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 炮兵之夜
1925年6月1日之夜，这是属于炮兵的一夜。
晚上8点一过，几乎在同一秒钟，国民党和川军的炮兵阵地上都迸发出一阵阵橘红色的火光，随后才是如惊雷般的巨响震撼着大地。数十发拖着长长尾焰的炮弹，划过漆黑的夜空，犹如流星坠地一般呼啸着扑向对方的阵地。
在炮弹着地引爆的一刹那，大地一阵抖动，然后才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道道火浪、一股股气浪和高高扬起的烟柱，挟着无数破碎的金属弹片横扫过地面。将川军的阵地变成了阿修罗的血狱。国民党一边的炮弹正好砸进了列队准备冲锋的川军第一师第一旅的人堆之中，顿时就将数以千计的官兵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滚烫的气浪和四下飞舞的金属破片将数百名川军步兵直接击成了碎块，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们在经过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都趴在了地上或是就近寻找隐蔽。
和**炮击所取得的巨大战果相反，川军炮兵阵地上的八门75mm山炮所发射出去的炮弹虽然全都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响水滩的**防御阵地，并且也纷纷炸裂开来，掀起一股股烟尘，几乎要将整个阵地完全淹没。可是炮击所取得的战果却少得可怜，由于绝大部分**官兵都蜷缩进了大大小小的防炮洞和堑壕之中，除非是被炮弹直接命中，否则根本就不会被伤到分毫。
**第七军的炮击仅仅持续了一分钟，发射了近700发75mm炮弹以后就中止了。剩下的只有川军的八门大炮在不停怒吼，刚才**炮兵的突袭没有打中川军的炮兵阵地，因此它们现在仍然能够以每分钟100发以上的速度将炮弹倾斜到响水滩**阵地之上。
“告诉炮兵，给我狠狠的轰！轰平这帮龟儿子！”在川军阵地后方督战的王老乱这会儿正暴跳如雷的给炮兵下命令。
刚才**的炮击正好砸中了列阵准备进攻的川军第一旅，这是王老乱的心肝，王老乱的军队是子弟兵，官兵是清一色的西充人，都是他的老乡。就在刚才，短短的一分钟，至少有三百枚炮弹在第一旅的人群中炸开。这几乎是噩梦般的一分钟，三百枚75mm炮弹在一分钟内至少夺走了上千人的生命，此外还有数百人身负重伤奄奄一息。就算是劫后余生的那一半人，也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只知道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狰狞表情。
刚才的炮击没有打中他们的炮兵阵地！坐在炮七团团部中的李文华听到川军的大炮还在没完没了地开火，心中就是一沉。他还不知道，现在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人民的鲜血。在黑灯瞎火中乱打炮，谁也不知道炮弹砸中了什么？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炮兵杀人放火后总是没有什么负罪感的原因吧？
此时包子脸的大男孩刘咏尧拿着一张写了不少数字的纸走了进来，他将纸递到李文华手中，笑道：“继贤哥，都算好了，我们已经找到他们的炮兵阵地了。”
刘咏尧赖着没去德国留学，而是在黄埔补了大半年的课，现在是炮七团主任参谋。他手上拿着的就是根据炮七团音测排所侦查到的数据计算出来的敌炮兵阵地大概的位置。
炮兵不仅仅是把炮弹装进炮膛然后拉弦那么简单。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是一个高科技兵种，直到21世纪仍然是。在20世纪20年代，炮兵的科技含量正变得越来越高。
首先是炮兵观测技术的发展，炮要打中全靠各种炮兵观察手段，比如光测和声测。光测就是用眼睛通过各种光测仪器来看，当然也可以不用仪器直接目测，不过这个误差就大了去咯。光测又分成几种，一是建立炮兵观察哨，二是通过炮兵前进观察员，三是敌后炮兵观察，四是通过飞机和飞艇进行炮兵观察。炮兵音测的手段则是建立一连串的前哨、音测哨和一个中央所，通过在不同的位置记录到敌方炮声的时间差距，使用公式计算出地方的炮兵阵地大概的位置。在各种光测和音测方法中一般都要通过复杂的公式来计算。此外还有测量风速，测绘地形等其他测量、测绘工作都是炮兵侦测所需要掌握的。基本上一个优秀的炮兵军官，应该是军人加数学家加野外考察人员加运动员的综合体，对头脑和体能都有着非常高的要求，呃，那些杂七杂八的观测仪器都好重，没一把子力气拿不动，而且还要扛着他们翻山越岭，真是好辛苦的。
其次是大炮本身的科技含量正越来越高，由于炮兵观测手段的进步，以往那种笨重的大炮已经不能适应战争的需要。在一战中西方列强的炮兵音测人员可以在5分钟内测算出对方大炮的大概位置！日本人也能做到这一点。所以没有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和高效的炮兵侦测手段，想要对真正的强敌进行长时间的炮轰根本就不现实，保管让人打炮反击。现在的炮兵已经是个打了就跑的兵种了，多大炮机动性和射程提出了双重的高标准！实际上就是对冶金工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炮兵需要更轻但是射程又更远而且更耐用的大炮！那种笨重的老式火炮除了当活靶子其他的价值实在是乏善可陈了。在20世纪初75mm口径的野炮差不多有1.5吨以上，到一战后1.5吨的重量已经是新式105mm榴弹炮的体重了。
……
川军炮兵阵地终于静了下来，10分钟急速射打出去上千发炮弹，机会耗空了一多半的弹药储存，八门山炮旁现在堆满了黄澄澄的空弹壳。打完炮的川军炮兵们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幻想着刚才的炮击给对手造成了多大的损失。看着远处漫天的火光，估计那些可恶的逆党贼军们现在已经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今晚的大战必定是以川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的。这样他们也就很快能从杨惠帅手中拿到欠饷，然后去重庆城里最后的青楼妓馆找上个粉头快快活活地过上几日了。至于要及时转移阵地，避免敌军的炮反击，呃，会有这种事情吗？拜托，这里是中国内战不是欧洲的世界大战。
不过现在，中国内战中的炮兵运用明显上了一个台阶，国民革命军炮兵第七团在实战中第一次通过音测获得对放炮兵的准确位置以后，又要创造第一次炮反击的记录了。经过一阵忙碌，炮七团阵地上的48门山炮又重新填装好了炮弹，调整好了诸元。
“各炮连，急速射30发，预备，放！”
令下之后，大地又是一阵颤抖，八个炮连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打出了240发炮弹。夜空中又是一阵华丽的“流星雨”，240道橘红色的弹道划过夜空，拖着漂亮的尾焰呼啸着飞向远方。
“轰隆隆————”一阵阵如闷雷般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这是炮弹着地炸开的声音，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赤显了大约几十秒钟。随后就是一声巨响，“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橘红色火球在东北方几公里外腾起，照亮了半个夜空，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巨响，数十个火球一个接着一个的升起好似是在放礼花一般将远处的天空照得通红。
“打中了！万岁！万岁！”**炮七团的阵地上一阵欢腾，看到这个场面大家都清楚，这是敌军炮兵储存的弹药被命中后殉爆了，看这一个个巨大的火球，看来至少有上千发炮弹被引爆了。这就意味着，对手的炮兵阵地现在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深坑，那里的一切生命都已经化了为灰烬。
一百八十一 血战继续
“嗡”的一声，王老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腿一软一屁股直接就坐在了地上。再看他平日里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脸，现在颤抖着，惶恐着，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又不停的冒出。炮兵没有了，化作了照亮了半个夜空的巨大火球，在一瞬间就成了气体和尘埃。
“师长，我们的炮兵完了。”不知道是哪个人在王老乱的耳边吼了一嗓子。将他的脑子从一片空白中拉了出来。
不对！刚才逆党的两次炮击的声势绝不是一个营能够打出来的！至少有一个炮兵旅的火力！恢复了意识的王老乱马上就发现了问题。虽然他想不明白对手是怎么在茫茫黑夜中找到自己的炮兵营的，但是他还是能从刚才那种他从未见过的准确而凶猛的炮火中发现对手的强大。一个旅的炮兵意味着会有更多的步兵，敌人至少有一个军，不，或许是两个军，七万到八万！甚至是十万！怪不得以杨汉域的悍勇都弄了个生死不明。
想到这里，王老乱的脑袋又是“嗡“的一下，眼前一阵发黑，嗓子口一甜，“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眼见就要晕菜了。
“师长，师长，您没事吧？”几个忠心耿耿是侍卫围了上来，扶着他们的师长一顿哭喊，有个手脚麻利的小子还伸出钢筋般的手指拿住王老乱的人中一阵猛掐，还有一只蒲扇似的手掌按住老乱的胸口使劲的揉捏。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把王老乱弄得清醒一些了。
此时。远处噼噼啪啪的一阵枪炮声隐约传来。这是袁宝儿（袁葆初）的第二师和向成杰的第六师已经发起进攻了。两个反应有点迟钝的家伙，也不看看刚才的漫天火光是从哪儿发出的，还以为是他们川军的大炮在大显神威呢！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按原计划把两个旅的精兵投了进去。漫山遍野的川军将士在黑夜的掩护下嚎叫着扑向了国民党军的阵地，一场新的生死搏杀又要开始了。
……
重庆行营现在是一片灯火通明，指挥室里不时地传出大声欢笑。
“命令安思华第五军，立即展开，向西侧击川军第一路。”得到前线最新送来的战报以后，罗耀国没有犹豫，立即改变了作战计划。本来以为会磨磨蹭蹭打上几天的大战，在第一天就因为一些偶然的因素打成了大决战。
“命令李顺恩第十二师立即向顺庆挺进，暂时不要管敌军第四路了。命令王自省独立旅立即出击迎头痛击刘存厚的第五路。”又下完一连串的命令，罗耀国转过头乐呵呵的看着贺国光，冷笑道：“元璋兄，把今晚的战报发给刘湘，告诉他杨汉域已经在我们手中了，王老乱的第一路覆没在即，何去何从叫他斟酌着办吧！”
贺国光眼镜片后面的一对小眼睛一阵闪烁，听罗耀国的口气，他根本没有打算优容这些川军军阀，将这些川军大部遣散，精华缩编，最后彻底消化，恐怕才是罗耀国的真实目的。似乎国民革命军现在去军阀化的状态也是这个年轻人一手设计出来的。看来这回速成系同学们的好日子就快到头咯。只是这些人肯善罢甘休吗？搞不好要狗急跳墙呢！
想到这里贺国光轻轻叹道：“辅文，对川军群雄也不要逼之太急，这些人虽然都是一方诸侯，但是也没有什么大志向，不过是些守家之贼罢了。”
罗耀国摇摇头，突然放声大笑道：“几十万守家之贼，耗尽四川一省的民力也养不起他们。有他们在我这个重庆行营主任还有什么滋味？元璋兄，请你告诉你的那些速成系同学，愿意归顺的，政府保留他们的军衔，酌情安排职位，他们的财产可以保留，过去做过的事情一概既往不咎。不愿归顺的也可以走，带部队出川，去投靠张雨亭（张作霖）还是吴子玉都可以，不过想当GCD的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他们那里也是容不得军阀的。如果想负隅顽抗！呵呵，就请放马过来！”
“这？”贺国光闻言一愣，这一番话近乎于是堵上了和解之路。他疑惑地望着罗耀国，好一会儿才叹道：“如此，这四川的战火还要蔓延下去啊！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国家又要耗费多少兵饷咯。”
“我不在乎，我只要四川！哪怕打烂了都行。”罗耀国的话说的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
“可是锦公那里？”贺国光犹豫了一阵，又道：“锦公的人现在和川中诸将都有联系，川中的情形就是这样，一战过后重新洗牌，大部易帜，小部吞并，这些年都是这样的，到时候我们不给名义，锦公也会给的。”
熊克武就是现在的四川省主席，仍然不甘寂寞的前四川之主。他对老部队，也就是现在的国民革命军第十军的影响力犹在，而且赖心辉这次又归顺在他的旗下，再加上他国民党元老重臣的面子。他会放过平川之战后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收编部队，扩大势力吗？
“元璋兄，你就把我的意思转给速成系诸将就可以了，告诉他们愿意归顺的政府可以给他们一大笔安家费，保证他们的荣华富贵，但是要再保留军队搞军阀割据是绝对不行的。至于他们在政府军队中的地位，那就要看他们的忠诚和能力了。”罗耀国笑了笑，又对蒋百里道：“百里先生，请您也给保定系诸将写信，把这个意思告诉他们，愿意留下的可以成为国民革命军的将官，愿意出川的我们还可以给予路费和方便，但是要想继续在四川称王称霸，那就是和我罗某人过不去，大家就只能战场上见了！”
四川就这么点油水，归了政府就没有军阀们的份。这次平川之战说白了就是国民政府和四川军阀争夺利益，川军数十万之众，每年耗费的民脂民膏最少数千万，如果加上被这些军阀装到自己口袋里去的部分上亿也没一定的。把这些军阀消灭掉或是撵走，国民政府每年不就能多几千万甚至是上亿吗？一个50万吨的钢铁厂也差不多就出来了。再说罗耀国“优容”了这些川军兵头，四川就能和平安定了？呵呵，连亲叔侄、亲兄弟都要自相残杀，二刘之战打得烽火连天，场面比这次平川之战还火爆。
“老师，又最新战报。”一名黄埔一期毕业的青年参谋快步走进指挥所，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战败。
“念。”罗耀国只简单的吐出一个字。
“第七军战报，敌大约两个旅六千余人，于今晚8点15分开始，分两路对我太平铺、岩口乡阵地发起猛攻。敌以夜色为掩护，以密集阵形发起突击，虽在我炮兵和机枪火力的猛烈阻击下，仍然前赴后继，一度突入我太平铺阵地，于我军展开白刃肉搏，截至发电之时，我军以击退敌第一轮攻势。太平铺阵地前沿尸积如山，我军毙伤敌约两千人，自身伤亡逾四百。第七军军部，李宗仁。电。”参谋合上文件，站在罗耀国等人的面前，等待着新的指示。
一百八十二 歼灭战 上
罗耀国和蒋百里商议以后，给安思华、李宗仁下达了新的命令，命令很简单，就是务必全歼王缵绪所指挥的川军第一路，至于怎么个歼法，你们两位看着办。
李宗仁得到命令以后，又通过电台和正在向战场的东侧迅速靠拢的第五军取得联系，然后做出了立即投入反攻的决定。现在王老乱的几万人已经是败局已定，甚至都有些方寸已乱了，所以眼下的问题就是别让王老乱跑掉，以免第五军和第七军白辛苦一场。
晚上11点，天上只有一轮弯弯的新月和隐隐约约的繁星，能见度不足百米。刚刚从进攻中败退下来的川军第一路军官兵，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定定神，铺天盖地的炮弹又拖着火红色的弹道朝他们的阵地上扑来，一瞬间将一个阿鼻地狱带到了人间。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打得鬼哭狼嚎的川军纷纷狼狈不堪的四下散开，寻找一切能够遮挡的地方躲避，实在找不到只好匍匐在地，口中念着佛号、道号，乞求满天的神佛庇佑，让自己能够避开这些该死的炮弹。
炮火一停，硝烟还未散尽，大队的**官兵就在夜色的掩护下兵分三路朝川军的三个师涌了过来。川军的阵地就建在**对面，沿谷坝、天神堂、狮子岩一线展开，约有5公里左右。不过由于时间仓促，且川军是处于进攻状态，因此他们并没有修建坚固的阵地，只是象征性的挖了一些堑壕和散步坑。
“格老子的，跟这帮龟儿子拼了！”一个红着眼的大胡子川军营长第一个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大喝了一声，连滚带爬的扑到一挺倒伏在地的重机枪旁，一把将机枪扶了起来，对着茫茫的黑夜扣动了扳机，一阵疯狂的扫射，将密集的弹雨泼洒向进攻中的**。
“对！拼了！”“和这帮龟儿子拼了！”挨了一天欺负，士气低落到极点的川军兄弟伙，竟然在崩溃之前因为一个营长的勇敢举动，而从新获得了一点战斗的勇气。“噼噼啪啪”的枪声此起彼伏，无数的子弹像暴雨一样洒向黑夜掩护下的**，虽然在这种能见度下，谁都不知道敌人在不在射程之内，但是这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无疑起到了激励士气的作用。
川军阵地上密集的弹雨还是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冲在前面的**官兵们像麦子一样被割倒了一大片，不过他们的冲锋队形散得很开，前面的官兵一被打倒，后面的就立即卧倒，借用地形地物还是不断的朝前运动。同时**也开枪射击了，暗夜中川军枪口迸发出的火焰为他们的对手指明了射击方向，密集的弹雨首先扑向喷着长长火舌的机枪阵地，那位第一个奋起抵抗的大胡子营长也是第一批被打成了筛子。川军的机枪射手不断的被打到，也不断的换上去。**官兵总借着这一点功夫爬起来冲几步，然后又趴下。无论如何总是不后退，双方的战线就这样越来越近。
面对生死攸关的决战，王老乱、袁宝儿和向成杰等川军诸将也都硬起头皮，带着卫队跑到了第一线督战，现在双方相距数十米用机步枪在对射，用手榴弹在对砸。国民党的大炮已经停止了射击，只有迫击炮被抬到了**战线后方用来对准川军的机枪阵地猛轰。
这一仗从晚上十一点一直打到第二天凌晨二点，整整打了三个小时的激战。第七军的广西兵凭借着他们的悍勇善战和火力优势，将川军不断的逼退，可是人数上占优势的川军，在王老乱等将领的督战下居然硬是扛了下来。
李宗仁咬着牙站在太平铺阵地上督战，眼看着自己的广西健儿把敌人不断逼退，而敌人却又退而不溃。
“廖燕农到哪里了？”李宗仁在阵地上走来走去，突然开口问身边的参谋长黄旭初。
“35师大约半个钟头以后就会到达。”黄旭初这会儿也有些焦急，他抬头望了一眼东北方的茫茫黑夜，又道：“安思华的第五军在半个小时以后差不多也能到达，再花半个小时展开，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可以围歼王老乱的第一路军了。”
李宗仁又望了一眼散发着阵阵火光的前线，那里有他的两个桂军师的老本在拼，这一仗的胜利完全是他的广西子弟兵打出来的，现在让别人来分润功劳总是有些不甘心。
“军座，咱们第七军的广西子弟兵在这一战后的名声可就打响了，军座您也有望盖过那安思华成为党国头一号的悍将。”黄旭初大概是看出了自己这个老上司的心思，赶紧在嘴上抹了些蜜，他笑道：“现在我们国民党的将领差不多要是两广浙江三分天下了，要说资格老那是广东佬，要说听话乖巧那是他们浙江人，要说打还是咱们的广西老兄弟。”
李宗仁哼了一声：“旭初，等到廖燕农的35师一到，就让他们马上投入进攻，这王老乱一定要败在我们第七军手里！”想到要和国民党里的粤系平起平坐，李宗仁就有些抑制不住地兴奋，现在国民党军委会里可还没有一个广西人！那里才是真正的权力核心，自己要凭战功坐上那把交椅！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国民党第七军的总攻开始了。
总攻之前，第七军的官兵先从原来到战线上稍稍后撤了几百米，好为今天晚上最猛烈的一轮炮击腾出空间。这一次李文华的炮兵阵地上已经集中了72门民13山炮，根据李宗仁的命令，总攻之前要进行10分钟急速射，总共要将一万发炮弹倾泻到敌人的阵地上。这一轮炮击差不多就要耗去第七军一半的炮弹库存了。
“轰隆隆————”
炮击，铺天盖地的炮击，大地开始颤抖，空气中全是炮弹划过刺耳尖啸的声音。无数的火团在川军阵地上空升起，刹那间火热的气浪裹挟着尘埃和弹片淹没了整整五公里长的战线。这一幕对于数百米外等待总攻指令的第七军将士来说，这无疑是最壮丽的一副景象！
十分钟的猛烈炮轰，整个川军阵地已经被上万发炮弹爆炸所带来的巨大火浪犁了一遍又一遍，任何生命在那种铺天盖地的炮火中生存下来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创造了生命奇迹的两万川军官兵，还未从已经有些麻木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一声声似乎扯破了嗓子，从胸膛里面挤出来的口令声音遍从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
这是国民党第七军发起进攻的口令！超过两万名官兵哗的一下全部站起身来，托着冲锋枪的军官们首先跃出堑壕。紧接着近两万名**步兵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好似一股巨大的浪潮扑向川军岌岌可危的防线。现在炮兵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看李宗仁的这些广西健儿们建功立业了。两万名步兵，在仅仅五公里的战线上展开，平均每公里都要投入近四千人！这是一个相当密集的阵型，如果对手也有强大炮兵的话，几乎是灾难性的自杀式进攻，不过现在川军没有火炮，连机枪都在刚才两轮的猛烈炮轰中被摧毁殆尽，所剩下的只有和对手数量相同的血肉之躯，现在就看谁能挺到最后了。
一百八十三 歼灭战 下
最先迎接**凶猛而上的冲锋巨浪的是川军阵地上仅剩下的少量重机枪。这些分散在战线各处火力点上的机关枪嗒嗒嗒嗒的发出了绝望的吼叫，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仅仅这十来挺机关枪又能起什么作用呢？紧接着川军官兵们手中的破烂步枪也开火射击，谁也不想自己的破枪到底有多少射程，也不想去从茫茫黑夜中寻找敌人的准确方向，他们只是想把手中的子弹用最快的速度打光，这样或许可以稍稍阻挡一下这股汹涌的巨潮吧？
两万名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步兵在手持冲锋枪的青年军官的带领下，咬着牙往前冲，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是亘古不变的用兵真谛，而且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有的只是勇敢向前，用手中的刺刀挑死对手！这一段冲锋距离只有短短的几百米，这是一个眨眼就能跑过的距离，只要冲到距离敌军一百米内，那些刚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青年军官手中的冲锋枪就可以发挥威力，将数万发滚烫的子弹泼洒到敌军阵地之上，为后面紧跟着的步枪兵撕开一条血路。
“突突突————”冲锋枪打响了，国民党军每个师现在都配属了近500支冲锋枪，这些武器现在又装备到了中下级军官手中，成为了他们带队冲锋的利器。这次第七军的三个师被一次性投入了冲锋，也就意味着有1500支左右的冲锋枪正在向川军阵地疯狂射击，如雨点般的子弹扫过，打得阵地中的川军官兵抬不起头来。
“手榴弹！投手榴弹！”还在坚守岗位组织抵抗的川军军官们用尽全身的力气绝望的嚎叫着。手榴弹是他们唯一可以用来阻挡这股潮水的手段，这个距离也刚刚好。只是，要投弹就必须在枪林弹雨中站起来，而雨点一样的子弹肯定会夺走他们的生命！
还能活下去吗？这个问题现在萦绕在所有还幸存的川军官兵的心头。转过身，跑进无尽的暗夜之中，就能继续快乐地活下去了，而且这些国民党也不是外国人，他们也是中国人，他们来统治四川或许比那些川军兵头们还要强一些吧？至少这个田赋会是一年一征吧？
王老乱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黑夜中不断闪起的火光，这是双方射击所散发出来的亮光。看上去国民党一边已经占了绝对优势，自己的军队马上就要崩溃了。
“来人啊！来人！”王老乱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大喊道：“走，我们走，我要离开这里！”他招呼着忠心耿耿的卫士，要他们护住自己逃跑。他也想活啊！那些每个月只有三块钱的川军小兵都惜命，何况他这个百万富翁呢？再说，那些国民党又不要他的命！也不要他的钱，甚至还愿意给他二十万，还让他做中将。他为啥要在这里打生打死呢？王老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那么好的投降条件自己居然不要！还妄想带着自己那一万多人苦哈哈的西充老乡来螳臂挡车，看看人家的大炮，人家的冲锋枪，人家那种义无反顾的冲锋气势。自己拿什么去更人家打？
随着近两万把刺刀扎进了川军的阵地，崩溃终于如期而至了，这些川军在今夜的战斗中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不管是在火力还是在训练水平上他们都远远比不过对手，而且王老乱的指挥也是漏洞百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了“跑”然后扔掉手中的步枪在督战队反应过来之前，往无边的黑夜里面一钻，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有第一例成功的先例，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整个军队的逃亡。
……
在川军战线的东侧，还有一支已经被打败连师长都丢掉了的部队，他们是川军第八师的残部，大约有六千人。现在他们在副师长王兆琪的带领下，正垂头丧气的替大部队看守侧翼。他们整晚都无人入眠，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耳朵关注着三公里外的战况。现在他们已经基本上知道了己方部队的灾难。
“敌人！敌人！东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抬起头来一看。
远处隐隐约约无数个火把正排成长长的队伍向他们快速接近而来，那便是包抄而来的第五军第九师。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和第七军合击川军第一路，安思华下令全军打着火把照明，毫不担心在黑夜中暴露目标。
“那里还有！”充满恐惧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另一边还有上千个火把排列成队伍正飞一般地靠近。那是第五军第八师，师长王豹正带着部下急行军而来。在他们后面还有第五军军直，包括一个炮兵团在内的部队紧随着。
“准、准备战斗！”代理师长王兆琪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火把，声音都在颤抖，他喊道：“快，快，快备战！”他知道自己的部队完了，很快就要腹背受敌了，而且没有任何希望，不过为了给自己赢得逃跑的时间他不得不组织一下抵抗。
就在阵地上一片慌乱之际，几声尖利的枪声响起，这是**的侦察兵和川军接上火了。枪声就是警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远处数千个火把一下子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和零星的枪声。
国民革命军第22团是第八师的先锋团，也是第一个和川军遭遇的部队。现在和川军交火的就是22团的特务连。这个团的团长关麟征是黄埔一期的毕业生，因为在去年的战争中表现优异以及有个好名字（罗耀国前世听说过），所以现在他已经是团长了。
“全部散开成战斗队形。”关麟征从战马上一跃而下，冲着行军队伍大吼道：“一营占领左侧高地，二营占领右侧高地，三营战斗准备。炮连上左侧高地布置阵地，准备炮击。”
匆匆布置完任务以后，他又冲身后的一个通讯参谋大叫道：“快去通知师座，告诉他我们和川军接触，敌情不明，我团准备进行一轮火力侦察。”
关麟征现在的布置都是按照黄埔军校的教科书来的标准动作，在夜间与敌遭遇，先抢占有利地形，展开部队，然后以迫击炮掩护进行一轮佯攻试图出对手强弱。整个部署在十分钟内就全部完成，两个营占据了两侧高地，第三营也在营长张耀明的指挥下做好了战斗准备。迫击炮连也在二期炮科毕业的冯尔骏的指挥下在左侧高地展开，同时做好了炮击准备。
随着关麟征的一声令下，十二门迫击炮就朝着特务连和敌军交火的方向开始了一轮猛轰，数十发炮弹被很快投射到川军阵地之上，在一声声巨响中化作了一团团火球。张耀明大喊一声“冲锋”便一跃而上，端着一把民13冲锋枪，带着他的几百名部下在黑夜的掩护下冲向了敌军阵地。一个营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对一个师发动了冲锋！
还没冲出几步，川军阵地上就有十数挺搞不清楚方向的机关枪“嗒嗒嗒”的开始喷射火舌。这个师的素质明显不能和王老乱的第一师相比，知道敌人有迫击炮还乱开火，这个不是自己暴露目标吗？这些自己暴露的火力点自然很快招来了迫击炮的轰击，很快一轮又一轮的炮击打得川六师阵地上一片鬼哭狼嚎。紧跟着迫击炮弹落点闷着头冲上来的22团三营在一阵冲锋枪扫射的刺耳尖啸中居然成功突入了川军阵地，枪声、爆炸声、呐喊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混杂一起，演奏出世界上最恐怖的乐章。
估摸着对手实力不强，关麟征也就不再试探，挥挥手命令道：“一营、二营都留一个连固守高地，其他人准备冲锋，炮连自由射击。”说完，他也抄起一把冲锋枪，跟着一营的队伍向高地下走去，汇合上从另一侧高地下来的二营，亲自带领他们发起了第二波冲锋，顺着张耀明冲开的口子一头扎了进去。
此时的川军第八师实际上已经开始溃散了，由于已经知道了主力部队被打败，这个本来就士气低落的师在刚刚遭到攻击的时候就完全丧失了斗争。特别是代理师长王兆琪在匆匆部署完抵抗以后便悄悄换上便装消失在黑夜之中，紧接着发现师长逃跑的师部人员纷纷开始逃走，然后是两个旅长和六个团长也自寻生路去了。最后失去组织的部队在关麟征团的蒙冲下瞬时崩溃，散兵游勇们四下逃窜，整个师就这样在夜色中分崩离析了。
一百八十四 青年军的初阵
在大足县城的夜色里，有一所大宅整夜都灯火通明，这里是杨森的前敌总指挥部，在这里今夜也注定无人入眠。杨森的指挥室里现在是一片愁云惨淡，曾经志得意满的杨惠帅和他的军事智囊黄毓成面对面的枯坐着。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武胜前线的噩耗，他们收到了袁宝儿在川二师师部被**攻占以前发送出的最后一封电报。
良久，黄毓成才哀叹一声：“惠帅，咱们该考虑一下退路了。”
“退路？”杨森抬起头，望了望自己的智囊，摇摇头苦笑道：“斐公，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活路？等到川军的众兄弟伙得知这个消息，咱们就等着众叛亲离吧！”对于川中这些年的规矩杨森岂能不知？武胜战败的消息一传开，肯定是人人争相倒戈。
“不，我们还有一条路！”黄毓成望着杨森，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不定，他慢悠悠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
“走？”杨森一愣，他本来想就此通电下野以退为进的，在川军军阀混战的规矩是不为难下野之人，想必国民党也不会与他为难的。
“对！我们出川，这是眼下能保存力量的唯一办法了。”黄毓成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北方：“我们去北方投靠玉帅吧。只要手里有军队，到了哪里都能吃香的喝辣的，要是没有了队伍，那就真的只能回家自己吃自己咯。”
杨森的目光顿时一黯，下野以后自己的部队肯定是要被国民党整编、遣散掉大半，最后还能余下多少，还能有多少人服从自己的命令的确是个问号。可是出川去就是活路吗？吴子玉能收留自己吗？就凭他一个河南又能养多少兵？再说自己现在还能走得了吗？
没有等杨森开口，黄毓成惨淡地一笑，又道：“惠帅，咱们现在一定要隐瞒住武胜的消息，最好发电给刘存厚和孙震，跟他们说我们在武胜打了胜仗，让他们迅速进军，合击国民党。这样咱们就有机会将第二路和第三路收拢起来，然后去自贡筹些路费，再遣散掉老弱，便北上走广元去汉中。现在吴新田正和杨虎臣在汉中大战，我们说不定有机会浑水摸鱼。”
杨森的眼前顿时一亮，他一拍桌子，大叫道：“好计！就让孙德操和刘仲山（刘存厚）替我们牵制一下罗耀国。我们去汉中摸鱼，呵呵，说不定这就是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
杨森武胜大捷的电报孙震自然是不会相信的。一方面他已经暗自投靠了国民党有了重庆行营的一手消息，另一方面他的第四路离武胜战场颇近，早就有细作将武胜的情况报给了他。不过另一位反应有些迟钝的老掉牙的军阀，人称脸皮有“六寸厚”的刘存厚就没有那么消息灵通了。
此时的刘存厚正指挥着第五路“讨逆军”刚刚不战而下了大竹县，在城里搜刮了一番以后，就接到了武胜大捷的电报。他倒是不疑，随即便下令五个配属给他的杂牌旅出击邻水。他自己则坐镇大足指挥。
这五个旅分别是何光烈的川军第80旅，旅长是秦汉三。刘斌的川军第82旅，旅长是夏首勋。罗泽洲的第85旅，旅长是罗泽川。陈洪范的第88旅，旅长名叫谢勉。陈国栋的第91旅，旅长朱守悫。五个旅长大家资历都差不多，因此也就不设总指挥，让五人各自出兵。打头阵的是陈洪范部的88旅，第二阵是刘斌的82旅，三阵是何光烈的80旅，罗泽洲和陈国栋的势力毕竟强大，所以他们的部队得以在后面压阵。
派到出征的五旅大兵也没得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整了队，一万多人浩浩荡荡沿着大竹到邻水的山路南下去了。不过在大军之前的竟是两个手拿着罗盘看方位的小道士！呃，他们是陈洪范平素信奉的一位自称太上老君嫡系玄孙的牛鼻子老道——李神仙的徒弟，这位李神仙自吹精通奇门遁甲，得诸葛孔明八阵图真传，陈以师礼事之甚恭。这次陈洪范派来了第88旅参战，觉得不怎么保险，于是就专门请了神仙的徒弟同去，想来有神仙相助是不用怕那些逆党贼军的。
大竹到邻水之间的道路是夹在铜锣山和华蓥山之间，大路两侧都是山高林密，一看就是打埋伏的好地形，也不知道神仙大人的法力如何？能不能洞察先机，粉碎了那些国民党的阴谋呢？
长长的行军队列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缓缓而行，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川军88旅2000余人的队伍拉了足有一公里。旅长谢勉身躯肥胖，不方便骑马，便由几名士兵挑着一具滑竿四平八稳地抬着他行军，好不悠哉。
望着两边山高林密，谢旅长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种地形根本就是打伏击战的绝佳位置，刘存厚命令他的旅打头阵摆明了就是那他来探路，这是欺负他们的主子刘斌兵微将寡。唉，看来自己跟着这样的老大真是没前途了。
“命令弟兄们提高警惕，小心敌人的埋伏。”谢勉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他看着身旁的参谋长，似乎又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火光从四面冒起，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巨响！伏击，自己的军队终于遭遇伏击了，这是谢勉最后的意识。
此时山路两侧已是枪炮声大作，数十挺机关枪被架到了高处，暴雨般的子弹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顿时将惊慌失措的川军官兵像麦子一样割倒了一大片。24门迫击炮也在山上的制高点上摆了开来，训练有素的**混一旅炮兵不断地将炮弹倾泻到川军队列的中间，一阵阵爆炸带来的火浪和气浪夹杂着无数碎片一遍又一遍地横扫而过。
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战场的王自省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地笑容，10个月来的魔鬼训练和这些日子的反复谋划，在今天终于有了收获，他的利剑终于出鞘了！
“命令，全体突击！”看到时机成熟，王自省好不犹豫的下达了突击的命令。随着他重重地一挥胳膊，数千名端着上了长长刺刀的38式步枪的独立旅步兵从两侧的山林里冒了出来，呐喊着奋勇冲锋。犹如猛虎一般，扑向山下惊慌失措的敌军。
“顶住！给我顶住！援兵很快就到！”在之前炮击中幸存下来的川军88旅参谋长高祥绝望地吼叫着，援兵真会来吗？那些远远跟在88旅后面的部队会来解救自己吗？答案是不言而喻的。军阀们谁不说抱着把你消耗了我好壮大的如意算盘在过日子？现在川军“胜局已定”，各路军头自然要着眼于战后的利益分配，保持实力当然是眼下的首先了。
零星的乱枪就是迎接呐喊而来的**步兵的唯一抵抗，陈洪范此人素来没有什么野心，是个货真价实的自守之贼。因此他的军队也是疏于训练，更加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了。面对汹涌而来的敌人根本就提不起任何抵抗意志，随随便便放了几枪后便四下逃窜去了。
一百八十五 川军特色的倒戈
击溃了川军第88旅的王自省独立旅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驱赶着溃散的川军直接冲向紧跟在88旅后面的川军82旅。夏首勋的82旅是川军刘斌的军队，刘斌和陈洪范一样都是标准的守家之贼，所部久疏战阵又缺乏训练。见到前军遇伏被歼已经是胆战心惊，还哪有什么斗志。旅长夏首勋也惊慌失措，看到88旅中伏既不上前增援，也不展开部队准备迎战，而是带着82旅掉头就跑，结果由于山路狭窄和后队的何光烈所部秦汉三第80旅绞在了一起。结果两个旅被败退下来的88旅溃兵一带也跟着一起溃散，数千败兵如山崩一样拥向压阵的川军85旅和91旅，真好像是兵败如山倒了。85旅和91旅倒是有些战力，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也根本不敢恋战，赶忙抛下辎重全队轻装而逃，一路狂奔回了大竹县城，总算是保住了部队。至于其他三个旅则是88旅被全歼，82旅、80旅损失过半遭受重创失去战斗力。
是役，王自省的独立旅以七千之众伏击敌弱旅一万余人，轻松取胜，毙伤、俘虏敌3000余人，缴获武器弹药物资不计其数。自身仅付出了阵亡68人，负伤75人的微弱代价，可谓是大获全胜。
……
1926年6月2日中午，四川岳池县县治九龙镇。
这个有着“金广安、银岳池”之美誉的川东水稻之乡，现在正同时进驻了四个师的大兵，九龙镇内外皆是挎着步枪的川军士兵。他们是孙震指挥的川军讨逆军第四路的部队。由孙震、王铭章、李家珏和黄隐四人的师组成，这四人分别是隶属于田颂尧和邓锡侯的军阀，田、邓二人是保定系同学，所部将领也多数是保定同学，是为四川保定系。因此田邓两军的关系一直比较和睦，此时四个师的将领正聚集在九龙镇里的县政府内，讨论着何去何从的大事。
川军有川军的规矩，这里的人事关系没有定式，全看利益需要，今天是友军，明天可能就是仇寇，同样今日刀兵相见，明日也可能把酒言欢了。因此川军诸雄最推崇的就是“刀打豆腐两面光”的人生哲学，把事情做绝将人得罪死的恶人他们是不肯做的。因此孙震没有听从他那个所谓的“侄媳”女特务岑碧青的建议，安排什么鸿门宴和刀斧手之类的。而是客客气气在县政府摆了酒宴，请李家珏、黄隐两位师长来讨论大事。
酒席很丰盛，满桌的珍肴佳酿，赴宴的人一共有六个，分别是孙震、王铭章、李家珏、黄隐、孙元良和岑碧青。今天要谈得事情就是倒戈，这个事情在四川是可以摊开来讨论的。
“金广安，银岳池，果然是名副其实啊，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竟还能置办起这样的酒宴。”身材矮小，人称“李矮子”的李家珏望着一桌的珍馐感慨连连。
孙震微微一笑道：“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怕是要结束咯，不知其相（李家珏）兄可愿意安享几年的太平日子吗？”
李家珏和黄隐闻言皆是一惊，他们现在已经通过邓锡侯知道了现在的局势，眼下第一路军在武胜覆没，杨森收拢残部正向西撤退，他们这个第四路困在川东可谓是兵凶战危，孙震居然说什么“安享太平”，莫非他已经找好了门路归顺国民党了？
王铭章也笑呵呵的，好似有什么开心事，他指了指孙震旁边坐着的孙元良、岑碧青，笑道：“我来为其相兄、逸民兄介绍一下，这是孙德操将军的侄儿和侄媳，他们两位都是国民党员，都在重庆行营供职。”
“什么！”黄隐一拍桌子，立起身来喝道：“孙德操，你什么意思，莫非是投靠了国民党右派要拿我们去表功吗？”
“国民党右派？”李家珏听着这名词觉得新鲜，他拉了一把黄隐，笑道：“德操兄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就且听他们说些什么？条件如何？”
孙震哈哈一笑，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笑道：“当着两位明人，我孙震也不说暗话了。国民党的条件就是二十万法币加上一个师级的官位，部队要酌情编遣，不满二位，这次国民党拿下四川后要将川军缩编为四到五个师，我和之钟（王铭章）已经定下两席师长了，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
黄隐偷偷看了看身边的李家珏，见他面露喜色，心中不由一颤，忙道：“哼！国民党的师长无权无钱，纯属是他们军委会的办事员，德操兄就拿着这种空头师长来蒙骗我们？”
“他们的师长每年好像也有七、八千块的进项吧？”李家珏瞥了一眼黄隐，笑道：“逸民兄莫非从晋公那里得了什么好出路？不如也说来听听，让大家参考一下，比较比较。”他和黄隐不同，黄是邓锡侯嫡系，是心腹部队，他李家珏不过是依附邓锡侯的小军阀，有几个县的地盘，要养一师人，日子其实也过得紧巴巴。
黄隐知道是非摊牌不可了，他望了望众人，轻轻叹息一声：“咱们都是一方霸主做惯的人，真要到国民党那边去寄人篱下谁受得了？一个师级官算什么东西？到时候随随便便给个高级参议的冷板凳打发了。就算是继续当师长，没有了财权和人事权，这个师长还不是人家想撸就撸吗？不瞒几位老哥，实际上晋公这些日子也在安排退路，而晋公的路能帮我们保住地盘还有军队！”
“呵呵，开什么玩笑？”孙元良哈哈一笑，插话道：“逸公（黄隐）也不看看**的大军就在跟前，王缵绪的第一路已经灰飞烟灭了，邓晋公就算是有什么回天妙法难道还能让我们**的大队人马停火放你们走路？”
“当然了。”黄隐冷笑着看看孙元良，心说你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娃娃，论玩心计你怎么会是我们晋公的对手？不就是国民党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通电和几张空白的国民党党证放到桌上，笑道：“这是杨虎臣将军签发的党证，各位只要填上名字就是国民党员了，然后再发一份易帜通电，我们的军队自然就是国民党的军队，他罗耀国还敢动我们一根毫毛吗？还不是得眼睁睁地放我们走？”
李家珏拿过一张由国民党汉中道党部签发的党证看了看，笑着问孙元良：“小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啊？”
行不行？孙元良也不知道。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么一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这份通电一发，罗耀国就不能擅自对他们动武，必须请示国民党中央，实际上就是请“病退“中的孙中山做主。一时间孙元良居然被黄隐给难住了。
眼看侄儿被黄隐绕进去了，孙震不慌不忙抓起一张党证瞧了瞧，笑道：“晋公现在这样做其实已经是落了下风了，他想挂上国民党的旗帜去和国民党斗，如果孙总理不在了那还好说，可是现在毕竟他老人家还健在！在他老人家面前是罗家叔侄和广东老兄弟说话好使，还是杨虎臣、邓晋康的面子管用？而且虎臣将军也不是要染指四川，他那点实力连汉中都打不下，现在多半是想招晋公去帮着打汉中而已。其相兄如果准备出川去汉中闯荡，我孙震自然禀明辅文将军，放你和逸民兄的队伍走路。”
孙震一番话将能不能保住部队变成了是不是要离开四川去和杨虎臣打天下了。而且黄隐也没有办法反驳，因为邓锡侯接下来就打算打出“援陕军”的旗号留在四川和国民党右派周旋。呵呵，他老人家也不能说自己就是要军阀割据吧？这样孙中山还不下令讨伐？你这个国民党的护身符在孙中山面前可不好使的。
李家珏果然被孙震的一席话说服了，与其去汉中那块穷地方靠杨虎臣的施舍过活，还不如留在四川投靠罗耀国呢。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拿起酒杯，对着孙震笑道：“小弟借花献佛敬德操兄一杯，多谢兄长金玉良言了。从现在起，小弟就和兄长共进退，下面该怎么办就请兄长下决定吧。”
“其相兄深明大义，着实小弟佩服，今后我们就是**的同袍了，理应相互关照。”孙震和李家珏干了一杯，又乐呵呵的望着黄隐，笑道：“逸民兄何去何从呢？”
“我自然是为晋公马首是瞻的。”黄隐瞥了孙震一眼，没好气地说：“如果德操兄要拿我去重庆请功，那就请便吧！”
“元良，请你给重庆的辅文将军发电，求他放黄逸民将军和川军第十九师西去。”孙震也不待侄儿回答，又笑着对黄隐抱了抱拳，道：“你我今后就要各为其主了，希望不要在战场上见了，今天这顿饭就算是为逸民兄践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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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六 国民党不打国民党 上
平川之战打了两日，虽然异常激烈，但是相应的胜负也很快分了出来。杨森的第一路军五万人在今天凌晨遭到全歼，不久以后顺庆也被李顺恩指挥的第12师攻占。到了拂晓时分，铜梁和永川方向也传来捷报，杨森的第二、三路军也全线后撤。到了中午王自省又发来了“庙坝镇”大捷的战报，川军第五路军也告失败。随后不久，川军第四路总指挥孙震率师长王铭章、李家珏通电倒戈，宣布参加国民党和国民革命军。紧接着盘踞在璧山县观望的刘湘也通电倒戈服从国民政府，并且立即派兵向杨森的总指挥部所在地大足县城进击。当然，此时杨森多半已经是逃之夭夭了。此外还有一个泸州战场就更有意思了，刘文辉、刘成勋两人的大军根本就没有进入赖心辉的领地，双方只是打了一通电报战了事。
6月2日晚6点，重庆行营小餐厅里摆着一桌丰盛的酒宴，红彤彤的川菜加上茅台佳酿，今日行营有稀客到访。来人是四川省党部主任石青阳，罗耀国的行营兼摄军政，可是管不了党务，这个石青阳突然拜访倒是让他颇感意外，不过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四川国民党历史上分成两派，一派号称是黄兴一系的“九人团”，以熊克武为首。另一派则是孙中山支持的“实业团”，以谢持为首，石青阳则是实业团的成员。虽然九人团和实业团都已经是过去式，但是他们和熊克武之间的矛盾和分歧也始终存在，或者是熊克武和孙中山之间的分歧也一直没有消除。要不然这次重庆行营主任就不应该是罗耀国了。
今日的宴席罗耀国没有邀请蒋百里和贺国光，而是拉贺衷寒、曾扩情和作战处长严武这三个黄埔一期的学生来作陪。
看了看几个年轻人，石青阳满意地点点头，心说这个罗耀国果然是心思缜密，怪不得可以得到总理的信任。今日之会本来就是要谈些不宜外传的事情，蒋百里和贺国光的确不适合出现。
几人分宾主落座，寒暄了一会儿以后，石青阳就单刀直入，说起了自己的来意，他道：“老夫此来就是想请教辅文弟对平川之战以后四川政局的安排有什么看法吗？”
听到国民党元老石青阳居然称自己为“弟”罗耀国是愣了又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脸谦恭，道：“请教不敢，晚辈只是觉得平川之战以后四川也应该进入训政，和南国其余省份一样。”
“训政？”石青阳突然放声大笑，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辅文弟真以为凭你这十万精兵就能打平四川，还川民一个朗朗乾坤了吗？你太小看蜀中群雄，也太小看我们的熊锦帆了。”
“锦公？”罗耀国微微一蹙眉，自从自己到四川还没有见过这个省主席，这位好像有意在躲着自己，一会儿去这里视察，一会去那里巡视。或许是他不能接受自己这个“上司”吧？想到这里，罗耀国淡淡一笑：“我这次来无意和锦公争权，等平了那些四川军阀就会离开，到时候四川的老大还是锦公。”
石青阳笑着摇摇头，道：“平了四川军阀？你以为熊锦帆就不是了？那些四川军阀还不是在他的防区制下发展壮大起来的？熊锦帆就是这些四川军阀的总头头，只是控制不住那些小兄弟罢了。如今你带兵来四川，把那些川军小兄弟狠揍一顿，正好有利于他收为己用。到时候他们都挂上国民党的牌子，你要怎么收拾他们才好呢？”
事情真要是这样，该如何是好呢？罗耀国一时竟沉默无语了。
……
熊克武得到武胜大捷的消息以后已经从綦江秘密返回重庆了。对于孙中山在他的头上安了个重庆行营，而且还指派了小字辈的罗耀国来当行营主任，熊克武早就视为是奇耻大辱，所以这些天一直躲在綦江。不过现在不回重庆不行了，居然在短短的两天之内，罗耀国指挥的**就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这帮四川军阀实在是太不经打了！自己当年怎么会败在他们手上的呢？
想到这里熊克武长长吁了口气，望着公馆窗外繁荣的重庆街景，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他预感到这大好的四川马上就要落到别人的手里了。
“锦公，客人来了。”秘书陈古枝一推门进了办公室，告诉他有客来访，这是熊克武在綦江时就约好的客人。
“请。”熊克武只淡淡说了一个字，也不出去迎接，果然是倨傲的很。
访客是有金玉文章之称的吴Y章，现在他在四川负责联络川军上层，其中自然包括熊克武，他们两人也不止一次见过面，所以也比较随便了。
“树人兄大驾光临，弟未能远迎，失敬，失敬了。”看到吴Y章面带微笑走了进来，熊克武笑着抱抱拳，又道：“树人兄此来是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不敢。”吴Y章看得出熊克武心情不予，也就不计较他的失礼了，他笑道：“小弟是来恭喜锦帆兄即将总揽川政的。”
国民党军在武胜县击败了川军主力，四川眼看就要落入国民党之手，而熊克武又是国民党一头的省主席，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似乎应该高兴一点才对吧？
“呵呵，同喜，同喜。”熊克武微微挤出了一些笑容，随后又叹口气道：“只是小弟这个主席也不知道干到哪一天？总理现在对谢慧生（谢持）宠幸有加，我这个九人团的头头恐怕是不会有多少好日子了。”
“小弟正是为此事而来。”吴Y章淡淡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陈古枝，道：“这是刘自乾的亲笔信，他现在想为锦公效力。”
刘文辉人称“多宝道人”也是个广交朋友的主，他为了不被国民党右派所吞并，和中G亦有往来。这次平川之战以前他已经预料到国民党军胜算极大，因此便写了亲笔信交给吴Y章，想请他帮着联络熊克武，看看能不能通过熊克武挂上国民党的招牌，继续维持独立自主的局面。
“拿来我看看。”熊克武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他从秘书手中接过信，拆开一看，原来是刘文辉的效忠信，刘文辉在信中是一口一个锦公，自称是晚辈后进，万分的仰慕熊克武，希望以后追随左右，唯熊克武之命是从。
要说这些川中群雄还是智慧过人的，一下子就捏住了罗耀国的死穴。要说打，有安思华和李宗仁再加上罗耀国自己，国民党四大金牌打手来了仨，那些川军诸将随便怎么样都打不过的。但是玩政治手腕就不同了。在这个时空，罗耀国的死穴就是他必须维护国民党的团结，避免出现国民党的内战。所以打一面青天白日旗还真是对付罗耀国的最佳手段。只是这旗帜也不能随便到商店里买一面，得要有个过得硬的国民党大佬来授予，比如邓锡侯就走了杨虎臣的路子做了国民党左派。而刘文辉则想要和熊克武联合。
现在熊克武的基本部队已经被改编为**第二十六师和二十七师了，不怎么好指挥了。此外还有赖心辉支持他，算是能够指挥的动。不过赖心辉只有两万人，兵力的确有点弱，这刘文辉倒是有五万之众，如果能引为己用，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次吴Y章和GCD的确是帮了一个大忙了。
想到这里，熊克武站起身，冲吴Y章拱拱手，道：“小弟多谢树人兄往来奔走了，GCD这个朋友我熊克武交定了！以后贵党在四川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小弟力所能及，一定办到。”
一百八十七 国民党不打国民党 中
送走了石青阳以后，罗耀国的头又开始痛了，这个民国的事情咋就那么复杂呢？本来以为入川只是对付一帮子军阀而已，不就是打嘛！有安思华和李宗仁两大金牌打手，还有第五军和第七军这样的精锐，这个仗怎么可能打不赢？打赢了然后把川军大部遣散精华缩编，这个川不就平了？然后南十三省（区）开始训政，集中财力发展重工业，等到12年后再和日本决一死战。这样多好啊！为啥就这么难呢？
罗耀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心里盘算着都有哪些川军军阀会挂上国民党的招牌继续称王称霸。赖心辉是肯定的，他现在就是熊克武那一系的人，刘湘也有可能，这位历史上的四川王是不会心甘情愿做一个服从命令的军人的。还有田颂尧和邓锡侯，田颂尧的两个师和邓锡侯的一个师已经归顺了国民党，他们俩现在一共还剩5万人，多宝道人刘文辉看来是一定会投靠熊克武的，现在杨森一败四川可就是他势力最大了。最后还有杨森一系的军阀，杨森一倒他们肯定也要各谋出路的。这样杂七杂八加起来，没有二十万也有十八万！每年光给他们开军饷就得几千万，而且他们呆在四川，国民政府就要在四川额外驻兵来防他们，这样又是一年几千万的开销，两者相加就是一个亿。四川一年最多也就刮到这点钱了，到抗战爆发就是十二个亿！呵呵，拿去造钢铁厂可以有六百万吨以上，比日本在侵华战争以前的产量还多好多。
“辅公。”这时行营作战处长严武悄悄走了进来，他是黄埔一期的毕业生，是个幕僚型的军人，生得文质彬彬，性格也是略显文弱。他手中拿着的是刚刚抄好多电文。打开手中的文件，严武道：“是邓锡侯和田颂尧的联名通电，他们二人宣布接受国民党华北、东北政治分会的指导，加入国民党，并且将所部自行改编为援陕国民军。”
“啪！”一个茶杯重重地砸在地上，顿时摔得粉碎，罗耀国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咬着牙道：“邓演达！你个王八蛋！手伸得也太长了吧！”
“辅公，要不要给北平发电咨询一下？”严武头一次见罗耀国发那么大的火，犹豫了一下又道：“或许只是杨虎臣想招他们去帮助打汉中吧？和择生将军没有什么关系的。”
“呵呵，杨虎臣要是背后没有人，他敢接受邓锡侯、田冬瓜？就不怕被这两个家伙给吞了？”罗耀国轻轻吁了口气，平和一下心情，又道：“请曾扩情和贺衷寒来一下。”严武是个老实人，虽然可靠却不中用，只可惜戴笠和完颜豪都不在身边，只能和曾扩情、贺衷寒商议了。
两个“狗头军师”就站在罗耀国的办公室门外，一听到里面喊他们的名字就赶紧推门进来，不用麻烦严武去请了。
看了看两人，罗耀国心道自己的学生就是不一样，怪不得老蒋要重用他们。罗耀国叹了口气，道：“原以为平川之战，靠枪杆子就能解决问题，没想到还有那么个麻烦事，你们有什么建议吗？”至于谁是这个麻烦，不用罗耀国说，那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那些打着国民党旗帜继续搞军阀割据的都是麻烦。
贺衷寒首先开口提出了自己的办法，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杀气，厉声道：“学生以为，此事应该呈报给中执委，请他们开除这些人的党籍，然后再大兵征伐，彻底打垮他们。”
曾扩情摇摇头，不赞成贺衷寒的法子，他笑道：“川中群雄不会只用这些手段的，广州那边他们肯定也会使力气，而且熊锦公也没有完全失去总理的信任，要不然这个省主席早就没有了。”
曾扩情到底阅历比较丰富，他知道川中群雄刀打豆腐两面光的手段，他们可不是吴佩孚，不会仗着手里的枪杆子一味逞强，怕是该使得钱不曾少使一分，该做的表面功夫也会做到十足。要到中执委那里去告状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就算是在孙中山那里也有人会帮熊克武讲话的，比如封天。
“那你说怎么办？”罗耀国见曾扩情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他是有办法。
“辅公应该去问问校长，他老人家一定会有办法的。”曾扩情微微一笑，提醒道。
向蒋介石问计？看来也只有如此了。老蒋在用兵取胜和治国理政方面都不怎么样，不过在和军阀斗争上还是有办法的。想到这里，罗耀国微微一笑，道：“就这么办，慕沂（曾扩情）你帮我起草电文吧。”
……
一辆崭新的福特轿车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驶入了熊公馆的大门，轿车的车窗的窗帘紧紧地拉着，车牌也特意用白布遮掩起来，似乎是想刻意隐瞒什么。轿车缓缓驶到公馆内一栋三层洋楼的正门前停下。车门一开，一位年近四旬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然后迅速走进了洋楼。
熊克武正站在大门内的客厅里相迎，来人是他的心腹将领第十军军长但怒钢，第十军是由熊克武带出川的军队改编而来，是他的根本。不过看熊克武和但怒钢两人紧蹙的愁眉，这支军队恐怕就要被人夺去了。
“怒钢弟，坐下慢慢谈吧。”熊克武微微一笑，又让仆人上茶，两人便面对面坐在客厅沙发里。熊克武又道：“部队的情况怎么样？还能掌握几成？”
但怒钢看着熊克武，轻轻摇摇头，叹息道：“不行了，管不住了。大部分的基层军官都叫他们给撤换了，现在连团级军官都撤换掉了一多半，而且三个师长里还有一个朱绍良是他们的人。”
“有那么严重？”熊克武心中一凉，他原本就知道国民党右派在整编他的军队，不过军长、师长都是他的人，想来问题也不大。他眉毛微蹙，埋怨道：“怒钢你就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咱们的弟兄莫非都是泥捏的？”
但怒钢苦笑道：“这个在贵州就开始了，其实部队一开始整编我们几个的权就越来越小了，人事权和财政权一收，我们几个又能控制多少？大家还不是看着有官做有饷拿才跟的我们？”
“关键还是个钱呢！”熊克武的眉头越皱越紧，自从他开始军阀生涯，这个钱字一直是他的心病，想到钱脑仁就疼。他一个长衫子军人凭什么掌握那些军头？还不是靠花钱去收买。没有钱就没有军队，没有军队就没有权，没有权就没有一切。
“还是要有咱们自己的地盘！”但怒钢接着熊克武的话，说：“如果我们第十军不是陆军部发饷而是有自己的防区自行筹饷，这事情就断然不会到这一步！锦帆兄，这平川之战已经没有了悬念，接下来就是分配战果了，咱们要想继续为一方霸主，关键就是要有自己的地盘，有了地盘军队总是会有的。”
熊克武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中琢磨着怎么才能搞块地盘。虽然他名义上说是四川省主席，可是四川的财政、军事大权并不在他手里，他只能根据国民政府的规定征收捐税，最后大部分要上缴，归省府支配的非常有限。
“锦帆兄。”但怒钢笑了笑，又道：“现在杨森垮掉了，还有不少小军头估计也要跟着一起垮，咱们要弄块地盘应该不困难吧？只要有了地盘和钱，第十军还是可以争一争的，就算是争不来，咱们还可以组建新的军队！”
“防区制，看来这才是关键呢！要不然咱们凭什么有地盘呢？难道学陈竞存举起造反吗？”熊克武站起身，在客厅里踱着步子。他知道如果四川的地盘和财源一但为国民党所掌控，他们这些实力派肯定是要被削藩的。而今之际还是要牢牢抓住防区制，这个四川特色的刮钱制度不放，只有这样才能团结川军反对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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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八 国民党不打国民党 下
民国的军阀混战，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国越打越穷，兵越打越多。大凡是做军阀的，又想将军阀这项很有前途的事业做好的，无不是喜欢兵多。而兵一多，发饷的时候就要头疼了，为了治好自己的头疼病，就得想尽办法扩大财源，不择手段地刮地皮，此外就是打内战抢地盘，以便有更多的地皮可以刮。至于什么发展经济，造福桑梓，等到老百姓口袋里有了钱再去刮的，在历史上大概也只有阎老西了，不过也没见他最后落个什么好下场。至少比发明了防区制来发展川军的熊克武差远了。
“防区制”就是四川军阀刮地皮的一项特有的制度，这个制度的发明人就是熊克武，这个所谓的“防区制”就是把军队驻地的民政、财政全部交给大小军阀，任由他们肆意搜刮以扩充实力。四川内战打成这样，“防区制”可谓是功不可没，四川一个省可以刮出那么多油水来养活几十万军队也完全是这个“防区制”的功劳。在别的省通常只有大兵头才能兼摄军政，团长、旅长一类的中小兵头只能管军而不能管民，除非是兼任了镇守使之类的官职。而在四川，往往一个团长也可以管一小块地盘，他就是部队所在防区的土皇帝！那个积极要求进步的国民党左派将领黄慕颜在历史上就是一县之主！那个“多宝道人”刘文辉则是以旅长的地位分到了叙府这块肥得留油的宝地，在他五哥刘文彩的努力搜刮下，而养肥成为大军阀的。在别的省份，军阀们的部队里往往有一大堆空额，少有超编的，唯有川军往往一师番号能有一军人，一旅番号会有一师的人枪，可见这川人吃了这熊克武多大的苦头！而熊克武现在还死抱住防区制不肯放手。
“锦帆兄，要想保留川军的防区制，靠我们在四川使力气怕是不够的吧？上边会同意吗？”但怒钢的眼神有些闪烁，他望着熊克武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熊克武微微一笑，道：“子冰正在广州活动，已经联络上了汪兆铭，他现在和胡展堂、许崇智对立，要争那把交椅，只是苦于手上没有枪杆子。”封天是熊克武举荐给孙中山的，自然要支持一下熊克武，而汪精卫也是知道枪杆子出政权的道理，所以双方一拍即合，已经好上一段时间了。
“汪兆铭，有他在广州帮我们说话就足够了。”但怒钢轻轻吁了口气，又道：“那我们又要以什么名义提出保留防区制呢？”
“名义？”熊克武哈哈一笑，道：“几十万川军兄弟伙就是名义！就说川中诸军兵力甚多，如果骤然编遣恐其落草为寇，扰乱地方，唯有先保留防区以求安定，再逐步设法妥善安置，如此才是久安之策。”
……
广州早就是一派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现在最热门的话题，不是四川正在进行的内战，而是老蒋和宋美龄即将要举行的婚礼。根据广州各小报的八卦消息披露，孙中山的小姨子宋美龄小姐，终于冲破了重重阻力，准备和蒋介石结为夫妻了。这个最大的阻力嘛，据说就是宋美龄的姐姐宋庆龄。这位夫人是非常不屑于和蒋介石这么个暴发户成为亲戚的。老蒋在这个时空虽然已经提前坐上了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宝座，可是在国民党内部，他的资历还是非常浅，一般的元老都不怎么瞧得起他。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要追求宋美龄的原因吧？
当罗耀国的求教电报送到广州东山口蒋公馆时，老蒋和几个心腹正在客厅里喝茶聊天。他们刚刚在老蒋家用了晚饭，由于老蒋在吃饭的时候不太习惯说话，所以一般都会饭后和亲信们讨论大事。
杨永泰和朱培德两人现在就坐在老蒋宽敞的客厅中，由于广州的天气炎热，两人和老蒋关系又非常亲密，所以只是随便的穿了拷绸的褂子，手中都拿来蒲扇，一边扇扇子一边喝茶聊天，气氛非常的轻松随意。
“你们怎么看？”老蒋挥了挥手中的电报抄件，笑着问两人。
这是罗耀国发来的电报，求教应该如何应对川军诸将纷纷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的问题。
杨永泰抿了口茶，轻笑一声，道：“介公对汪兆铭的提议又怎么看呢？现在熊锦帆可算是汪兆铭一头的盟友了。”
“这个汪兆铭也太糊涂了。”朱培德在一旁摇着扇子，呵呵一笑：“居然想枪杆子想疯了，要和熊克武合作，还想要让熊克武主川，遥领军委会委员。”
这是汪精卫的人在今天下午和杨永泰见面时提出的合作条件。现在广州城里的大佬们都把眼睛盯住了孙中山屁股底下的那把交椅，不知道最后会由谁坐上去。这把交椅的大热门现在是胡汉民和许崇智。两人都是元老，又都是孙中山的心腹，而且胡汉民现在是主席团主席，许崇智又是军委会副委员长。他们俩人向来是一派的，现在正好一文一武来接孙中山的班。
而蒋介石自然也眼热着那张宝座，娶宋美龄便是向着那大位而去。娶了宋美龄以后，蒋介石就和孙中山成了亲戚，这个关系可要比胡汉民更近了，如果宋二姐能向着妹夫在中山先生耳边吹吹风的话，这个大位可就更有保障了。不过，这个好像有些痴心妄想了。
蒋介石瞥了一眼朱培德，微微一笑，道：“咱们就是支持了，熊克武就能坐上四川王的宝座？胡展堂和许崇智还有谢持他们肯定是要反对的。我们不如附和一下汪兆铭，给他个面子。”老蒋知道朱培德的小九九，他是担心熊克武来顶他的军委会委员。不过让熊克武挤走朱培德，老蒋也不能答应的，军委会里只有朱培德最他的听话，怎么能挤走？
杨永泰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琢磨了一会儿，现在的形势很复杂，老蒋和汪精卫的合作关系很难像胡汉民和许崇智一样亲密。蒋和汪都想做老大，根本就没有办法合作，只是互相利用一下罢了。想到这里，杨永泰微微一笑，道：“介公，现在总理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这把交椅一时半会还不急着争，而且和汪兆铭合作也没有多大作用，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让汪兆铭冲在前头和胡展堂斗上一番，等汪兆铭垮了，他的位置自然是我们的人来坐。总理是不会让胡展堂的人独大的。”
“汪兆铭会垮吗？总理还是很信任他的。”朱培德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呵呵，可是总理不信任熊锦帆啊！”杨永泰洒然一笑，又道：“熊锦帆在中央有谢慧生（谢持）等人为敌，在四川又和罗辅文对立。和罗辅文对立就等于和他叔叔罗逸尘对立，罗逸尘和谢持可是总理的心腹啊！再加上汪兆铭联合了熊锦帆肯定会要和胡展堂争权，这样胡展堂、许汝为、谢慧生、罗家叔侄一起斗汪兆铭和熊锦帆，怎么可能斗不垮呢？”
老蒋点点头，摇了摇手中的蒲扇，笑道：“我明白畅卿兄的意思了，可是这个罗辅文的电报应该怎么回复呢？”
“抢地盘、控盐税、禁鸦片。如此川中自然是一番龙争虎斗了。”杨永泰稍稍一想，就想出来三条毒计来对付四川的实力派。
一百八十九 抢钱，抢地盘 上
1925年6月3日清晨。
曾扩情早上起来就接到了广州拍来的电报，一看是老蒋发来的，于是不敢怠慢，马上找来密码本译翻译过来。内容是：“辅文吾弟钧鉴：冬（二日）电悉奉。今形势将变，熊锦帆已获汪兆铭同志支持，四川善后或将由弟与熊锦帆共同主持。为安川大计，望弟能尽快扩张我党在川之地盘，务必掌控盐税，严禁鸦片，以扼川军诸将之财政，绝其发展之潜力，而后徐徐图之，大事必成。兄中正。”
原来是蒋介石给罗耀国的回电，还透露了熊克武和汪精卫联合的消息，并且给罗耀国出了如何摆平四川军阀的锦囊妙计，概括一下就是抢钱、抢地盘。军阀们要维持军队就离不开钱，而在四川来钱最多的无非就是盐和烟，盐税每年有一千五百万以上，而鸦片带来了收入亦不在盐税之下，两者相加足有三千余万，成为了川军军费的主要来源，此外就是预征田赋和厘金税卡。如果现在罗耀国能拿住自贡盐田，切断鸦片贸易，同时在尽可能扩大地盘，就可以使川军军阀因为财政枯竭而衰落，到时候再分化瓦解就容易多了。老蒋的计策果然阴险一下子就拿住了川军的命脉。
“好！”结束晨练回答行营主任办公室的罗耀国，看来老蒋的回电，心情大好。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笑道：“如此不出两年，四川便可安定，虽然是慢了一些倒也可以接受。慕沂，你去召集大家到指挥室，要讨论新的作战计划了。”
第五军和第七军打完武胜战役以后现在还在休整，第十军也仍然在重庆附近并没有开始追击。只有王自省和孙震的部队正在向达县方向挺进，准备将刘存厚逐出四川。看了蒋介石的建议以后，罗耀国已经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了。
不一会儿，蒋百里、贺国光、严武、贺衷寒等幕僚都先后赶到了指挥室聚集在军事地图前商量着那块地盘比较肥必须得拿下了。
“现在杨森新败，川中的局面将为之大变了。”罗耀国拿着红蓝铅笔趴在军事地图上写写画画，一边画一边笑呵呵的说：“我们占了东川大部，卡住了出川的咽喉。锦公估计会联合刘文辉、赖心辉图谋西川，还有邓锡侯、田颂尧两位占了西北角，呵呵有些三国志的样子嘛！”
“听辅文的意思熊锦帆已经归入了对手的阵营了？”贺国光的口气平和，一点都不显得吃惊。
罗耀国站在勾画好的军事地图前，轻轻叹了口气，答道：“这个四川是三分天下中的一分呢！谁又舍得放弃？我打算今天再去拜访一下锦公，和他好好谈上一谈，看看可不可以讲和。”
“如此最好了。”这是国民党的家事，蒋百里自认是外人也不便多言，只是轻轻附和了一句。
罗耀国又道：“让第七军结束休整，启程去占领荣昌、隆昌、内江、自贡吧，有两三百公里的路呢！又要辛苦李德邻了。”不过能拿下自贡，再辛苦也是值得的，虽然现在国民革命军不能干涉民政，但是自贡的大盐商们多半还是会有丰厚的礼金奉上的。
蒋百里用蓝铅笔在军事地图上勾画出了第七军的行军路线，当画到自贡的时候，蒋百里微微皱了皱眉，道：“杨森的主力好像也是向自贡而去，不知道会不会在那里再爆发一场大战？”
“不会的，我估计杨子惠现在也是在做出川的打算。”贺国光笑着摇摇手，又问：“辅文，杨森的部下和我多是速成系同学，你看要不要招揽他们一下？”
“不必了。”罗耀国心说招揽了也没有编制养他们的，还是由他们出川去打天下吧。想到这里，罗耀国笑了笑，又道：“不如元璋兄去见一下子惠将军吧，请他早日离川，我们绝不会为难他的，不要再使川中百姓生灵涂炭了。”
“那成都是不是让第五军去抢？”蒋百里勾画完了第七军的行军路线，又问起第五军的去向。
“第五军留一个师在顺庆，监视黄隐的那个师北上。”罗耀国盯着地图，犹豫了一会又道：“第五军主力先推进到遂宁吧，成都我还是和熊锦帆商量一下再做定论，毕竟他是四川省主席，总是要去成都办公的。”
“还有第八军后天就要陆续到达了，我们要如何安排他们为好？”蒋百里又想起杨杰的一个军正在路上，没有赶上大战，看来只好用来抢地盘了。
“让他们到了重庆以后向泸州、叙府方向逼近吧。”罗耀国想了想便将杨杰的第八军安排去抢川南的地盘。
……
重庆莲花池中G四川省委里的气氛不错，四川革命的局面眼看又要更进一步了。由于撮合了刘文辉和熊克武的联合，使熊、刘两人都和GCD成了好朋友，再加上已经在川北、川西北打起“援陕国民军”旗帜的邓锡侯、田颂尧，现在川中的左派势力差不多可以和右派分庭抗礼了。只是左派的力量比较分散，要如何协调是个问题。
今天熊克武的秘书陈古枝就专程到莲花池来会见邓锡侯、田颂尧的代表黄慕颜，并且和中G领袖磋商合作事宜。
会议室里，三方代表围坐在一张圆桌前，桌子上也摆了一张四川军事地图，上面同样用红蓝铅笔画得满满的。
“成都是四川省会，锦公的省主席是肯定要去那里办公的，我们想让赖德祥的部队进驻。”陈古枝拿起红铅笔在地图上的成都部位写下了赖心辉的字号。“成都周围十几个县我们都要拿下的，泸州、富顺我们打算让出来给他们。他们忙活了半天一块地盘不得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指的是国民党右派，熊克武还想当一方霸主不假，可是他也没有想要和国民党右派决裂。真要那样汪精卫也保不住他的。其实在他看来，四川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他现在让出半个给孙中山的嫡系，以报答他们帮助他打回来的恩惠，剩下的那半个他还要留着慢慢玩的。
“刘自乾将军想拿下川边，那是刘成勋的地盘，和他们没有关系，应该不成问题吧？”吴Y章还是代表刘文辉，这位现在和GCD打得火热，所以干脆就委任了吴Y章来代表他了。
“没问题。”陈古枝也没多想，就替熊克武答应了下来。那个地方山高路险的，又没多少油水，拿下了意思也不大。估计国民党也不会太感兴趣吧？
看到陈古枝如此爽快，杨A公轻轻吁了口气，中央给他们的指示就是设法帮助国民党左派在四川发展，特别是要控制川边和川西北，扼守住国民党右派向西北扩张的通道，同时也牵制住他们的力量。至于熊克武，呵呵，经过毛ZD和周E来同志深入的研究，觉得这个人是军阀，而且肯定是要悲剧的。所以只是利用一下，不能投入过多，省得把自己折进去。GCD方面现在希望牵制国民党右派，使他们不要援助北方的反动军阀，但并不打算与之决裂。所以还是很小心的不触及对方的底线。同样国民党右派在这个时代也比较克制，拿下了半个中国享受荣华富贵也来不及，谁也没兴趣去想绥远陕北的事情了。
一百九十 抢钱，抢地盘 中(求收藏）
重庆行营的一条条命令下来。平川之战的下半场，抢钱，抢地盘的大戏正式开场。大家辛辛苦苦，流血流汗到四川来打仗，为得不就是地盘和钱吗？所以一接到命令，第七军和第五军这两台国民党最高效的战争机器，立马就打起十二万分的劲头，投入到抢地盘这项伟大事业中去了。两个军兵分两路，第五军向西冲着成都的方向绝尘而去，第七军向西南朝着自流井盐田这个聚宝盆扑去。顿时，沉寂了一日的战场又开始喧闹起来了。
重庆行营的指挥室内，参谋们进进出出传递着各种情报和命令，场面忙碌了起来。罗耀国现在和蒋百里、贺国光三人再次坐镇在这里，处理纷至沓来的战报。第一个告捷的是遂宁，6月3日下午，作战命令刚刚下达10个小时，第12师36团罗奇部就以急行军60多公里，抢占了四川盆地的战略要地遂宁，打开了通往成都的要道。如果罗耀国愿意48小时内，安思华的军队就能打到成都城下。到时候熊克武的四川王就要尴尬了。
“现在杨森到哪里了？”罗耀国站在军事地图旁问参谋长蒋百里。
“根据情报显示，杨森是想去自贡盐田捞一把后离川，现在应该在去自贡的路上，他比我们早行动一天，不过他的两路大军收拢也需要时间，我估计他可能在安岳县附近。在遂宁以南，现在他是没有心情去自贡抢钱了。”蒋百里拿了支红铅笔在地图上的安岳县位置画了个圈，又问：“我们现在要不要和他打一打？第五军应该有这个实力。”
“不。”罗耀国摇摇头：“让他进成都，现在的形势放他进成都对我们有利。杨森进了成都估计会向北川广元挺进，从那里出川，就让邓锡侯、田颂尧的‘援陕国民军’去对付吧。让安思华的第五军尾随着杨森，如果他离开成都就趁机拿下，我倒要看看熊克武去哪里称王称霸。”
“第七军今天晚上可以到璧山县，那里是刘甫澄的老巢，我们要不要？”贺国光望着地图上璧山县的位置，言语有些闪烁。
“如果他开城迎接大军，我们就不动他，如果他敢抵抗就以不服从命令为由拿掉他！”罗耀国的语气很强硬，似乎根本没有将刘湘放在眼里。
“呵呵，甫澄此人能屈能伸，不会来鸡蛋碰石头的。”贺国光笑道：“他当年在速成学堂就是以乖巧听话闻名的。”刘湘当年是速成学堂的倒数第一，能够混到现在这种程度，全靠他为人处事的手腕高超，比如这次他就没有去向熊克武献媚。
“对了，那个多宝道人是怎么回事？”罗耀国拿着一支铅笔指着叙府的方向问：“但怒钢上午不是打电话来说这个刘文辉已经准备易帜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呢？”
“没音讯更好。”贺国光微微一笑，又道：“现在自贡是他的地盘，他要是易帜了我们要进驻还有些麻烦，他不易帜咱们直接就灭了他得了。”
“怕不是那么简单吧？”罗耀国在前世里是听说过刘文辉的大名，那可是一代枭雄，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定有什么图谋。只是现在罗耀国是鞭长莫及，也拿他没撤。
……
傍晚时分，四川盆地中部的乐至县城外，一支一眼望不到边的浩荡大军，正通过县城外的公里源源不断的涌来。这支军队的士兵身穿的是土布制成的朴素军装，头顶着竹子编成的斗笠，脚下蹬着的是草鞋，大部分人都肩扛着一把粗制滥造的川造步枪。一看就知道是川军的打扮，军队的中军，一架滑杆由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兵挑着，上边坐在个白胖的汉子，身穿一袭长衫，头上戴着个遮阳帽，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轻轻的扇着风。看神色似乎是蛮轻松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刚刚吃了败仗。他就是杨森，这次平川之战的大反派。现在他正带着部队返回老巢成都，本来他还想去自贡兜一圈的，不过当得到安插在顺庆的袍哥弟兄的飞鸽传书以后，就改变了行军方向回成都老巢了。
现在杨森手头上还有近8个师差不多八万人的强大兵力，绝对是川中除了国民党以外的第二大势力。虽然打了败仗，但是一向生性乐观的杨森并不放在心上，还是对未来充满信心，和身边的高参黄毓成聊着川中大事。
“斐公，我们现在离成都不过是两百里了，抢在国民党之前应该没有问题吧？”杨森现在已经改了口不叫什么“逆党贼军”了，他摇了摇扇子，又道：“这个水晶猴（邓锡侯）和田冬瓜打出个什么援陕国民军的牌子，也说是国民党，不知道是哪家哪派的？他们要援陕，我们也要援陕，也不知道我和他们是不是一路的？”
“惠帅开玩笑了。”黄毓成的神色可是有些惶恐，毕竟现在是在逃亡嘛！他叹了口气，道：“我们要援的是吴新田，他们要援的是杨虎臣，怕是我们两支援陕军在四川就要分个你死我活了！”
“哈哈哈。”杨森突然仰天大笑：“水晶猴和田冬瓜会为了杨虎臣和我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俩哪里是要去援陕，分明是想打着这块牌子留在四川，避免国民党的改编罢了。”
听杨森一分析，黄毓成的脸色稍稍好看一些了，他道：“我们有八万之众，倒不怕邓锡侯和田颂尧档道，怕只怕国民党的追兵和他们前后夹击。”
“不会。”杨森看了看自己这位方寸大乱的高参，笑道：“斐公是乱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不明白？如果邓锡侯和田颂尧挂上什么国民革命军的牌子，那或许会有问题，不过现在他们是什么国民军，听上去像是冯玉祥的牌子，搞不好和GCD有点关系。那国民党早就视四川为其基本地盘，不会允许他们来分润的。现在我担心的只是这八万弟兄跟我出川以后的衣食，到底有八万人呢！哪里去找四川这样的天府之国来养？”
汉中虽然也有二十几县，可是毕竟不能和四川比，养八万大军根本是在做梦，而河南吴佩孚自己的兵力也不到八万吧？如何能养得起自己的八万人？想到这里一向乐观的杨森也不免拉长了脸发起愁来了。
“报告！”一位参谋骑着马儿从后面一路狂奔而来，似乎有什么紧急军情。
“什么事？”黄毓成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参谋，生怕从他口中听到什么追兵迫近的消息。
“报告，有一个自称是青年党领导人李璜的人追上我们的后队，要求见惠帅，说是能为咱们谋一个出路。”
青年党，李璜？杨森和黄毓成对望了一眼，心道这些家伙是什么人？有国民党和GCD还不够麻烦？怎么又出来个青年党？不过出路嘛，还是要的。
“有请。”杨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死马当活马医，见上一见，说不定真有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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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 抢钱，抢地盘 下
“赖心辉出动了。”严武手里拿着最新得到的电文一路小跑进了指挥室。
“好，他动了就好。”罗耀国站在大幅军事地图前，轻轻哼了一声：“命令第28师进驻泸州，第26师去接管遂宁，第27师去进军达县。”今天早上杨杰指挥的第八军第29师已经赶到了重庆，现在罗耀国决定把重庆的防卫交给贺耀祖的第29师，同时将但怒钢的三个师分别调往三处。
但怒钢是国民党元老，熊克武九人团的二把手，他的第十军军长罗耀国是拿不掉的，但是却可以把他的三个师调走分开，这样留一个光杆军部在重庆也就做不了什么文章了，而且这个军部直属的炮兵团、辎重团、工兵团都是直接隶属于炮兵、联勤、工兵三个司令部，只有一个特务团是但怒钢的嫡系。
“命令，将川一军改编为川东警备司令部，川二军改编为川边警备司令部，川三军改编为川西警备司令部，三个司令部全都隶属于四川警备总司令部，以吕汉群（吕超）、刘湘、赖心辉分任川东、川西、川边警备司令。”
1925年6月4日，一条新的命令从重庆行营发出，国民党一系的川军三个军分别被改编为三个警备司令部，隶属于四川警备总司令部。这三个军中的吕超第一军本来就是国民党实业团一系，和熊克武素来不睦，现在能得到川东警备司令自然满心欢喜。刘湘的川三军在这次平川之战中首鼠两端，能得到川西警备司令也已经是大喜过望了，而赖心辉的川边警备司令怎么看都像是在整人了。且不说那里山高路险没有什么油水，更麻烦的是这块地盘已经被刘文辉预定了，现在刘文辉的军队已经突袭了刘成勋的部队，正在向川边挺进。刘文辉的实力远远大于赖心辉，这个警备司令让赖心辉如何去做？
得到消息以后的熊克武终于绷不住了，赶紧驱车到重庆行营来和罗耀国谈判。这也是罗耀国就任重庆行营主任以后第一次见到熊克武。
会面在重庆行营的会议室里举行，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随便寒暄几句以后，熊克武首先直入主题，他道：“辅文老弟这次对川军的安排似乎有些草率了，吕汉群就任川东也就罢了，凭什么川西警备司令要给刘湘？他有什么功劳可以得这样的肥缺？而赖心辉却要去川边受苦？”
熊克武没想到罗耀国居然会来这一手，以三个警备司令部的将川军的三个军改编为保安团，而且吕超和刘湘在得到任命以后都已经宣布服从。这样一来就把赖心辉逼上了梁山，是服从还是反抗都不是什么好出路。
“锦公误会了。”罗耀国微微一笑，道：“川边是特区，早晚要升级为西康省的，到时候川边警备司令就是西康保安司令，官职可比川西警备司令大。”
“可你让刘自乾（刘文辉）怎么办？他已经通过代表找到我愿意归顺，我也已经答应了，川边要作为他的防区。”熊克武脸色阴郁，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罗耀国，似乎在冒着火。这回他和汪精卫联手，本来以为至少可以保住半个四川，没想到罗耀国却利用重庆行营和四川警备总司令的职权把已经不怎么听熊克武话的第十军三个师全部调开，现在又要把赖心辉的军队撵去川边。这样他这个省主席还有什么当头？
“刘自乾我打算推荐他担任川边督办，将来出任西康省主席，正好和赖德祥搭伙。”罗耀国的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这个安排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不行。”熊克武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不能这样安排，我们川军弟兄众多，防区制现在不能取消，赖德祥的部队要么进驻成都，要么还回泸州，决不去川边。”
“去成都？”罗耀国仰天大笑道：“锦公以为杨子惠的八万人是泥捏的吗？赖德祥要去就去好了，只要他能打下成都，我就任命他做成都警备司令，为您老保驾护航。”
“你！”熊克武一时语塞，良久才轻叹道：“那就让赖德祥回泸州好了，这样总行了吧？”
“回泸州没有问题，不过川边警备司令还是要由他来做的。”罗耀国望着熊克武，笑道：“赖德祥过去不就是边防军？不照样一直驻防在泸州？这样吧，赖德祥防区不变，他部队的番号换成川边警备司令部，以后等到刘自乾离开以后，再去川边如何？不过刘自乾的自贡和叙府一定要交出来，要不然他的地盘就太多了，川边现在可以给他，我推荐他做川边督办。请锦公通知他一下。”
……
杨森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前期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果然是青年，怪不得叫“青年党”。对方提出来的条件也很离谱，说是能为杨森弄到军饷和武器弹药，还能为他搞到甘肃督军的官职，条件嘛，就是青年党和杨森开展合作，而且青年党也有两万大军马上就要来和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出川。
现在两人肩并肩的骑着两匹川马，慢悠悠地走在行军队伍的中间。杨森的军队为了赶时间正在连夜行军。
李璜的这个建议还没有和罗耀国商量过，只是通过电报取得了曾琦的同意。趁着月光，他望着显得有些疲惫的杨森，笑道：“惠帅考虑好了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杨森有些犹豫的看着对方，不知道对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要是真的倒也是一条出路。
“呵呵，这个还不容易。”李璜微微一笑：“过两天我们的军队就会带着一批武器来和你会合，到时候便知道真假了。”
“他们竟能同意让你们在西北发展？就不怕你们在西北坐大吗？”杨森还是不相信对方的话。
“国民党现在有他们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已经拿下了中国最富庶的省份，暂时又不想踏进北方的泥潭，但又不愿意北方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权来威胁到他们。”李璜望着西北的方向叹道：“惠帅你想一想，如果我们在北方打生打死，他们在南部养精蓄锐，十年以后，这天下会是谁家的呢？”
“好盘算啊！”杨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那他们打算出多少代价让我们去北方把水搅浑呢？”
“你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和他谈过。”李璜也不隐瞒杨森，他微微一笑道：“事出突然，希望惠帅能够理解。不过每年从国民党那里拿到个两三千万的东西还是没有问题的，足够我们在西北发展了。”
对于罗耀国是不是会支持青年党和杨森的合作，李璜是有足够的信心，毕竟要靠王自省的这点人马打下整个西北也太少了，如果再拉杨森入伙，这个实力就大大增强了。至于要如何控制杨森，那就是青年党的事情了，国民党根本就不会在乎，实际上就算扶植杨森统治西北也没有什么。
一百九十二 新朋友，新布局 上
重庆城里的监狱现在被国民党重庆行营临时征用，用来关押这次平川大战中逮到的川军将领。其中最官最大的是两个师长，袁宝儿（袁葆初）和杨汉域，两个人都是被粗鲁的广西大兵捉了去，扔进了这个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恶臭的牢房里。
“继超啊，这是死牢啊！”袁宝儿肥嘟嘟的脸抽搐着，他真的看到“死牢”两个大字，呃，昨天晚上做梦时看到的，两颗豆儿大的泪珠在宝儿的眼眶里转了两圈，还是没忍住滚了下来。
杨汉域看了一眼有些傻里傻气的“难友”，轻轻哼了一声：“葆初，就是死也不能落了我们川中豪杰的脸面。再说他们这些年东征西讨的也捉了不少人，没听说有杀头的，最多给讹点银子罢了。”
袁宝儿看了看这个住宿环境，擦了擦眼泪，苦笑一声：“这个真给扔到这么个地方，实在是没有想到，原来以为最多是个软禁，还能找些粉头来陪夜的。”
如果是川军内战基本上连软禁都不软的，打赢的一方的头头照规矩都会安慰对手，说什么没啥了不起的，兵缴了械，我请你当高级顾问等等的。没想到罗耀国这里这么认真，给关大牢里了，而且这个伙食也太寒碜了。
捡起了比石头还硬的有点像馒头的东西，袁宝儿的眉头拧得更加紧了，这个怎么吃嘛！这些国民党反动派也太小气了吧？就是要枪毙，也得给顿好的不是？
“杨汉域，袁葆初，恭喜了啊！”这个大概是狱卒的声音。哗啦一下，大铁门给拉开了，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宪兵，还有一个军官模样的跟在后面。
“你们是杨汉域，袁葆初吗？”这个军官瞥了两个狼狈不堪的犯人一眼，又道：“两位跟我走吧。”
这个啥意思？看着荷枪实弹的宪兵，杨汉域和袁葆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真要枪毙了？
“长官，跟您打听点事。”袁宝儿深深吸了一口夹杂着霉味的污浊空气，凑到这个年轻的军官跟前，努力笑了笑，道：“这是带我们去哪儿啊？”
“长官什么的不敢当。”军官也笑笑，回答：“带两位师长去黄山见个人。”黄山，不是安徽的那个，而是重庆南岸的一座山，有几栋避暑用的别墅，现在正是盛夏，某些大人物会离开重庆这个火炉去那里小住。
不是枪毙？袁宝初的心还是砰砰砰地跳着，那个什么黄山的不是在荒郊野外吗？不是枪毙人的好地方吗？而且现在好像是下午了，到了那儿正好是月黑风高的————
“葆初，走吧。”杨汉域拉了一把还在发呆的同伴一下，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跟他们去吧，到底是罗耀国要见我们还是阎王爷要见我们就听天由命了。”
……
这栋别墅原是四川省党部新建的，位于重庆黄山风景区内，环境非常不错，是个避暑消夏的圣地。平川之战大局已定后，罗耀国便带着行营的主要官员和家属上了黄山，住进了党部提供的别墅里，开始享受人生了。看来他这个人可不是那种忧国忧民的革命者，而是个贪图安逸享乐的腐朽官僚。
黄山别墅的餐厅里已经摆了个大大的圆桌，上面已经摆了些茶点，罗耀国和刚刚从前线赶回来的王自省、杜聿明还有胡宗南等人围坐着，一边品茗一边聊着大事。
“你们青年党确定要和杨子惠合作？”罗耀国抿了口茶，看着王自省，期待着他的解释。
“老师，我们党认为光靠我们的部队人数太少，不可能在短期内拿下西北，所以希望和杨森展开合作。”王自省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又道：“而且我们党觉得可以控制杨森的军队，只要财政和军火在我们手里，我们便可以慢慢的改造他们。”这个好像是罗耀国用来改造国民党一头兵头的办法，青年党果然是善于学习的。
罗耀国笑着点点头：“杨森想要要回杨汉域和袁宝儿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他们两人已经在路上了。那你们打算怎么整编他的军队，又要给他们什么待遇？每年又要多少钱？”
“他们的待遇和我们一致，大家一视同仁。”王自省早有准备，他笑道：“杨森的军队现在有大约八万，我们这次又俘虏了不少刘存厚和那些川军杂牌的官兵，打算扩充到两万，两军相加一共十万，打算混编为四个军十六个旅，其中一个军归国民党，将来进驻宁夏。至于待遇嘛，西北物价便宜，最底层的列兵开五块钱饷，两块钱菜金。最高的军长按照国民革命军中将的标准发饷，没有特支费。这样十万大军每月要两百万，一年要两千四百万，如果不算进驻宁夏的军队，大概需要一千八百万，不过我们希望能有两千万，毕竟还有不少其它的开支。”
一年两千万，差不多是25年国民政府总收入的2%。价值不菲，不过这个钱还是花的值，且不说外蒙能不能乱起来，就算是西北的资源能让罗耀国一系的官僚资本来开发也是够本了。现在国民党对西北的干涉好比是日后美帝在全球扶植代理人，每一个美分都是有会有足够的回报的。
“这个钱我们可以出。”罗耀国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随后又道：“不过我要成立一家西北实业公司，你们地盘上的资源和铁路都要由这家公司来做。”
西北有资源吗？王自省使劲想了想也没想到，他是甘肃人，在他的印象里老家穷得很，哪儿有资源啊？就是有青年党也没钱去开发。
“好！没问题。”王自省笑了笑，又道：“以后我们地盘上的轻工业品也全部由西北实业公司扶植采买，别人的产品统统进不来！”他倒是很有当殖民地老大的觉悟，要是卡扎菲的位子给他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寿山，光亭。”罗耀国又望着胡宗南和杜聿明笑道：“宁夏以后就是你们两个的地盘了，要好好经营这块我党在北方唯一的地盘，和青年党还有GCD都要和睦相处，不要发生冲突，也不要让别人渗透了。还有，宁夏的土地问题你们要好好调查一番，准备试点土地改革。”
宁夏是用来隔绝G、青两党的中间地带。罗耀国不担心GCD会来进攻，但是对这块孤悬于外的地盘要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如何生存下去却是费了不少脑筋，想来想去唯有土地改革才是出路。这件事情在南方做不了的，毕竟国民党的支持者就是地主和资本家中的精英分子，不过分人家的地，这个国民党在历史上倒也做成过的。所以，罗耀国决定拿宁夏的地主老财开刀了，呃，应该用不着刀的，是和平土改。
一百九十三 新朋友，新布局 下
当轿车缓缓驶进黄山别墅的大门，一栋风格朴素淡雅但不失舒适性的三层楼房出现在袁宝儿眼前时，他才长长吁了口气。再看看身边面无表情的杨汉域，心中不由得佩服了一番，到底是惠帅的侄子就是沉得住气。
下了车，走进了楼房的客厅，带他们来的年轻军官冲他们微微一笑，道：“两位师长在这里稍候，我这就进去向辅公通报。”
辅公？两人心中一凛，他们也知道罗耀国字辅文，在这个重庆行营，能称“辅公”的恐怕只有他了吧！居然是对方的总头头要见他们。看来那个臭烘烘的死牢可以不用再回去了，说不定还能美美吃上一顿大餐，然后找个美娇娘————
“两位进来吧。”就在两人胡思乱想之际，那个年轻军官的声音突然传来，那人站在一间好似是餐厅的大门口，冲着他们招了招手，意思应该是请他们进去。
餐厅里放着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珍馐佳酿，几个年轻人已经坐在那里，正兴致勃勃的聊着什么事。其中一个文质彬彬的25、6岁模样的年轻人，身着一件绸布长衫坐在几人中间，看到两人进来，也不起立迎接，而是很随意地招了下手，笑道：“两位受惊了，今天摆宴为你们压压惊，顺便交给朋友，我就是罗耀国，两位怎么称呼？”
他就是罗耀国！就是他的军队没费什么力气就捉了他们扔到一个臭烘烘的牢房里饿了一天一夜的！这样大魔头居然是个文质彬彬秀才模样的年轻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起啊！
“辅公，在下袁葆初有礼了。”袁宝儿傻里傻气地笑了笑，一抱拳给罗耀国行了个晚辈之礼。
杨汉域瞥了袁宝儿一眼，心说你丫见我叔叔都没有这么恭敬的！他当然不能那么掉价，而是微微点了点头，道：“败军之将杨汉域在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呵，看这一桌子的好吃的也不剐人的地方啊！说这话听着也就是赌气。
“两位请坐。”罗耀国不和杨汉域一般见识，虽然他的器量也不大，但是战胜者总是要有些风度了。他抱了抱拳，笑道：“之前多有得罪，两位莫要见怪，这顿酒席就算给两位赔礼了，请坐，请坐。”
“辅公，客气了，客气了。”袁宝儿满脸堆笑，摇着两只肥手，推辞了一番，然后才坐了半个屁股在椅子上，好像是犯了错的一个小学生见教导主任。
另一旁的杨汉域倒是大马金刀一副英雄好汉的样子往椅子上一坐，相比之下倒是有些气概。
罗耀国点点头，心说这个袁宝儿倒是装得出，看来也是个人物，听说他是袍哥大爷，似乎是可以引为己用的。至于那个杨汉域嘛，就回杨森那里去吧，在这里充什么好汉？要真是好汉，被俘前照自己脑门来一枪不就行了？
“杨子惠现在已经退到成都了。”罗耀国拿起酒杯，轻轻抿了口酒，又道：“现在他和我的几个朋友合作，准备出川去西北闯荡，所以我和子惠将军现在已经不是敌人，而是朋友了。两位现在就可以回到子惠将军身边，也可以留下来为我效力。”
为他效力？两人闻言一愣，这个是机会吗？去西北貌似很苦的样子，留在四川好像不错的。
“辅公。”袁宝儿马上立起身哈腰笑道：“若蒙辅公看得起，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杨汉域一看这个袁宝儿竟然“叛变”，心中不由得一怒，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喝起闷酒了。
“葆初现在就是我重庆行营的高级参议了，军衔就定为少将。”罗耀国笑了笑，又道：“杨师长你要回去也好，我来为你介绍几个朋友，他们是和你们家子惠将军一起合作的，这位是王君皓，青年党军事部部长，这次就是他的军队和你们合作，两家合伙去西北闯天下。”
“青年党？你不是国民党吗？”杨汉域脱口而出，他看了看这个和罗耀国年纪相仿的年轻少将，有些疑惑地问：“是郡皓兄要和家叔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合作方案是由国民党提供经费和武器和部分军官，由我们青年党提供一部分军队和干部然后和你们杨家的军队一同重新整编，计划用十万人整编出四个军十六个旅，其中有一个军归国民党，其余由我们两家共同掌握。随后出川去西北发展，先打下甘肃，督军由惠帅出任，国民党的人拿下宁夏镇守使。以后拿下新疆督军由青年党的人充当，此外西北的资源和贸易由辅公的人负责经营。基本上就是这些。”王自省凝视着杨汉域，语气平静地将合作草案告知了他，随后笑了笑道：“现在惠帅已经是四面楚歌，北面的邓锡侯、田颂尧还有刘斌都已经倒戈，西面现在被刘文辉控制，他也已经倒戈了就任了川边督办。东边和南边也都是国民党的军队，和我们一起去西北发展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我们以后每年都会提供给你们相当于两千万法币的经费和物资，帮助你们在西北发展，有我们的帮助，你们双方很快就能打下甘肃、新疆两省还有青海。”罗耀国手中轻轻转动着酒杯，缓缓地补充道。
当然，拿下甘肃、新疆、青海以后还要向外蒙发展的事情就不用和杨汉域多说了，这个是秘密。而且到时候估计也由不得杨森了，青年党要是没这点本事就算罗耀国瞎了眼了。
听了这个有点异想天开的方案，杨汉域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心里仔细盘算着，每年两千万法币的军费补贴肯定能够打败西北群雄的，这点根本不用怀疑。西北民风是彪悍，可是那儿的军队都没有什么好武器，有把步枪就算不错了，子弹也奇缺，如果谁有足够的外援肯定会取得胜利，况且还有十万之众一起去！
想到这里杨汉域也不再犹豫，站起身冲罗耀国行了个军礼，道：“多谢辅文将军给我们杨家一条活路，先前汉域多有得罪，请您别见怪。”
……
转眼已是6月15日了，今天黄山的夜色非常迷人，一轮圆月挂在当空，天上闪烁着无数的繁星。站在黄山别墅的天台之上，罗耀国眺望着远方，广州的方向，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他刚刚得到消息，军委会今天有三项非常重要的议案，其中由汪精卫提出的增补熊克武为军委会委员的议案被否决，六票反对，两票赞成，其中另一张赞成票是蒋介石的。此外蒋介石还提出两项议案，一项是增补三名军委会候补委员，分别是李宗仁、白崇禧、安思华，这项议案得到通过。另一项是军衔晋升案，有一批将领得到晋升，罗耀国、罗翼群同时被晋升为上将，安思华晋升中将。这项议案也得到通过。这回罗家可是一门三委员，叔侄两上将了，一时是无光无两。蒋介石现在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是想同时示好于汪精卫和罗家叔侄，至于到底要做什么，罗耀国想不明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熊克武在四川的阵营恐怕马上就要发生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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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四 川北之乱 一
重庆朝天门码头，一声汽笛长鸣，一艘来自下江的火轮船拉着一串长长的拖船缓缓地靠了岸。由于连月的大旱，现在朝天门码头的江水浅浅的，原本被江水淹没的长长的阶梯全都露出了水面，远远望去，朝天门还真有些高高在上的天门的样子。
今天的码头已经被数百名荷枪实弹的**官兵封锁，另有数百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在军官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伍，等候在岸边，只等船只一靠岸便从上面搬运军火下来。这是从遥远的武汉运来的武器弹药，都是在去年的战争中缴获的汉阳造步枪、重机枪和7.92mm口径的子弹。现在**标准配备的步枪是仿俄制水连珠7.62mm口径的步枪，所以这些汉阳造和子弹全都用不上，于是便被集中存放到了汉阳兵工厂的仓库里。这回全都拉到了四川，它们将用于装备在成都新编成的“青年军”，也就是由杨森部川军和王自省的独立旅所改编而来的新军队。
朝天门不远处，有一间始建于清代的古老茶楼，这是一栋依山而建的老房子，从这里的二楼便可以俯瞰整个朝天门码头。今天一群来自重庆城里的雅客将茶楼整个包了下来，要在此吟诗作对。
茶楼上一名四十来岁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正远远的眺望着忙碌的码头，神色无比凝重。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穿着一袭白布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轻轻地扇着，脸上也同样是眉头紧锁。他们的身后站着一对年轻貌美的姐妹，如果罗耀国见到她们的话，恐怕会发现其中一人正是在行营餐厅里端盘子的服务员。
“已经是第三天了！”中年男子就是中G四川省军委书记郑佑之，此时他的脸上尽是担忧，他刚刚从李淑英、李淑宁两姐妹处得到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
“是啊！连续三天都有军火运到。”年轻人则是中G四川省委书记杨A公，他接着郑佑之的话，又道：“他们是要干什么？淑宁你把千峰跟你说的话再说一遍。”
“好的，杨书记。”李淑宁微微蹙着秀眉，说道：“千峰说他们是青年党控制的军队，现在的番号只是掩护，将来要改名叫青年军的。这次他们和杨森好像达成了什么协议，可能是要帮助杨森改编部队，已经有很多人得到突击提拔，连千峰都参加了一个训练班，很快就要提排长了。”
“他们是要出川去西北，而且是罗耀国在为他们提供资金和武器弹药，不过。”一旁的李淑英在一旁插话，她微微一笑：“他们好像不是针对我党的，罗耀国还专门嘱咐他们不要和我们发生冲突，还打算让一支国民党军进入宁夏，而且还要在那里进行土地改革。”唔，土地改革，这个一定是好事情吧？党也应该是赞同的，看来罗耀国是大大的左派！是好人。就是有点好色，总是色眯眯的看着人家。
“什么！他们要去宁夏！还有土改！”杨A公猛一回头，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双眼紧紧盯着李淑宁，又问：“列辛斯卡娅同志的报告里面有这些内容吗？”
“没有，或许她不知道吧？”听了杨A公的问题，李淑英微微一愣，随即也觉得奇怪，连她这个服务生都知道的消息，娜塔莉这样一个色情间谍不会一无所知吧？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现在李淑英的心头。
“那么说来这些军火就是提供给那支所谓的青年军的了，而且他们之间已经勾结在了一起！怪不得国民党迟迟不攻打成都。”郑佑之轻轻吁了口气，做情报工作不怕事情棘手，而是怕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既然已经搞清楚国民党的图谋，怎么处理那就是上面的事了。
杨A公在茶楼里踱着步子，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事情总归是有问题的得赶紧报告中央，请中央赶快做决定。
……
这是雨中的延安。午后，随着几声惊雷炸响，常年干旱少雨的陕北高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甘霖，空中慢慢垂下了一条条雨丝，翻滚的乌云弥漫了整个天际。不一会儿，巍峨的宝塔山，湾湾流淌的延河，还有王家岭下的革命圣地都被迷蒙的雨雾笼罩了。
望着窗外朦胧的雨丝，中G领袖瞿Q白的心情也好似这漫天的翻滚的乌云一般，难以舒畅。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上放着秘书处刚刚送来的电文抄件，那份电文给他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国民党右派隐隐和青年党有了勾结，不，不是隐隐，而是明目张胆的勾结。他们正在公开武装青年党！四川省委打入重庆行营和青年党武装的同志已经掌握了非常确切的证据，青年党已经拥有了一支近两万人的军队，并且马上要和有八万人的杨森联合，然后由国民党提供武器和经费，出川去向西北民族地区争霸了。
“秋白同志，你有事找我们吗？”来的是毛ZD和周E来，现在他们都是中央局委员，是中G的核心领导成员，而且也是中央局的智囊。瞿Q白实际上是个主意不是非常多的领袖，他只抓大方向，对于具体问题常常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毛和周两人在中央的发言权非常大。
“你们看看桌上的电报吧。”瞿秋白拉了两把椅子给两位“智囊”，让他们坐到办公桌前，然后又亲自给他们到了两杯白开水。
“这是？”毛ZD伸手拿起桌上的电报抄件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和党内其他同志无视青年党的军事实力不同，他一直都很关注中国政坛上的这位小老三的发展，其中就包括军事实力。在他看来国民党左派都是一些脑筋糊涂没有什么主见的家伙，而国民党右派又贪图安逸，惧怕帝国主义，终究难成大事。反倒是这个小老三，脑子清醒又肯吃苦，如果一旦取得发展的机会，对党将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周E来看了这电报心中也是一惊，青年党！这个中国的法西斯政党（他们的主张是有那么一点），在北方他们正和奉系军阀相勾结，在张奉的统治区内大肆捕杀GCD人和革命群众，俨然是中国革命危险的敌人。现在，他们居然也从罗耀国那里获得了巨大的军事援助，要到西北来争霸了！
“不行！”毛ZD一拍桌子，怒喝道：“不能让他们到西北去，他们一旦在西北站稳脚跟一定会威胁到陕北和绥远的。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调兵西征，打下甘肃和新疆！”
其实这是毛ZD在这个时空为中国革命设计的路线图，先取西北成三分天下之势，而后再图中原平定北方。只是中央在GC国际的指示下，一直将东进作为主要发展方向，近来正在筹划东征山西，而后取道山西进军北京的作战计划。
“中央东进的计划不会改变。”瞿Q白看着这位主见太大的“智囊”微微皱了皱眉，又转过头望着周E来，问：“E来同志，你一直负责白区工作，你看能不能让他们取消援助青年党的计划？他们这样做是在破坏两党合作。”
周E来紧紧锁着浓眉，凝视着电报抄件，仔仔细细读了每一个字，良久，才轻叹一声，道：“能不能向GC国际要求一下，由我们和国民党共同进军西北民族地区呢？”周E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苏俄不许国民党的势力进入西北，也不想让中G现在就向西北发展，这种政策很明显触动了国民党右派的民族主义情绪，甚至就是孙中山的民族主义情绪，否则以罗耀国的权力根本不可能动用那么多力量去支援青年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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