但契丹骑兵深入山中,杀之不尽,虽逢大败,但不用一两年即可恢复势力。
李重九言道:“当年诸葛孔明若不深入南中,怎能生擒孟获,纵有些风险也可冒,王君廓,薛万彻都是在外的大将,兵法有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薛,王二人都是孤的心腹,孤信任他人,不插手他们的事,就由他们根据军情,决定是否追击吧。”
温彦博等人一并点头。
王珪言道:“眼下只有让薛,王两位将军自定其策了。”
乌侯秦水北岸。
五千汉军骑兵,在两千契丹骑兵的带路下,正从草原上经过,往北而去。
都颜徒步登上一处山丘,一旁薛万彻,王君廓皆是跟随在后。
都颜手指着远方,言道:“再翻过两道山就是潢水,潢水以北就是冷陉山,冷陉山乃是我契丹与奚人,霫人三族的界山,山顶冬季有雪,地势十分难走,若没有我族人带路,根本无法通行。”
“那追到了冷陉山,就能拿下大贺咄罗吗?”
“未必,大贺咄罗十分谨慎,他估计早料到你们要追他,故而应该逃往了鲜卑山。”
薛万彻闻言言道:“我们要抓大贺咄罗,就要抵达鲜卑山了?鲜卑山在哪里?”
都颜露出回忆的神色言道:“翻过了冷陉山,东面就是我契丹最肥沃的火儿慎草原。往年突厥与我契丹交恶时,族人一般都退至鲜卑山。鲜卑山也我族,也是鲜卑人的圣山。哪里有我们先祖的墓穴,当年魏帝拓跋焘,派大臣前往鲜卑山祭祀,并刻下铭文,这里也是我契丹最后的退路。”
说到这里都颜脸上露出感叹之色。
王君廓与薛万彻对望一眼,言道:“从这里到冷陉山,还有几日马程?”
“三日?”
“那从冷陉山到鲜卑山,还有几日马程?”
都颜摇了摇头,言道:“说不准。”
“怎么会说不准?”薛万彻不快地言道。
都颜开口说道:“到了现在我还有必要骗你们吗?从冷陉山到鲜卑山。一路上要经过河流,水泽,除了几条大河以外,草原上到处是河水泛滥,这河水形成五六日,长的有几个月,你说骑兵跋涉需多少日才能到?我去年走过一次,大概四十五天左右吧。”
王君廓,薛万彻对望一眼。他们都是不信。当下二人又找来,几名契丹乡兵将领询问了一番。
几名契丹乡兵听闻要前往鲜卑山都是直摇头,说那里是鲜卑族的圣山,不可轻易前往。王君廓。薛万彻自是不信他们这套说辞。
询问一番后,王君廓对薛万彻言道:“我问过他们,鲜卑山所在。他们说得与都颜差不多。”
薛万彻闻言:“都颜说有四十五天路程往北,一个来回就是九十天。就算加上都颜他们奉上的粮草,也不过五千骑兵二十日之用。再是往北这不知抵达何处了,就算是卫青,霍去病征讨漠北突厥,也不过如此。”
二人正说话之间,一旁突地稽上前言道:“听闻两位将军,要讨伐鲜卑山,此事还请三思。”
薛万彻问道:“统军莫非知道鲜卑山路径。”
突地稽言道:“知道一二,我靺鞨共分七部,其中最北一支为黑水靺鞨,他们就住于鲜卑山附近,黑水靺鞨之人,都是编发,缀野豕牙,插雉尾为冠饰,而契丹人,你也知道他们不编发的,黑水靺鞨他们习俗与契丹人不同,但却一直与契丹交好,契丹人一贯管他们叫女真。我们粟末靺鞨有时也叫他们女真人,女真人十分骁勇,当年大隋还未三征高句丽时,高句丽正是强盛时,靺鞨诸部皆是服从于高句丽,唯有女真人不服。”
王君廓言道:“这么说我们要讨伐鲜卑山,就要击败黑水靺鞨。”
突地稽点点头,言道:“黑水靺鞨居于山林之内,无论是谁侵犯他们,都要反击,而我们深入敌境,粮草都要靠都颜的族人来补给,我实在不放心。”
薛万彻言道:“那么统军有什么高见呢?”
突地稽言道:“大都护言重了,高见不敢当,不过这辽东地界,我们靺鞨人最是熟悉了,我想若攻打冷陉山后,不往北走鲜卑山,冒险深入契丹人的腹地,而是往南经白狼山,返回辽西郡营州,这条路线虽说亦是冒险,不过却稳妥了许多。”
薛万彻犹豫言道:“如此恐怕追不到北逃的大贺咄罗啊。”
王君廓言道:“大贺咄罗不过皮毛而已,契丹八部民众才是肌理,没有了肌理,皮毛又如何依附?”
薛万彻听了只能言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取冷陉山才是。”
定下方略后,薛万彻,王君廓重新率领七千人马上路。
两日后赵国骑兵渡过潢水,一路之上遭遇少数逃往冷陉山的契丹人,但薛万彻却置之不理,只是命大军加速行军。
渡过潢水后,大军轻骑抵达冷陉山,于山内遭遇刚刚逃过北岸的契丹吐六于部。
先锋乌古乃率领三百靺鞨轻骑,以及两百契丹乡兵,向吐六于部发动袭击。
吐六于部根本毫无战意,接阵不过片刻,就全军溃败。
乌古乃俘虏五千契丹人,其中有两千青壮,其余牛羊上千头,马匹两百,上百石谷物。
薛万彻赶到时,听闻乌古乃击败吐六于部,当下大喜,用杀牛宰羊犒劳士卒,在冷陉山饱餐后,转道向南。
两日之后,大军走出丘陵,抵达一望无际的火儿慎草原。
这里最早乃是商周中所言,鬼方之地,后为东胡人游牧地,东胡人被匈奴人击败后,分作两支逃至鲜卑山,乌桓山。
鲜卑山在北,而乌桓山就在火儿慎草原之上,在此一族为乌桓族,而至鲜卑山的为鲜卑族。
乌桓族为曹魏所击败后,居住鲜卑山的鲜卑人,从北向南迁徙,入主了火儿慎草原,之后晋室衰微后,乘势入主中原。所以这丰茂的火儿慎草原,准确来说,也是鲜卑人真正的龙兴之地。
之后鲜卑人拓跋部创立北魏后,火儿慎草原即为出自鲜卑宇文部的契丹人所有。
现在薛万彻大军抵达火儿慎草原。
注一:新唐书契丹记,契丹阻冷陉山以自固,与奚不平,每斗不利,辄遁保鲜卑山。
注二:火儿慎草原,即科尔沁草原,火儿慎乃是鲜卑语,而科尔沁则是蒙古语,现在室韦人还未向南迁徙,在呼伦贝尔草原一带游牧。(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 踏破乌桓山
火儿慎草原记载着东胡各族的兴衰荣辱。
在商周之时,东北有三大古族,分别为肃慎、濊貊、东胡。
繁衍至今日肃慎即是靺鞨七部,濊貊大体为高句丽继承,东胡分为乌桓,鲜卑后,乌桓灭亡,鲜卑多部汉化,唯有奚人,契丹人留在乌珠穆沁草原,火儿慎草原之上。
先是乌桓,为曹操所败没落后,同为的东胡的鲜卑人从鲜卑山迁至火儿慎草原,融合了乌桓人壮大后,入主中原。
鲜卑之后,濊貊族的高句丽崛起,历史上高句丽为李唐所灭后,肃慎族后裔粟末靺鞨与高句丽遗民建立的渤海国,成为继高句丽后,中原朝廷东北新的威胁。
契丹人与奚人一般,乃是鲜卑宇文部后裔,出自东胡人,契丹人从火儿慎草原崛起后,灭掉渤海国,建立起辽。东北三古族之一的濊貊族,自此退出舞台,今日朝鲜半岛上,新罗,百济二国,乃是由三韩部落后裔,另一个时空中,在李重九麾下效力的金春秋王子,开创的统一新罗,与高句丽没有任何继承关系。
濊貊族灭亡,之后上千年在辽东舞台挑起大梁的,是东胡与肃慎两大古族的后裔。
契丹人建立的辽,为肃慎的一支黑水靺鞨,也就是后来女真所灭,女真人在中原建立金国,国祚百余年。而灭亡金国的,则是与契丹人同为东胡后裔的室韦人,魏书中记载,室韦与契丹同出一源。以兴安岭为界,南者为契丹。在北者号为室韦。
室韦也称为鞑靼,突厥人最早将室韦人。称为三十姓鞑靼,鞑靼是突厥语,以后也成为室韦人的代称。
室韦人的一支蒙兀室韦,蒙兀也译作蒙骨,朦骨等,最后才以蒙古作为代称。合不勒汉乘金国入侵南宋时候,在草原上建立蒙兀汗国,而合不勒汉的子孙铁木真的黄金家族,也是在乌珠穆沁草原。火儿慎草原之上踏上了灭亡金朝的脚步。
蒙元覆灭后,女真人后裔建州女真,再度崛起,于火儿慎草原上的蒙古科尔沁部,率先投靠了努尔哈赤,成为满洲的有力臂助,与满洲皇室通婚,如历史上孝庄皇后就是出自科尔沁部。
要断绝北面契丹的大患,必须深入火儿慎草原。重创契丹部方能达到。
七万主力这时早渡过乌侯秦水,踏上返回御夷镇的道路,而薛万彻,王君廓。突地稽的七千骑兵,深入了火儿慎草原。他们的路线,预计是从火儿慎草原。直抵白狼山,再由白狼山走大凌河谷返回辽西郡治所柳城。
火儿慎草原。十分广袤。果真如都颜所言,河流纵横。
众人按照都颜的指引。先抵达了一处契丹人的游牧地,但却扑了一个空,四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千根东倒西歪的木桩,和一圈圈毡包留下的痕迹。
薛万彻仔细看着契丹人扎营的火墩,以及牛羊石圈的痕迹,推断出此乃是一个大部落,并且往东迁徙而去,而且走的时间不长。
当下薛万彻向王君廓提议分兵追击。
王君廓认为深入敌境,再行分兵此举太过冒险,薛万彻则以为机不可失,十分坚决要求出兵追击。
最后两人商议决定,让王君廓率五千人马押着俘虏,休息在此,而薛万彻率乌古乃的汉,奚,靺鞨三族骑兵,只携带五日干粮,追击这契丹大部落。二人约定七日之内,无论战果如何,两军一并在乌桓山会师。
这一次再度精减人马,当初进入草原的近八万大军,因粮草有限,大部分不得不返回御夷镇,同行的还有契丹羽陵部,伏弗郁部归附的七万多人。只有王君廓,薛万彻的七千骑兵,深入了契丹腹地火儿慎草原。
袭击了吐六于部后,七千骑兵补充了一定口粮,但为了追击契丹人,却再度分兵。薛万彻,乌古乃的两千骑兵,踏上了道路。
追踪契丹人并非是难事,契丹人驮物车辙,牛羊,都在草原上踏出一条明显的道路。只是昨日下了一场疾雨,使得道路上所有泥泞。在草原上不可能会出现,在汉地里夯土踏实的黄土路,到处只有一片广袤的草原,丛林,连绵起伏的丘陵,以及突如其来的河川。
大军追击了三日,仍没有看见契丹部落的影子。
对于骑兵中的奚人而言,他们生来就在草原上,他们不仅充作斥候四面查探,不时下马摘些野韭,野葱,草菌之类的食物,还射了几头鼠,濑,野羊等配合干粮使用。
至于汉军骑兵就逊色许多了,少数汉军骑兵饥渴时,学奚人,靺鞨人那般拿马奶来饮,结果则是拉了肚子,耽误了行军。
薛万彻生于戎马世家,自小对兵策之书烂熟于胸,但是对于深入草原作战之事,却乃是头一遭,有处处束手束脚之感。但薛万彻其性坚韧,下定决定无论如何要追击到这契丹部落。
这时薛万彻骑兵随身军粮只剩两日。
另一面王君廓,都颜率五千骑兵,押着吐六于部过万俘虏,抵达了乌桓山。
在此王君廓再度遭遇契丹一部族,交战后将其逐出乌桓山,又俘虏了五千契丹人,缴获牛羊战马不胜其数。
接着王君廓就于乌桓山等待薛万彻,一直等到约定之日,薛万彻,乌古乃的两千骑兵,仍没有踪迹。王君廓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
又等候了五日,王君廓派出轻骑在乌桓山附近北面,东面寻找,却一无所获。
深入敌境,处境十分危险,虽说兵粮加上缴获,可以再支撑上月,但是王君廓却决然认为薛万彻多已凶多吉少,当下下令大军压着俘虏南归。
众将闻言一并反对,都为王君廓驳回。
王君廓留下三百骑兵,于乌桓山再等待薛万彻两日,而本人则率大军,押送契丹俘虏从乌桓山启程,前往白狼山。王君廓大军于潢水上铺设浮桥,再度潢水,半道上契丹俘虏反抗激变,王君廓杀五百人,镇压下叛乱,尸首抛于潢水之上,河面皆赤。
众将见王君廓杀伐太重,无不变色。
渡过潢水后,却听闻屯后的三百骑兵得到了薛万彻两千骑兵的消息。
薛万彻押解的大量的契丹俘虏赶到,原来薛万彻追击的乃是契丹八部中匹絮部的一支。
薛万彻奔行了五日后,才追到匹絮部的尾翼。匹絮部心知不敌,当下合部主动降伏,三万多契丹人和十几万牛羊马匹,一并投降薛万彻。
因为三万多人拖家带口,而薛万彻派出联络的骑兵又因迷途,没有抵达鲜卑山,这才错过了归期。
心知薛万彻无事,诸位大将皆是喜色,王君廓却是言薛万彻未从军令,失期不至,言明要将此事附在薛万彻的请功奏章中送至中书省。
但此事不过是一件小小的插曲。
两路大军会师,他们此番深入草原连破吐六于部,匹絮部,加上之前主动归附的羽陵部,伏弗郁部,契丹八部有四部在此番战事中遭到了打击,而从匹絮部俘虏口中传来消息,言大贺咄罗父子,已是逃往鲜卑山,求黑水靺鞨之人庇护。
大贺咄罗已在契丹威信扫地,虽没有生擒大贺咄罗本人,但是对于这次深入草原,追击契丹之事也算有了交代。
王君廓,薛万彻合兵后,与近五万契丹人一并南归,路途之上,契丹各部看见大军经过,望风而逃。
大军再渡乌侯秦水后,距离归途又近了一步,这里是粟末靺鞨,高句丽,契丹,赵国势力,东北四族力量的交汇之地。
又经两日大军抵达白狼山,当年白狼山之战大胜后,刻石之痕迹犹然可见。(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 有喜
白狼山当初李重九率众将祭天的祭坛犹在。
祭坛之下巨石所书,惟大业十四年夏五月,有隋幽州刺史李重九……暨室得奚,东胡靺鞨,中原丁零之群,骁骑十万,遂陵辽水……兹所谓一劳而久逸,暂费而永宁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铭盛德之字。
薛万彻想到当初,正因为李重九在此大破二十万契丹,奚族联军,威震塞外,幽州,薛家一门见其功业才生了投效之心。
而今日薛万彻,王君廓以七千精骑,深入契丹腹地千里,破敌无数,降其众十余万,此之战功可谓赫赫。
大军抵达白狼山路口,但见远处烽烟燃起。
突地稽对众人言道:“当初大军破契丹之后,辽西郡在此设了一火墩子,传递警讯。”
众将听了纷纷释然,大军未至火墩子前,但见前方大营扎于此处,大营遍是兵马。
众将皆是不知其故,后来大营内兵马而出,原来才知道是李重九得知薛万彻,王君廓决定从白狼山而返后,命大将王马汉率军三千人马,至辽西郡白狼山,接应大军归师。
知是虚惊一场,众将这才放下了心。
幽京临朔宫。
早朝众官齐上殿,这几日因薛万彻,王君廓率七千骑兵深入火儿慎草原,失去音讯二十日之事,众臣们为此都是忧虑重重。
上朝之时,众臣们不免有几分长吁短叹。
宫内中书省的班房,更是有十几名官吏日夜值守。将任何关于火儿慎军情,从奏折之中优先筛选而出。第一时间呈送至李重九之处御览。
但是众臣们伸长了脖子,日也等。晚也等,就是盼不到前线而来的军情。
最近民间流言,已在幽京之中传来,流言叙述王君廓,薛万彻孤军深入,追击契丹敌酋至鲜卑山,结果兵粮耗尽,为契丹人与黑水靺鞨联兵所败。七千骑兵全军覆没,王君廓被俘。薛万彻阵亡。
消息说的有鼻子有眼,大军交战,以及远征军几名大将的名字,都说的绘声绘色的,在大军渺无音讯的情况之下,倍加令人确信。幽京之中有不少远征军百姓家属,甚至听信流言设幡祭奠家人来。
这消息唯有李重九,两位尚书仆射,以及几名心腹官吏。心知是造谣,因为薛万彻,王君廓送来最后的军报来看,他们已决定折道往南。大军奔袭乌桓山,再从白狼山返回辽西郡。
不过这军报极度机密,除了几名心腹官吏。其他人一概不知,故而在没有真正消息之下。才使得不少人都是听之信之。
远征大军生死未卜,众朝臣也是密切关注着中书省的军报。
每日送至中书省班房的军情有上百份之多。但关于薛王二人的毫无音讯,却丝毫全无,这时候连郭孝恪,张玄素二人的七万主力大军,以及南附数万契丹人,都已经抵达了御夷镇,但是唯独就是没有深入火儿慎草原大军的踪影。
正所谓不怕坏消息,就怕没消息,在场众臣如王珪,陈孝意,卢承庆,魏征等人都是久经风浪的,就算再坏的处境都可以应对处理,但眼下毫无消息,让他们不知从何处理起。
这日早朝众臣皆是看向温彦博的神色,但见其四平八稳从容在朝班之前,毫无异色,心知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能看向中书省两位侍郎薛万述,姬川。
姬川是这几日小染风寒,脸色本就是欠佳,今日更是阴着脸,仿佛他人都欠着他钱一般,至于薛万述虽没说什么,但见其眉头紧锁的样子,众人心底都知恐怕还是没有消息。
“诸官入殿!”
随着内侍高喊,众官员皆分为文武两列,按照班序鱼贯进入大殿。
朝拜之后,先是户部尚书林当锋禀告河北一府六郡夏粮之事。
林当锋似因为军情所忧,一夜没有睡好,当场说错好几处。林当锋难免诚惶诚恐,额上汗水直滴,众官员见李重九神色不佳,虽是没有当殿斥责,但是众人都心知在远征大军音讯全无的情况之下,皆是为林当锋捏了一把汗。
林当锋终于将夏粮征税之事说毕,李重九言道:“契丹归附之民数万口,嗷嗷待哺,眼下府库已是入不敷出,今年新收夏粮的已为重中之重……”
说到这里,李重九看向众臣一个个眉头紧锁,当下言道:“众卿,我知你们担忧前线战况,但孤忧心更在你们之上,大军生死未卜,而出征的大都护,更是孤的二叔。你们若不能为孤分解,也不该在朝堂垂头……”
正待李重九说话之时,突然一人急匆匆奔入殿内,却被殿外侍卫拦下。
李重九见话说了一半被人打断,待见擅闯大殿乃是内廷侍女,当下伸掌往桌上一按。
众臣见李重九动怒,皆是伏下头。
李重九深吸一口气,言道:“此乃是朝堂之上,商讨机要之事,身为侍女,竟然能直入大殿,乃是值守内廷官失职,将内廷官高胜拖下去先杖责三十。”
殿外内廷官高胜脸色微变,不由言道:“赵王还请……”
正待高胜要出声解释时,突然身子被人挤开,众臣诧异心道现在大殿谁都能擅入了吗?
待看见来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值守中书省的七品主事,主事有上殿禀告紧急军情之责。
莫非是薛王两位将军有消息了?众臣都是老经验了,不看对方说什么,先从对方的神色来猜测是喜是忧。
但见对方一脸焦急的模样,到底如何也是不知。
这名七品主事先是告罪,上呈了一个盖着火漆的奏折。众人心知如此盖着火漆的奏折,只有李重九有资格亲启,其余任何人敢于窥看,一律重罪。
难怪这名七品主事不敢亲拆,而是呈上大殿。
李重九问道:“何人的奏折?”
这名主事言道:“塞北道行军总管,弱水州大都护的联名奏折!”
此言一出,满堂众臣几乎都是哦地一声。薛王二人不仅有了消息,还是亲自送来的奏折,无论如何说,比之前渺无音讯实在好太多了。
“取来!”李重九重新坐回位上,袖袍一挥,朗声言道。
大堂之上,阴霾之气转眼之间一扫而空。
主事将奏折转交给内侍,内侍再呈给李重九本人亲启。李重九一揭火漆,亲自看奏折。
大殿之上,寂静一片,甚至连咳嗽声都省却了,只是盯着李重九的脸色。
但见李重九一目十行将奏折看到最后,最后将奏折一合,神态平静如常。
“温爱卿。”李重九直接将奏折一放,温彦博上得台阶,双手李重九接过奏折。
众臣温彦博手也不抖,将奏折接过读毕。温彦博看到一半,就将奏折放到一边,跪伏下行叩首之礼,言道:“恭贺王上,贺喜王上,薛王两位将军马到成功,从此契丹不足为患矣!”
众臣一听当下精神一醒,卯足了劲一并随着温彦博行叩拜之礼。
李重九朗声大笑,言道:“众卿请起!”
李重九看向仍跪伏在殿前的内廷官高胜,言道:“今日恰逢我军大喜,不过汝罪不可抵,领罚去吧!”
内廷官言道:“诺。”
正待李重九要接受众臣的道贺时,突然殿外那名被侍卫拿下的侍女大喊言道:“高总管是无罪的,是婢子哀求他的,实是有急事!”
李重九听了讶然,仔细看去,认得对方乃是侍奉杨娥皇的侍女,心底一凛,当下言道:“让那婢女进殿!”
侍女当下进入殿内,向李重九言道:“婢子自知擅闯大殿,乃是死罪,但请容婢子禀告,王后今日在后廊时走路时,突晕厥过去了。”
“什么?”
李重九微微失态。
众臣一听王后晕厥,皆是一阵骚动,王珪当即出列言道:“王后乃是一国之母,身体违和,乃是国家大事,恳请王上中止早朝,立即探视王后。”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温,王,陈三位宰辅,善后远征之事,若王后无事孤半个时辰内再返回。”
说完李重九从殿内大步离去,直往后宫。
但见后宫内,果真是忙作一团,侍女老妈子行色匆匆。
李重九入得杨娥皇寝宫内,但见堂外李虎坐在塌上神色焦急。
而平平,室得芸连忙在一旁安抚李虎,李虎也是上了年纪,众人生怕他忧心。
李重九看向杨娥皇的侍女拂衣问道:“拂衣,这是怎么回事?”
拂衣也是焦急垂泪言道:“我也不知怎么的,王后这几日说身子疲,我说要请医官诊治,但王后说不必,她惊扰了王上,今日早起我与完后在后院散步,突见王后……”
说到这里拂衣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室得芸上前言道:“夫君莫要担忧,王后她宅心仁厚,不会有事的。”
李鹰一脸无措,由平平揉着看着大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正医官步出,李虎亦是椅上起身,众人一并拥上前。
正医官提着药箱,捏着胡须向李重九双手抱拳言道:“恭贺王上,贺喜王上,王后娘娘有喜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笑而已
“有喜?”李重九身躯一震。
而一旁李虎反应则是激动,上前一把抓住了正医官言道:“大夫,你说得可是真的?”
正医官笑容可掬地言道:“回禀老大人,下官行医三十年,喜脉是不会诊错了,以老夫估计,应该是有一个月身孕了。”
李重九定了定神问道:“那王后为何会突然晕厥呢?”
正医官捏须沉吟言道:“王后的身子骨底子不好,若下官没有诊错,王后前年落过一场大病,病虽是痊愈了,但病根子嘛,还落下了一些,有孕之人容易体虚疲乏,王后事先没有预料,又加之操劳所以这有了这晕厥之症。”
拂衣和李重九对望了一眼,他们二人都知杨娥皇之前从江都逃亡黎阳时,路上生了一场大病。
李重九不由忧心问道:“孤无论如何都要你医好王后的病,不惜一切代价。王后身旁需有医官随时跟随,随传随到,另外王后体内的病根,你需好好调理,将来生产时,母子都要平安,你懂吗?”
正医官闻言踌躇了一番,一旁内廷官高胜上前言道:“王上,当初开国之时,虽承袭旧制,但负责内廷衣食住行的,光禄寺,太仆寺,太常寺,卫尉寺都没有设立,而是交由微臣统筹。”
“而眼下王后条理身体,乃是医官之职,份属于太常寺内的太医署,但眼下太医署还未成立,内廷下正医官只有二人,医吏五人。依照卑职来看恐怕人手不足,药材也不齐备。”
李重九转过身看向高胜。言道:“我不论你齐备不齐备,太医署未立。让孤现在就立,要多少医官医吏孤都批给你,药材多少孤也批给你,钱你不必顾忌,孤只要王后母子平安。”
“诺。”高胜当下领命。
拂衣闻言当下喜着言道:“婢子替王后谢过王上。”
李重九当下入了内殿,杨娥皇此刻还未醒转,仍有医吏在为她施针。李重九索性坐在一边,等候杨娥皇醒来。
医吏施针走后,李重九见杨娥皇近来似清减不少。
两人大婚一年来。夫妻二人相处久来,难免磕磕碰碰。杨娥皇不是李芷婉那般个性那么强的女子,更不是李重九上辈子见惯的张口闭口男女半边天的现代女人。杨娥皇性子温和,出身天家贵胄,但丝毫不自骄,没有一点娇纵的脾气。
杨娥皇对待下人十分宽容和蔼,没有架子,但对自己她却难免会常常动气。记得赵国刚开国那一段,政务繁忙。朝廷官制法度,都由自己与诸位大臣们定下。之后又是与窦建德大战,李重九每日是无暇抽身。
杨娥皇经常等候自己到半夜才回房,而杨娥皇无论自己再迟。都会等到自己回房这才一起睡下,有时候甚至困了自己伏在案头入睡。
四次三番,有一次杨娥皇等久了。实在忍不住对李重九发脾气,言道:“小九。我都数到了九百九十九了,你才来。下次要是让我数到一千,我就永远不让你进我这个门。”
结果又一次,窦建德大军压境,边境传来急报,李重九与温彦博,魏征,以及几员大将们一并夜商,诸事都议毕之后,已是三更半夜,李重九才记起杨娥皇的话来,匆匆忙忙奔回殿内时,看到杨娥皇在寒风中,依在殿门旁仍等着自己。
这一次她等得丝毫脾气也没了,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言道:“小九,我都数了好几个九百九十九了。”
这一年来,夫妻二人成婚,杨娥皇日日夜夜又为自己数了多少个九百九十九,但始终没有数到一千。一年来夫妻之间,杨娥皇就算再温婉,磕磕碰碰难免如此,但吵架拌嘴久了,夫妻二人感情却渐渐深了。
想到妻子身体虚弱,自己身为丈夫却一直没有发现,李重九内心自责,看着杨娥皇的面庞,自己更是愧疚。
榻上杨娥皇睫毛轻抖,李重九见此只觉得眼眶微热,上前坐在塌边,上前伸手握着杨娥皇的手。
杨娥皇睁开眼睛,看见是李重九,轻轻的问:“小九,你这时不是在早朝吗?”
李重九拍了拍杨娥皇的手,言道:“侍女说你是晕厥过去了,所以我罢了早朝来看你。”
杨娥皇点了点头,反握住李重九的手,言道:“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李重九言道:“不是不舒服,医官说你有喜了。”
“有喜了?”杨娥皇微微讶然,“我怎么不知道?”
李重九言道:“还不是你平时不注意照顾自己,拂衣之前都提醒你了,你都没有察觉。”说到这里,李重九难免有些动气,但见杨娥皇憔悴的模样,当下改口温和地笑着言道:“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加派医官,选最好的药材,来帮你调养好身子,这几个月你安心调养身子,我也会放下政事,多抽点时间来陪你。”
“真的?你可不许骗我?”杨娥皇一双眼睛弯弯的,露出了笑意。
李重九言道:“我几乎与你说过谎来着。”
杨娥皇嘴巴一抿,言道:“你对我撒得慌多着来了,当初你我在洛阳相识时,你满口就没一句正经的,眼下你是赵王了,是君,君无戏言,你方才说的话,我要将人裱起来,贴在房里,让你不能与我耍赖。”
李重九没好气地言道:“好,好,王后之令不可违,妻令更不可违,不要裱起了,我做到就是。”
杨娥皇甜甜一笑,李重九不免伸手摸着杨娥皇锦被下的小腹。杨娥皇言道:“还没这么快呢。”
李重九言道:“我知道,我也是作父亲的人,当初芸儿怀鹰儿的时候,那般室得奚部的大将,一并怂恿要我立芸儿为正室,让鹰儿为嫡子,故而鹰儿诞下时,我当时尚没有多少欢喜,反而是忧虑。但眼下你身子有孕,我却不知有多高兴。”
说到这里李重九站起身来,面向堂外,朗声言道:“我答允过众臣,答允过你姑姑,答允过天下子民,只要你诞下男儿,就是我赵国的王太子,将来我若为天子,他就是皇太子。我说到做到!”
李重九心中只觉得豪气顿生,自己亲手打下这一片大大的江山,交给心爱女人为自己所生之子,也是一种幸福。
李重九转过身看向杨娥皇,但见她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之色,不由讶异问道:“娥皇,你怎么不高兴吗?”
杨娥皇听李重九这么说,摇了摇头,言道:“你能疼我,爱惜我们的孩子,我很高兴,只是我只想孩子将来能平安喜乐,不求他将来能成为一国之君。”
李重九闻言顿了顿,言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你父皇。”
杨娥皇点点头言道:“生在帝王家的人,自然对帝王也就不稀罕了,我有时候在想我父皇若不是皇帝,我母后若不是皇后,我们一家是不是会更幸福一些。”
李重九握住杨娥皇的手,言道:“娥皇,每个人生来下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当初我一介山贼,不能自保时,想得只是依附李阀,后来因缘际会,众将士用命,众臣归附,众百姓拥戴,我方有心拔剑而起,与四方群雄一争天下。”
“眼下就算是我不愿意再作这个王上,但众臣们也不会答允,他们现在已将身家性命都压在我大赵的身上。”
“小九,你说因缘际会?是不是你为李渊拒婚之事呢?”
李重九听了一笑,此事赵国上下无人敢于提起,也就是杨娥皇敢时不时的打趣自己几句。
当初再难过失意之事,数年之后也不过是一笑而已。(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契丹人见世面
杨娥皇听李重九要立自己肚子孩子为太子之意甚坚,亦不想再少了他的兴,笑着言道:“你说这么肯定,还不知是不是男儿呢?”
李重九听了笑道:“无论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杨娥皇听了嫣然一笑,言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好了。”
李重九握着杨娥皇的手言道:“你现在要好好养好身子,什么也不必多想,其他一切事有我。”
杨娥皇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数日之后,王君廓,薛万彻,张玄素,郭孝恪,突地稽等人班师回朝,于大殿之上觐见。
李重九重赏各有功之臣后,当下又于临朔宫内大宴群臣。这一次有功将领,以及幽州五品以上官员臣皆是携家眷出席。这一次杨娥皇虽在孕中不能亲至,室得芸却代替他陪同李重九,而李虎,李鹰等一并出席。
这一次大宴,为了庆祝大捷,临朔宫的御厨,可是不惜代价,尽是山珍海味。平日一般宫廷小宴不过三菜,但这一次大宴上升至九菜,酒也是佳酿,故而众臣们皆是开怀畅饮。
李虎因杨娥皇有孕,李家将来又要添丁之事十分高兴,席间饮酒是来者不拒。
得胜而归的王君廓,坐在李虎身边,结义兄弟二人,是你一杯酒我一杯酒,述说当年在七千寨落草时的旧事。
王马汉也是坐下下首相陪,笑呵呵的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如众番军大将英贺弗。额托,孛儿罕见室得芸携李鹰出席皆一并上前。众将见李鹰虽是两岁。但其身体健壮,精力旺盛。十分高兴,当下皆是上前向李重九,室得芸敬酒。
席间君臣同乐,正是显得如今的赵国鲜花着锦 烈火烹油,蒸蒸日上的气象。
李重九见了不由十分畅怀,席间众将一个个都是喝得鼎鼎大醉,酣畅而归,十分尽兴。
次日,临朔宫宫门前。
三辆四驾马车。在上百甲骑的护卫之下,来到宫门前停下。
马车之下下来三名契丹头人,分别是匹絮部头人枯莫离,吐六于部头人黎勿,羽陵部俟斤都颜三人。
马车虽是华丽,但一路行来十分颠簸,三名自小在马背之上契丹人,却从未乘坐过马车,十分不习惯。吐六于部头人黎勿甚至一下车。就将今日早饭都吐在了殿前地上。
这一幕令宫殿前的侍卫,皆是暗暗偷笑。都颜面色铁青用契丹语对身后的黎勿言道:“够了,别丢我们契丹人的脸。”
枯莫离脸色也不好看,言道:“这隋人的可汗。这分明是要给我们一个好看。”
都颜看了枯莫离一眼,言道:“知道就好,隋人就是喜欢玩弄手段。让你怕他,畏他。最后再给你些所谓恩德,让你服帖。他们不是一直有一句话。叫畏威方可怀德。”
黎勿这是缓过气来,言道:“我知道,都颜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给契丹人丢脸。”
都颜点点头,言道:“知道就好,但也不要太担忧,隋人这千年来积攒,确实十分了得,你看着我们身后这雄伟的幽京城,就是跑马一日,也无法绕城一圈,在草原上,我们何时能想到。所以隋人还是有过人之处,我们这一次输得心服口服,但是我们契丹人虽是战败了,但这也是向隋人学他们的本事的机会,契丹人不会一辈子都给隋人牵马。”
“说得对。”
“说得好。”枯莫离,黎勿皆是低声应到。
“你们就是王上所邀的三位契丹贵客吗?”但见一名笑容可掬的赵国官员走了出来。
都颜三人言道:“正是。”
对方笑着作揖,之后言道:“某乃是礼部尚书高徐道,奉王上之命,恭候三位多时了。这边请。”
说完高徐道在三人面前带路,引入大殿。
都颜三人跟在高徐道的身后,枯莫离上前偷偷问都颜:“大哥,这汉人官吏是多大的官?”
都颜想了下言道:“相当于突厥人的叶护吧。”
枯莫离,黎勿二人对视一眼,黎勿言道:“这可是大官,看来隋人可汗对我们还是看重的。”
都颜压低声音言道:“别多话,看看再说。”
三人走过长长的甬道,但见甬道两旁甲兵林立,各个皆是铠甲鲜丽,持戈而立。
而临朔宫宫殿巍峨,令三位契丹人皆是大开眼界,他们曾前往突厥汗庭于都斤山,在他们眼底突厥汗庭,已是草原上最雄伟之物。
但与临朔宫比前来,突厥的汗庭,如同湖泊面前一水洼般,丝毫也不起眼。
三位契丹人幸亏没有将这番话说出,否则又要被一旁人嬉笑了,临朔宫不过是当初杨广的临时行宫而改,在杨广所建的宫殿之中不过是中等规模,若是他们见到洛阳,长安之中的宫城,又不知要惊撼到何种程度了。
三位契丹人大生敬畏之下,当高徐道引他们到大殿之前三十二级的台阶时,高徐道朗声向上禀告言道:“礼部尚书高徐道,带三位契丹头人,参见王上。”
高徐道念毕,声音在空阔的殿前广场上回响着,余音不绝。
三人皆是一愣,待到这时,听到殿传来一个声音。
“宣!”
随即一人传二人,二人传四人,八人传十六人,最后台阶前六十四名甲士一并高呼:“宣,契丹头人觐见!”
声音气势恢弘,声震屋瓦,三名契丹观之无不动容,当下怀着几分警卫,随着高徐道缓缓一步步拾阶而上。
三人来到大殿之前,数十甲士站立门前,内廷官高胜上前一步言道:“来者解剑!”
三名契丹人来前,皆是问过规矩,都是知道,当下一并解剑,再除了靴子之后,一并入殿。
只是三名契丹刚除了马靴,就是一股浓重的脚臭味弥漫在殿前,一旁赞名官几乎半憋着气言道:“契丹头人匹絮部枯莫离,吐六于部黎勿,羽陵部都颜觐见。”
三人一并走入殿内缓缓举步,都颜大胆抬头但见远处,主位上一名年轻人正端坐在台上,台上左右各站着一名内侍。
说完都颜三人一并走到距离主位三十步前,三人一并抚胸行礼言道:“参见室得可汗!”
一旁内侍高声言道:“免礼,王上有令,赐契丹三位贵客,殿前二十步赐坐说话。”
左右内侍在殿前摆上了三张苇席,三名契丹人刚学了规矩,直接双腿并拢就坐在自己脚跟上。只是他们新学不一会儿,就左歪右扭的,弄得左右内侍皆是偷笑。
一旁内侍刚要出声,坐在上首的李重九笑着言道:“无妨,怎么舒服就怎么坐吧。”
三人顿时如蒙大赦,这才放松胡坐在苇席,但他们心底却暗想,比起那杀人不眨眼的王君廓,动则甩脸色的薛万彻,这居万人之上的隋人可汗,似乎反而比较好说话。
李重九当下开口,言道:“三位头人,初到本地,不知逛幽京了吗?”
三人本以为这位汉人可汗一开始,会以胜利者一般,摆出杀生掠夺在握的姿态,要他们知恩怀德,再宣言效忠于赵国,却没想到这位隋人可汗却先说他们是否逛过幽京,仿佛他们三人不是战俘,而是来幽京游玩一般。
枯莫离,黎勿都是打定主意当哑巴了,都颜当下开口言道:“昨日才来的幽京后,在鸿胪馆住下,进城上一路倒是见识了汉地的繁华。”
李重九点点头,言道:“你们以为幽京如何?若要你们长住,可否愿意?”
三名契丹人皆是脸色一变,汉人可汗是要将他们为质,关押在幽京吗?都颜低下头言道:“幽京虽好,但我们族人都在草原上,我们更愿意与族人一起。”
枯莫离,黎勿也是一并点头,言道:“是,是。”
李重九闻言哈哈一笑,言道:“你们误会了,孤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或许以为幽京很大,很繁华,但我告诉你们,在中原内的东都城,长安城都比幽京要大十倍,人口要多十倍。”
三名契丹人皆是震撼。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孤并非夸大其词,汉人有句话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是让我们要懂得敬畏的道理。红黄蓝白黑,山中不是只有开一种花,而天下这么大,也不是只有一个契丹,更不是只有一个大赵,一根柱子撑不了天,我大赵从不认为,可以一直无敌天下,这么与你契丹打上几年,十年,几百年。”
“正所谓你横我也横,你和我也和,大路朝天,草原这么广阔,不会容不下两家人,大家可以一起和睦相处,完全可以坐下来,你们契丹人要放牧牛羊,我们让你放牧牛羊,我们汉人要耕田种地,你们也不要来侵扰。”
三名契丹人听李重九的意思,皆是露出深思的神色。
都颜言道:“那为何你们汉人这一次要入火儿慎草原呢?”
李重九拍案言道:“你们说反了吧,我们大赵与契丹年年征战,哪一次不是你们契丹先入侵,你说我们汉人打你们,难道你们契丹人都长一张欠打的脸吗?正相反,你们伙同突厥人入侵汉地,烧我田园,掳我子女。”(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第三名中书侍郎
李重九这一番话说得三名契丹头人都是低下头来,无言以对。
这时内廷官禀告言道:“弱水州大都护王君廓,中书舍人张玄素求见!”
李重九听了,点头言道:“宣!”
不久王君廓,张玄素二人一并进入大殿,躬身言道:“拜见王上。”
李重九伸手一指言道:“赐坐赐茶。”
随即内侍上来送上苇席,茶,王君廓,张玄素手捧茶杯,呷了一口甘茶,而一旁三名契丹人亦是人手一碗。
这时李重九开口言道:“伏弗郁部的俟斤屈列现在如何了?”
张玄素放下茶杯,言道:“回禀王上,现在押在怀荒镇,还有其三个在幽京为质的儿子,一并等候发落,。”
李重九点点头,问道:“对于屈列的处置,中书省几位爱卿,议论得如何了?”
张玄素言道:“回禀王上,屈列此人背信弃义,背叛我大赵,当一并斩之,以儆效尤。这是中书省三位大臣联名票拟的奏折,还请王上过目。”
说完张玄素将奏折交给内廷官。
李重九喝了口茶,将奏折接过看了一遍,言道:“屈列可杀,但其三子则不必株连,中书省再拟一份奏折来。”
张玄素当下接过李重九退回的奏折称是。
三位契丹人彼此看了一眼。
李重九看向三人问道:“屈列破坏了,我赵国对他的信任,故而这才杀之。屈列死后。伏弗郁部也将不复存在,其部的部众会直属于弱水州都护府。事实上。这一次召三位头人前来,并非恐吓。孤刚才言过。而天下这么大,也不是只有一个契丹,更不是只有一个大赵。胡汉之间的血已流了数百年了,再打下也一样是如此。”
三名契丹人听到这里一并称是。
说到这里,内廷官奉上一副塞北地图,李重九在地图上分别点了点,言道:“这两处都是乌侯秦水之南的优良草原,我已与英贺弗,额托商议过了。他们将让出这两处草原,给你们契丹匹絮部,吐六于部放牧,而这一处,则是乌侯秦水以北,潢水以南,划给羽陵部放牧。”
三名契丹人听闻李重九无意拆开他们的部众,当下都是大喜领命。
李重九接着言道:“你们在此,必然服从弱水州都护府的调令。我任你们三人为军主。匹絮部归于统军额托帐下,吐六于部归于统军英贺弗帐下,羽陵部归于统军孛儿罕帐下。你们虽奉统军节制,但若有一切合理请求。都可以向都护府提出。”
三人对视一眼,这对于契丹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当下皆是从命。
接着三名契丹人皆是一并退下。
三人走后,王君廓言道:“如此处置倒是不错。以夷制夷,让室得奚部来管理来契丹人。如此契丹将来不足以造反,否则这一次归附的十万契丹人,不好治理。”
李重九言道:“以夷制夷,只是权术和手段,权术和手段暂时可以用之,但长久不可持之。海不择江河溪流,故而才宽广,要收服契丹人也是如此。”
王君廓拱手,言道:“微臣记住了。”
张玄素言道:“王上,眼下契丹十万人马归附,火儿慎草原之上,当如何处置呢?”
李重九言道:“火儿慎草原不可弃之,突地稽,额托不是一直有意将族人北迁吗?我认为可以让辽西靺鞨,室得奚迁往火儿慎草原,火儿慎草原如此好的草原,我是不会弃之,让大贺咄罗将来卷土重来的。”
张玄素拱手言道:“将辽西靺鞨,室得奚部迁往草原是一法,微臣倒是建议,在白狼山,乌侯秦水二地,各修筑一城,以威慑契丹,高句丽,同时也好统御两地的番人。”
李重九看向王君廓问道:“大都护以为如何?”
王君廓言道:“如此可行。可效仿当初修筑怀荒,御夷二镇一般,抽调戍军前往驻扎,而钱粮则可由周边番部供给。预计一年内,即可完备。”
李重九微微笑着言道:“甚好。不过可再快一点,大都护可以召集怀荒,御夷二镇胡汉商人,告诉他们此事。我想商人早有心,将商路开至契丹,以及乌侯秦水以北,只是当时契丹未破,他们才不敢为之。你可以将土地让之,他们必蜂拥而至。到时筑城之事,半年可定。”
“白狼山,乌侯秦水筑城后,可在潢水以北的冷泾山,火儿慎草原深处的乌桓山再各筑一城,一步步稳扎稳打,将弱水州都护府的势力渗入草原深处。”
张玄素闻言欣然言道:“王上真乃是高见,使民,不由诱民,以利诱之,可事半功倍。”
李重九摆了摆手,言道:“以利诱之,不过下乘,孤所行事,只有四字,互惠互利。”
王君廓,张玄素闻言皆是拜服。
李重九看向张玄素笑着言道:“眼下契丹已破,张舍人运筹帷幄,堪称大功,但孤却迟迟没有封赏你,可知何故?”
张玄素言道:“微臣不知。”
李重九笑了笑,言道:“张爱卿,你之前乃是夏王麾下谋主,孤尚不敢信你用你,但眼下你帮孤立此大功,现在可用汝为孤之张子房。”
张玄素听了立即言道:“王上言重了,张某如何敢比张子房。”
李重九哈哈一笑,言道:“张爱卿,你不必惊恐。你也知道,孤设中书省乃作为三省之首,一切军机之令,皆由中书省商议而出。温卿老成持重,处事稳当,姬川是孤老臣,从怀荒镇起就跟着,薛万述乃是将门之子,擅于军务,这他们三人皆不是谋臣,中书省缺少一位能运筹帷幄的人物,孤相信张卿,你足以担之。”
张玄素心想李重九如此说是什么用意呢。
李重九顿了顿,言道:“所以我有意再加强中书省,姬川,薛万述两位中书侍郎之上,再设一名中书侍郎。张爱卿这一次立下如此大功,正可赏之,晋为中书侍郎。”
“三名中书侍郎?”一旁王君廓听了有几分讶然。
张玄素心想,从中书舍人一举提拔为中书侍郎,这等于一日之内,连升四级,从正五品一下迁至正三品。
张玄素当下站起身,以叩首之礼言道:“微臣谢过王上。”
“起来吧。”李重九朗声大笑。
提拔张玄素为中书侍郎,如此将来温彦博,姬川,薛万述加上张玄素四人,即相当于李重九的小内阁。
这也是他一直计划的加强中书省之事,让中书省更进一步临于尚书省之上,以分去尚书省手中的实际权力。这也是元明两朝体制的特点。
元时,以皇太子领中书令,但实际上中书省掌权的,却是两位中书侍郎,两位中书侍郎在元朝即是左右丞相。由此可见中书省地位之高。元朝不仅在中央加强中书省,还在地方设行中书省。
行中书省,简称行省,这也就是行省二字所用的由来,明朝官制虽是以承宣布政使司,也就是布政司,来取代行省治理地方,但民间百姓仍是以行省之名呼之,最后一直承袭到今日。
到了明朝开国时,李善长,徐达,胡惟庸先后担任过中书省丞相,但后来胡惟庸被朱元璋杀后,从此中书省为朱元璋废除,到了后来明朝设立内阁,实际上取代了中书省的职能作用。
李重九现在加强中书省,加张玄素为中书侍郎,也是同样如此用意。
张玄素左思右想,深吸一口气言道:“既是陛下对微臣信任,委以重任,微臣唯有以死报答,眼下微臣有一计可破刘黑闼,现献之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