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突破
“嗷……”
若有若无的嚎叫从隧道的深处飘来，正在充当人力发动机的楚子航本能地松开压力杆，瞬间将右手搭在村雨的刀柄上，不过下一刻他便意识到了什么，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
“唉，我说楚师兄啊，你太紧张了吧。”
夏弥颇为无聊地趴在小矿车的后方，纤白如青葱般的十指正摆弄着柔顺的黑发，似乎是在思考应该弄一个怎样复杂有趣的发型来打发时间。
“一路上嚎了多少次，你就戒备了多少次，这样走走停停的，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尽头啊。”
“……抱歉，只是出于本能。”
楚子航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还是没有向她解释在危机时刻保持时刻警惕的重要性——就算说了，他也并不认为这位学妹听进去的可能有多大。于是在揽下责任之后，他继续卖力地压着传动杆增加速度。
“好了好了，谁知道你们这些战斗狂人是怎么想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也不由瞟了瞟后方那不可见的黑暗深处，似乎她的心情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楚子航盯着前方，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情况，自然没工夫观察她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都是进入尼伯龙根了……可惜没有信号，不然我要拍张照片发到校园网和脸书上去好好晒一晒～”
饶使是楚子航，也不由得为这姑娘的粗神经感到震惊。
拜托，这里可不是什么名胜古迹——古迹确实称得上，但里面能够算的上活物的怎么看也没有几个吧？或许某只沉眠于此的巨大的大地与山之王算是一个？反正都不是什么正常生物。
更别提那些和鬼魂一样的死侍，他们多半算是半个死物半个炼金造物。
在尼伯龙根这种危险的地方，你永远不会知道它的规则有多么诡异或是多么滑稽，同样的你也不知道，是否绕过下一个路口后就能看到成群的死侍静立在面前。
拍照晒朋友圈什么的……有这信号他早就向学院执行部专员求助了好吗？！
偶尔在紧张的时候，楚子航会有一些焦躁的情绪，只不过从他的表情上来看和平时的冷酷范依旧没有什么两样，旁人也难以察觉。
不过如果苏茜在他旁边的话，这种时候多半会不留痕迹地说一些和任务无关的话题，让他渐渐放松下来……
该死，为什么又想到她了，明明是他自己抛下了别人——
“谁！”
上一刻还在迷糊打转的思绪瞬间回笼，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危机感几乎令楚子航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炸起，体内的龙血也因为生命遭到威胁的刺激而瞬间沸腾。
不提在血管中微型爆炸的感觉有多痛，至少他因此获得了比平常更快的反应速度。
如果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在这一瞬间楚子航全身的皮肤都因为毛细血管的暴涨而发红，并且爆发出来的速度甚至在他与原来的位置间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像。
顾及到夏弥可能还在后座，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爆发言灵·君焰，但当他落地拔刀之时，矿车上已然空空如也。
“该死……”
楚子航铁青着脸，过度运作的青黑色血管在他的眼角隐隐绽出，配合他尚未平静下来的刺人黄金瞳，仿佛一个狰狞的恶鬼。
虽然意识到了尼伯龙根里的危险，但超a级的血统、言灵·君焰、系统的刀术训练、以及随时能够动用的爆血给了他充足的自信，以至于他根本不应该让脆弱的夏弥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以内，而且在前方压车的时候还胡思乱想。
不，在他尚未察觉的情况下能够悄无声息地掠走一个大活人，是不是说明那个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同样能够趁此时机将他置于死地？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时间不等人，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追，或者继续走下去。
“还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楚子航难得失态地喃喃自语，只不过他双眼亮起的黄金瞳却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诡异和沸腾。最终，他只是向着后方不知名的黑暗静静地鞠了一躬表示歉意，就沿着脚下的铁轨一路奔行向前。
和那句话说的一样，时间不等人。他等待了这么多年，哪怕根本不是一个尼伯龙根，既然有相似的味道，他就一定要追查到底。
至于夏弥……
哪怕卡塞尔学院一向以培养高素质高水平的屠龙精英著称，也不可能永远没有伤亡。
高危级别的任务伤亡从来不在少数，更不要提尼伯龙根本身就是危险级别最高的地方——而且，夏弥只是一个新生。
没有受过训练的新生在最高难度的任务中不幸牺牲？
冷血，但是合理。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是，过于频繁的高强度训练和使用爆血已经令他的血统等级再攀新高，属于龙类本性中的自私和暴虐开始侵入他的内心，以至于他都快忽视了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其实是掐断了对方生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前提是，对方真的是血统为b级、毫无战斗能力的新生。
“咔——哒。”
石块落地的声音与某个轻巧的点地声重合，仿佛真的只是一块隧道顶端的石头恰好掉落，然而那个站在一片漆黑之中的白色身影又那么显眼，静静地摆弄着发丝，注视前方还未彻底脱离视线范围的矫健身影。
眼神冰冷，狰狞。
－－－－－－－－－－－－－－－－－－
“噗嗤——”
鲜红而锋利的鳞赫从破烂般的黑袍身影中穿刺而出，带起一串黑色的血珠，没等血珠四散，却又有细小的黑红色触丝从鳞赫上瞬间激射而出，不浪费任何一点养料。
“咯咔——”
那个白色头发的单薄身影再度按响另一侧的食指，标志着其身后四根鳞赫的又一次高速飞舞，随着他或写意或狂暴的身形完成接二连三的收割。
过度充足的养分令墨瑟感受到了一些膨胀，可死侍并不会因为他的感受而停下，顶多是因为地上已经开始堆积的尸体而减缓前进的速度。海潮的减缓会有很明显的改变？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腐朽的少量血液从死侍的身体中被迅速抽出，汇聚到原型体仿佛永动机一样的身体中，供给战斗的能量，以及更多、更强大的力量。
［新增技能：
【赫子：鳞赫2级】：由异世界灵魂记忆所产生的独特生物器官，具有不俗的攻击、变化能力，未展开时可储存在身体的赫包中。进化下一级需要5点特技点。共5级。
【独眼之血（固）】：人类与喰种结合的后代被称为独眼喰种，它们将具有更强的恢复能力和身体机能。不可升级。
【黑光·rc病毒】：在于来自异世界的喰种rc细胞结合之后，黑光病毒具有了更强的恢复能力和隐藏能力，并且大幅提高身体机能。不可升级。
【半赫者】：随着黑光·rc病毒的总量增多，你将能够展开半赫者形态。更高级可转化为赫者。不可用特技点升级。
当前可用特技点：5］
呼唤出面板的一瞬间，墨瑟便直接将5点特技点堆积到鳞赫的技能上，随着一阵轻微的失落感产生后，变为的是更加强劲的动力。
失去？已经不是他现在能考虑的事情了。
四根鳞赫挥舞的速度越发迅速，将死侍苍白的面孔直接击打地凹陷下去，狠狠钉穿在岩石的隧道墙壁上，然后将其最后一点血肉吸收干净，便如同抛弃一个垃圾一样丢弃在一边。
当他还是一个普通人时，他战斗，也会疲惫，也会退缩。他的精神有限。
可如今他至少已经有了两个非同凡人的灵魂在身，如何会被一群不堪的死尸击退？
从那地下中心的巨大空洞中刮出的冷风吹动他白色的额发，露出他那流露出无尽冷漠的双眼，偶尔有血滴污染上白发，也被很快地吸收进体内，再度显现出病态的苍白。
黑色的胶靴踩踏着死尸腐朽的骨骼，一路前行，则一路横尸。
直到最后一个影子也倒下，便再了无声息。
第六十章 博弈
“噢啦噢啦，诸位为什么不赶快下注呢？如此良辰美景，不应该浪费在这样子毫无意义的僵持之中啊。”
依旧摇曳的白炽灯之下，九头荷官的语气戏谑，区区的两张暗牌也阻挡不了它想要秀一把操作的想法，以一种诡异的倾斜角和转速、两张暗牌硬是在它的之间呈沙漏状旋转了起来。
高幂满头冷汗，按着两张暗牌的手有点颤抖。
突然就智能化的荷官不仅仅行为和话语异常丰富，更加可怕的是这些改变还体现在了它的牌技上——如果把以前npc一样的荷官技术比作是normal难度，那么现在智能化的荷官技术就是hard。
甚至更强。因为在这连续的十几盘牌局中，荷官就没有输过一次，和以前的有输有赢相比，说是疯狂难度也相差无几。
作为卡塞尔学院数学系第一的高材生，高幂已经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场上他的筹码还剩200个古银色瓶盖，因为技术最好，所以他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断尾抽身，然而这也改变不了筹码越输越少的事实；万博倩同为理科生，可惜在高幂不断给她送筹码的情况下，她也只剩下100个古银色瓶盖。
至于陈雯雯，她的筹码虽然比两人的都多了不止一倍，可她从来都没有放过心思在牌局上，对于这看似决定生死和自由的牌局，最大的了解也就是在卡塞尔学院情侣两人组的科普下知道的规则。
所以，还剩下150个古银色瓶盖。
“快来快来，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我的暗牌可是不怎么好呢，诸位就不想赌一把自己的运气吗？”
荷官怪笑着，在陈雯雯押了50个古银色瓶盖作为盲注之后，便从自己的筹码堆里弹出了一枚北冰洋，只不过没有押注，而是放在锐利的指尖旋转。
高幂叹息了一声，面对荷官赤.裸裸的挑衅和诱惑，他毫无办法。与其被一点点地磨死，倒不如真的像它说的一样赌一把运气，这样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加注……showhand！”
他将手中所有的筹码都推了出去，表情决然。
万博倩紧跟其后。
“嗯哼～那么到我了，”荷官将北冰洋汽水瓶盖弹到空中，然后将之前赢过来的所有瓶盖一齐推向前方，宛如小山一般的筹码在它的猛力推动下安稳如山，北冰洋瓶盖掉落在筹码山的顶端，发出悦耳的撞击声。“虽然毫无必要，但是这种游戏玩的就是一个刺激对不对？showhand～”
看着发出璀璨光芒的筹码山，高幂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
这些筹码的价值加起来差不多有接近8个北冰洋汽水瓶盖……尽管这样计算听起来比较搞笑，可如果赢到了手，那么足以让他和万博倩从这个鬼地方逃离！
至于陈雯雯……
此刻已经被自由和生存充斥了全部思想的高幂已经没空去同情心泛滥了。
“啊啦啊啦，这样似乎不太好哦？才第三轮押注大家就showhand了啊？”荷官貌似苦恼地挠了挠不存在任何头发的头盖骨，金色的指节敲击下发出清脆的回响，不过很快它又怪笑了起来，“不这么做怎么能称得上是纯粹的赌徒呢？好吧，继续～第五张公共牌～”
高幂忍不住翻开了自己暗牌的一角。
尽管他明白，出于心理战术和运气，基本上不到最后关头最好不要看自己的暗牌，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研究学习了多年的数学。
一张黑桃a，一张红桃2。
不能说是好牌也不能说是烂牌，那么关键还是要看场上的公共牌如何。
红桃a、红桃j、红桃k、方块a、梅花a。
很好！高幂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只要他没有眼瞎的话，那么他可以组成四条中最大的牌：红桃a、黑桃a、方块a、梅花a、以及红桃k。
不要看四条并不是最大的牌就觉得不行，实际上如果去算一算概率，出四条的概率大概是四千分之一的样子，放在真实的牌局里实在能够说小的可怜。如果是四条里最大的牌，那么大概是数万分之一的样子。
之前很多盘牌局里，荷官的牌也没有大到令人望而生畏，至多是比他们三人都大了一个等级，也只是那个等级里的小牌而已。
能够赢！
同样翻开了暗牌，万博倩对着他笑了一下——她的暗牌是红桃5、黑桃5。这就意味着她能够凑齐葫芦里比较大的一副牌，按她的数学能力和并不超常的运气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一次了。
陈雯雯的暗牌是方块2和梅花7，算上明牌，也至多是一个三条里比较大的牌。
“嗯～看来大家都挺有自信啊，那么要揭晓最终的底牌了？谁先来呢？”荷官依旧气定神闲，倒不如说它从来都没有过慌乱的时候，而且就算慌乱也恐怕很难从它那毫无血肉的骨头架子上看出来。
“我吧。”
万博倩定了定神，掀开了自己的暗牌。与明牌组合，是葫芦：红桃a、方块a、梅花a、和红桃5、黑桃5。
“不错啊少女，你终于从无止境的对子和单牌地狱里走了出来。”荷官吹了声口哨表示自己的讶异，不过以它的生理结构，很难让人想象是如此吹出这种悠长的口哨的。
陈雯雯依旧安静，她随后也揭开了自己的暗牌，不过看起来连她自己都不在乎这牌到底是大是小。
“……那么，到我了。”
高幂深吸一口气，消瘦到颧骨如刀削般的脸颊鼓动，苍白的双手因为过于激动而隐隐颤抖，但最终还是让他完成了掀开暗牌的举动。
“哇哦，哇哦……”
荷官的语气几度变化，看着高幂的暗牌，又看了看场上的公共牌，连不停交错扭动的利爪都停了下来。
四条：红桃a、黑桃a、方块a、梅花a、红桃k。
“那么，这场闹剧般的游戏就应该结束了……”高幂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却也掩抑不了他得意的笑容。
多少天的努力，多少天的孤独，暗无天日的隧道……一切的一切，都将一去不复返！
万博倩同样拉住了他的手，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口桀口桀，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少年，”本来像是被震惊了的荷官突然大笑起来，前俯后仰之夸张，以至于那破旧的木椅子都有种快要散架的趋势。
“但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希望……”
仿佛念诵一句魔咒，它用尖锐的利爪轻轻捻起暗牌，一张接一张地将其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牌桌上。
红桃10。
“因为幸运女神总会眷顾那些对她心存敬畏的人……一直如此。”
红桃q。
皇家同花顺。
高幂原本的笑意完全僵死在了脸上，身体在摇晃了数次之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万博倩试图去安慰他，但连她自己也被这突然的惊变弄得不知所措。
赌徒的最大梦想，大概就是在一场高额的赌局中，开出一次皇家同花顺。
这种牌组出现的概率据说是640万分之一，几乎是打一辈子牌都不会发生几次的事情——甚至一次都不发生也很正常。想要拿到这种牌，其难度不亚于在海洋中寻找一滴水。
而一旦发生了，那便是席卷全场的巨大胜利。无人可挡。
白炽灯摇曳着，最终那两个失魂落魄的身影相互搀扶着，再次走向了黑暗中的月台，等待下一趟列车的到来。成堆的筹码依旧反射着自由和生命的诱人光泽。
白裙子的少女细细地揉拭裙子上的黑色污点。
“那么，你还不走吗？在这里混，可是要遵守规则的。”荷官将场面上的所有牌席卷而起，抛向空中，就像下起了一场四种花色的大雨。“趁我现在还高兴，赶快走吧。”
“……不。”
陈雯雯咬了咬下嘴唇，站起身来。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里有的只是坚决，和无所畏惧。
“我要在这里等他。”
“……”
扑克牌所构成的大雨纷纷落落，平躺在地上，如同荷官此刻一样的沉默。
“你……会付出代价的。打破规则，就要付出代价。”
镰鼬女皇的骨骼在此刻终于舒展了其真正的威严，九个头的颈骨在空中张扬，凝固的金色眼眸里反射着慑人的冷光，八根金色的利爪也随之它的动作而展开，放在身侧，仿佛一只猎杀者即将展现它所有的杀戮技艺。
“走。这是最后的警告。”
陈雯雯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只是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弓下身体做出了一个标准的警戒姿势，她低垂着眼帘，所以无法看见她眼中的疯狂和血腥。
在她的脊柱下方，一个黑色写意的花朵纹身正变得越来越炽热，与之相伴的是复杂的生理过程，无数的黑光病毒触丝在她的身体里被激活，与她的每一根肌肉纤维和神经相联结纠缠，将她强化成超乎人类的物种。
时间的流动在数倍提升的神经反应下变得异常缓慢，原本坚固的混凝土月台似乎变成了只要发力就会碎裂的冰面，然而总有一股缭绕不去的疯狂和嗜血一直在她的心灵深处呐喊。
这种悲哀的力量，就是你一直所承载的吗？
陈雯雯默然地在心中发问，同时毫不犹豫地冲锋上前，迎着那团仿佛幻影的金色利爪，发起了悍不畏死的攻击。
“砰——”
巨量的烟尘弥漫，遮住了场上的一切。
她的攻击并没有奏效。可是那种被什么巨大物体所阻挡的感觉又不像是镰鼬女皇的骨骼？陈雯雯不得其解，不过在攻击被抵挡的第一时间便遵从战斗本能，向后退开。
而烟消云散之后，在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又截然不同的白色身影。
第六十一章 台词
“你……”
率先开口的并非是陈雯雯，而是进入了战斗状态的九头荷官。
似乎是被来人所震惊，本来立刻要分个胜负的两位都没有继续动弹，荷官的九个脑袋很人性化地一阵摇动之后，索性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轻盈地继续让木椅单腿站立。
“你的动作很快啊，是等不急了吗？”
墨瑟没有应声，而是反复地释放着脉冲感知，以此确认四周是否还有埋伏，以及，真正前进的道路究竟又是哪一条。
尼伯龙根的复杂程度不是吹的，恐怕除了在这里生活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死侍和龙王熟悉道路以外，别的人进来都得抓瞎。比如青铜城那次，要不是路明非开挂破译出了地图，叶胜和酒德亚纪就只有困死在其中一种可能。
他能够抵达这里，凭借的是对他散发下去的黑光种子的感应，一路上凡是阻碍他的墙壁都被鳞赫一一击穿粉碎，几乎是以一条直线穿越了迷宫。
然而他现在突然有点怀疑自己通过感应来前进的选择是否正确。
“你是谁？”
陈雯雯并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戒，不过她从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恶意，甚至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一点熟悉的感觉——真是奇怪。她莫非什么时候认识过长着如此透彻白发的青年？
比她的直觉反应更加清晰的，是她体内的那枚黑光种子。此刻它正以从未有过的频率活动起来，就像是幼崽突然遇上了许久未见的亲人，只想凑过去表示自己的想念和依赖。
“我……是谁……呢？”
白发的青年微微一顿，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能够遮住半张脸的面具，缓缓安放在脸上。他的声音很冷清，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特点，但是细听之下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魅力，仿佛一层薄冰之下流动着汹涌的暗河。
九头荷官注视着他的正脸，看着他用可笑的面具来遮掩住真实的面容，不禁发出几声冷笑。那冷笑来自虚空之中，空洞得有些刺耳。
“这个问题，问得很有趣。”
墨瑟转过半个身体，陈雯雯对上那充满了血腥黑暗的眼神，不由得浑身一颤。
是怎样的经历才能造就出如此恐怖的眼神？她在战栗之中想到了这个问题，那张或许苍白的脸颊之上，覆盖着的是一张黑色的面具，只让一只黑红色的赫眼流露在外。
而最为骇人的是在嘴部，整齐夸张的两排白牙似乎彰显着吞噬的血腥，尽管干净地不染一丝污渍，却令人联想到无止境的吞食和可怖。
刚刚屠杀的不知数的死侍，更是导致他的身上隐隐传出一种血液和杀戮的腥气。
若是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只怕早就被他的造型和气势吓得跪地求饶、或者屁滚尿流，可陈雯雯并不是普通人，她体内的黑光种子能够给予她对抗哪怕a级混血种的实力。
更不用说，她还在这张看似凶狠可怖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细节。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的，”陈雯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其实她内心对于眼前之人究竟是谁早就有了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太过虚无缥缈和重要，以至于她根本无法轻率地确认。“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墨瑟的人？”
没等他做出反应，陈雯雯立刻激动地形容了一大串。
“他大概和你差不多高……很爱笑，就是那种温和的、但是不太亲近的微笑。偶尔也会开几个恶劣的玩笑，不过人还是很和善靠得住的……平时比较喜欢待在家里，然后喜欢看书看动漫之类的……他最喜欢穿的衣服是那种连帽衫，一般是黑色和灰色为主……总是一副低调的样子，不过会的东西很多很神秘……”
荷官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好戏，眼神戏谑，就像是在说‘这说的真的是你吗？’一样。
墨瑟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女孩正手舞足蹈地跟他形容那个名叫‘墨瑟’的人，同时也注视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那种名为‘期待’的光芒。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陈雯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同时眼中的神采越发明亮了起来。“我必须找到他……尽管他当时什么都不说就走了，但我相信那是有原因的，等我找到他，他一定会当面和我解释清楚！”
“……”
荷官轻轻摩挲着锋利的指节，发出金铁交击般的轻响。不过它并没有选择打扰眼前的两人，对它来说，这似乎是一场有趣的戏剧。
而且，应该会是它最喜欢的类型，悲剧。
墨瑟想要深吸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样做的需求——既没有需求，做了也同样不会有效果。悲哀确实在他的心中泛起，然而冰面之下的水无论如何波动，也终究不可能冲破厚厚的冰层。
当时的离开，是因为他的脆弱，他的担忧，他害怕……他的，凡人的心。
此时，他终于借助系统的所谓风格模块，借助异世界的灵魂，摆脱了这些累人的累赘和包袱。他终于能够真正地以非人的身份来思考问题，而不是和往日一般口头叫嚣、行为上没有任何明智之处。
那么，就让那些水去波动好了。无伤大雅。
“哦，是这样吗，”他装作思考的样子，偏了偏脑袋，接着露出了一个谁都看不见的笑容，“那又与我何干呢？”
“……”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风吹过，她眼中的光芒就这样如同烛火般消散了。
“人类，真是个有趣的物种。他们总是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一切都要围着自己旋转，”墨瑟冷笑着，有巨大的红色虚影从他的背后凝结出来，“就不能有些自觉吗？不是什么人都会在意你的想法。没有力量的人，有什么资格……”
话语声传到一半时，已然是从她的身后传来了。
下意识地，她回身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动作，可同时她也被毫不留情地击飞了数米。
“谈论这一切？！”
伴随着腹部的绞痛，最后的半句话传到她耳中。
“不是的……”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起身的动作都只来得及完成一半，便又是一股沛然的力量击中了她的腰侧，将她狠狠地甩在月台入口的墙壁上。
灰尘使白裙不复光鲜。
“我们只能一边失去，一边生存。”
陈雯雯的战斗经验终究还是太浅，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竟连一丝还手之力也没有。或者说，她本身就不是那种喜欢战斗和杀戮的人。
她的梦想或许只是安安静静地看书，然后有一个心爱的、能够理解她的人陪在她身边。
黑光种子在此刻突然丧失了它的大部分功能，原本应该超速愈合的创伤依旧散发着疼痛，这让她完全无法爬起来继续战斗。
“好好睡一觉吧……”
一双有力的手带着淡淡的温柔，按上了黑光种子所在的骨骼处。
强烈的倦意席卷了她的全身，同时另一种温暖而带有力量的东西也随之注入，不管她如何用尽全部的力气去抵抗，她能够做到最多的也就是抬头看他最后一眼。
那只骇人的黑红色赫眼已然恢复了正常，清澈淡然的浅褐色瞳仁里，她唯一能够看出的便是熟悉的温和，与温和之下的脆弱。
“主啊！但愿热罗姆和我彼此相依，彼此通过对方向您靠近，但愿我们像两个朝圣者那样去走完生命的整个路程——其中一人说：‘你如果累了，就靠在我身上吧，兄弟。’另一人回答：‘我只要感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荷官金色的双眼朝着黑暗的穹顶，缓缓地念诵着。
“可是不行！主啊！您指出的道路是一条窄路——窄得容不下两人并行。”
“安德烈·纪德。《窄门》。”
墨瑟报出书名，同时从已经昏迷不醒的陈雯雯身旁离开。
“但是没有所谓的主，上帝已死。”
荷官无所谓地耸耸肩，只剩下一身骨骼的它做出这种动作显得有些喜感，“我当然知道，上帝已死嘛，尼采总是喜欢这样惊世骇俗。”
不等墨瑟继续下一步动作，它又突兀地开始大笑起来。
“放心放心，这个女孩我不会去动她……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影响别人。只是你也不必如此激动，因为——”
“一个台词控总要说完台词才会死去。”
它化为了古铜色的尘埃，与筹码堆混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那条单腿的椅子在摇晃了几下之后，最终无力地倒下，指向了某一个方向的隧道。
白炽灯闪烁，终于熄灭。
（最近一直都没怎么冒泡，还是因为太忙了。嗯，这一卷应该没剩很多章了，还是争取在十章之内搞定吧——虽然这必定是很长的一段更新时间（笑）。
另外【生之虚空1】童鞋，没必要老是打赏啦，有这些点币还不如去干点别的……好吧我承认是你们的支持力度如果太大，我会觉得内疚的2333
总之，各位偶尔想起来就点张推荐、送个点击，然后再书评区里冒几个泡就足够啦，本书摊上了我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作者，估计也就是个半死不活的命了……嗯，我只想静静地躺尸，偶尔更新。）
第六十二章 屠龙（1）
那么，现在究竟是怎么的一个情况？
路明非战战兢兢地靠在那片清凉冰滑的巨大鳞片上，丝毫没有一点点‘是龙王给他提供天然空调’的荣幸感，脸上的表情就和死了爹妈一样难看。
话说回来，那对不靠谱的爹妈还真不知道死了没。
“人类，薯片是最好吃的食物。”
伴随着如同洪钟一般振聋发聩的声音，那只巨大的金色竖瞳微微侧过，龙翼抬升掀起一阵冷风，流云般的暗色纹路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随后一包乐事的番茄鸡汁味的薯片正好落在路明非的怀里。
甚至它还很贴心地用能开山裂石的龙爪帮他划开了包装袋。
“是是是。薯片……薯片确实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如果说谢主隆恩有用的话，路明非绝对毫不犹豫地就跪下了磕头了，然而很明显地，眼前这名不知名的龙类大概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他离开。
于是他只得用发抖的双手捧着薯片袋子，然后抽出一片放到嘴里咀嚼。
嘎嘣脆，鸡肉味……妈蛋如果吃起他来是不是也是这个味道？
又有听说监狱里的犯人在处死的前一天会吃上一顿非常丰盛的伙食，也就是断头饭……但用薯片什么的做断头饭未免也太过寒酸。
“很好。”
巨大的龙类仔细盯着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随后不再看他，而是从边上的一个角落里捣鼓出了些什么。
一台电视。
呵呵。
尤其是在看到这位龙类还异常小心地用爪子捻起电线，接上插头的表现，路明非差点就一口薯片渣卡在喉咙里把自己呛死——尽管他恨不得真的就这样呛死了。
谁能给他来解释一下这都是些什么神展开？
明明他不久前还在北京的某个地铁通道里失意体前屈，边上还有一位前面梳着长刘海但后面剃光了一半的气质哥们儿在弹唱，结果莫名其妙地就起雾了。
一开始他顶多是感叹了一下‘北京的空气质量原来已经差到地铁里都会起雾的地步了吗’，然后他才渐渐发现一切的声音都从他耳边渐渐消失，包括行人的脚步声、说话声、旁边的吉他声和歌声。统统隐入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或者说，是他自己隐入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好不容易在雾中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出路时，路明非才愕然发现自己的眼前早已不是什么人来人往的地铁通道了。
这里有着宽阔到几乎漫无边际的黑暗，恢弘的穹顶是锋利尖锐的岩石，四周不知从何处传过来一些光亮，尽管非常晦暗、至少也好过了伸手不见五指。
然后他便亲眼见证了在他原本认为是大石头的地方，冒出了一只龙类。
“滋——滋——”
古老的方盒电视发出了几声电流通过的响声，屏幕上滤过几条雪花后，竟然真的播放起了电视节目……或者说电影。
“有没有听过三叔为父，三婶为母？”“我只听过爹亲娘亲都不及**亲。”
1990年上映的老片子，同样也是周星驰的成名之作《赌圣》。
“一起，看电视。”
巨大的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一脸认真，金色的巨大竖瞳里除了自带的威严，还映射出眼前那个破旧的方盒电视机里周星星的贱笑。
这个世界一定坏掉了。
路明非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双手颤抖着，又从包装袋里掏出了一片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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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所居住的地方有据可依。
在龙族谱系学的某节课上，古德里安教授讲解了这一点，并且在后来的阶段性考试里这个知识点被作为最后的一道开放性试题。
龙类的体型通常比较巨大，并且血统越往上追溯就越发巨大——体型的巨大程度直接和能够调用的肌体力量有关，如果还要激发非常高位的言灵，那么其所需的神经系统也必定异常庞大而复杂。
也许只有龙王们是个例外，它们平时能够以普通人类的体型进行活动。不过大多数龙王都是权与力的最忠实信奉者，以原本的巨大体型才能发挥100%的力量，除非出于某些战略性的需求或者还未觉醒完毕，它们通常都保持着最强的状态，静静地在属于自己的尼伯龙根里，策划着某一天君临天下。
那么巨大的体型所需求的生存空间必然巨大，以龙类的审美观来说，那通常是一个宏伟空阔的空穴，或许还会伴随着一些雕刻和装饰。
楚子航用唾沫沾湿了食指尖端，随后树立在空中，感知着风向的流动。
隧道通常是气压较高的地方，而空穴则压强较低，凡是学过高中物理的人都知道风的形成是因为空气从高气压流向低气压，依靠混血种堪称触微知变的五感和身体能力，楚子航便能够利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来判断应该走哪条岔路。
他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身体紧贴在石壁上，最大限度地减少因为他的体积存在而导致的些许误差。只有那双妖异的黄金瞳在黑暗之中依旧闪亮。
是左边。
楚子航弓着身体，钻入了那个堪堪只有半人高的小洞，至于他感知到的东西究竟是对是错，他并未去考虑。
在这种没有任何支援和科技帮助的时候，他能够相信的也只有自己的感觉和直觉，而不管他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都会好过他在原地犹豫不决造成时间的浪费。
所幸上天还是眷顾他的，没有让他数年的寻找和努力因为找不到路的可笑原因而化为乌有。
一颗小小的石子被他骤然停住的脚尖踢出一小段距离，随后向下掉落。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如同教科书上一般标准的空穴，有着巨大的穹顶、半弧形的石壁构造，以及，一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龙类。
很难形容，但是此处根本没有光源却又有着晦暗光芒的情形无疑违反了物理学，不过好在这些微弱的光线，他才不至于完全抓瞎。黄金瞳确实能够夜视，但眼睛成像的原理本身就是光的反射和光信号的转换，没有光的地方根本不可能看见。
楚子航沉思了一会儿，拔出了腰间的村雨。
不论龙王级别的力量有多强大，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是他不可能在正面战斗中取得胜利。就算他对于自己的战斗技巧和爆血有着充足的信心，也无法抹杀龙王是站在生命顶端的生物的事实。
物理学是严谨的，按照龙类的体型所提供的力量，哪怕它们的肌肉密度和构造与混血种相同，一爪子挥下来的力量也足以将他拍成肉饼。
他的优势是速度，体型小，和出其不意。
锋锐的御神刀轻松地穿刺进了他头顶上的岩壁，深吸了一口气，楚子航单手握住刀柄完成了一个引体向上，随后左手扣住一块突出的岩石，右手将刀拔出，然后插向更高的高度。
这个空穴有多大？
没有具体测量过，但通过估计，大概有接近十个芝加哥火车站的大小。
他不是很清楚要攀爬多久才能够到达他预期好的袭击位置，不过平时那疯狂的训练终究是不好看的，此刻与他坚定如铁的意志相结合，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寻常人根本无法完成一次的特殊攀岩方式，楚子航能够以此作为移动的手段，跨越一段接近一千米的距离，哪怕对于混血种来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在抵达了真正的穹顶时，他甚至只能用牙齿咬住刀柄，然后利用双手的握力来钳住穹顶上突出的岩石，偶尔出现一块巨大的突起时，他便将刀插入岩石，利用双腿来固定身体，放松一下手臂和手腕。
他的下方，一条危险的龙王正在和废柴学弟一起吃薯片看老电影，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酒德麻衣和苏恩曦通过监控探头窥视着这里的情况，顺带喝瓶红酒整理一下之前遭到的惊吓。
无人知晓，在他们的顶端，有一位立志复仇的男人正用牙齿咬着利刃，竭尽全力而无声地攀爬。
直至他终于抵达穹顶的中心，稍稍低头便能看见龙王暗黑色的鳞片和面骨时。
一度爆血、二度爆血……
脑海中的幻象在喧嚣吵闹，他却只是静静地一动不动，任凭炽热的血流冲刷他的大脑和身体，甚至松开了固定身体的双手，随着地心引力自然下落。
在空中，他松开了牙齿，再度用双手接管了村雨的控制。
在空中，他的身体利用腰力旋转调整角度，每一根肌肉纤维都积蓄起了爆炸性的力量。
在空中，他的黄金瞳依旧淡漠如斯。
“咄——”
原本长长的言灵发动话语被缩短为一个字节，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舌头与上下颚碰撞了数次，喉中气流震动，完美地将言灵中的每一个音节都快速地体现了出来。这是身为高级混血种必需掌握的一种能力，即言灵的快速咏唱。
言灵·君焰，发动！
第六十三章 屠龙（2）
突兀的光芒乍现。
火红色的、金色的、燃烧着的光芒，将这个黑暗的洞穴在一瞬间点亮。
炽热的火焰仿佛水流，在楚子航的身边环绕盘旋，然而柔顺的表象之下还带有能够将岩石都化为熔浆的高温。二度爆血所带来的力量还有言灵的空前强化，平常顶多是接近2000度的热量，在此刻达到了骇人的5000度。
路明非在此时无意识的抬头，正好目睹了这骇人的一幕。
火焰……滴落的熔岩混杂在君焰里，在添加了一份新的颜色的同时，也彰显了它的威力。
仿佛圣经中七印揭开之后，对人类宣布审判吹响的号角。
‘第一位天使吹号，就有雹子与火搀着血丢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树的三分之一被烧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烧了。（启示录8:7）’
如斯的高温直至地碰撞在芬里厄的面骨上，爆发出沉默但更为绚烂的光芒。
“嗷——”
愤怒、与痛苦的哀嚎随后响起，在整个地下空穴中回荡。
芬里厄的下意识动作却并不是还击，而是先用双翼将电视机、筹码和路明非扫到旁边的角落里，远离战斗。就像是小孩子生怕自己心爱的玩具被损坏。
楚子航不管这么多。
破绽就是破绽，难得的时机不容他忽视——他甚至连君焰的高温流火是否会波及到路明非也没有顾忌，倒不如说是他故意扩大了君焰的范围而非攻击力度。芬里厄为何会和路明非一起看电视他并不清楚，但是他能够通过它的态度轻易看出什么是它珍视的东西。
阴谋诡计也罢，只要能够创造胜利的机会杀死对方即可。
比起芬里厄，此时的他似乎更像是一名合格的龙类。
“轰——”
贴着芬里厄的脸部，楚子航马不停蹄地发动了第二次爆炸性的冲击。如同一束凝固**一般的恐怖爆炸让尚不知是的芬里厄有些晕晕乎乎，只是本能地甩动修长的蛇颈，楚子航眼中的金色暴涨，正握刀的双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带起烈焰的璀璨刀花。
三度爆血！
狮心会的名称来源于爆血——解放血液中的那头狮子。然而一度、二度爆血解放出来的是狮子，那么三度爆血解放出来的除了狂龙还有什么？
几乎要将龙鳞踏碎的踩击同样提供了与之匹配的动力，成倍扩升的动态视力令他能够追的上、甚至预判芬里厄的下一步动向。
一直正握的村雨此时改变为反握，他吐气发力，体能课选修的太极拳能够让他整合全身上下接近80%的力量发出全力一击。君焰的高温同时附带到了御神刀的刀身上，也许是出于炼金武器的特殊性，村雨没有融化，只是通体变成了赤红色。
“嗤——”
村雨直没入柄，将芬里厄的金色巨瞳染成一片血色。在插入的瞬间，5000度的高温就将它的眼球化为了一团散发着整齐的液态死亡蛋白质。一个翻滚拔出村雨之后，甚至连喷射的龙血也没有一滴——伤口处因为高温被烤成了焦糊。
有人分析过，当被高温的铁水沾到时，人不会感觉到痛苦，因为在低于0.1秒的时间内被沾到的身体部位就会完全融化，连给神经传递痛苦的时间都不会剩下。
龙类的神经反射速度是常人的数十倍，因而这突然的毁灭给芬里厄带来了巨大到难以承受的痛苦，整个世界从此黑暗了一半的它彻底被激入了狂怒的状态。
“吼——”
属于龙王的狂啸声几乎要将整个空穴震塌，可惜进入了三度爆血的楚子航已经能够将那压迫人心的龙威当做空气，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发动了言灵·君焰——然而被挡了下来。
进入狂怒状态的芬里厄开始调用它属于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能。
仅仅是一次龙翼的拍击，其所带起的狂风和碎石便裹挟了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变化，明明没有什么杀伤力的风向，竟然恰到好处地将他的烈焰吹散，还有一些岩石被融化、形成的熔岩滴以子弹出膛的速度向他袭来。
楚子航看过校董会对于火车南站那次事故的分析，结合学院内部对以往历史的记载，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能是对力的完美掌控——或许连一吨也没有超过的打击力度，便能够将全钢骨架结构的火车南站化为一片废墟。几乎是只存在于计算机中的可能，然而大地与山之王施展起来便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它能够找到一切物体的眼，不论这个物体有多么坚硬或多么柔软，只要用合适的力度击中这个眼，那么这个物体都将被摧毁。
这也是为什么他首当其冲摧毁的便是芬里厄的龙眼。
“砰——”
已经达到了三度爆血的程度，楚子航甚至能够凭借极快的速度和腿部的反关节及脚爪进行无视重力的奔行，可以芬里厄的体型，它仍旧能够对他进行全方位的打击……
不，不一定。
楚子航的目光锁定了芬里厄后半截死死陷入岩石中的身体，以及它正在向外流着眼球组织残叶的血色眼眶，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
“明非！”
他突然间大喝一声，路明非不由得一愣，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于此同时，楚子航硬生生地用身上的鳞片扛了一记风压，快速地踩踏石壁而来。
“师师师师……师兄！”
路明非惊讶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并不是因为他被楚子航的变异吓到了，而是因为楚子航居然放弃了战斗、前来将他救出苦海。
感动地都要哭了好吗！
师兄要不要这么仗义啊？后面那条蠢龙已经打得你吐血了啊！虽然你救我我很开心但是别把自己搭上去了，你还有妞在等你但我就只有另一个留了八年级的废柴师兄在寝室里啃着用我的信用卡刷过来的烤鸭！千万别把我救走了然后自己犯傻又回来死磕，打不过就跑才是一个合格的高端玩家对不……啊咧？
一团高速飞来的火焰，在路明非呆傻的眼中逐渐放大、放大，即将为他的烂话划上一个突兀的句号。
“轰——”
又是熟悉的暗黑色纹路闪现在眼前。
芬里厄痛吼一声，但并未抽开它挡在路明非面前的翅膀，任凭其被君焰的高温给灼穿出几个血洞，也不移动一丝一毫。
几乎在君焰爆发的同一刻，楚子航便发力跃起，随后正好落在了它的龙翼上，借力以高速再度跃起。
缭绕的火焰涌起，覆盖上冰冷的刀刃。
他疯狂的黄金瞳与那只更具威严的金色巨瞳对视，随后流露出了嘲讽般的笑意。
“嗤——嗤——”
龙眼再度被染红、融化，然而这次却不是受伤的那一只眼。
“轰——”
楚子航死死地擒握住刀柄，一次又一次地发动君焰的冲击，巨量的火焰在迅速消耗他的精神和体能，同时也再迅速侵蚀着芬里厄的生命。
“轰——”
几欲令它崩溃的高温和爆炸在轰击它的颅骨，从眼眶出、一直用烈焰开凿到更深的神经丛。它发疯似地甩动脖颈，如此脆弱的人类，只要一击、只要一击就能够将他……
然而它的双眼已经由于它的两次善良而被刺穿毁灭。
“轰——”
燃烧、爆炸、燃烧，一切都在燃烧，燃烧之外的只有空穴中的黑暗，以及芬里厄无力的哀嚎与痛苦的呻.吟。楚子航的双眼也在燃烧，青灰色的鳞片与骨刺彰显了他此刻所具有的力量，与龙类的心。
“轰……”
最终，那巨大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不论是徒劳的龙翼拍击、还是甩动脖颈，也未能给楚子航造成更多的伤害，只是将无力的岩层击碎。
巨量的烟尘中，楚子航站直身体，将尚存红热的村雨拔出。随后沉默地继续动作，切入它的脖颈、沿着那如蛇的脊椎一路切断。
芬里厄再度挣扎了起来，然而论诡计来说它终究逊色了人类太多，教科书上所记载的屠龙的每一个步骤、龙类的每一个要害都已经通过每天的背诵和默写成为了楚子航的本能，他几乎不带任何思考的，就识破了芬里厄的装死。
垂死的挣扎，顶多让他的刀锋有了些微的停顿。
切断——颈椎、胸椎、腰椎、骶骨、尾骨……黄色发白的灰质白质神经丛暴露在带有燃烧气味的空气中，彰显着它仅存的可怜生命的消失。
只是最终将村雨从它的尾部抽出的时刻，他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振血、还刀入鞘。
恍惚间，楚子航觉得自己又嗅到了那天雨夜的气味，孤独、没有依靠；成群的鲜血和苍白在黑暗中无声扩散，脚下的坚硬岩石令人生畏。
在下雨。
路明非木木地瘫坐在那一堆精心收集起来的筹码、瓶盖、烟纸盒上，低垂着双眼一言不发。
“噗嗤——”
一声轻响，伴随难以言喻的剧痛和失落，楚子航低头看向了痛感的来源处。
他的结实的胸膛上有一个血洞，刚刚结束的爆血导致血液甚至有这么一瞬间没有流经心脏，于是干涸的胸膛中连大动脉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空洞中没有了心脏。
下一刻喷涌出的鲜红便占满了他的视野。
“楚师兄——嗯哼？”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包含着嘲讽与悲伤的笑意，还有那一半染红的素手。
（两更3000，一下午搞定。我觉得我已经要飞升了2333）
第六十四章 终战（1）
“噗——”
望着电脑上显示出的监控图像，苏恩曦吓得直接一口红酒喷了出去。
酒德麻衣正坐在她的旁边，同样双目呆滞、檀口微张，甚至连琥珀色的酒液已经沁透了她薄薄的睡袍都没有顾及。
“长长长……长腿！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苏恩曦将手中的高脚杯向后一扔，任凭其砸在柔软的高档地毯上，剩余的酒液则将红色的地毯侵染出一片暗色。
明明之前还是一直正常，她甚至还有机会和酒德麻衣一边说笑、一边感叹路明非的神经之粗大，居然真的可以和一只龙王和平共处地看电视、吃薯片，而不是立刻被龙威震慑地昏过去。
结果就在刚才，老旧电视机里恰逢其会地响起了一阵周星星的笑声时，一片几乎要亮瞎人眼的红色光芒从天而降——仿佛传说中失传许久的如来神掌一样。
接着楚子航如同神兵下凡，在不到区区两分钟之内，就把巨大的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给放倒在地，插爆了双眼还不够、又将它的颅内神经和脊神经完全破坏。
就和那些古代英雄史诗里传颂的一样，以凡人之躯完成了屠龙的壮举。
然而没等两人从这骇人的一幕中回过神来，楚子航便被直接掏出了心脏栽倒在地，井喷的血液几乎要将他周围的地面都全部染红，显然是没救了。
“我怎么知道啊！”
回过神来了的酒德麻衣反手狠狠地捏住了苏恩曦的脸颊，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显然是在报复她之前的动作。
“老板根本就没有交代什么好吗？至多说明了一下龙王的身份，让我们不要太过于吃惊。他唯一的命令就是要我们在这里看着，原话则为‘请女士们在最好的坐席上欣赏一出盛世悲剧，享用美好时光’……”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指向那辆银色的餐车，上面摆放着一瓶已经打开过了的perrierjouet——巴黎之花美丽时光。
顶级香槟，瓶口及瓶颈用金色作为外衣，而暗绿色的瓶身上则印着一株延伸美丽的百色花朵。
老板向来都是选用最高级的货色，这一次的香槟也不例外。小小的一瓶大概需要十万人民币以上的价格，现在，它们却大多流淌在了地毯和酒德麻衣的睡袍上。
“天哪，”苏恩曦痛苦地扳开酒德麻衣的手掌，捂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惆怅地栽倒在枕头上，“为什么老板最近越来越爱玩心跳了。”
“谁知道呢。”
酒德麻衣同样叹了一口气，随后淡淡地敷衍过去。
薯片妞苏恩曦向来管理财政，最近对于史克威尔艾尼克斯的股票抛售、以及向暴雪公司商谈游戏开发计划的事情让她有点忙不过来，更不用说美军那边的航母貌似换了新的密码锁，需要再破解一次。
三无妞并不算真正地直属于老板，准确的说，她和老板之间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哪怕下一秒翻脸也不算违反道义。具体情况她不太清楚，听说是一笔陈年旧账。
总之，大概只有她一个人清楚，老板最近的作风是真的变了。
以往的老板总是一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臭屁模样，而且总是布置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计划，关键时刻又总是能看见这些奇怪的布置奇迹般地一一生效。
而现在，似乎不再是一切尽在掌握中了。
高清的监控探头忠实地承担着自己的职责，屏幕中，一个白发的青年从高高的隧道口处一跃而下，踩碎一片岩石的冲击也只是让他的膝盖微微弯曲，隐隐有红色的光影在他身后闪动出现。他的脸上戴着狰狞的面具。
他的正对面，则是默默倒下的楚子航，以及那位半个手掌都染成鲜红的龙王——
耶梦加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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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应该死。”
墨瑟望着眼前熟悉的女孩……或者说，他不太想直视正前方，因此他的视线是集中在躺在地上的楚子航身上的。
“和这件事无关的人都不应该死。”
不见他有其他动作，一条红色的赫子便急速地从他背后探出，将已经濒临死亡的楚子航一把拉了过来。
尽管楚子航刚刚受到创伤不太久，但这可是整个心脏都被掏出来了的重伤，哪怕他立刻出现在卡塞尔学院的重症监护病房，也未必能够抢救回一条命来。
运用现代科技制造的人造心脏确实可以保证他在暂时缺失心脏时进行正常的血液循环，然而他刚刚经历过三度爆血，体内的鲜血在此刻完全可以充当三大强酸使用，含有塑料和金属成分的人造心脏只怕刚刚插上去就会被腐蚀地穿孔。
“……走……”
瞬间的大量失血，以及肌体的极度疲劳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以大踏步接近死亡的结局，比较直观的表现就是，他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都黯淡了下来，变成了他时常渴望的正常黑色。瞳孔涣散。
“走……去报告……学院……”
他无法看见此时站立在他面前的墨瑟，只是凭借最后的一抹感知感受到了什么在他面前投下阴影——事实上，之前的三度爆血已经导致了他的视网膜被烧坏。
连每一个字他都是在挤出肺部的最后一点空气。
不论是诡诈也好、必要的牺牲也好，在对付芬里厄时的龙类本性此刻已经随着他的血统衰退而隐没，徒留下那个表面上冷酷、内心却柔软的大男孩形象。
“坚持一下，你不会死。”
墨瑟将手腕贴近楚子航胸口的空洞，铁灰色的利爪一闪，浓稠的黑光病毒便流淌进了他的胸口，表现出了极强的侵蚀性，同时也拟态成心脏的形状，与周围的血管一一连接。
整个过程，夏弥只是站在原地饶有兴味地看着，同时用裙摆细细擦拭掉手上未干的血液。
最终黑光病毒凝结成的黑光种子取代了他原本的心脏，进行比原来更加强有力的血液循环，黑光病毒也将随着血液循环逐渐侵染他的全身，给予他远超a级混血种的体能和自愈能力。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能够用肉眼看得见的变化，则是他胸口的那个大洞彻底消失，生命体征恢复平稳。
“明非——”他起身，手腕上的伤口不到一秒就自动愈合，“把楚师兄带走。”
路明非的双眼圆瞪，似乎有点弄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楚子航会利用他为诱饵来杀死芬里厄？芬里厄又为什么会选择保护他？夏弥为什么刚刚突然出现然后掏出了楚子航的心脏？墨瑟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是怎么救回楚子航的？
然而整个砸在他身上的楚子航立刻让他中断了剪不断理还乱的逻辑。
“快点，走。”
“哦哦哦哦……可是，墨瑟你……”很勉强地将楚子航背在身上，路明非的动作又不由得一顿。
“我等下出来找你们。”
因为戴着面具的缘故，路明非无法看清墨瑟的表情，不过听他的声音，应该也不会是非常危险的情况吧？
半拖半背着楚子航，路明非战战兢兢地从带着微妙笑意的夏弥身边经过，生怕她会像对付楚子航一样掏出他的心脏。不过直到他进入那个离开的通道，夏弥也没有任何想要阻拦的动作。
事已至此。
墨瑟的视线终于聚焦到了夏弥的身上，明明那种单纯中带有一丝调皮恶意的笑容依旧熟悉，可他很清楚接下来应该会发生怎样的事。
“我说，你还真是好心啊？”
空荡荡的地下宫殿里，夏弥悦耳的声音在岩壁之间碰撞回荡。“唔，如果我这个时候对你说：‘你是个好人’。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墨瑟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仅仅是体内变异过的黑光rc病毒代替他做出了反应。
清脆的骨节扳动声同时响起。
（啧，越往这一卷结局写越觉得不顺畅啊……不管是剧情、描写、还是人物，总有种不顺手的感觉。
另外哪来的这么多人打赏，甚至还有那个万赏的家伙……你们不心疼喂点娘，可我的心脏不太好啊orz。）
第六十五章 终战（2）
什么样的存在才能被冠以“王”的称号？
至少在龙族的世界里，四大君王无一不拥有着莫测的强大权能，不论君王们的状态和思维有如何差异，单凭其天生就被赋予的力量，便足以让它们登顶王座。＋UU小说，www.uu234.com
其余的任何存在，若不想方设法窃取王的权能，便永远只能在君王面前俯首称臣。
“轰——”
巨大的空穴中，一声爆鸣拉开了战斗的序幕。四根巨大的鳞赫在伸出的第一时间便扑向了它们的敌人，在吸收了众多的死侍后，血红色的鳞赫上也隐隐带起了一半黑色。凭借赫子独特的构造，在这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足以击穿二战时期虎式坦克的正面装甲。
可除了地上出现的大坑之外，没有造成任何战果。
“你把他放走了，我阻拦不了你。”
夏弥的声音幽幽地出现在他背后，一股温热的气流轻轻拂过他的耳畔，仿佛情侣之间的窃窃私语，温柔之中，还带有无法令常人知晓的隐秘。
“可他造成的后果，又由谁来承担？”
转瞬之间，形式逆转。以墨瑟早已非人类的身体素质，竟然连她是如何移动的都没有看清。
如果他在这一瞬间回头，便能发现身后的女孩早已不是平常挂着可爱笑意的俏脸，白皙的手臂也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专属于龙类的青灰色鳞片，狰狞如鬼神。
耶梦加得。这一刻的夏弥真正露出了她属于龙王的面貌和暴虐，伸长成尖锐利爪的十指扣住了墨瑟还没来得及复原成rc细胞的赫子，同时腰部旋扭发力，修长洁白的双腿踹出，正中他的脊椎中央。
“刺啦”一声，四根赫子中足足有两根被她撕扯下来，在空气中丧失活力，化为残片消失。他本人更是从胸口中央处向外突出，呈一个诡异的u形狠狠地砸入岩石当中。
不偏不倚地，正好嵌入他的鳞赫攻击所造成的凹陷。
“砰——”
陷入岩石的下一刻，墨瑟努力地从岩石当中跃出，同时强行将自己支离破碎的胸口按回原状，运用黑光病毒极快地修复伤势。
不论是什么样的混血种，如果像他一样遭受到这样的攻击，必然脊柱粉碎性骨折，并且胸腔中的脏器也会因为强烈的震荡片片破碎，毫无幸存的可能。
“你不明白啊……我的，亲爱的哥哥……你总是这么天真。”
出乎他的意料，夏弥并没有抓住刚才的时机乘胜追击，反而走到了离她不远处的芬里厄的尸身，轻柔地张开双臂、拥抱它已经冰冷的面骨。
她的眼中包含着悲痛与深情，面颊上让她看起来酷似青面獠牙的女鬼的鳞片在摩擦中隐隐溅出火花，在暂时又回到僵局的空穴中，发出近乎呜咽的可怜响动。
“这样子的悲剧，究竟还要持续多少次呢？”
芬里厄随着死亡而凝固的金色双眼呆滞不动，只是方向还朝向它被灼烧出焦痕的龙翼，仿佛是拼死要保护些什么，就算是在死后，它翅翼上的肌肉也维持着紧绷的状态。
无人应答，徒留她那鬼火般的双眸在莫名的阴影中流淌悲哀。
墨瑟同样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动攻击。
芬里厄是没有错的，它没有伤害人类、也没有妄图统一世界什么的——它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所掌握的力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顶端，沉浮之间可以轻易主宰万人生死。
就连被它自己所一直信赖的‘姐姐’锁在这个孤寂的空穴中，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或许它之前正在和路明非分享薯片、看着老电视，同时期待着‘姐姐’回来陪它玩，它还能向‘姐姐’介绍一下自己认识的新朋友。
而现在，幼稚天真的龙王已经被现实彻底杀死，仅剩下纯粹的龙骨十字。
不，说不定这样子的结局更好？
墨瑟无不凄然地思考着，毕竟它到死也不知道连它最亲近的‘姐姐’都是想杀死它的。
“……让你看笑话了，”在他沉思的时候，夏弥已经松开了芬里厄厚重的躯体，“我或许应该学会习惯吧？就像你说过的一样，‘我们只能一边失去、一边生存’。”
“没有人想要失去，所有的选择都是被逼无奈。”
黑红色的触丝在他眼中闪动，他自己或许也早就下定了决心？被逼无奈……
世事总是如此。
“你瞧，你总是喜欢逃避，”很突兀地，夏弥突然笑了起来，尽管暴突的鳞片和骨刺已经完全破坏了她白皙光滑的肌肤和莹润的躯体，但她的笑依然还是那么熟悉，至多是、带上了一些善意的讽刺。
不，不对。
墨瑟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和那双金色的眼眸对视，不知道是幻想还是什么，他总是能够从其中看出熟悉的温柔和调皮。以及若有若无的哀伤。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莫非还有什么转机不成？
他在心中嘲笑自己。确实，他喜欢逃避，不论是之前数十天轻松的游玩中都没有任何举动，还是刚刚的感觉，哪怕性情更加冰冷了一些，也改变不了他的习惯。
金木研？平心而论，还真是一个最好也最坏的结果啊……
至少现在他已经无处可逃。
“可你若是不选择逃避，情况又会怎样呢？或许更糟，或许……”夏弥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下一个瞬间，突然暴涨起来的威压已经取代了她所有可能的形象。
“我注定要向这个世界复仇，所以，要么你阻止我、将我杀死，要么——”黄金瞳中的妖异之光已经越来越盛，更加具有颠覆性的力量从她的身上翻腾而起。熟悉的炼金领域升腾，带起蓝紫色的电弧，凭空炼成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
古奥的语言从她的口中念诵成型，龙文的力量从来不可小觑，瞬间便将另一个莫名的领域呈数十倍的放大，连空气的运动也凝滞地如同在胶水中沉浮。
巨变的气压甚至引动了整个空穴，从通道中吹出的风好似鬼哭神嚎，又或者万军齐喑。
其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死在这里么？”
墨瑟轻笑一声，黑光rc病毒疯狂地在体内涌动，为每一根模拟出的肌肉纤维都提供最充足的动力。赫包在得到了补充后，再次延展出新的四根赫子来，仿佛四根飘忽不定的红绸，在他的身后摇曳。
晋级到a级的龙血同样在病毒的刺激下沸腾，爆发出不亚于一度爆血的活力，被他命名为万象天征的领域扩张，竟然在小范围内也能与龙王级别的领域抗衡。
“既然所有的悲剧都来自于当事者的能力不足……那么，只要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便不会出现悲剧了吧？”
那个被炼金领域层层环绕的人影没有回答，仅仅是轻轻旋转了一轮手中的镰刀，带起足以将地面割裂的风压，和噼啪作响的电弧。
只有现在的她，才有真正有资格被冠以环绕世界的中庭之蛇——耶梦加得之名。
“又有谁知道呢？”一声轻笑，隐约地从那难以看清的暗金色中传出，“不过如果你沦为死侍，我会重新告诉你花的美好的。”
那声音，熟悉之外更多的是陌生。
第六十六章 终战（3）
无处不在，无止境的阻力。
这是墨瑟冲入那庞大的炼金领域后的第一个想法。四周的空气反映给他的触感如同胶水一般凝滞，本来达到一秒数十米的速度硬生生地被拉回到人类能够达到的极限。
或许在正常人眼里，这种速度已然达到了眼花缭乱的程度，但是在这种级别的对战中，无异等同于乌龟慢爬。
下一个瞬间，他便为这意料之外的领域强度付出了代价。
“如果说这就是你所谓的足够强大的力量，那么我觉得已经可以为你的死亡宣告倒计时了。”
那个高挑的青色身影漫不经心地耍弄着手里的镰刀，可怕的巨大凶器在她的手中如同儿童玩具一样乖巧听话，在空中带起一道道黑沉沉的凶芒。
墨瑟低头凝视，在他的腰间处有一条几乎将他瞬间一分为二的切口。在被切开的一瞬间，过度的锋锐和迅疾令他几乎没有感受到痛苦。好在黑红色的肉芽紧接着涌动起来，完美地发挥了原型体超强的再生能力，开始修复伤口。
尽管刚才的一击已经算得上是念了旧情——不然将他腰斩成两半绝非难事——可也不是墨瑟停下来的理由。
不等伤口完全修复，他便再度压低身子爆发力量冲锋，一旁监视器的镜头在此刻堪堪捕捉到了在空中飘摇出的白发残像。
“学聪明了嘛，”耶梦加得依然心不在焉的模样，手腕在同时以远超人类能理解的速度和灵活程度转动镰刀，宛如一朵绽开的青灰色莲花。几声锵然的回响后，凝固的空气中还残余下赫子与镰刃交击的火花和颜色。
“难道这样就足够了？”
龙王是从生命本质上就高出人类不知道多少的超级生命，哪怕拥有着足以构成碾压的强大力量，也不会傻乎乎地像rpg游戏里的boss一样等着勇者憋大招。
镰刃的斩击再度袭来，恰好抓住了四根赫子都暂时陷入回力的机会，过快的速度与那仿佛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空气形成了鲜明对比，晃出三个亦真亦假的虚影，封死了墨瑟所有能够躲闪的角度。
毫无疑问，战斗就是力量的比拼，战斗技巧就是力量的运用，在这方面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努力，也不可能拼得过几乎开挂的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能。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侧身放弃了一只手臂，从而避免镰刃造成更大的伤害。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似乎龙王都没有这么强的恢复能力。”隐隐约约地，耶梦加得好奇的声音从那片最为凝固的空气中传来，然而巨大的危机感笼罩了墨瑟，那是类似于生物趋利避害本能的东西，令他下意识便再次侧过身体，脚步一错、发力扭身后跳。
在他跃起的同时，再次一道利芒划断了他另一只手臂。
脉冲感知告诉了他真相。
通过操纵空气的凝固程度，以及妙到毫巅的掌控技巧，刚刚她瞬间脱出了原来领域中心的位置，来到附近。声波的传递速度因为介质的密度增大而减缓，传达到他耳边时原位置被排挤开的空气也没来得及恢复原位，便呈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凹陷。这一切造成了她还在原地的错觉。
“……计谋？我不觉得你有这个必要。”
两只手臂都化为一滩死肉落在地上，可墨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慌张，反而平静地张开自己的领域以抵抗凝滞的空气，等待手臂再生。
他的心理波动顶多是意识到了二者之间力量的差距。
“你可以理解为是龙类的本性，阴险、狡诈、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静电场再次散开，吸引了空气中的细小尘埃，令她模糊的身影更难认清，至多从她的声音中判断她心中所思所想。
“不过这一点你说对了，”耶梦加得忽然将持镰刀的手背到身后，嘴角有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当然，墨瑟是完全看不见的。“以我们的力量差距，确实没必要这么做。”
本能再次发挥了作用。
当他跃起到空中连续启用三段空中冲刺进行后退时，轰然巨响便震动了整个地下空穴。不同于之前单纯的声音传递，这一次连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天然穹顶上，数千年结成的钟乳石柱随着摇晃一根接一根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巨大的整块岩石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嚎，平滑坚实的断面诡异地从中间暴突开裂，成为锋利的岩刺。深深的沟壑显现，其幽深黑暗的程度、仿佛远在数百年前便已形成。
与那本颠覆常人三观的历史书上记载的一致。
“当其苏醒之时，山峦也将化为深壑。”耶梦加得低声吟诵着，不知道是想要表达对与自身力量的喜悦，还是某种意味的叹息。
“轰——”
轻轻的踏击，几乎不到100n的力精准地破坏了脚下岩石内部的应力平衡，并且引导着混乱而互相冲突的应力扭成一股以极高频率波动的交变应力，翘曲——变形——破坏结构，非极特殊情况不会发生的变化在瞬间就被完成。
甚至因为这股拉应力太过强大和突然，压应力又被消弭，巨大的岩石块便从看似坚实的地面中飞射出，完全能够比拟刚刚出膛的炮弹。
貌似科学的过程，其实就和某矢量操纵一样魔法。
无法使用未再生完毕的双手，便用四根鳞赫正面突击来抵消这一击。可随着大地与山之王权能的全面爆发，地面便成为了最危险的陷阱，几乎每一秒都会有极不科学的复杂力量变化在颤动的大地下引发，一根接一根的岩刺企图阻拦他所有落脚的位置。
深邃的裂缝更是如同蛇群般莫测，前一刻还在喷吐黑暗的缝隙下一刻便被挤得不留一丝痕迹，轰然作响时飞溅出如同子弹一样的碎石子。
而另一条更宽大的陷阱正如同张开的捕兽夹，等待他落入的时刻。
声未至，人先到。
无数杂乱的轰鸣中，紊乱的脉冲感知图像还是让他发现了那道最不同寻常的波动——迅捷，隐蔽，以及极强的危险。
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比之前还要沉凝，堪比真正的胶体溶液，而那道裹挟着电弧的斩击却不受任何干扰地前进，仿佛一道飘忽的虚影，但凡是被斩中的物体大概只有被切断的下场。
更不用提那足以粉碎一切的【力】的权能，若是被击中了致命的【眼】，他的再生能力再强大概也和那些碎裂爆炸的岩石一样是个笑话。
“锵～”
悠长的金属交击声，耶梦加得无往不利的镰刃在此刻居然被正面抵挡下来，哪怕是她自己也有些讶异。不过看清楚墨瑟手持的武器后，她便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
刀刃内曲、刀身前部为直形的亚特坎长刀【饕餮】正溅射出火花，铭文上的‘gula’正因为墨瑟溅射出的血液而闪着血红的光泽。
七宗罪。
屠龙的终极武器，之前一直放在沉重的黑箱中，被他隐藏于不起眼的角落里。直到刚刚迫不得已的情况，他才选择将其打开。是因为心中还抱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期望吗？
他本不想动用这不详的武器——并不是他知晓些什么，只是单纯地从见到它的第一眼上就能明白，这套武器注定永远裹挟沐浴在鲜血和杀戮之中。
所以拔出了这副最致命的武器后，他真正才明白什么叫做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刀身在颤鸣，似乎饕餮和他的相性很好，然而不消说，那种渴望鲜血的感觉更是被成倍放大。渴望杀戮，用鲜血来填补无止境的食欲……喰种？
不。七宗罪只渴望龙血。
沉重的黑箱静静地躺在他的背后，呈扇形状滑开，空缺的位置除了【饕餮】还有一把**【懒惰】。
“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局面？”
耶梦加得面带嘲讽地笑着，张狂肆意之间，还有许多的悲凉——可龙王又能因为什么悲凉？或许只是因为这副武器沾染了太多龙类的鲜血。
“哎呀呀，可惜，你醒悟的似乎有点晚了。”
暴烈的狂风是言灵·风王之瞳不知道多少倍进阶的言灵，飞沙走石之间，电弧爆响——理论上，四大基本力都能算作力的概念范围，而她的炼金领域恰好又与此相关。因此她甚至可以操控电弧击穿空气，而这种攻击会在瞬间将生物体内的神经烧坏，使其毙命。
好在原型体基本免疫任何致死攻击。
空穴中成吨的空气席卷向了这个风眼，巨大的气压拉扯着墨瑟的身体，哪怕他的双脚已经深深地陷入地面，也于事无补。一旦他被飓风给吸引到中心，混乱的力量会彻底破坏他的所有抵抗能力，在那时，面对耶梦加得的攻击，他就只有硬抗直至完全死亡一途。
开启吧？何必再犹豫呢？
一个嗜血的声音在他内心响起，却没有动摇他一丝一毫。烈风将苍白的额发掀起，而一块小小的衣裙碎片不知从何处飘来，从他的面颊上轻轻拂过。
留下一道染黑的灰迹，和不存在的温度。
‘你瞧，你总是喜欢逃避……’
风声灌满了所有能够听得到的地方，粗糙的砂砾刮过他的皮肤，可那飘渺的声音还是执着地响起——在耳边？或是在什么别的地方？幻觉……
墨瑟抬起手想要抓握，可手上刀剑的沉重令他不由得一滞，于是那片无助的白色碎布只在狂风中飘摇了不到一秒，便被卷入到某个莫名的角落。
或许是被压在岩石下，或许是被过分强大的张力撕裂成更细碎的片段。
有没有一部分是飞离这里的可能呢？
眼球还在茫然地想要追逐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所入眼之处只有之前残留下的布片映像。其实连布片也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
选择失去，或是不要……
细碎的黑光·rc病毒从赫包中渐渐蔓延向全身，原本的四根红色鳞赫也随即溶化，取而代之钻出的是六根骇人的粗长蜈蚣形赫子。颜色不详而漆黑。
【半赫者】。
刀剑散发着更为炽热的光芒，意识似乎也随之沉默，最终将只剩下最纯粹的……
是时候赌上一切了吧。
残留下最后一声叹息时，他仿佛又再次瞥见了狂风中摇摆不定的白色碎片，正在风中孤独地犹豫、旋转、哀叹。
软弱和逃避不能拯救任何人、任何事，或许应该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
第六十七章 终战（4）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
站在迷蒙的漩涡中心，耶梦加得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而是闲极无聊地轻吟了一句古诗。
剧烈到几乎要摧毁一切的风暴依然在不断增长，明明是从科学角度来看根本难以制造的自然天象，对于大地与山之王来说就像玩一盘简单难度的扫雷。
热带洋面、水分子释放的凝结潜热、足够大的地转偏向力、较小的风向风速差……统统不需要。仅仅凭借本能操作就可以模拟出一个小型的台风。
一道黑影在剧烈的风暴中穿梭。
过量的砂石被席卷裹挟在风暴中，再加上炼金领域的色泽，使得在风暴区域内很难看清些什么。脉冲感知早已一片紊乱，风暴中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剧烈的能量变化，从脉冲感知的视角来看，整个风暴就像一团圆台状的大线团，无法显示出任何具体的图像。
但现在，这已经无法成为阻碍墨瑟的屏障。
“砰——”
一声闷响，或者说是数声叠加成了一声，只因其产生的速度过快而令人难以分辨。
剧烈的风暴当中，有一抹越来越清晰的黑影正在逼近风眼处，在前行中耶梦加得已经好几次动念引发岩石去撞击阻拦，可每当它接近岩石时，便会爆发出更加迅疾的速度。
转瞬之间反身，当速度与岩石保持同向等大时、便借力踩踏再度转向，风暴中本来威胁最大的飞岩竟在此刻成为了前进的踏脚石。
六根蜈蚣一般的漆黑赫子则更加灵活，在风暴中以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刺入岩石，然后发力收缩，提供前进的动力。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
真正的龙血开始奔涌，不同于混血种所掌握的技术‘爆血’，龙王的血液从一开始就是最高贵、最为强大的，当它们真正苏醒时，便会展现其可怕的力量。
她的黄金瞳并不耀眼，但其中显露的威严仿佛实质般凝聚，常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会心脏骤停而死。到了龙王的阶层，连眼神都可以杀人。
殊不见哪怕三度爆血，也就顶多是‘龙王之心’，空有被迷幻.药提升般的狂乱意志，而无能够随着心意改变世界的能力。
“滋——”
细小的电弧在耶梦加得青灰色的纤长鳞爪跳动，潜藏在风暴下的炼金领域再度活跃，连锁性的电弧贯通岩石中的金属元素使其磁化并带电，更多的电弧则构成了一束产生磁场的环绕电流，配合强大的风速，只要微小的洛伦兹力就能推动它们进行精准有力的打击。
科学改变世界？不，这只是言灵罢了。
早在科学发明不知道多少年前，言灵便能够完成几乎一切基础科学能够完成的事情，哪怕在现代，科学也顶多能够解释大部分言灵效果而已。真正完成言灵的过程，那是不科学的。
白色的阴影已然侵入。
耶梦加得依旧淡然，面对着那张几乎要认不出来的狰狞面孔，手腕翻转之间，黑沉沉的巨镰划出一片缭乱的气流。
尽管那皎洁的皮肤上已经覆满了属于龙类的鳞片，纤长的十指也被锋利的鳞爪取代，但她的身姿还是依然纤细绰约，在周围狂风的衬托下，风眼处显得像是最后一片净土。
“锵——”
猛然突入风眼的墨瑟发动了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六根狰狞的赫子以极高的频率不停地收缩又弹射，双手则挥舞着饕餮和懒惰，烫金色的刀剑流淌着无比的渴望。
镰刀只有一把，也不似七宗罪一样由珍贵的材料和独一无二的炼金技术打造，硬要说的话，这只是一把随手凝聚出来的白板武器。
然而不论是能够瞬间击穿巨岩的鳞赫，还是最强的屠龙武器七宗罪，都不能突破这把白板武器的制御圈。
耶梦加得笑着，笑容轻淡薄凉。
“吼——”
黑光·rc细胞已经在半赫者的情形下濒临失控，随即带来的是更为强大的肌体力量和本能，和丧失理智的狂乱。
正在鏖战的墨瑟突然撤身腾空，将两柄刀剑配合赫子的爆发力投掷出去，宛如两道不可阻挡的光芒——事实上，耶梦加得也没有去硬碰硬，而是极为写意地一个侧身旋腰便与其擦过。
等到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战场，墨瑟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不，或许更妥当的说法，是无处不在。
他如同走兽一般四肢匍行，在六根赫子的强劲动力支撑下，当真是成了一道虚无缥缈的幻影。双手甚至也化为利爪形态，以提供更强的抓地力。
四面八方都有他疾驰而过的身影，有的在风暴当中、有的就在她眼前，甚至连龙王都无法再精确地捕捉到他的身影。
漆黑的物质凝聚在他的面部，化为了一个纯黑的瘟疫面具。还有面具下的嗜血笑容。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
耶梦加得的神色终于认真了一些，虽然她还在目的不明地念叨那首《终风》，可身上跳跃的电弧非常明显地增多了。
风暴中的飞岩开始变向运动。
“轰……”
沉噎的响声在风暴中发出，那并不是岩石撞击到物体的声音，而是其在加速运动到最高速之前便被直接击碎的呜咽。
蜈蚣般的鳞赫比之前的束状要强过太多，光是覆盖其上的鳞甲就足以媲美甲赫的硬度，只需三根鳞赫一齐突击，直径足足有十米的岩石就会碎成数瓣。
耶梦加得的战术意图已然被知晓和破解，索性也不再蓄势准备，她稍稍下蹲，手心处向四周攒射出数道电弧。下一刻，看似纤细的小腿瞬间完成了反关节，强劲的爆发力让她直接腾空数十米，踩踏在了风暴中的一块岩石上，利用脚爪扣住岩石保持稳定。
线速度差不多有几十米每秒的气流，对于两位非人类来说，和静止不动没有多少差别。
墨瑟也不再环绕着风暴如野兽般伺机而动，而是直接随着她跳跃的身影一路奔袭，在本来是由气体占主要成分的风暴边沿上、利用一块块一闪而逝的岩石作为落脚点垂直地面上行。
竟是根本不输于耶梦加得跳跃的速度。
哪怕是后发制人，离她落脚的岩石也只有数米之遥。
耶梦加得在即将发生的猛烈碰撞前，却收起了手中的镰刀，轻轻发力向一旁跳开，随着地心引力自然下落，目光与墨瑟已经丧失理智的浑浊眼眸对视了一眼。
风暴崩散。
超过十指之数不知凡几的巨岩在此刻纷纷显露身影，它们在风暴的最后时刻获得了比之前高出几倍的庞大动能，并且朝向都是墨瑟此刻的方位。
不论是上下左右前后……都有着可怖的动能武器在等待着他。
封死了所有退路，从地面上来看，恰似一颗未完成的‘地爆天星’。
耶梦加得轻盈地单手撑地，腰肢扭动之下卸去了所有的冲击力，又一个后空翻离开原地。一块巨岩砸在她原本的落脚点，此刻仅仅激起能够吹动她几根发丝的气流。
墨瑟踩着巨岩从天而降，六根赫子已经断裂了一半，连万象天征的领域也再难维持，破裂崩散。
“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耶梦加得低垂着眼帘，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数秒后才带出那一道轰鸣气浪。
撕裂开了空气，大气压强甚至在她的操作下化为了推动她前进的一部分，如此可怕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她之前显露出来的所有，墨瑟更加不可能有机会反应过来。
膝撞、旋身肘击、高段回旋踢……
完美的一套浮空连击后，便是挥舞镰刀的时刻。
铺天盖地的刀光占满了他的全部视野，并不是像小说中描写的一样、只有一道刀光是真的——全部都是。每一道刀光都是一次朴实但无法闪避的攻击，要么带来的是一条刀口、要么便是墨瑟仅凭本能做出的反击。
黑红色的鲜血和肌体残片飞溅。
鸟喙状的面具早就成了碎片，更不要说他脸上那一道将他一只眼睛和鼻子嘴唇全部切开的伤口；脖颈上深刻入骨的伤口仅仅给他剩了一层相连的后颈皮肉，不然便直接枭首，而这还是他闪避地快的结果；左手静静地躺在地上，和半截脚掌作伴。
下劈。
耶梦加得不顾从她背后进行穿刺的赫子，径直将墨瑟仅存的右手也斩落。当赫子临身之时，她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以拥抱的姿势、却带着巨大的力量，将两人一起扑飞出去。
暂时的平衡失去时，最后的几根赫子也被回旋的镰刀切落。
仍旧企图用一条腿进攻的墨瑟被宽大的镰刃侧面阻挡，随后这最后一条肢体也被切断，他只能无力地用牙齿咬穿耶梦加得的肩膀，丧失理智后仅剩如此徒劳。
她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丝痛楚，然而她只是‘和蔼’地将墨瑟的下巴扭断脱臼，然后将嵌入她肩部的牙口拔出。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吧？”
耶梦加得将镰刀随手抛在一边，信步走到已经被削成人彘的墨瑟跟前，可丧失理智的他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含混咆哮声，根本无法理解她所说的意思。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奋力挣扎着，似乎是本能地感觉到立刻就要到来的死亡危机。
鳞爪从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就像是情.人之间的抚摸，淡淡的血痕浮现在他已完成再生的面庞上，又渐渐愈合。几根苍白的发丝飘落，他逐渐安静下来，目光茫然呆滞。
结束？
耶梦加得已经并指成掌，下一刻，便会直接将他的脖颈削成几段。如果他试图再生，她同样也瞄准了那个最为脆弱的眼。
“嚓——”
数声轻响入肉。
第六十八章 终战（5）
剧痛。
那种以闪电一样的速度窜过全身、令每一根汗毛都为其迅捷而竖起的；分布在肌肉与骨骼脏器上的神经得到了某种感召、向能够处理此种信息的中枢忠实又难以承受地传递出信号。
视野内一片漆黑，头脑轰鸣时，那些仿佛要撕裂一切毁坏一切的痛感将所有知觉都抬到了虚空当中、随后又狠狠摔下。
无数从黑暗中冒出的蛇脸人身的怪物张开了幽深饥饿的大口，用向内弯曲的利齿拼命地撕咬着所有能够撕咬的部位，吸吮血液骨髓，肆意抓挠；有无形的巨锤和烈焰在铸造金属，每一记重锤都狠狠击打在心头，看似缓慢却连成一片，烈焰焚身流淌，点起嘲弄的黑烟。
情绪是烈焰的燃料，念头只会让锤击和咬噬更加频繁和肆意。
幻觉……现实……幻觉。
失去了所有能够反抗和准备反抗的力量，在连想象都没有想象到过的疼痛之下，几欲崩溃。
唯一与预料不符合的是，是耶梦加得在经受这种痛苦。
【傲慢superbia】，汉八方古剑，笔直修长的剑身从她左腿的腓骨与胫骨之间不偏不倚地贯穿而过；【妒忌invidia】，唐刀，同样横直的刀刃明亮晃人，贯穿她的右侧小腿中央，限制住她膝盖以下强劲的反关节发力的可能。
【饕餮gula】，亚特坎长刀，全刀较短，可合适的弧度正好将她的右手小臂钉死在地上；【懒惰accidia】，**，几乎将她的左手掌骨与腕骨一分为二。
【暴怒ira】，斩马刀，【贪婪avaritia】，苏格兰直刃阔剑，两柄最为凶戾的武器则各自穿透了她的大腿，硬生生削下几片股骨。
在她的正下方，墨瑟的眼神不知在何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后腰处的赫包联通的六根赫子击破了地面、一路穿透岩石，抵达武器【七宗罪】所在之地，然后在生死攸关的时刻一举反击，将耶梦加得死死地钉穿在地面上。
双手也渐渐再生而出，持握着七柄武器中的最后一把——【色.欲luxuria】，肋差。却迟迟没有动静。
“……还好么？”
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的咫尺之遥因为非人的痛苦而扭曲，不可抑制的心痛还是同时在他的心中升腾。
他真的应该……这么做吗？
七宗罪作为对龙类最致命的武器，并不是虚有其名。放在平时，单把的刀剑无非就是比寻常的神兵利器坚固几分，可一旦像现在一般沾染了龙血，其内寄存的灵性便会彻底活过来，变成能够造成巨大杀伤的完全形态。
六柄刀剑同时贯穿插入她的身体，瞬间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炼金领域，其分别所代表的罪过正对她进行不同种类却同样可怕的伤害和限制。足以将龙王限制、杀死。
“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啊……”
耶梦加得用力挤了挤眼睛，似乎想要从太过可怕的痛苦中缓过神来，只是言语之中的怨恨与痛苦过于深刻，将那嘲讽化得更加尖刻。
“都到了这种时刻，你还问我‘还好么’？非要回答的话，我只能说老朋友康斯坦丁的手艺真是不错，呵——”
轻笑一声已经是她的极限，甚至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某种听起来就要刺痛的哀嚎。
女性分娩的疼痛是疼痛分级的上限12级，然而受于龙类、更是龙王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神经密度、敏锐程度，她的意志力和所能够承受的痛苦上限自然要远远高于人类。康斯坦丁自己也是龙王，因此他以对龙类的深刻了解才能够铸造出七宗罪，当七柄刀剑尽数刺穿一名龙类时，其造成的痛苦就足以让任何龙类失去战斗力。
更不要说炼金领域所造成的伤害。
对不起？抱歉？
这种话墨瑟不可能说得出口。不但因为他没有立场说，也因为耶梦加得并不是夏弥。
可心中的那种难过和悲哀并不能消去，相反，随着耶梦加得愈发苍白的脸色而愈发增涨。
“来啊！杀了我！”
痛苦已经令她连保持堪比本能的龙化都无法做到，青灰色的鳞片虽然顽强地还想保护它们的主人，可疲惫与炼金领域的伤害在压榨龙血中的每一丝力量，所以速度缓慢、却依旧不可逆转地褪去。
“杀了我！你这伪善、肮脏的恶心生物！有本事现在杀了我啊！”
她咆哮着，黄金瞳中燃烧着无与伦比的愤怒，还插在大腿上的【暴怒】则更加光芒高涨、因为那应由它审判的情绪而更快地吞噬血液。
墨瑟没有言语，而是默默地将复生的双手握住肋差，将刀刃朝上。
“哈，没错，就是这样……然后……”
耶梦加得大口地喘气，如浆的冷汗流淌、又很快地被不正常的体温给蒸发。她的双眸里闪过痛苦，和一丝遗憾。
“然后……继续……”
连黄金瞳似乎也在摇曳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色.欲】的刀尖一寸寸接近她的小腹，她的迷惘和遗憾之色也越发浓郁。
在触及到她恢复成的嫩白肌肤时停止。
“夏弥。”
墨瑟突然出声了，他的眼神坚定，从未有过地坚定，“你不是耶梦加得，你是夏弥。”
“……哈？你在说什么蠢话？”耶梦加得居然强忍着痛苦，也要将那嘲弄的笑容做地淋漓尽致，“夏弥是什么？只不过是我观察、渗透你们的一个面具，一个工具和人偶。如果你都蠢到了这种地步，我劝你最好还是去一头撞死算了。”
“你是夏弥。”
“我都说了不是！你烦不烦啊！赶快一刀杀了我了事可以吗？什么狗屁夏弥夏弥的，不过就是和你说了几句情话而已纠结个鬼啊！”
“你是夏弥。”
“不是啊！混蛋！”耶梦加得嘶吼出声，凶恶的神情几乎让人怀疑她会一口将墨瑟的鼻子咬下来，“我们什么仇什么怨你能不能让我去死一死？”
“当然不能，”墨瑟居然勾起了几丝微笑，“我都说过要负责到我死去的那一刻，既然你是夏弥，我就不能让你死。”
“呵呵，”耶梦加得，或者说夏弥，比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到底想怎样？”
墨瑟没有回答，而是控制着六根鳞赫，重新握住了六柄刀剑的握柄，试图将其拔出。
“你不怕你拔出来之后我立刻杀了你？”
“不怕。”
“我真的会这样做的！我可是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啊混球！”
“哦。”
鳞赫还在蓄力，墨瑟却露出了一个无比舒心的笑容。
不论耶梦加得是不是夏弥、夏弥又是不是耶梦加得，至少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将七宗罪拔出来。
哪怕她过后还是翻脸不认人，战斗力也不可能有之前那般可怕，他自信拼一拼还是能够制住她的。再说，眼前的夏弥似乎还因为赤身**而颇有些不好意思，好看的红霞甚至从脸颊一路爬到了玉颈、胸前……再向下就非礼了。
“嘁，自以为是……”
口头抗议无效的夏弥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可恶的笑容。
明明都伪装地这么好了、该下的死手也都下了，可到这最后关头，怎么还是演不下去呢？真是的，这可恶的家伙，老是这么死心眼干嘛，弄得她一下子口头软了下来……
想着想着，她渐渐绽开了一个同样喜悦温柔的笑容。
很美。
“喂，总之曲解别人意思的混蛋，”她恶狠狠地瞪着他，这个动作在龙化状态尚且持续的情况下还有点吓人，现在看来便只剩下可爱。“听我说话！”
“听着呢，唔……”
话才说到一半，墨瑟的嘴唇便被一个柔软温湿的东西封住了，他圆瞪着双眼，不但因为铺面而来的温暖馨香，和诱人的弹滑触感。
更是因为手中的肋差传来了刺穿什么的冲击力。
没有哪怕半秒中的延迟，六根蜈蚣状的赫子在瞬间爆发出了比之前最大功率还要强劲的力量，可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却根本无法针对形成了完全领域的七宗罪起到作用。
s.a.l.i.g.i.a。罪与罚。
对龙王级别的强大领域根本不是墨瑟能够抗衡一二的，光是处在夏弥身下的他所感受到的压迫便削去了他起身的力气。
“都说了，听我说话。”
金色的领域涤荡着她体内所有的生机，在最后的时刻，痛苦反而都远去了，只剩下略微有点炽热的温暖。
墨瑟的眼中满是绝望，鳞赫一次次徒劳地发力，却只落得崩断的下场。
夏弥的眼神很温柔。如果不是因为被钉在地上的双手，可能她此刻会轻轻抚摸墨瑟的脸颊，安慰他，好令他不要太过悲伤。
“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你喜欢的女孩，所以啊，别再纠结什么夏弥什么耶梦加得的问题了，不太值得。”一边说着，一边有血液从她嘴角流出。
“另外，也别太花心啊。女人找太多，我可是会不开心的哦……”
“唉，这些天好像还没玩地太够呢，可惜了——如果文青一点的话，你还可以留着这笔经费，然后在你有了新的心爱的女孩之后，带着她花完剩下的。呃，想一想似乎酸气太浓，还是算了吧。”
“对了对了，我在学院里还交代了零要她……”
声音依旧在传来，她的脸色越越来越苍白。七宗罪的审判似乎也快接近尾声，死亡的脚步逐渐加快，她却好像意犹未尽一样继续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墨瑟死死地盯住她，恨不得抽出每一分血肉都灌注到鳞赫当中，一次又一次地轰击七宗罪的领域，换来的只是徒劳、和满地崩散的鳞赫血肉。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都已经尽力到了这种地步了！到底要怎样才能挽回她？不甘心……绝不甘心！
“哎呀哎呀，既然你赢了，就不要摆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嘛，”夏弥强撑至最后，甚至连她昔日光盈的皮肉也消瘦下去，几欲最终形成那副龙骨十字。“再来一个临别礼物？”
蜻蜓点水的一吻。
却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支起上半身了。
鳞赫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轰击着，然而不论墨瑟付出多么的疯狂和拼命，也只能看见鳞赫一次断裂地比一次快，一次轰击的力度比一次低。
“有点困了……那就这样吧……”
伏在他的胸膛上，夏弥俏皮地歪了歪头，轻轻眨眼，露出一个明媚如早间晨光、却渐渐淡去凋零的笑容。
沉眠。
永恒的沉眠？
风暴过后的尘埃已经平息。
身躯柔软后渐渐僵硬、又化为柔软，墨瑟静静闭上了双眼，胸膛平静，仿佛随着在场的龙王两兄妹保持着同样的频率进入沉睡。
黑光病毒在海潮般的悲哀中保持一如既往的安定平静，轻轻蠕动着，好像也在调整一个合适入睡姿势。
悄然，于无声的虚空之中却传来了路鸣泽的吟诗：
{有时候我感到玫瑰花从来没有
像某个被葬君主流血处的玫瑰那么红透；
落在她怀里的花团中的每一棵风信子
都曾是某个可爱的头。
这棵复活的花草正用它的嫩绿点缀
我们依靠在上面的唇——
呵，贴得轻一些吧，谁知道
它从哪个可爱的嘴唇上悄悄地生长出来的？}
深红的罂粟花一朵接一朵地从满是煤渣和石砾的黑色大地中钻了出来，颜色恰似浸染饱满的鲜血，织成柔软沉眠的地毯。
有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回荡在巨大的地下空穴中，拍击石壁，穿过大大小小深邃的孔洞，发出近乎哭泣又近乎欢叫狂呼的奇异声响。
夕阳渐下，花甸随风倒伏，瑰丽的星空预备升起，弯月与残日互相望怀。
适宜沉眠。
当他醒来的时候——总会有一个醒来的时刻——便只能再看到满目疮痍狼藉的碎石地面，和冰冷的风。
芬里厄巨大的尸身卧倒在月台旁，龙血流淌至干涸，垂死或已死的双翼终究拂下，如巨大沉重的黑色棺盖，掩住了它最爱的薯片、瓶盖、电视机，和断轨的终端。
而她悄然消逝。
七柄刀剑并未残留鲜血，散落一地，金色的铭文不再炽热发烫。余下一片普通的铜质钥匙。
两点湿痕停在他的脸颊上。然而正如他曾经所发现过的——
原型体没有眼泪。
气泡
斑斓的——色彩。
模糊的——色彩。
气泡……
破裂又复原，重归原样。
哪怕重复一千遍一万遍一亿遍，气泡似乎还是原样，不论散射的光芒又发生了如何如何诡谲的变化、气泡还是那个气泡。
有什么破裂掉，又重生。
湿冷的空气，落在指尖融化、带来凉意的物体……雪花？
斑斓的色彩融着光芒，一点点近了近了……
有声音拉出悠长悠长的调子，缭绕出一个莫比乌斯带，所以才能够呈着笔直的路线一路飞驰而不远去？
粗糙和轻微的摩擦从脚下传来，和一些迅速散失的热量。
“嘀——————”
悠长、悠长的笛声。
有风和空气迅捷地刮过，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却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带动和被动。
自己的意识？
斑斓的色彩归为黑暗，清晰——也许能够如此说。更确切地说法，是那个大气泡无声无息地、又好像有清脆的‘啪’地破裂炸开。
我是……谁？
文字的意义、名字、存在、能力、位格、命运……耶梦加得？还是夏弥？二者又有什么区别？
于无声处听……
蝴蝶扇动斑斓的翅膀。
“没事吧？”
听声音……接受外界信息的一种知觉类型。有……人？有人在传达声音……传达信息。传达给……我？还是耶梦加得？还是夏弥呢？
“这种天气还是不要在外面乱晃的好，小姑娘，一定是和家人闹了矛盾吧。”
黑色。
面前有一道黑色……为什么要说是一道黑色？
黑色的墨水……墨的颜色……墨色？有种奇怪的感觉……
“啊，你在看这个吗？”
一袋包装有些夸张的二次元宅物被提起来，晃了晃。
“动漫啦，凉宫系列，这年头也就流行这个。我刚刚参加完漫展，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呆呆傻傻地站在马路中央一动不动——还好吗？别吓出什么毛病了。”
什么毛病？有种奇怪的感觉……
是叫愤怒吗？还是感动？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啊。做父母的都还是不容易的，再说你大晚上地穿着一套睡衣出来也一定很冷吧？还是回家去好些。”
“再见，漂亮的小姑娘。”
光芒……消失。
不，是出现。
巷口的尽头不再被那个人所阻挡，于是街上的灯光便流溢了进来。
“oh.……”
圣诞？圣诞歌。
崭新的世界，却总是充满了熟悉的痕迹——商家趁着节日大赚一笔，各种促销甩卖活动；小情侣们上街压马路接.吻开房，丝毫不管耶稣他老人家是如何想的；总之是个各自自得其乐的日子。
也是自得其乐的世界，不管别人理不理解？
偶尔会有些不同。
可那道黑色的光芒又为何远去了呢……
又是什么中的黑光来着？
第一章 平淡
“又是平静的一天啊……”
林尧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一阵骨骼交错的声音。
酸涩的双眼从窗口遥望出去，尽是一片缭绕红叶的远山。不得不说卡塞尔学院的选址非常讲究，一年四季这里的气候都不会有任何令人不适的地方，而景色也确实丰富。
将烧到半截的烟头按灭，林尧麻利地点开卡塞尔学院的论坛，开始查看今天的新闻。
“龙德施泰特教授正式转为驻院教授？将于下周开始兼任炼金材料学和野外医护学的授课任务……”
稍微抓了抓脑袋，林尧对于这个浑身充满着一股执行部精英气息的教授还是有点印象的。听人说他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不过为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施耐德教授的形象要好得多。
教授的职位转变不算什么新闻，大概是因为他参加了那次三峡夔门的任务所以才特意报道的？
听说——这种属于上层机密的消息也只能听说——那次任务并不顺利，差点就酿成了全军覆没的惨剧。尽管学院临时召集了a级血统以上的学生去破解地图，并且也成功了，可最后貌似又跑出来了什么龙类……然后有神秘人出现营救。
身为中国人，他相信一定是有某位隐世高手仗义相救，长在外国的同学们则觉得是什么超级英雄现身。
当然事实上，他们只是插科打诨罢了。
龙德施泰特教授大概也是被那次任务刺激到了吧。毕竟他正式辞去了挂在执行部的职务，转而开始认真地教书，教的还是那种和龙类作战毫无关系的科目。
评论中回复了不少‘祝教授金盆洗手成功’，看起来卡塞尔学院的整体中文水平确实不差。
“嚯，这是对单身狗的嘲讽吗？”
与龙德施泰特教授内退的新闻并列的、是执行部专员叶胜和酒德亚纪提出结婚申请的消息。林尧挑了挑眉头，倒不是因为苦逼的他只有小左小右陪伴，而是他似乎记得这两位也是当初参加夔门任务的人。
还被一起困在了水下的青铜城。
附在新闻后的是两人的结婚申请表，照片上叶胜的笑容充满阳光，正裸露着健实的胸膛拉着帆船；酒德亚纪则温温柔柔地坐在一边的船舷上，用美丽的小腿踢打着水花。
原则上结婚申请表也是保密等级不低的信息，可谁叫听证会的时候给新闻部的家伙掌握了学院的大权？除了帮楚会长洗洗煤球外，他们自然不可能忘了这个大好的搜八卦集素材的机会。
听说已经有人用教授的初恋信息换到了几门科目的必过权，然后又在学生中以高价抛售了出去，一举还清了债务，成为新闻部败狗中第一个挣扎出窘境的。
但是说好的用证件照当做个人照片呢？这样的两人合照实在也太那啥了吧？就不怕某些光棍了一辈子的老教授怒批不准？
另外泳装照和水花什么的，真的不是用来讨好副校长的吗？
“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心不古丧心病狂……”
话是这么说，林尧还是顺手点了一个赞，发表了祝福的表情。
毕竟屠龙生涯注定坎坷，高级别血统的学生能力强但所需要面对的龙类更强，低级别血统的更不用说，指不定哪天运气不好被战斗波及到就gg了。
能够像这两位一样平安抵达终点的还真不多。
“下一条下一条——”
话说到一半，页面就卡死了，令他不得不无奈地狂摁f5刷新了十几次页面。
自从几个月前在北京的任务结束后，论坛上就经常会出现这种因为访问量和回复过多而导致卡死的情况。有不少人都呼吁学院升级论坛，毕竟这种小事对连诺玛都研究出来的学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惜被副校长以‘能够被挤爆的论坛不是更能让人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吗’的理由回绝了。
继续表示不满和抗议？
抱歉，能够进卡塞尔学院的人除了龙族血统以外，智商也没有欠费的。
副校长不但在炼金术方面的造诣高地吓人，同时更令学院学生畏惧的还是他手下所掌管的新闻部。本来就是一群死皮诞脸毫无底线的家伙，又配上了副校长黑卡的权限，全力发动起来能够把学院里任何人的黑历史都扒地一干二净。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这简陋卡爆的小论坛。
“按照这个突然卡爆的节奏，想必是又更新了一波炸弹……”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毫不犹豫地点入了那个被人工不置顶的新闻。
没错，没有打错也没有看错，就是人工不置顶。
似乎是关系到了学院董事会的决定和高级机密的原因，这条新闻相关的东西几乎一度被勒令删除，然而民意终究是强大的，又是在校长默许和副校长正面支持号召‘信息透明’‘不搞阴谋分化’‘支持又专又红’的奇怪口号的情况下，仅仅是象征性地解除了置顶。
《关于北京屠龙任务浅析——个人见解，烦请低调回复》。
标题虽然谦虚，但那完全压过了什么恺撒的结婚申请和多位院系主任的风流情史的回复点击量一点也看不出来低调在哪里。
内容因为受到了校董会的压力影响，所以几天一删一改，仅仅留存下了精华部分。
一个是楚子航正面杀死芬里厄的口头叙述，一个是关于墨瑟的……
林尧吸了吸鼻子，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名叫夏弥的漂亮学妹的形象。
谁tm能想到这是一条龙？还是龙王级别的？
这就好比玩魔塔，好不容易看到了那只被困在三个红门里的公主，兴冲冲地开门去救她，结果发现那是最后的boss魔王。
这烂俗剧情何止是一地狗血能够形容的。
早在很久之前就不流行这种桥段了吧？那个92年李连杰林青霞版的笑傲江湖电影里倒还是有令狐冲与东方姐姐相遇相爱相杀，可徐克大导演之后的片子貌似也没有继续沿用这种剧情了？
狗血，但是发生后，就只能用悲剧来形容了。
墨瑟是如何杀死粉嫩可爱的夏弥－耶梦加得龙王的并不清楚，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北京地下尼伯龙根的崩塌，和大地与山之王王座双生子的彻底死亡。
据说半死不活的楚子航被那个s级的路明非吭哧吭哧抬到了北京大街上，引起围观之外也吸引了所有在北京的执行部专员。
加图索家族强势介入，将事发地段的一条街给买了下来，并且立刻隔离。楚子航做了基本的抢救之后就决定用飞机空运回学院休养，其他的人则开始下到地铁中搜救。
直到事发两天之后，墨瑟才自己从一堆因为震动而倒塌的石块中爬了出来。
没有太多的描述，仅仅是录入了几个当时在场的专员的口述，和一张偷拍的照片。
‘当时我很惊讶。因为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越过十几米的岩层爬上来的。’
‘他看起来状况很不好，伤口是一部分，但是更多的可能是精神。’
‘并没有一种成为屠龙英雄的感觉……倒是容易让人一眼就看到他的疲倦。’
照片的像素不高，而且不是近距离拍摄。
照片上，墨瑟半垂着头坐在路边，衣服已经破烂地完全不像样也没有在乎，任凭一堆蜂拥而至的医护人员给他上绷带、清理伤口、做检查。
他的双手松弛，满是挖掘岩石的污垢和伤痕。
可一切都比不上他失魂落魄的眼神，有着绝望，有着后悔，有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难过，也有立刻就起身厮杀的火焰。
那火焰在救护车闪烁的红光和夜色下，像极了一团幽然的鬼魂。
林尧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吞云吐雾之中，思绪在新闻上乱转，又突然有点庆幸自己还是单身一个人。
如果他有一个像夏弥一样美丽活泼的女朋友一定会乐得找不着北吧？可这样的女朋友突然死去、还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话，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难受得心脏抽动。
更何况，谁又真的能够狠地下心杀掉这样的女孩？哪怕她是龙类，混血种的死敌。
最后一口烟气喷出，渐渐消散在变得有些惆怅的夜色之中。
（新的一卷卷名可不是黑月之潮了啊～毕竟接下来的龙三剧情应该会崩得比较彻底，主角也不会再打酱油了。
归墟嘛，反正是个高级的词汇，对于起名困难症的我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卷名往往会透露剧情发展～就像龙二卷是叫悼亡者，因为确实出现亡者也需要哀悼～）
第二章 会议
白色的浮蜡逐一被点燃，映照出长橡木桌旁端坐的众人。
有手持念珠貌似僧侣的中年人，有眼神锐利气势逼人的成功人士，也有高贵优雅形貌端庄的女士。
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凡是有资格坐在这张桌子上的人的真实年龄都不会小于70岁，尽管他们看起来各不相同，可形象不过是个人的血统和审美观所决定的。
不同于上一次学院高层会议的召开，这一次的会议明显要更加保密、也更加重要。类似于伊丽莎白·洛朗这样的继承父业而获得话语权的校董，连落座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作为参加会议的一员，站在一旁没有烛光的阴影中倾听决策和议论。
或许他们会不服，但事实上时间永远是一道跨不过的鸿沟，只有活到一定岁数的混血种才能养成长生种独有的看问题的角度，运用龙类的方式来思考，而不是被短浅的暂时所左右。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种会议直接关系到了整个混血种群体将来的发展，影响到世界的进程。如此重要的会议，若是在最基本的思维方式上都存在差距，那么最终只会导致秘党乃至混血种的衰败和灭亡。
昂热低头把玩折刀，守夜人昂首深挖鼻孔。
两位校长没有家财万贯，但他们自己就能够抵得上万贯家财的作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位基本代表了混血种战斗力的巅峰，一位掌握了混血种赖以对抗龙类的根基。
真正手握最高权力的人关注的便是这个，而不是昂热今年又到哪里哪里去旅游了、花了多少钱，守夜人又举办了多少选美活动和游泳比赛，虚报了多少经费。比起他们真正的价值，这些顶多当做日常维护核武的费用。
当然，当时在听证会上弹劾昂热时这类控告多少起了作用，毕竟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贡献给混血种屠龙事业的资金莫名其妙地就给两个老不修玩掉了。
“很久没有这么隆重地召开会议了，那么我就勉强担任一下组织会议流程的角色吧，”须发怒张的所罗门王顿了顿手杖，轻声开口。
可以说，组织会议流程的人是不能在会议上带有自己的立场的，考虑到对整个决策的公平性，如果连组织者都带有立场，那么在公布已知信息时就难免受到个人因素影响。
所罗门王以公正出名，同时他也清楚除了公正以外自己并不是什么有大智慧和能力的人。眼瞅着昂热和守夜人明显要挑点事，他也只能走上台前主持会议。
“提案第一项：尼伯龙根计划的人选。”
一边读着纸上的文字，所罗门王一边皱起了眉头。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尼伯龙根计划的含义，也明白这项计划的耗资有多么巨大。这可是能够让财大气粗的卡塞尔学院和秘党都只能在无数精英中选一个的计划，光是培养一个就预计要消耗掉数年积攒下的财富和珍稀材料，多培养几个人绝对是伤筋动骨的举动。
其对应的前景更是诱人——培养能够在正面战场上对抗龙王的混血种。
如此利益牵扯巨大的计划本不应该在半年内就反复提及的。
“昂热校长和尼古拉斯副校长提议，选任楚子航为尼伯龙根计划的最终人选。理由如下：品学兼优，血统符合标准，作战能力强，身为学院两大社团之一的狮心会现任会长，曾参加过9次a级任务……”
说白了貌似都是套话？
伊丽莎白洛朗有点不安地皱起了眉头，她并不认为昂热有自信凭借这些材料就能够说服在座的各位古董，与世事不接轨不代表蠢，相反那些老人的决策能力和直觉都异常地强大。
“以及，在两个月前北京的对大地与山之王任务中，杀死了双生子之一的芬里厄。”
尽管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真正确认还是头一次，因此引起了一片轻轻吸气的声音。正面杀死一只龙王是什么概念？
哪怕是残缺的龙王也不是普通的混血种能挑衅的。
消息爆出的瞬间，有几位校董眼里便冒出了兴奋的光芒。
如果本身就这样强大的学生，再通过尼伯龙根计划的培养后，会站到一个怎样的高度上去？莫非能与完整的龙王相抗衡？
昂热把玩折刀的速度不由得轻快了些，守夜人也停止了挖鼻孔的不雅行为，得意地哼了一声后……换了一个鼻孔继续掏挖。
“我有异议，”一位看起来修养极高的老人推了推眼镜，用眼神稍微表示了一下对守夜人在庄重场合干这种事的不满，“如果光是论任务的战绩，恺撒并不比楚子航差。尽管他的正面战斗能力可能不如楚子航，但他的血统无疑是可控安全的。”
毫无疑问，他的说法是有道理，可掩盖不了他站在加图索家族一边的立场。
“哦？按你这说法，楚子航、我们学院的狮心会会长，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守夜人略带不屑地弹了弹手指，扭动了一会身体，“拜托，不过是执行任务的手段粗暴了点，性格不太好而已。和当年的执行小组比起来，他就是只小白兔！”
守夜人话糙理不糙，一番辩解下来也让几个知情的在座决策层暗中点头。
领略过当年执行小组的人才能一窥混血种对抗龙类的战争的残酷，往往下一秒队友就会被撕成碎片，而你则需要利用队友的死去和尸体博取胜利的时机。如果还不够，或许就到你为其他人做贡献了。
事后立起一个衣冠冢，在布满鲜血的战场上吹奏一曲哀伤的口琴。
施耐德尽管人看起来阴狠凶戾，手段也冷酷坚硬，可委实不算是不把人命当人命看的人。
“暂时不提恺撒。那个新生墨瑟不也是不错吗？在击退康斯坦丁的行动中当做先锋，并且也正面杀死了大地与山之王中的另一位。只是资历短了不少，本身也有被龙血侵蚀过的可能。我认为三人的差距并不大，应该仔细权衡再做选择。”
抛出了墨瑟，无疑也是一种对于昂热和守夜人的让步——谁都知道墨瑟是狮心会的人。支持墨瑟和支持楚子航对昂热来说差别不大。
暂时不做决策的决策，是不少人共同的想法。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墨瑟本人已经放弃了尼伯龙根计划的参与权，并且他强烈推荐楚子航成为最终的人选。”
守夜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笑容，不过很快就隐没了下去。
“这个议题稍微搁置一下。请所罗门王宣读一下第二个提案。”
尽管这种请求有点无理，特别是在第一个问题尚未解决的时候，或许有些违反了议事的章程，不过既然每个人都不想得出确切的结论，就此结果也未尝不好。
“那么我继续宣读第二个提案：关于台风蒲公英的零号高架路事件后续。”
名字很长，也很拗口。
咋一听有点奇怪，可落到几位在座的决策者耳中，他们衰老的身体都不由得为之一震，有的甚至连瞳孔都泛起了一丝金色。
“原事件略过。最新消息为，楚天骄专员遗留下了十分重要的信息，事关整个混血种族群的生死存亡，请立刻赶往任务执行地收取信息。”
事关混血种族群的生死存亡？
有的人想笑，但是发现自己的喉咙尽出乎意料地干涩。
昂热和守夜人的生活作风是一方面，处事态度是一方面，可面对重大问题时绝不会含糊，不然在座的人也不会予以如此重要的职位给二人。在这种会议上，又怎么会有人敢拿混血种的生死存亡开玩笑呢？
莫非……
“昂热校长，我需要确认消息的来源，以及可靠程度。”
一位之前一直没有开口的老人说话了，光看他眼神的锐利程度和手上的筋络骨骼，便能知晓他从前绝对是执行部、甚至是执行小组的一员。
“来源，来自那个名叫墨瑟的学生，”昂热将穿花蝴蝶似的折刀收入袖口，整了整褶皱，面色淡然，“根据墨瑟所说，他的消息来自龙王耶梦加得，在临死前她告诉了他这个讯息。”
在场的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有的人沉默只是因为不明所以，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昂热和守夜人。可就算不知道，那也是因为他们的地位尚且没有知道的权限，是不能过问的。
有的人沉默，却是属于知道真相的那一小撮，此时正在盘算着消息的真实度和利害关系。
“我建议立刻派遣最优秀的专员前往，并且将此次任务的保密级别定为sss级。”
一位女士用沉着的口吻发话，毫不遮掩地显露出上位者的那种时刻掌握生杀大权的气势。
“附议。”
“附议。”
“各位先别急，”昂热轻轻敲了敲桌子，“很遗憾地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墨瑟说他要亲自参加这次任务，并且指明了任务成员只能有他和楚子航两人。”
“什么？”尽管岁数活了很长养气功夫好，可并不代表他们的威严是一个小小的学生能够随意挑衅的。
站在阴影中安静倾听的人也不免有一点骚动，毕竟这样的话实在太过嚣张。
每个部门有每个部门的职能，有的部门昂热也无法插手，甚至是过问和知晓，这也是导致了他尽管提了这个提案，可他根本不清楚内情，似乎只是一个传话的。
“诸位请稍安勿躁，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要求，”守夜人的笑容有点尴尬，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要继续下去。“墨瑟和楚子航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那些信息也搁置了这么多年，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和差错的……”
“尼古拉斯副校长，请注意一下，这是越权。”
一位校董同样敲了敲桌子，语气意味深长。“二位或许对于自己的知情权和权力有所不满，但事实是如此。秘党的章程也向来如此，不能轻易更改。类似的话请两位不要再提了。”
显然，他认为墨瑟的要求完全是昂热和守夜人作祟，以此来获取更多的权力和信息。
不然区区一个学生有什么胆子和理由来要挟校董会？哪怕是恺撒也只能任性地拒绝而非索取。况且很难看出这种要求会有什么好处。
守夜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戳了戳桌子上的触屏。
“诺玛，请给大家看一下我准备好的视频。”
“好的，副校长，”温柔高贵的女声回荡在会议室，同时有一束微缩的全息投影打在长桌的正中央，“开始播放视频。”
光线震荡，逐渐组成了重症监护室的模样。
画面上，并未穿着病号服的墨瑟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昂热则立于一旁，表情严肃。
“你确定你的消息是真的？”
“她……亲口告诉我的。我无法确认是不是真的。”墨瑟的语气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可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到他的笃信。
“对于这个消息更加详细的情况，你能够再说明一下吗？”
“不，我的要求已经提了，应该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地方。”
他的态度之强硬不但令画面中的昂热轻轻皱起了眉头，连在场观看视频的各位也觉得非常奇怪。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是任务太过紧张和艰苦了吧。”
昂热反而转开了话题开始进行温和的劝慰，只是从观看视频的人的角度，完全能够看到他眼中泛起波动的金色。
昂热竟是打算在这个时候动用言灵？
时间零的赫赫威名令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一瞬间呼吸，期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想要把我打晕，然后送到富山雅史那里套出信息？”
墨瑟的话中带有不少的嘲讽和笑意，尤其从监控探头的角度来看，那一抹笑容的讽刺程度更是被放大了许多倍。“可以试试，我不保证后果。”
画面中昂热的瞳孔微缩，良久后，还是停下了言灵的准备。
昂热居然在一个学生的武力威胁下退缩？
不少人已经开始怀疑视频是不是某个学生恶搞出来的了，可这分明就出自昂热和守夜人调取的录像。
“我不会提出太过份的要求，只是现在出于某些我还不能说的原因……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有个很奇怪的情况，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话音才落，放在水果篮里的苹果竟自动地飞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从中间裂成两半。
“有趣对不对？副校长的言灵·戒律貌似对我不起什么作用。所以，我想校长和校董会的各位大概也不想看到一个三度爆血的死侍在学院里大杀四方吧？”
这句话一出，饶使是在座的各位气量再好，也差点想要将桌上的杯子摔了出去。
“当然，我们谁也不会想看到那种情况的发生，就当是我开个玩笑吧。另外从正式的角度来讲，我和楚子航从小生活在那个城市，自然也非常熟悉。具体的地方我不清楚，换做别人光是搜寻就需要很长时间。另外，我觉得我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个任务。”
“那么就拜托校长了。”
视频到此截止。
会议室鸦雀无声，说不清心中的究竟是愤怒、可笑、还是什么别的。
“所以呢，我们的第三项提案，就是关于对学员墨瑟的具体处理……”
守夜人接下了所罗门王的职务，抢先说道。
现在可没有什么立场不立场的问题了，这个提案是真正的问题，一项便关系到前面两项，需要所有人一起思考解决方案和表决通过……好吧，往往这种情况都会发生在龙类掀起战争的时候。
守夜人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究竟该怎么做呢？
（领导开会果然冗长呢……接近5000字有木有）
第三章 谈话
“你来了？”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门从中间滑向两侧，还伴随着嘀的长响。
介于这个地方的特殊性，凡是想要进入这里的人都需要经过诺玛的许可，或者黑卡及以上的权限。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对住在这里的病患的一种保护。
可惜偏偏就有这么一个奇葩，完全把重症监护室当做旅店来住。
墨瑟收回他朝着墙壁的目光，与来人的眼神对上。
“嗯……”
楚子航只是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倒不是他冷淡，而是他不太清楚应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眼前的这个人。要说是同龄人，可在那个高架路的雨夜里眼前的人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现在依旧如此，还和他的父亲并肩战斗过；要说是长辈，墨瑟偏偏又比他还要低一届。
可如果论他对墨瑟的认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伤势痊愈地还不错吧？战斗虽然凶险，但我想楚会长应该是不会有大碍的。”
言语上的尊敬伪装地很到位。
楚子航一边思考，一边又碰了碰心脏的部位，慑人的黄金瞳里仿佛还残余着当日的惊骇。
明明是整个心脏都被掏出的伤势，可墨瑟只是滴了几滴血之后他就恢复了……莫非是某种未知的言灵？光是一些血液就能挽救必死的伤势，这种强度的言灵只怕比他的君焰等级还要高吧？
并且新的心脏和原来的还有很大的不同。
“还好，多谢关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受身体中渐渐变化增长的力量，却抑不住那种欢喜和兴奋。
伤愈后仅仅一天，他便重新开始了漫长艰苦的训练计划。出乎他意料的，按照医学常识起码会长达大半年的复健过程完全不存在，第一次训练便轻松突破了以前的极限。
依然不算完的是，随着他锻炼的强度一天比一天拔高，身体能够承受的限度也一天比一天更大。凡是负重越野在50公里以下的距离，心脏的跳动速度都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按照他的估算，心脏的每搏输出量可能已经超越了数升每秒。
也就是说，可能剧烈运动时他的心脏只要几秒钟就能够把全身的血液更换一遍。
每次训练完后的感觉也证实了这一点——只有肌肉感到疲惫，并且消解的速度异常地快。按照这种变强的速度，或许不需要多久，他的身体就能通过训练达到普通混血种的理论身体极限。
当然，他的身体素质顶多达到现在的一点五倍不到，可这还是基础的提高。爆血的增幅都是基于基础的身体素质，并且越强的身体也能够承受越久的爆血侵蚀。
不过变成这样的心脏……真的不是一个高科技的液压泵吗？
“学院找你过来，大概也是为了这次任务吧。”墨瑟打断了楚子航沉浸在美好未来想象中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不过已经叫你本人过来了，大概校董会的态度也松弛了一些。”
“无非就是让你尽可能地劝说？”
楚子航默然，因为墨瑟所说都是事实。他也没什么好尴尬的，毕竟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根本不知道。他关心的只有这次任务的内容……
那个男人留下的信息。
“所以说，领导们总是这么想当然呐……也不看看当事人的想法。”
墨瑟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甚至还挑衅式地冲着监控挑了挑眉头。
随着他的笑容，淡淡的金色光芒浮现，精巧地从果篮中拎出了一个苹果，随后一道细细的裂缝出现在苹果的表皮上，渐渐扩大。仿佛有柄无形的刀子在表皮上划过，连切出的汁液也悬在空中，然后自动落入了垃圾篓。
一圈圈完美连在一起的苹果皮悬在空中，两头轻轻晃了晃，就像滑稽演员表演前的行礼。最终和汁液落得同样的下场。
“吃吗？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楚子航轻轻摇头。
“好吧……”
在墨瑟不满的抱怨中，苹果继续被切割，只是这次却毫无规律和美感可言，光芒闪烁的速度快要连成一线不断绝的光束，将果肉和果核细碎地割裂成无数碎片。汁液飞溅，光芒在榨干最后一滴之前似乎誓不罢休。
就像是一场对滑稽演员观众的屠杀？
奇怪的比喻从楚子航的心头衍生，不由得令他有些惊讶——这种要么是诗人要么是疯子抒发的感慨，他在平日里连想都不曾想过。
“失败的练手作品。”
下达了最终评价后，那一滩已然称得上是粘稠流体的苹果投入了洗手池，无需冲水，因为它们非常听话地以细流的方式从洗手池底部的管道进入，而不沾染一丝白色的池壁。
有秩序的灭亡，无声无息。
“也该说说正事了。”墨瑟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汁液，金色的光芒随之收敛。
“我的消息来源应该是可靠的。所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出楚天骄专员——也就是你父亲，以前最习惯待着的地方。整个过程可能耗时较长，不过父子连心嘛，有你的参与，我想沉寂了数年的信息应该会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的。”
就和滑稽的表演一样。
楚子航再次冒出了奇怪的想法。
“那么，这次任务就是我们两个执行？能够说明一下原因吗？”
好奇心只要是人都会有，更何况这是关系到他父亲的事情。私下里墨瑟没有回答他的必要，但是现在、在校董会的间接注视下，他可以很有把握地等待问题的答案。
“哦？我可是为了你好啊——”
墨瑟古怪地拉长了声音，渐渐长出的留海给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影，可只有这样才让楚子航觉得自然。那里似乎本来就该有一层阴影或灰烬，灰烬之下深埋地狱。
“别忘了，在尼伯龙根……”
言亦未尽，不过楚子航差不多明白他的意思。
尼伯龙根计划。
墨瑟的意思并不是北京地下的那个尼伯龙根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他们之间说了什么话、有什么约定，而是在暗示他学院的尼伯龙根计划。想要参与这个计划，就必需有足够的事迹和功劳来证明自己是所有学员中当之无愧的no.1，这场任务能够给他提供足够的成绩……
更强的力量，甚至两种以上的言灵——
楚子航压下了心头的激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像他这样面瘫的人，哪怕是微表情方面的大师，也很难通过他的表情分析出什么靠谱的心理活动。这种墨瑟出面、让他获取成果的事情，如果被揭露在明面上，会很麻烦的。
“先这样吧，我想学院应该也不会把我关在这个破地方多久了，毕竟任务之前总要有些准备。不用为我担心。”
他挥了挥手手，露出一个看似阳光的表情。
楚子航保持面瘫，点头，转身出门。
诺玛需要三秒种的时间识别身份，楚子航的双眼目不斜视地对准虹膜扫描器，余光却在玻璃的些微反光下看见了背后那个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的身影。
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尽管与他无关，可当墨瑟划开自己的手腕时，他还是看见了他那种早有预料的悲哀。
明明看似知晓一切，可总是那么疲倦、那么愤怒……当他沉默下来，便成为这间枯燥无味的病房的一部分，黑色的衣物似乎想要揉碎进白色的墙壁中，可是处在光下，就已经有了一种藏入阴影的错觉。
他在思考什么？
曾经失去那个男人的雨夜过后，楚子航瞟过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现在，他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可是是有不同的。
玻璃门顺利地开放，他微微低头步出房间，变异的心脏正有力地搏动着。
墨瑟并不像当年的他一样无力啊……
越强大的力量，便是越充分的燃料。匹夫一怒只会血溅五步，天子一怒却流血千里……人总有绝望和悲哀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会恨不得毁掉一切能毁掉的。
区别只是有的人会毁掉自己，有的人会毁掉别人，而有的人却想要毁掉世界。
第四章 对战
黑暗，绝对的黑暗。
纵然将双目瞪出眼眶，也绝难在此处看清任何事物。
伸手不见五指之类的形容似乎还嫌差强，一片宁静之中，只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忽左忽右地传来，令人难以判断距离的远近，甚至容易产生某些奇怪的幻觉。
失去了平常依赖的视觉，个人的思想中便会忆起各种斑斓和色彩，产生许多不真实的干扰。印象深刻的回忆更是首当其时。
墨瑟安静地闭着双眼，在原地以一种微妙的速度调整身体角度，手中训练用的木刀也随之变换方位。
或许是因为龙类的血统尤其容易产生幻想，警戒地愈久，就愈发地难以从脑海中绚丽多彩的画面中脱身而出。
有远在多年前西伯利亚的冰盖与风雪，天空中残余下几抹艳丽的极光；有港内憧憬着外部生活的人们，和烈酒荡漾的颜色；有冰下沉眠的王权，青灰色的骨刺似乎依旧锋利；有冲天而起的火光，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呼啸而来的新时代。
也有校园中修剪齐整的草坪和花圃，早晨播放的进行曲和白色的校服衬衫辉映，照出那些年轻有朝气的学子。
还有卡塞尔周围的红叶飘落，虽不是香山，也别有一番不输于其的滋味。
红叶飘落……
毫无征兆地，他突然用右手的太刀举过头顶，同时将左手的小太刀横在胸前防御。
清脆的交击声一闪而过，一股并不浓厚的风力被带起，然后继续隐藏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
没有乘胜追击，他继续恢复原来的架势，站立在原地等待。
细碎的脚步依然在忽远忽近地晃悠，极其符合‘阴阳步’的纲领要求。试探性攻击的环节还在继续，他甚至可以抽一些功夫进行其余的思考。
校董会已经基本同意了对这次任务的要求，尽管他们需要一个最低限度的保证——临时特派专员墨瑟和楚子航必须每隔8个小时就通过诺玛汇报任务进展和情况。如果时间偏差超过半个小时，那么学院将立刻动用在中国所有的势力和专员强行接管任务。
失联超过一天，则自动判定为叛出秘党和泄露绝密信息，立刻进行追杀。
看上去严格到苛刻的条件，实际上也只是在表明校董会的一个态度：秘党或许会答应你的要求，但不要想得寸进尺。
然而稍微自律一点的人，每隔8个小时汇报一次情况并不困难，就和玩手游每过一段时间就去刷空一次体力的性质一样。从结果上来说，他已经很满意了。
“咤——”
惊雷一般的吼声从左侧响起，是一种警醒也是真正战斗开始的号角。
黑暗中无法视物，耳畔的风声也因为对手宽大的剑道服生出了许多干扰，几乎无法用听觉来辨析衣袍鼓动的风声、和木刀破空的轻响。
但是不要紧。
人的直觉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很难用科学解释的同时，越是击技高手、直觉便越是敏锐，往往能够察觉到对方的攻击、方位、和后手。不少中国的武学理论里都有关于气的说法，大概也是为了解释这些东西而衍生出来的。
墨瑟不是格斗专家，从来都不是，哪怕承自邦达列夫的暗杀技巧、也不过是一些巧妙杀伤力大的招数罢了——毕竟特工不是公平光明的擂台格斗，他们讲究的是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一击必杀。
然而他现在却手持双刀，技法架势之间赫然是宫本武藏开辟的兵法二天一流。
招架、侧身、斩劈……脚下的步伐同样具备了迷惑敌人的特性，虚虚实实之间，还能够异常迅速地转换架势和身体重心。
四柄长长短短的木刀交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墨瑟与那个黑暗中不见身影的敌人交锋也越来越激烈，甚至渐渐地、两人都丧失了严格的法度和要领，完全是在随心所欲地互相挥洒暴力与速度。
实木噼啪作响，小太刀还未从招架弯曲的状态恢复、便立刻反手横切。
所谓的二天一流，二天又有“二天晒日”的意思，指太阳和月亮：即阴与阳，象征对立的事物。论述此门剑术的《五轮书》则分为了土水火风空五卷，毫无疑问也是在表示同类不同样的意思。
与五轮对应的，还有二天一流中的基础：五段位和五刀法。说穿了也就是一些见招拆招的方法，然而地之卷中‘以二天一流剑法而言，敌一人与万人其理雷同’的说法却是表明了其威力，若是要选一个恰当的比喻，大概就是日本版的独孤九剑了。
很巧合的是，创立二天一流的宫本武藏与独孤求败一样一生未尝一败。
木刀破空，恰似无数卷起**的风声，而交击战斗的脆响，则是已然大滴大滴砸落的雨水。
不单独依靠某一种感官，而是将五感尽数结合来进行战斗——带来的效果便是在战斗中近乎无所不能的优势。肌肉纤维传动力量，骨骼承受、关节活动弯曲，每一次动作带来的效果均了然于胸，每一次迈步都能更加逼近对手一分。
弧线，直线，转折，进退……
或许真正的不世奇才能够凭借多年习武养成的本能做到浑然天成的反应，可若让他分解知晓每一次动作每一个发力的效果，只怕毫无办法。
人体不算复杂，可这么多变量和方位移动下，大概只能借助超级计算机来完成分析……除非不是人。甚至不是一般的混血种。
墨瑟迅疾地舞动木刀，力量和血液一同汹涌流动，享受着暴风骤雨般对拼的战斗。
绝对的黑暗很安静，很冷清，也如之前所说很容易让人产生幻想。
再次的幻想……例如某个普通的城市的小巷中，有些他似乎印象模糊的事情发生；例如听证会中央的方形木栅栏，和一个轻巧的拥抱；例如地下幽深和尘屑一同飞扬，鲜血刺鼻诱人，女孩发丝的清香如同无人处的幽兰或野花。
她会有什么感觉呢？
计算把握一切力量的分析，似乎有种化身拉普拉斯妖的错觉。以及已然把握住了所有发生的可能、把握住命运的自信……墨瑟有些出神地望着黑暗，双手渐渐下垂。
“呼——”
悠长的吐息传来，隐隐表明了一些疲倦。架在他脖颈上的太刀缓缓移开。
“校长果然厉害啊，哪怕不用言灵、近战能力还是这么强大。”
从发怔中回神的墨瑟毫无羞愧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开始学习二天一流才不到一周的时间，能够取得和昂热战平的战绩已经足以自傲了。
“不……我真心觉得你是个怪物啊。”
昂热笑了笑，取下了在战斗中一直佩戴着的热成像眼镜。
应墨瑟的要求，他时不时会来指点一下他对于战斗技巧的学习，然而从他开始教导的那天，每一天墨瑟的进步就和磕了药一样没有什么两样。
一周，从握刀姿势都不清楚的门外汉，成为了能够在盲斗的情况下和二天一流的皆许免传打成平手的剑道大师。
就算他自己当初学习这门剑术也就用了半年，可那是在有无数其他武术和战斗经验打底的前提下。墨瑟战斗过的次数他不太清楚，但想来比起他来绝对只是九牛一毛。
“奇迹……你知道么，富山雅史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因为他正在卯足了劲研究这门剑术有没有取巧和快速练成的路子。据他说，如果能达到你的哪怕十分之一的速度，整个学院的战斗能力也会提高一大截……”
说到这里，昂热不禁爽朗地笑出了声。
二天一流要是这么好学这么好用，也不会再没出过一个像宫本武藏一样的剑圣了。更何况富山雅史自己也精通数流剑术，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难度，想来只是一时被刺激到了吧。
“我希望他能够成功。”
墨瑟耸了耸肩，顺手将两柄太刀向后抛去。看也不看，却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架子上，不差分毫。因为是暗室，昂热也无法判断他是否用了言灵，因此没有特别奇怪。
“诺玛，开灯吧。”
随着他的吩咐，完全黑暗的道场里出现了光芒，几盏仿古式的灯盏被电路连接的点火机制点燃，烛光幽幽，颇有种奇异的气氛。
“校董会那边大概没有问题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要求，想来并不是完全无理的。既然是我的学生，我会相信你。”
昂热点燃了一根雪茄，烛光透过上升的烟雾，照亮了他坚硬如铁的脸颊轮廓。
道场内自然是明令严禁抽烟或吃零食的，可惜昂热是校长，当初加建这个剑道道场还是他自己的想法——一所优秀的学院应该囊括包容大多数文化的优点和特色。那么包容一下他喜欢抽烟的特色想来也不会有问题。
“谢谢校长。”
墨瑟稍稍前倾鞠了一躬，说不清是出于对一位教育家的尊敬爱戴，还是出于对一位强大屠龙者的敬畏与受教。
“笃笃笃——”
日式拉门被轻轻敲响，昂热莞尔一笑，也不说破，径直地便从侧门离开了。
临走前还对着墨瑟竖了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自然换来的是墨瑟的苦笑。
“年轻人就要好好享受生活，吃吃喝喝玩玩情情爱爱什么的，可不要等老了才后悔啊～”
（江南这坑，没事装啥b，查各种资料观看视频的又是一上午过去还没动一字……好在还是写完了。另外有书友反应最近剧情粗糙，嗯，是有点，可能是我有点急躁吧。
有空会再改一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