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开局（2）
32位的密码，要强行破解当然困难，不过知晓了密码之后，也要不了几分钟就能打开。
神秘的黑色集装箱门采用厚重的铅铝合金制成，内衬则是多层的金属网，身为行动组长的他没有追根溯源的喜好，所以也并未思考这种设计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集装箱内部是接近三十个黑色手提箱，靠近门口的手提箱上挂着一份便签，写明了手提箱中包含的装备。
例如常规的狙击枪，战术步枪，手枪，大体积的冷兵器，现金，护照。
弗丽嘉子弹、钢芯弹、加料的对龙类专用贫铀弹，以及各种魔改版的手雷地雷，则全部分门别类地装放在两个长方形的大箱子中。
另外还有六个箱子，注明了是单兵火箭筒及配套弹药，和两挺重机枪及大量弹药。
事不宜迟，他打了个手势，示意c组人员开始搬运装备，并且再呼叫了一组成员进行协助。
而他则走向集装箱的尾端，从一个平板提示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黑色封皮、中央配有红色纹路的手提箱。但若不是提前得到提示，恐怕很难发现那几乎和箱壁严丝合缝的地方还有一个空间不小的暗格。
“什么玩意……”
他嘀咕了一句，有些烦不胜烦地再次确认任务信息，等待指挥中心发送能够打开手提箱的密码。
然而这次他没有久等，几乎是确认信息发送后不到一秒，8位数的密码便传输到了这边的任务终端上——顺便还伴有一句善意的提示。
‘完成装备的收取后，请尽快撤离，以避免可能出现的危险。’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他瞬间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学院，尤其是校董会和执行部的风格中从来没有体贴二字，不论是什么任务，除了给出任务步骤和方案，便不会有半句废话。
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撤离，什么时候等待，就像一份细致入微的通关攻略，凡是按照攻略的要求去做、就没有不能成功的道理。可这次的任务说明太过暧昧不清，以至于他一路上都在心中不停地揣测。
现在的这句提示，无疑将他的警戒已经提到了最高值。
“动作快一点！将所有装备箱搬出之后就走，其余的痕迹都不要管，让其他参与任务的人来清理……”
话才说到一半，集装箱外的货舱里的灯光便闪烁了起来，好在装载众多装备的集装箱自成一体，带有微型的供能和照明设施，并且在关键时刻还可以引爆这套系统，进行紧急销毁内容物的操作。
还在集装箱内的几个c组成员也瞬间警戒了起来，从腰侧拔出装备部魔改过的沙鹰，对准光线忽明忽暗的货舱。
“滋——组长，我们——滋——该死，什么——滋——滋——”
耳边的无线电里传来刺耳的杂音，明显是通讯受到了严重的电磁波干扰，时不时断断续续传来的话语更是令人不由得泛起几丝凉意。
直到再也没有传来一个词语。
“该死！”
他将小巧的耳麦掷在地上，一脚将其碾成了碎渣。
“情况有变，现在每人拿一个装备箱，并做好战斗的准备。”他面色阴沉地扫视周围不过寥寥的三四个人，同时也将密码飞快地输入了那个特殊的箱子。
没有迟疑，之前公共频道里传来的声响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到，命令下达后，霎时间，整个集装箱里都是子弹上膛和保险杠拉开的机械声。
而身为行动组长的他，则一心一意地盯着那个特殊的箱子。
当箱子打开的瞬间，哪怕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他，也被校董会这次的大手笔给震惊了。
之前在箱子上看到的红色并不是涂漆，而是一层透明的强化玻璃。透过玻璃，显现出了内容物的颜色，那种晶莹剔透的红，仿佛其中有什么在默默地呼吸。
一把精巧的机械弩放置在箱子的左侧，正中央是一根弩箭，箭矢的端头便是红色的来源。
一颗包含了一丝纯净火元素的贤者之石。
“走！”
然而情况紧急，特别是这件足以屠龙的武器所代表的意义——校董会从不慷慨，如果给出了足够对抗初代种及以上的武器，那么要面对的危险则绝不会低于武器应对的范围。
一边飞快地给机械弩上弦上箭，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炼金左轮。
m500，魔改过后它的口径甚至达到了0.7英寸，子弹也是装备部特制的改良版马格努姆，命中目标时可以产生和炮弹爆炸一样的夸张效果。
“我先——”
相互对视了一眼，c组中体型最壮硕的那位便一马当先，踏出了集装箱半步，同时手持两把经典的盒子炮m1932扫射，加长弹夹和射速的它完全可以胜任一般冲锋枪的职能。
咆哮的火光和子弹代替沉默的大汉发出了吼叫，然而直到两个加长的弹夹打空、大汉以一个标准的战术动作后滚翻躲回集装箱内，也没有任何情况发生。
可在这种时候没有情况发生比突然蹦出来几个龙类还要令人心慌。
“不能再等了，一起走！”
几乎是在大汉更换完毕弹夹的瞬间，他便下达了这个决定。
没有异议。
沉重的吐息声也是在同一时间响起，随后长鲸吸水般的吸气声也此起彼伏地开始。龙类的血液伴随巨量氧气的摄入开始激活，一根根懈怠的肌肉纤维顿时绷紧，提供给他们超乎常人的体能和力量。
或明或暗的金色双眸纷纷亮起。
“砰——”
m500射出的一发魔改弹药在黑暗的货舱中爆出了一团耀眼的火焰，也吹响了他们冲锋的号角。
五人呈半圆形阵型，黄金瞳紧盯着黑暗中的每一丝响动，平举的手臂稳如泰山，能够轻松承受所有开枪的后坐力。
身为行动组长的他站在中央，右手抓着哪怕在黑暗中也同样显眼的机械弩，如果真的到了能够导致团灭的危险出现之时，这一发贤者之石制成的弩箭便是足以抵过任何枪支的致命武器。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吸一口气便能发现不对的地步，甚至还有白色的雾气悄悄飘散；明明不过几十米的货舱却怎么也走不完，甬道宽阔曲折，按照他们此刻能够百米十秒的速度，本应该早就冲出了飞机才对。
“是尼伯龙根，有高等级的龙类——”
待他真正察觉到一切变化的时候，袭击发生了。
沉重的风声在侧边响起，仿佛一柄数吨重的巨锤被全力挥舞起来，巨大的风压和冲击在瞬间将阵型冲散，还有几位组员当场被击飞。
可他们此刻的身体足以正面硬抗子弹，在及时做了卸力准备的情况下，还未落地站稳便发动了对风压传来方向的攻击。
“都小心一点，用言灵——”
行动组长低吼一声，短促的几个音节发出后，他开启了自己的言灵·刹那。
同样是时间系的言灵，他当然不能和昂热相提并论，但在专员中也算强地数一数二的了——与昂热和犬山贺的战斗方式不同，他基本不贴身近战，而是学习了当年那位‘银翼’伯爵，采用热武器。
魔改版m500在手，他有把握在瞬间射出三发弹道一模一样的子弹，重叠起来的威力更是反器材狙击枪的几倍。
类似的吟唱声也在c组的成员里响起，但他们被编为c组，其实就是战斗组中靠末端的序列，论言灵和战斗力是比不上a组和b组的。
所以下一刻，黑暗中有鲜血飞溅。
第二十一章 开局（3）
“撕啦——”
和往常一样，睡前，热一杯不加糖的低脂奶。
楚子航在牛奶包装上撕开一个小口，一滴不剩地倒进了玻璃杯中，随后将这杯牛奶放入微波炉，摁下了‘一分钟’的加热按钮。
废弃的牛奶包装则在手中捏成了一块非常齐整的纸板后，扔入一旁的垃圾桶。
隐隐有水声传来，是佟姨正在院子里拧干衣服，准备晾晒。看起来她还没有习惯使用机器去完成洗衣服的整套工作。
任务进行的这几天正好是‘爸爸’出差的日期，所以家里只剩下佟姨和妈妈两个人——这也方便他遵从学院的指示。毕竟妈妈和佟姨都不会关心他在外面干了什么或者到了哪里去，而‘爸爸’多少会表示一下略显累赘的父爱关心。
举很好的例子，如果他今天没有突然回来，恐怕妈妈早就跑去和她的那些朋友们一起玩个通宵了。
‘爸爸’在家的时候从不约束妈妈，但遇上通宵的情况，还是会时不时确认一下她的安全，以致妈妈不敢太过放肆。
至于他在家的时候，无比跳脱的妈妈则完全安分下来。
微波炉内部放出柔和的橙色亮光，托盘随着嗡嗡的运作声一起缓缓旋转，楚子航一边默数着墨绿色的秒数，一边拿起了时刻不离手边的任务终端。
“子航——牛奶好了没有？”
妈妈，也就是苏小妍，那带有一丝困意的声音从楼上遥遥传来，看起来是已经看完今天芒果台的电视剧、又不能出去玩，导致她现在各种困乏。
“马上。”
他再次快速扫视了一遍校董会布置的流程，然后退出了他在任务界面的登录。
刚热完的牛奶有些烫，不过楚子航自然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直接将玻璃杯握在手上，脑中开始编排等会儿的具体对话。
推开主卧的房门，苏小妍正抱着一个大大的枕头靠在床头，正对着在播放广告的液晶电视打哈欠，身上盖着一半的被子。
被套和床单是淡淡的粉红色，床头配以一些可爱的装饰点缀，于是在这个连孩子都上大学了的女人的房间里，居然匪夷所思地看出了浓郁的少女气息，
“看完了电视就早点睡觉，不然会有黑眼圈。”
楚子航在确认手中的牛奶不再烫人后，便递了过去。苏小妍只顾着接过牛奶，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似乎还是觉得太烫，便小口小口地吹着气，至于楚子航究竟讲了什么，想来是不会被放在她心上的。
楚子航半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帮她做好睡前的准备：关掉插播广告的聒噪的电视，拉起卧室的窗帘，整理东一只西一只的棉布拖鞋。顺便掖好被角，轻轻抖开糅在一起的褶皱。
姥姥说的果然没错，这个女人就是天生的没心没肺，但是没心没肺又长得漂亮，反而会活得很好。
例如现在的苏小妍外表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六岁左右，完全难以想象是生过孩子的人；例如以前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男人在往日的时光里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离婚了也念念不忘地嘱托楚子航去热牛奶。
就算那个男人死了消失了被她忘了、还剩下一个英俊帅气的儿子同样体贴入微。
“早些睡。”
接过还残余着几滴牛奶的杯子，楚子航抽出纸巾帮眼前这位完全不像‘妈妈’的妈妈擦净嘴角，直至苏小妍钻进被窝里，露出一个‘我会乖乖的’的表情，楚子航才点了点头，将房间的灯关掉，走出卧室。
“子航还是这么孝顺啊。”
佟姨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看着楚子航轻轻关好房门，顺便拿过了他手中的杯子。
“这些小事尽量交给我来做吧。听说国外的大学竞争也很激烈，可不要把自己累着了。”
“谢谢佟姨关心。”
楚子航礼貌地道谢，同时开始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明天早上——明天我有些事，所以中午和晚上可能不会回来吃饭。学校那边放的假也不长，大概我后天就要动身赶飞机了。”
一般来说，他有事情要外出都会嘱咐可靠老实的佟姨，而不是只要一转身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的苏小妍，或者整天想着如何把家里的钱再翻上几个百分点的忙碌‘爸爸’。
“另外……”
“还要记得每天晚上热低脂奶？”
佟姨见怪不怪地笑了笑，替他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在楚家当了七八年的保姆，她早就知道了女主人睡前不喝热牛奶就睡不好的习惯。更不用说楚子航每天晚上都会亲手热牛奶，一旦有事情不在家，就叮嘱她做好。
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这种小事固执地记得这么多年的。
楚子航点了点头，随后走向自己的房间。
“早些睡啊——”
佟姨体贴的话语还在身后传来，楚子航礼貌地示意明白后，转身进房，轻轻锁上房门。
从他的房间里，能够看见别墅外阴沉黑暗的天空，无月也无星。
房间内没有任何花哨的陈设，唯一可能称得上装饰品的就只有立在墙壁旁的穿衣镜，这个镜子很多次便利了他缝合背后的伤口。
手机静静地搁在书桌上，等待他去拨打那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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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个普通的夜晚。
墨瑟用指节轻轻敲打着玻璃，看向了这个城市的某个方向。
脉冲感知的范围有限，升至顶级后，也不过四千米左右的范围，更何况反映回来的信息太过翔实丰富，以至于很难从中观察到异常。
所以真正告诉他有事件发生的、是他体内的……
“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陈雯雯略显不安和焦躁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令他很快地收敛起纷乱的想法。
没错，他现在不在别的地方，正是在陈雯雯的家里。
要在这里待一晚上的理由他没有说，不过看她现在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扭动身体，脸颊上的红晕久久不散，明显便是一副想歪了的样子。
“家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不好意思，有的地方也比较简陋……”
尽管是在努力解释的样子，但她的眼神依旧非常飘忽，不敢和他对视。
“我之前和你说的都记好了吗？”
墨瑟选择性地略过了她脸皮太薄的表现，而是切入正题。
“啊，已、已经记好了……”
陈雯雯献宝似地翻开黑色的笔记本，上面工工整整的字迹布满了好几页，赫然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完成的。
虽然只有短短几千字的内容，不过蕴含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包括这个世界上龙类和混血种的大概真相，混血种当中的主要几个势力，以及关于这座城市里蕴藏的秘密。
具体的信息并没有以笔记的形式留存，而是由他亲口讲述出来。
“想一想还真是感觉很神奇啊，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类存在什么的，还有言灵。而且隐藏地这么深……”
一边这么说着，陈雯雯一边又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早些把这些情报告诉他，她也不用天天忧心这忧心那，还花上一年多的时间雇佣华姐去调查。
“所以我是不希望你参与进来的，毕竟对你来说实在太危险也不适合。”
墨瑟叹息着，顺手宠溺地摸了摸她垂在肩膀上的头发。
陈雯雯也没有其他动作，而是默不作声地感受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总之，我和你说的东西一定要记好。明年，甚至是后年，你都尽量不要回来这边。”
回想起系统在消失前灌输给他的龙四内容，墨瑟便是一阵阵地心惊。
从阅读价值上来说，龙四当然是一本完全灌水的铺垫之作，然而其内透露出来的很多信息都不得不令他大为警惕。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叮嘱陈雯雯明年和后年一定不要回来，因为那正好是龙四剧情发生的时间段。
如果他想做的事情成功了……
不，不论成功与否，这个世界都已经不再是原著中的那个龙族了。
在陈雯雯略带疑惑的目光中，墨瑟捏紧了拳头，眼中升腾着仿佛冰雪一般的冷意，直刺那视线以外的正在上演血腥一幕的远方。
（更新什么的，实在是勉强，所以这三个月就真的随机了。
另外，打赏什么的就不必了，你们那喂点娘的豪气我实在看得心痛啊……）
第二十二章 焰火
飞舞的流光，残肢断臂，鲜血，枪火。
在身后那个恶魔即将赶上的瞬间，他终于逃出了这噩梦一般的漫长甬道。
那一闪而逝的金色枪尖堪堪在他的背后擦过，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地接了一个飞扑加落地翻滚，那么细长的长枪或许会从他的后背一直贯穿到前胸，锋锐的气流更是极有可能将他从中切成整齐的两半。
郊外机场的夜晚很清冷，然而这一瞬间涌向他肺部的空气却依旧带着缭绕不去的浓重火药味。
痛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混合在一起，低着头大喘气的他能够感觉到紧绷的肌肉已经达到了极限，时不时传来一阵痉挛的感觉。爆血状态同样将要褪去，只不过在他的意志强行保持下，勉强稳定了下来。
断掉的左手没来得及做止血处理，哪怕大股的鲜血涌出，他也无法在之前耽误一两秒的逃生时间进行包扎。
他逃出来了，也只有他逃出来了。
忍着剧痛，他点燃随身的打火机，用外焰快速地在伤口上燎过，将断面烧焦止血，同时从身上破破烂烂的风衣上撕下一条布片进行紧急包扎。
“混蛋……”
身为行动组长，也是百战精英的执行部专员，此刻他的眼里却隐隐有水光在闪烁。
整整一个小组的精英，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便被屠杀殆尽，而且有半数都是为了掩护他逃跑自愿牺牲，端着枪械硬生生用**阻挡了那个幽灵般不可阻挡的影子。他却连回头的时间也没有，以任务为重，他要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学院方面，就只能在队友的一声声拼命怒嚎中继续逃跑，而那也是他们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再怎么铁打的汉子，面对这样残酷的战况也不会不感到心痛。
“混蛋啊！”
他怒吼着，仅存的右手端起了那架闪耀着慑人光泽的弩弓，指向那冲天燃起的火光中。
火光却自顾自地沉默着，在早已被吞噬的多辆吉普上肆意摇曳，噼啪作响，升腾起无数嘲弄和戏谑的弧度与亮光。
他逃出来了。
失去了一只手臂，遭受了数十道深伤，背负着死去队友的期望和生命，却发现只不过是从一个尼伯龙根来到了另一个更大的尼伯龙根。
绝望。
青灰色的天空上阴云密布，暗蓝色的雷电在云层中攒动，速率却慢得惊人，仿佛一副被静止下来的图片。
机场还是那个机场，起飞跑道上却长出了顽强的杂草，以不详的低垂姿态，连成稀疏的草甸，宣告现实世界在此处的隔绝和灭亡。
一切都笼罩上了死寂的灰色，不论是那冒出冷光的指挥塔，还是在地上零零散散分布的衣物碎片与鲜血。
火光晃动，随后恭顺地从中分开，就像是有生命的侍从，为它所拱卫的那位王让出道路。
“你——”
庞大的黑影从火焰的遮掩下走出，逐渐清晰。
青灰色的八足天马斯莱布尼尔打着响鼻，仿佛喷吐雷光铁屑，足足三米的高度无疑说明这种生物只能存在于幻想或远古的时间之中，而它的关节处却还覆盖了精致沉重的青铜甲胄，沉重的铁蹄每一次踏击地面所发出的声响，更是说明了这身甲胄的重量。
奥丁端坐在鞍上，脸部和脖颈包裹着血红的裹尸布，唯独一只金色的独眼显明了它的身份。
那只宛如流星和闪电的长枪横放在马鞍之上，难以想象以那工艺品一般的造型也能发挥出庞大的速度和威能。
压力。
如同潮水一般上涌的压力几乎要夺走他此刻呼吸的所有空气，在他开启了刹那的视野里，淡金色的领域缓慢而坚决地宣告了自己的主权，将方圆上百米的荒地尽数笼罩。
他单膝跪地，沉重的力量压迫着他的身体，以至于他的脊椎也不得不一点点地下弯，同时因为他的奋力抵抗而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响声。
左手没有了，为了保持右手的弩弓正放，他最终只能屈辱地用头顶支在地面上，才可以避免脊椎被直接压断的惨剧。
奥丁沉默着，微俯下威严的头颅，静静观望这位不屈挣扎的朝拜者。
“臣服，或者死亡。”
闷雷一般的声音不似从头盔中传来，反倒像是在整个尼伯龙根中回荡。
他没有回答，牙床因为过度用力的紧咬发出了牙根崩断的声音，鲜血从他的口腔中流淌出来，最终在脸颊上化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三度爆血。
细密的鳞片在瞬间从他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同时暴起，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专员，尽管他的言灵威力并不强大，但他对爆血这门禁忌技术绝对不算陌生。
某种意义上来说，无数次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他，三度爆血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楚子航。
越过二度爆血，直接开启最后的程度，固然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然而他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爆发力。
仿佛真的有一头狂龙在他的血管中肆虐，在心脏中咆哮，三度爆血开启的瞬间他便冲破了奥丁的领域压制，尽管这一瞬间他的脊椎乃至颈骨都发出了怪异的断响。
不过不要紧。
脊椎神经断裂的前一刻，他的大脑皮层终于下达了最后的一条命令，神经冲动传达到手臂部位的肌肉效应器后，食指狠狠地用力收缩。
“砰——”
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爆炸发生，而是他脖颈彻底扭曲断裂的尸体掉落在了地上，笑容满足。
那枚石英箭头发射的速度甚至比不上他在地面上的跃起，然而它却沉默地无视了那足以防御rpg正面冲击的金色领域，朝着奥丁的胸口迈近。
一道金色的光影闪过，长枪冈格尼尔已然在手，划过了那枚弩箭，在空中炸开了一团并不算绚丽的焰火。
奥丁依然沉默着，金色的独眼望着这团久久不散的焰火，握住长枪的金色手甲渐渐收紧。
于是这团焰火绽开了。
安静，美丽，却不可阻挡。以海潮般漫天前进，席卷一切。
第二十三章 地下室（1）
然而不论这个充斥着血腥与神秘的夜晚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化为不甘冤魂的当事人、和本就如同幽魂一般的奥丁，其余旁观者也只能做出少许猜测，而无从知晓真实情况。
学院发现专员们身上的通讯设备无法接通时便立刻派遣了另一队人员火速前往机场，然而他们抵达时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除了数十个身经百战的精英专员，哪怕是那架黑色的顺丰快递货机，也诡异地消失在了机场。
于是小城又迎来了一个和往日没什么不同的早晨。
墨瑟手持一份由eva友情赞助的地图——是今早eva才用间谍卫星更新过一遍并传真过来的。新鲜，而且可靠。
穿梭在早班高峰人流当中的楚子航背着惯用的网球包，特意用了一顶鸭舌帽配合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脸，行色匆匆，显得非常不起眼。
可他的左侧耳鼓上正戴着一个米粒大小的隐形耳机，是装备部去年捣鼓出来的新品种，不但电源续航能力极强，而且只需在指尖抹上少量特制液体然后用力按压，便可以在必要时刻将隐形耳机化成一团和污垢没有什么差别的废料。
几乎全部构架都使用有机高分子材料的隐形耳机自然也不会被金属探测和红外探测发现，可谓是间谍特工们梦寐以求的一款产品。
回想起eva在昨晚提供给他的这些资料，墨瑟便不由得露出轻松的笑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坚固的城墙永远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
更不用说eva在任务中所担任的中枢位置，这简直就相当于敌方大将和我方达成了友好共识、并建立了互惠互利的双边合作关系。
通过脉冲感知，他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下方的动静——金属材质反射的波长当然是关注的重点。
于是路边摊子上两位高谈阔论的年轻人、一个满头大汗似乎被辣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嗦粉的金发外国人、咖啡厅二楼正在靠窗位置喝咖啡看报纸的中年人……
一览无余。
他们的伪装和掩饰着实做得天衣无缝，邦达列夫记忆里的那些伪装和掩饰技巧放在他们面前都和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了。更不要说那些完美隐藏起来的枪械，零零散散的部件有的以衣服纽扣的形式存在、有的是放在筷子筒旁的装饰。
唯一的共同之处，可能就是他们都佩戴了那个散发着微小电磁波的隐形耳机，也是他们暴露在感应之下的关键。
“滋……滋……滋……”
墨瑟的耳廓上也夹着一个黑色的蓝牙耳机，只不过这是他之前五分钟才从电子城的柜台上顺走的，论实用性和价值远远无法和装备部特制相比。
高楼上晨间的冷风似乎想要帮他送来那些隐秘传递的信息，然而却只有徒劳的电流声。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耳机外壳，双眸微闭，开始动用那越来越与他契合的力量。在常人无法观看到的视角下，有细微的电磁波动从他的指尖构建并散发，精准地转化为了蓝牙可以接收的频率。
滋滋的响声逐渐变小，变得更加清晰。
理论上，隐形耳机使用磁感应通讯传递的信息是无法被监听的，无数电影里特工们被监听了对话，也只是因为和耳机相连的通讯设备被监听了。
但——
“楚子航专员，执行组已经按照计划安排好了你今天的行动路线，所以请按照昨晚制定并发布的步骤完成任务。”
“为了保持任务的隐蔽性，本次任务的通讯方式为单向。”
“如果遇到意外情况，请不要做出多余的动作，将会有执行部的专员来进行处理，你所需要做的只有按照计划行事。”
“必要时刻，允许动用言灵。”
沉稳浑厚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楚子航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试图观察周围有哪些人是辅助的执行部专员，而是非常冷静和普通地保持步速继续前进。
远在高楼顶端的墨瑟也点了点头，随着楚子航的移动而在几栋大楼的楼顶轻巧地纵跃。
他无法破译磁通讯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照猫画虎地将磁通讯的波长和频率精准地重现，然后输入现在戴着的这副便宜蓝牙中。
先手权，已经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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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园区。
半人高的杂草四处横生，几乎要将那铁漆剥落的厂房大门完全遮住。
每一个城市或许都会有类似于这里的一片地方，曾经是工业化和机械化盘踞和蒸蒸日上的核心，也作为过经济发展的重点，供那些有朝气的人们挥洒汗水。
然后时代变迁，有的是因为工厂内部运转不周，有的是因为挪用资金的龃龉而导致破产崩溃。还有更多的则是因为重工业早已不是时代的中心，所以在大势的推动下，无数类似于此处的厂房就此限制。
仿佛生前勇武征战的巨人，此刻在无人的荒地静静腐烂生朽多年，只有日复一日汲取它营养生长的荒草能够作为残忍孤独的陪伴者。
空气中弥漫着少许朝露的气息，也湿润了拆下一半的‘寰亚集团’的厂牌。
楚子航盯着这方生锈的厂牌，停顿了一会儿。这四个字曾经出现过在他的记忆里，可应该是因为太过无关紧要的原因，他没有了具体相关事件的印象。
可能真的和心理教员富山雅史说的一样，人的大脑是一块容易消磁的磁盘。人类，混血种，龙类，其实说不定都适用于这个道理。
“怎么，没有印象么？”
平静冷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楚子航猛地扭头，瞬间的惊吓使得他的血液流速加快了好几倍，将身体迅速活化到能够战斗的水平。
只是在下一个瞬间，他又慢慢平息。
“我还以为你应该多少记得一些的，看来或许是奥丁已经做过了手脚。”
墨瑟一步步地走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随着他的行走一同前进，密集丛生的杂草非常乖巧地让出道路，甚至连一滴晨露也没有沾湿他的衣裳。
楚子航微微皱了皱眉，明明没有多久不见，他却有种对方已经变得更加深不可测的感觉。
连最初那种会烧尽一切的怒火也无法再察觉一丝。
“任务的目标就是在这里吧。”
本能地不想触及奥丁二字，楚子航不动声色地引入了正题。不管对方知道多少，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取得那段时隔多年的信息，然后……
“当然，”墨瑟点了点头，带头走向了用铁链和生锈的大锁挂住的厂门，“你勉强算是明智，没有太过心急。”
不见他有什么大动作，仅仅是轻轻推了推门，那粗壮的铁链和内部锈死的铁锁便静默地断裂开来，落在柔软的杂草上，没有一丝声响。
“走吧。”
楚子航装作不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中却庆幸学院方面顾忌到工业园区附近的地形太过空旷、专员不好隐藏，所以并未派人跟随。
至于过于松散的包围圈会不会导致最后的抓捕行动失败，他反而从未考虑过。
毕竟，他只是需要知道那段信息、并以此作为尼伯龙根计划人选的盖棺定论。
（这一更之后，恐怕就要等到6月8日之后了。
高三狗嘛，要读书高考没办法，所以就请诸位稍稍包涵吧。）
第二十四章 地下室（2）
走廊很长，厂房外茂盛的阳光宛如墙缝处同样涨势茂盛的野草，从一侧成排的玻璃窗透入，有的玻璃不知为何已经支离破碎，便用自己破碎的边角将阳光散射出几种柔和的颜色。
楚子航跟在墨瑟的身后，路过一间间办公室，从敞开的旧木门可以看到空荡荡的室内，偶尔几间还有贴着黄色的封条。
浓重的灰尘气息对于两位非人来说显然不能构成任何妨碍，反倒是令楚子航有种进入了无人发现过的历史古迹的错觉，在这脚步声仿佛被吸走了的静谧长廊中，他恍惚间回想起一年前他参与的挖掘埃及某个和龙类有关的古墓的活动。
没有什么危险，有的只是被时间冲刷殆尽而剩下的懒散和腐朽。
“这里是当年你父亲工作的地方。”
墨瑟冷冷淡淡的声音惊醒了这片废弃之地。
有什么即将随着他的话语一同上浮般，‘寰亚集团’四个字逐渐在楚子航的脑海中清晰起来。
确实是那个男人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迈巴赫内摆放的小标志挂件，路过的几栋办公楼上的图案，还有那个男人接电话时老板的来电显示……
就像一道无声的惊雷，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又一次被挖掘了出来。
这没来由地让楚子航感到一些喜悦，因为回想起的越多，就越有种那个男人还鲜活地存在于自己记忆中的感觉。
而不是‘时间真的能够完全抹去一个人’的感慨。
按照墨瑟提前调查过的厂房内部结构图，并没有用很久的时间，两人便来到了地下一层的铁门前。
“……需要钥匙吗？”
楚子航皱了皱眉，望着眼前的阻碍。
此刻屹立在两人面前的铁门非常厚实，采用完全的机械锁芯，大概是上个世纪某些存放在军用仓库里的淘汰品。
并不是因为仓库里的东西非常珍贵，而是这类军用淘汰品不但购价便宜，而且安全性能也极好。厚达15cm的钢板可以杜绝所有小偷的心思。
楚子航在学院接受的培训里当然有‘快速开锁’一项，不过只是针对的都是普通类型的家庭防盗门。
“不用——”
墨瑟在铁门前站定，微微后撤一步，凝神合目。
军用的大门当然结实，也不掺杂报废的钢料与填充物，然而时间总不会因为它的坚固而轻饶它，反倒是因为它坚固的材质导致内部产生了很多细密的裂纹。
用肉眼无法看到，但是还有另一种‘眼’。
存在于精神之中的知觉，顺着空气的轻微流动接触到大门，随后从那一条条裂纹中缓慢地渗透进内部，就像是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并不急于捕捉眼前的猎物，而是好整以暇地准备好能够将猎物一击致命的方式，等待时机。
楚子航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微颤。他自己在不动用装备部的重武器的前提下、只使用君焰，是很难对这厚重的大门造成实质性伤害的。
莫非他是想要用蛮力将这扇门轰开？
隐隐有金色的光膜在空气中一闪而过。
便是在这瞬间，墨瑟陡然吐气发力，以后撤的单腿蹬地，扭腰、旋身、挥拳。
海潮般的力道沿着脚尖、膝关节、腰胯、背部、肩膀、手肘、手腕，一层层叠加传递，仿佛炸雷般的吐气声和拳头轰击在大门锁孔旁的闷响连成一声，甚至令在一旁观看的楚子航都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旋身的瞬间，那眼角流溢出的一抹亮金色更是令他惊诧。
就算是在面对龙王芬里厄时，他凭着自己的高度爆血，也没有感受到过这种如狱如渊的恐怖威压——尽管刚刚只出现了几秒。
“吱——”
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起，表面平整的大门已经完全凹陷了下去，在与拳面接触的位置有一道并不显眼的裂痕。然而正是以这道裂痕为突破点，整扇大门中自然产生的裂纹和脆弱的节点连成一片，分解了所有的结构。
挺过了数年时间冲刷的钢材依然妄图支撑下去，可最终只能颓然地倒在水泥地面上，扯下几块混凝土碎块作为陪葬。
浓重的机油味和灰尘越过了铁门的防线，一股脑地涌出，显然是在这储存大型设备的地下室里待了太久。
墨瑟踩过铁门，领着楚子航径直走向那个角落里的房间。
房门只是虚掩着，里面是间干干净净的小屋：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写字桌加一把椅子，还有一台报废的老式小冰箱。
屋子的一角拉了几根钢线，用来晾晒衣物，只不过现在和墙壁一样空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
楚子航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将这里的一切印入脑中，同时也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实在是太过单调和空虚。很难想象那个男人会在这样的地方日复一日地休息和生活。
“这些只是假象。”
墨瑟没有玩猜谜和寻宝游戏的兴趣，径直走到床边，一把掀起那匹脏兮兮的被褥，露出了床板下的玄机。
一把很沉的挂锁。
“打开它，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楚子航没有动。
他拉开了网球包的拉链，拿出了那柄村雨。
耳鼓上的间谍耳机已经传来了进行‘最后步骤’的指令，按照计划，他的任务就是将墨瑟拖住在这里，因为数以十记的执行部专员已经在这个指令下达的前三分钟包围了厂房。
一旦指令下达，携带了完整装备的他们可以轻松将墨瑟制服……
或杀死。
“不要抵抗。”
也许是念着少许同窗情谊，也许是念着同为危险因素只是级别不同，楚子航在全面激活了龙血和言灵的同时，说出了冷硬但善意的提醒。
因为大局已定，抵抗便会被围攻、杀死。
墨瑟摇了摇头，流露出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哀伤的笑容。
“本来我们应该是朋友的。”
楚子航不为所动，烈焰已经在他的身周升腾涌动，封死了这个狭小房间的唯一出口。
“这不是你的错。”
村雨在手。
“只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刀光闪现。
于是残余的只有高温和沉默。
楚子航的全力一击扑空，无处着力的感觉令他不由得踉跄了一步，全身骤然爆发的肌肉和筋骨感受到了微痛。明明上一秒还存在于眼前的身影，在他斩出这撕裂空气的一刀后消弭于无形。
很诡异，但是不关他的事。
他的任务就是将墨瑟拦截在这个地下室内，并且他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没有放水和留情。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怎样，与他无关。
只是那句幽灵般的叹息还在他耳中回荡。
世界错了吗？
仿佛是思考一个笑话一般，楚子航再度踏步挥刀，斩开了那把大锁。
（感觉考炸了，但还是先放上一章表示我复活了。
接下来几天更新或许有或许没有，因为有很多事要做。
反正，稳定下来之后应该就是日更啦～）
第二十五章 荒原（1）
墨瑟消失了——至少从楚子航的视角来看是如此。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接楚子航一刀的准备，可当那刀光从鞘中脱出之时，眼前的世界便骤然扭曲。聚集精神却无处可使的落差感同样让他感到不适。
地下室还是那个地下室，然而比之刚刚要改变太多。
原本角落里的残破蜘蛛网消失不见，覆盖在床铺上发霉的被褥也无影无踪。那把大锁却是打开的，安安稳稳地立在一旁，钢板夹层的活动入口敞开着，其内黑洞洞的色泽仿佛吸走了周围所有的光线。
同时也太过安静了。
墨瑟没有探探那个入口的兴趣，而是转身沿着之前走过的道路离开。
厂房位于空旷的郊区空地，空气的流通必然会形成不大不小但能够被感知到的风；细小的昆虫向来十分青睐这种闲置无人的地方，一旦天气变得极端，人类坚实稳固的建筑就是最好的安全屋。
现在流动的风与昆虫爬行时微小的声音纷纷归于沉寂。
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走廊处的阳光依然细碎斑斓，在世界改变之后，原先的美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感，细看之下，那些光芒就像是被利刃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尸体。
墨瑟已然将它们踩在了脚下。
“人类……”“血——”
“好渴啊——”
“好想要——”“撕碎……”
遵从内心欲.望所发出的呻吟回荡在他的耳边，声音干涩地仿佛开裂的水泥墙壁。
鳞爪摩挲着泥土，犹豫着，渴望着。
一只只死侍从看不见的阴影处爬出，缓慢地挺直身体，舒张利爪，不堪重负的骨骼脆响接连不断。
一双双金色的眸子随着身体中活力的恢复渐渐亮起，它们不约而同地将脖颈扭向了同一个方向，苍白的骨质面颊上看不出笑容，但那欣喜渴望的金色已然盖过了阳光。
“真是哪里都有你们。”
就像是老友重逢的招呼，墨瑟加快了前进的脚步，眼中亮起同样欣喜的金色。
纵横交错的金色。
无数淡金色的线条在这条狭小的廊道里此起彼伏，仿佛一名顽童拿着钢笔信手涂鸦，造成的威力却不容小觑。
因为惯性，墨黑色的血液随着线条的轨迹喷射延展，有的还未落地、便被下一道线条从中切断。
死侍从来不会在乎死亡，它们是被自己本能所主宰的‘东西’，所以哪怕看到前方的同伴被这些看似简单的金色线条切成数段，瘫倒在地上哀嚎，它们也只会前赴后继地扑向墨瑟，渴望能够尝到一点新鲜的热血。
连死前哀嚎的内容也是表达自己的饥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对生命的一种‘热爱’。
墨瑟的脚步不停，从成片成片的破碎肢体与蔓延的黑色血液上踏过。
尽管死侍是很危险的生物，但这个厂房里寄住的死侍都是最低级的类型，他甚至连赫子都无需动用，只需要默发自己的言灵，便能够隔空将他们切成碎片。
真是无聊。
挥手斩爆了最后一个剩下半边身子顽强爬行的死侍，墨瑟突如其来地感到了厌恶。
明明因为能够杀戮而感到欣喜，却因为太过简单的过程而感到不满。或许是在厌恶自己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或许是在厌恶这样的自己。
空中的线条消失，眸子里的金色渐渐黯淡下去，继而变回了正常。
——不过，等下还有一场大战啊。
彻底被扰乱的脉冲感知依然传回了时断时续的残破图像，向他提供了重要的信息，所以他已经明白了在厂房外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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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硬碰硬对于刀刃来说会造成损害，但对于村雨这种使用了特殊铸造工艺的炼金武器来说，和斩草靶也没有什么两样。
随手将断成两节的大锁丢在一边，楚子航掀开了那道暗门。
用铁皮和铁框架焊好的暗门下是一根钢管，楚子航径直跳了下去，龙类血统所带来的骨骼和肌肉强度是普通人的数倍，所以只要一个半蹲便能轻松化解四米高的重力势能。
另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是，他很急……很期待。
自己父亲的另一面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答案的重要性仅次于他的复仇。
虽说很多心灵鸡汤和心理学专家都表示，一个思想境界高的人都要有服务社会奉献大众的自我实现目标，学院里的富山雅史也不止一次委婉地劝告他放下过去，展望未来。
听起来有点像得道高僧奉劝恶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仇恨和回忆就那么安静地摆在那里，巍然不动。
就像一尊石像，哪怕上面的花纹、形状和记载的东西被冲刷地模糊不清，本质上还是那个石像。他选择了这条路，是他理所当然会选择的，而无需权衡利弊。
繁杂的思绪之余，他从网球包的夹层里摸出了装备部配给的实用小工具整合包5.2版，取出了一根冷光照明棒。
扭开之后可以持续高光照明10小时以上，适用于任何黑暗环境。
然后他愣住了。
首先入眼的是码放整齐的黑胶唱片，从不同色泽的精致护套可以看出，每一张都是爵士乐经典。这种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但很多的存世量已经不多，某些版本简直可以卖到天价。
唱片的一旁放着几个雪茄保湿箱，里面的雪茄基本上都是古巴产的手卷，也有诸如albero(阿波罗)、cohiba(高斯巴)、partagsyc(百得佳士)、romeo(罗密欧)等不同品牌。davidoff(大卫杜夫)的special“c”形最为显眼，不过数量不多。
黑暗但宽阔的地下空间里弥漫着烟熏和好闻的酒香，楚子航拿起了一瓶未开封的苏格兰岛屿威士忌，打开瓶盖，默默地喝了一口。
以泥煤熏干的麦芽作为原料，制造出了独树一帜的风味；同时岛屿区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由于蒸馏厂长年受海风吹拂，酒液中往往透着奇异的海潮香与似有若无的咸味。
他不像恺撒，是那种对所有奢侈品和享受都了如指掌并可以毫不在意地加以褒贬的贵公子，很多时候他在路明非这类人眼里拉风非常时，其实他自己反倒不怎么了解相关方面的事情，只不过是按照那几个还算不错的品牌购买而已。
他也不喜欢酒，几乎从不饮酒。
酒精会麻痹人的大脑和身体，长期饮酒会造成身体机能和记忆力的下降。这些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于是他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口，在发现实在无法品味出专家所说的‘隐藏在张牙舞爪之下纯净的、透亮的、静雅的润甜与醇美’后，他便将瓶盖封好，放回原位。
然而回忆也是比不上现在的。
他仅仅将那些收藏品——包括盛放在收列柜里的各式枪支——的样子映入脑中，便看向了一旁的墙壁。
数不清的红线在空中纵横交错，红线上穿着照片、新闻剪报或者手写的纸片，每张纸片都是一个事件，有些红线相互平行，有些红线纠缠打结。
从1908年的通古斯大爆炸到2002年格陵兰海域卡塞尔执行部专员几乎全军覆没，所有跟龙族有关的大事件都被悬挂在空中，不论是他知道或不知道的。甚至他还看到了1900年的‘夏之哀悼’，那场只有昂热校长一人幸存的惨案。
相关的事件用红线相连，有时候两三条线索交汇，产生了新的事件，也有些事件看起来跟其他事件完全没有关联，孤零零地用一根红线悬挂起来。
红线结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但最终，所有的红线汇成粗粗的一束，拴在混凝土墙上，旁边用墨笔写着古老的名字，“nidhogg”。
以他的推理能力，几乎是轻而易举地便感受到了这些分析得出的结果的可怕之处。也同样轻而易举地明白了为什么墨瑟笃定，这个地下室里的东西能够帮助他确定尼伯龙根计划的名额。
这面墙上的东西不仅仅代表着完整的发现和总结，更重要的是它终于指向了那个在无数典籍和记载中模糊出现、却从不说明的黑王尼德霍格。
这些红线上悬挂的信息如果全部解析出来，或许就能解开龙族的究极秘密，黑王尼德霍格的归来，以及末日的降临方式。
很重要，但……
楚子航离开了这面令人战栗的墙壁，望向了工作台前的那块软木板。
木板上用图钉和曲别针小心翼翼地钉满了照片，无一例外都是盗摄的，照片中的人物也全都是女人和孩子……
年轻时的苏小妍和还是娃娃脸的楚子航。
（后半部分搬用了一些原著，目的是为了让一些没看过龙四的书友稍微了解一下——才不是为了凑字数哦。
不是凑字数。因为很重要所以说两遍～然后就到3000字了。）
第二十六章 荒原（2）
这片原野是青色的。
墨瑟踏过一丛枯萎的杂草，留下一个沾着黑色血液的脚印。
天空中闪出凝固不动的闪电，在那同样苍青地发蓝的天幕背景上，就像一道深深裂开的伤痕，透露出青色之下更深的靛蓝色。
厚重如同铅层的云朵死寂地停在那里，没有风去吹动它。
这里是尼伯龙根，神话中的死人之国。
细数一数，他所去过的尼伯龙根也已经不少了：在黑天鹅港的时候，他和零号还有小雷娜塔坐在黑蛇上吹着暖风——其实他们在那个时候已经进入了一个尼伯龙根，只是他并不清楚尼伯龙根的具体特征，才没有发觉。
死寂，空旷，非被选中的人和尼伯龙根的主人无法入内，接近100%复制现实。
之后和楚天骄、楚子航一起进入第零号高架路——准确地说，高架路也不过是整个城市所显化的尼伯龙根的一部分。
尼伯龙根越大，在其内居住的龙类越强大。
所以刚刚苏醒的青铜与火之王的尼伯龙根只有一个青铜城那么大，而奥丁的尼伯龙根是整个城市，甚至更远。有教授专门根据典籍做过研究，青铜与火之王真正全盛时期的尼伯龙根，可能会从青铜城延展向周围的一大片流域，而不仅仅是一座古城。
现在他又回到了这个强大的尼伯龙根，呼吸着被杀死的空气，走过被杀死的万物。
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什么是久别重逢。
第二次进入同样的尼伯龙根，他不是很困难便发觉了第一次进入时那个雨夜的气息，也是这个尼伯龙根本身所带有的独特气息。
和，奥丁。
刻画着血色如尼文字的裹尸布覆盖住了他的面庞，只留下一只锐利逼人的金色独眼，闪烁着逼人的煞气与神秘感；暗金色的全身甲下是夹杂着天蓝色的与血色的内衬，裹尸布一直缠绕蔓延到指尖，多余的部分在长枪的握柄上飘扬。
八足天马斯莱布尼尔安静地停留在原地，暗金色的双眸随着它的主人的方向，一同安静地注视着墨瑟。
“你来了。”
浑厚的声音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压力一同到来，以至于将周围凝固都空气都震颤地微微响动。
那足以压碎一个成年人骨骼的力量对于墨瑟来说连屈膝的功夫都奉欠，相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眸中开始燃烧起从未有过的刺眼金色。
龙血在沸腾……
龙族血统对于身体素质的加成比不上黑光病毒，但对抗神秘的能力却是数一数二。
“收起你那一套，奥丁！”
与奥丁浑厚的声波不相上下的咆哮从墨瑟的胸腔中发出，同时到来的还有变得更为亮眼的金色光芒，以及肉眼可见的淡金色领域。
曾经被他开玩笑似地命名为‘万象天征’的言灵，如今已经变异到了一种他也不甚了解的地步，不论是凝聚成点线轻松切断敌人、还是扩张时的压力可以正面对抗龙王级别的威压。
奥丁的威压被冲破，相抗结束后的余波化作了一道强风，吹过了奥丁的面甲，摇动斯布莱尼尔背脊上的鬓毛。
暗蓝色仿佛夜幕一般的斗篷随风鼓动，猎猎作响。
斗篷的移动露出了少许被什么灼烧成灰黑色的金色盔甲，奥丁并不在意这些，依然保持他那端坐如渊如峙的姿势。
“我只来问一个问题——那件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墨瑟慢慢地弓下了身体，甚至连语气也不由得变得轻缓起来。
然而他眼中甚至开始不稳定的金色、身躯微微的颤抖、与发丝末端逐渐泛白，都在表示，他并不像他的语气那样平静。
奥丁没有回答，相反，他还顺手理了理斯布莱尼尔的鬓毛，金色的手甲发出微微响声。
是在嘲笑？
还是不屑于回答呢？
“很好，不错的回答……”
墨瑟露出了一个略显癫狂的微笑，按响了食指的关节。
凝固的空气不会让自然的风形成，然而那骤然收紧又扩张的领域却是在强行抗击着空气，瞬间制造了一片并不存在空气的空间。
便是在这瞬间，奥丁动了。
那裹尸布下枯瘦但绝对强劲的肌肉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力度绷紧，每一根纤维的强度都堪比坚硬的钢铁，配合以生物界巅峰的骨骼构造与神经分布，他在此刻挥舞长枪的速度已经轻松突破了几倍音速。
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或许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多长，他的战斗技巧自然毫无疑问位列当世之最的几人里，然而此刻那裹挟风雷般的枪势却在不停地和血红色的虚影碰撞，甚至，节节后退。
也许他可以做到不退，以及还击，但斯布莱尼尔却不行。
排开空气的那个瞬间里，墨瑟已经从原地扑出。汲取了龙族血统和rc细胞的特点后，他的肌体力量可能仅仅逊色于人形的龙王，由是，在没有空气作为阻碍的情况下，他也让自身的初速度超越了音速。
背后四根鳞赫在身体的速度上继续加速，而之前排开的空气也在事先预设好的控制下骤然回流，给予了一个从后方而来的推动作用。
就连奥丁，也要暂避锋芒。
常人眼里的一瞬间，在他们交手的过程里已经走了数十招。
八足天马无法抗衡数重可怕的反作用力，但后退无疑是在拖累自己的主人。好在这只重达数吨的庞然巨兽也不是虚有其表，尽管它支持地非常艰难，连八只屈立在地上的马蹄都深深地陷入泥土中数公分，在地面上犁出了八道深刻的痕迹。
不过空中是无法借力的。
若不是正在战斗的两位都是超乎常人想象的怪物，对于正常人或者修行精深的武者来说，跳到空中无异于作茧自缚。
空气在回流。
墨瑟当然裹挟着杀意，但并不会丧失战斗的理智。凭借对‘力’的洞察和掌握，他狠狠地一脚踩下，踩在了原本是空气的地方。
流动的空气属于不那么典型的流体，但比起静止的空气来说，具有一定的表面张力。瞬间在空中踩踏数十数百次是漫画里的做法，事实上有那个收脚的时间和力道、倒不如直接一脚踩踏，还能够更加节约和迅速。
借助了空气的反作用力，他再次腾空，迅速地前进扭身踢出了一记鞭腿，将空气抽出音爆的哀鸣之余，背后的鳞赫也配合着这个二段加速的速度再次高速刺击。
“轰——”
音爆和奥丁挥拳的身影同时响起，几乎化作了轰雷般的爆鸣。
奥丁选择硬抗，因为没有再度后退的空间。全力挥拳的他直接用拳面砸向了墨瑟如同天斧凿击一般的脚面——他有他的骄傲，所以没有选择构造和威力上更为脆弱的小腿迎面骨和膝盖半月板。
这一拳的结果同样没有辜负他的骄傲。硬碰硬之下，墨瑟的脚腕处直接被震碎折断，但他再次翻折变向的抽击则将奥丁持枪的右手击退。
“嗤——”
不是很起眼的响声，却标志着更大的战果。
两根黑红色的鳞赫趁着奥丁刹那的迟滞扎穿了他的肩甲，还有两根则在到达之前被金色的长枪冈格尼尔从中刺断。
反手击退了墨瑟的右腿后，奥丁立刻攥住了一根扎入他体内的鳞赫，墨瑟也毫不在意，反倒是随着惯性更加迅速地扭动身体，主动让那根鳞赫承受不住、从中断裂。
另一根幸存的鳞赫则终于带起了一串他想要看见的金色血液。
想要获得，必先牺牲。
墨瑟双腿和右手五指支撑在地面上，早已变为全白的发丝还在因为之前的风压而摆动，一个微讽的笑容过后，连面容也被长长的黑色鸟喙面具所遮掩。
他的左手则将最后一根鳞赫从背后拔下，毫不在意那撕裂的疼痛，将这根鳞赫暂时活化成坚硬的材质后，他精准地抬肘抖腕射出，完美地体现了什么叫做战斗的智慧。
奥丁挥舞长枪挑开了他的暗器，顺手也扯下了身上的另一根鳞赫。八足天马愤怒地吼叫着，仿佛喷吐雷光，积蓄了许久的力量即将爆发成一次极速的冲刺，为它的主人完成一记威力无匹的攻击。
然而这时，墨瑟已然再生完毕，再度飞跃到半空中。
斯莱布尼尔的冲刺被打断，再如何迅捷熟练的冲锋也需要距离来加速到最高，奥丁也没有想要用下一枪便了解战斗。于是他仅仅是挥舞着超越音速的长枪，将突然间放弃了抵抗的墨瑟抽飞。
只是这飞行的轨迹却不是很对。
在长枪击中墨瑟的瞬间，他利用再生完毕的赫子架住了攻击，并且不同的受力部位受力的方向也不同，利用长枪的加速，他几乎是直接垂直砸入了地面。
土壤和岩石的构造他早已了然于胸。
接触地面之时，他硬生生将自己的动作换成了踏击。在腿部再一次粉碎断裂之后，巨大的力量也顺利地传达到了土壤下的岩层。
贲起如龙牙般的层岩绽开成莲花的形状，以弧形从地下突出并向八足天马和奥丁发起了进攻。
有鲜血涌出。
墨瑟化为利爪模式的双手已经擒在了奥丁的肩甲与脖颈之间，锋锐的利爪不比那些炼金武器差，过度用力之下，奥丁金色的铠甲上都弥散开了各种裂纹。
奥丁赢了。
因为他的长枪已经抵在了墨瑟的后脑，只需要用力一刺，墨瑟便会陷入毫无还手之力的困境当中。
八足天马在哀鸣，因为岩石刺穿了它的肌肉，直达内脏。
在刚刚的那一击中，奥丁没有去保护它，也正是如此，他才没有败在墨瑟手中。
“你很强，同类。”
良久的对峙之后，奥丁主动地撤走了长枪，也并不在意墨瑟双眸中喷吐的杀意，和依旧放在他铠甲上进行要挟的利爪。
“那件事，不是我。”
（所以说打戏最难写了，也不知道写的好不好，反正这章确实很难写就是了……）
第二十七章 荒原（3）
奥丁的反应太过淡然，以至于墨瑟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和其他龙类一样拥有相同的致命部位。
就算刺穿心脏和大脑也不一定会死亡？眼前的这个奥丁又真的是本体么？
不管怎么想，既然奥丁已经做出了不抵抗的姿态和回答，墨瑟也没有道理继续用利爪刺进他的胸口，看看能否杀死他。
如果不是敌人，那么拼命就毫无意义了。
“你很着急知道真相。”
奥丁的声音终于没有了那种刻意逼迫的宏大威势，他早已不再流血的左手拂在斯莱布尼尔的头顶，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斯莱布尼尔不适地扭了扭身体，但它双眼中的金色越愈发明亮。
随着奥丁的动作，那些刺穿斯莱布尼尔身体的尖石缓缓地被排出体外，深可见骨的伤口停止流血，迅速愈合。
前后不过十余秒，这匹巨兽便恢复了之前活蹦乱跳的样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没有再用眼神和动作向墨瑟进行挑衅。
“不要着急。时间对于我们这一族，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对我很重要。”
墨瑟扳正了扭曲的骨骼，脸上自动凝结的面具化作点点黑色粉末消失。白发逐渐还原。
“我需要一个答案，现在。”
奥丁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荡净了长枪上残余的血液后，将它安稳地放回膝上。
他总是这样端坐着的。
斯莱布尼尔挺直八只强健有力的马蹄，全身筋肉的线条臌胀分明，然而它也如奥丁一般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栩栩如生的艺术品。
“你觉得重要，是因为你还没有看清楚事情的本质。不论你通过什么方法成为我们的族类，你都太年轻。”
“你不懂，所谓命运。”
奥丁的话悠长地在荒原上荡开，明明是空地，却隐隐有回音传到人的心里。
是通过什么方法……
命运……
墨瑟依稀记得在那个宏伟空阔的地下空间里，有风发出近乎哭泣又近乎欢叫狂呼的奇异声响，有遍地的碎石和黑煤渣，有空气中血腥气的香甜。
他失去了她——
他吞噬了她。
若要是说报仇，任何龙类都不会和她的死没有关系，尤其是高度疑似幕后黑手的奥丁。他刚刚本应毫不犹豫地将利爪刺入奥丁的胸膛才对，赌命搏命这种事，原型体从来不虚任何生物和死物。
但那会受伤，受致命伤。
会损坏她唯一留赠给他的、大地与山之王的龙骨。
“……那么，说说看吧，你所谓的命运，究竟是什么东西。”
墨瑟的声音有点疲惫，就像是突然被人从身体中抽走了什么，有些无力地靠在从地下突刺而出的岩石上。但终究不至于悲伤地哽咽，因为身体的本能令他随时保持在一切功能的巅峰，哽咽，则是白白消耗体能与反应力的一种行为。
原型体不会有眼泪。
“命运主宰一切，决定一切。”
奥丁的斗篷向着后方摇摆飘动，像是回应荒原深处的呼唤。
“相比之下，时间从来不改变什么。时间，只不过是对于命运来说可有可无的计量单位。”
那只金色的独眼倏地将焦距涣散至远方，又很快地收回。
“经历地越多，你就会发现，时间对于我们，是不起作用的。我们之中，或许会有在意权与力、在意血缘、在意其他东西的族类，但从不在意时间。”
“时间对于低等的族群来说，是珍宝，因为他们低劣的血统无法对抗时间。”
“那么命运呢？”
墨瑟挑衅般地撇了撇嘴角。
“说说看，你认为主宰一切的命运又是什么，老神棍。”
奥丁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是因为墨瑟的挑衅而感到生气。他也很难再感受到类似‘喜怒哀惧’这些鲜活的情感。
“命运是，敌人。”
不等墨瑟说话，他继续带着沉思说了下去。
“在数不尽的时间中，也是毫无意义的漫长时间中，我们观测命运，摸索命运，感受到了命运的指向，最后试图改变——却都是徒劳。”
“诸神的黄昏？”
墨瑟觉得奥丁所说的话倒是很符合他身为北欧神话中神王的身份。
“那是个并不贴切的神话。但我修改了神话的结局，所以，正如你所想的。”
如果学院的教授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很兴奋。
毕竟北欧神话的原书《埃达》只是古代诗人通过口头教授流传下来诗篇，残缺很多，失佚的过程中还存在改动，来历更是完全不可考证。
现在奥丁承认了他经手过这部神话，那么这部神话中隐藏的信息绝对很丰富。
尤其是结局。
“黑龙尼德霍格的出现会终结诸神的黄昏？”
墨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并不是黑龙，是命运。”
奥丁独眼中如烛火般摇曳的金色仿佛隐藏着如同神话里智慧之井一般深邃的思考，“他是命运，是绝望nidhogg——但没有任何族类知道他究竟是谁。”
“我不是命运。但我也是命运的一部分，你也是。”
墨瑟与那慑人的独眼对视，试图理解奥丁那晦涩如同偈语的断言。
命运决定论？
在原来的世界，似乎早就被证伪了。但这里是龙族的世界。
“她的举动……她的死也是命运造成的么？”
墨瑟沉声问道。
奥丁不置可否，只是将微微俯下的身体再度挺直，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命运是谁？”
奥丁依旧保持沉默。
良久的沉默后，仅仅冒出了一句依旧莫名其妙的回答。
“我不是命运。”
或许连他也在追寻‘命运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
“命运是敌人。”
他唯一得出的断定，只有最后这一句。
墨瑟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问些什么，然而他还是放弃了。
“我们不是敌人吗？”
“命运是敌人。”
言下之意，只有命运是敌人？命运又是谁？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机锋之后，墨瑟似乎明白了什么，细想之下，又像是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细雾。但是，敌人剩余可能的身份已经不多了。
硬度远逾钢铁的利爪自动弹出，渴望撕碎些什么。
奥丁不再做出回答，静静地观望了一会儿虚空之后，他夹了夹斯莱布尼尔的马腹。
无需具体的指令，斯莱布尼尔立刻配合地转了个方向，上身半立、狠狠地踏过了周围形成阻碍的一圈岩石。
伴随着那依旧雄壮的嘶吼，白马载着奥丁飞速远去。
墨瑟望着倏然而来又突然而去的奥丁，有些静默。
那远去的背影像是一位孤独流浪的落魄君主，又或是独自面临万军、一去不复返发起最后冲锋的武士。
空气开始流通。
尼伯龙根正如它出现时无二，消失时也是这么地突然。所以，当墨瑟看见周围一圈‘活见鬼了’的表情的执行部专员、和他们手中的长枪短炮之后，他释然地笑了。
“hello，你们好。还有，再见。”
锋利的利爪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早晨。
第二十八章 追缉（1）
地球的另一端，卡塞尔学院，正是深夜。
学生们大概又度过了与平常无二的一天，可对于中央主控室的一众负责人来说，他们已经恨不得立刻飞到那座任务所在的城市中去。
一个，两个，三个……
代表专员生命体征的光点在半分钟前开始一个接一个消失。
几乎是在第一个光点消失的同时，施耐德就立刻使用自己负责人的权限命令诺玛，调用间谍卫星查看现场情况。
如果说需要查看地形和地图，那么诺玛直接就能提供精确到米的准确地图。
但进行实时监控的话，就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而且限于卫星的绕地运行，能够实时监控的时间也很短。
盯着主控屏幕上越来越少的光点，每个人都捏了一把汗。
昂热旋转着手上的折刀，眉头深深皱起。
专员被拉入尼伯龙根也会失去所有信号导致显示生命体征丧失，但这样子一个一个消失的话，显然就不是尼伯龙根出现的缘故。
是你吗？
昂热的脑海里闪过墨瑟的身影，和两人使用二天一流对战时不相上下的速度——那是天才，战斗的天才，而不是单单是血统上比别人占优。
守夜人灌了一口伏特加，同样神情严肃。
派去拦截的人都是执行部里的精英，不但任务经验丰富，而且实力也堪称是执行部的中流砥柱。如果这些人全部死去，那么将会是一笔秘党也难以承受的损失……
不，与其说难以承受，倒不是难以忍受更贴切。
“该死的……”
守夜人轻轻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眼前的局面，还是逼迫造成这个局面的幕后高层。相同之处可能是他总要灌上一口酒的。
昂热用余光瞟了一眼那玻璃瓶中的琥珀色液体，突然也有了一种想喝一杯的冲动。
表现的当然不明显，但如果说在楚子航、恺撒、和墨瑟之中选择，他无疑是最看中墨瑟的。
可惜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知道什么是自己的想法，什么是底线。或许墨瑟不做反抗被直接带回学院，等待他的下场也不比当场被杀好到哪去；但他反抗并且杀了执行部的人，就是彻彻底底站在了卡塞尔学院和秘党的对立面。
在不遇到龙王苏醒之类的大变故之下，接下来对他的追杀将连绵不绝。
秘党的力量有多大？
秘党占据了混血种组织的半壁江山，和汉高他们一众家族联合起来的势力并列第一，俨然当年世界上的两极格局——并且这两极还是没有根本性冲突的。
或者说，只要还有龙王存世，他们就随时可以达成合作。
多年来，很少有人敢触这两大组织的霉头，因为这么做的人还没有活下来的。这么做的龙类，基本上也死光了。
“eva，情况怎么样了？”
施耐德嘶哑的声音完全掩饰不住他现在心中的愤怒和杀意。
“间谍卫星已经通过密匙启用，预计还有十五秒传回该地区清晰图像。”
类似间谍卫星一类已经是高机密高权限的东西，所以只凭‘诺玛’无法进行识别和操作，必须要使用黑卡的权限唤醒eva，然后在eva断定情况符合要求后，才能启用。
这次eva没有给学院的众人悄悄使绊子，因为对她来说，墨瑟被追杀和她毫无关系，他们的交易里也没有提到这一点——阻碍学院方面对他的追踪？很遗憾，从逻辑上来讲，现在调用间谍卫星只是看看情况，算不上追踪。
倒不如说他死了才是最好的。
那样就无法泄密了。
“地图已传回，分析列表正在建立……建立完毕。”
蓝色的激光从主控室墙壁上的几个空洞射出，在主控室的中央形成了一副现场的缩略图。
有数公分长的荒草，有焦黑的泥土，还有血迹。
分析的列表上显示这里的地面大概存在接近数百个孔洞，均为子弹造成。出血量根据扫描的面积估算，大约为四人份——四个成年男性体内的所有血液。
携带的枪支和弹药缺失了一部分，可能是被拿走了。其余的重型装备则封存完好，甚至只有少数真正使用过。
没有幸存者，也没有尸体。没有一个人。
“该死！”
施耐德怒吼一声，狠狠地一拳砸在铝合金制的桌面上，竟印出了一个淡淡的拳印。
“教授，我需要提醒您的是，专员楚子航的无线电通讯还可以连接。”
eva淡定地说出了这个好消息。
“我已经为您转接。”
不得不说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从教授的角度，从任务负责人的角度，他都不希望楚子航出事。
“楚子航，听得到吗？重复一遍，听得到吗？”施耐德深吸一口气，良好的专业素养让他能够保持一定的冷静。
“如果你听到了，就立刻离开厂房内部，去外面寻找……寻找一部对讲机。立刻。”
他本来想要说寻找行凶的墨瑟，但想必找人这种事楚子航的效率远远比不上eva，现在时间就是生命，他浪费不起一丝一毫的时间。出于谨慎，耳机只有单方面传达信息的功能，所以还是先让双方的信息能够交流才是最重要的。
时间却在一分一秒过去。
远在地球那端的楚子航自然听到了这句话，所以他仅仅犹豫了一丝，便离开了那面贴满了照片的木板。
助跑跳跃，单手抓住钢管借力向上，另一只手攀缘至暗门的边缘。一连串的动作用时仅仅3秒，楚子航便再度回到了那个布满灰尘的地下室。
奔跑。
黑光病毒重组构成的心脏为他提供了更强的爆发力，无需爆血，自动兴奋起来的身体已经逼近了一度爆血的程度。
来时用了几分钟的路程，他不过用了十余秒。
即将冲出厂门时，他看见了墨瑟。
之前突然消失的人现在又出现在眼前，还是一副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样子，哪怕是楚子航都愣上了一秒，才立刻止步，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要战斗吗？
他盯着墨瑟的每一个动作，随时做好拔刀的准备。
墨瑟的衣服上还有点点血迹，和子弹的穿孔——不用想就知道，刚刚和外面的专员打过一场。而且场面估计不会很好看。
“他们人呢？”
战斗之前，楚子航想要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援手。如果没有……
“死光了啊。”
墨瑟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似乎刚刚并不是在枪林弹雨中强杀了数十人，而是玩了一盘最简单的连连看。简单闲适。
刀柄慢慢前进，刀身离鞘。
虽然知道他手中的村雨是太刀不是打刀，但更专注的准备架势有利于战斗。
细碎的阳光更加耀眼了。
突然间，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楚子航突然又将拔出的村雨推回归鞘，慢慢站直。
“……我还有任务。”
他面色有点僵硬地向墨瑟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要模仿‘老同学很久不见但我有事要走了下次再会’的场景，可惜对于面瘫来说演技中的笑容永远是硬伤。
也不管墨瑟同样僵住的一脸懵逼，楚子航快步路过。
他只是因为没有后援打不过，所以不想进行无谓的战斗——而且听施耐德教授的语气，学院方面应该也急迫地想要知道这里的信息，不应该浪费时间。
对，就是这样，任务为重。
楚子航不断地轻轻点头，试图让自己忽略掉刚刚拔刀时脑海里闪现的照片墙。
一报还一报什么的——
他只是为了自己。
第二十九章 追缉（2）
“我在阻拦任务目标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他……突然消失了。”
“之后我成功找到了……楚天骄专员所遗留下的重要信息。”
“信息非常重要，希望学院尽快派人前来接收和保护。建议保密等级在ss级以上，初步怀疑和黑王有关。”
“……”
楚子航冷静沉稳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这正是楚子航向学院方面做紧急报告的音频录音，而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
墨瑟微微勾起嘴角，显然还是觉得楚子航的决定太过有趣。
“你出现在北京的消息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在两个小时前透露给了学院方面，根据我的信息库的处理速度，哪怕在越洋的情况下，最多耗时十个小时就能够查出你的下一步动向。”
eva清冷的声音在音频播放完毕后响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比列车上的空调还要强烈。
虽然说她只能从处理器的液氮冷却装置里透出冷意。
“足够了。”
墨瑟轻声回应着，双眼望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物。尽管列车的速度接近百米每秒，但事实上还远远比不上他全力爆发时的速度，所以那常人看来连成一线的景物，在他眼里，也可以当做缓慢移动的风景。
他正在从北京前往上海的高铁上，整个车程包括上下车的时间，大约需要四个半小时。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悄悄地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不过既然eva暗地里小小地阴了他一把，让学院掌握了他的动向，那么改成打时间差也不错。
反正他和学院最关键的信息处理者eva达成了交易。
“还有没有其他相关的情报？”
有了那次在小城里被执行部追得四处乱窜、连跟熟人告别都没时间的经验，墨瑟在这几天都会时不时直接询问eva。
因为一旦追捕他的人到了跟前，那么eva便会拿出‘不能光明正大插手’的借口，导致他不得不一个人和大街小巷的所有监控探头作斗争，身后还追了一群揣着枪械、身怀特殊本领的异国壮汉。
“学院方面与中国的几个屠龙家族进行了秘密协商，用了一定的利益换取他们的帮助。相关会议的保密程度很高，并且不是在学院的范围内进行的”
只要是能使绊子的地方，eva就不会留情。
“所以我无法得知具体的交易事项。”
鬼才信。
毕竟是个强大的人工智能，不说统一世界，起码在任何存在电子设备的地方进行一场窃听都不会是件难事：有窃听器当然最好，如果只有监控，就利用监控画面捕捉唇形和动作，直接还原对话。
哪怕这些都没有，只要有参加会议人员的名单，对这些人的日常行动进行监控调查，再逐级蔓延向这些人身边的人。所有调查得出的信息汇聚起来，也可以轻松凑出会议内容。
好在墨瑟并没有龙傲天到质问她‘为什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因为他自己也不过是捏住了一个不算把柄的把柄。
“这些都算了，等会儿把上海所有的生物研究所和人员名单发给我，最好还包括正在上海的有名的生物学界专家。另外，调查一下日本理化学研究所的那个关于stap细胞的项目进展如何，虽说涉及学术造假，但也说不定有真货。”
eva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在墨瑟前往北京之前，也向她提出了类似的要求，只不过把地名改成了北京。
随后北京发生了大规模的人口失踪案件。
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中科院北京遗传发育研究所、中科院北京生物物理研究所、中国医学科学院基础医学研究所……
有很多因为是宅男型学者，所以失踪到现在也没有引起怀疑。但部分被发现的就已经引起了警方的重视。
“我需要知道你的用意。”
eva的态度难得强硬了一次，平时她的态度永远是一副应付就好，公事公办的样子。
“没什么别的用意，想要救人而已。”
墨瑟懒洋洋地调低了靠背，随手点开了某本网络小说。
eva一直敷衍他，他也不介意敷衍一下eva。
“反正，我一不侵害学院和秘党的利益，二不泄露你的秘密，三不为龙类摇旗呐喊。既然这些我都没做，你又何必关心这么多呢？”
说的很有道理。
eva居然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他，这番话完全抓住了她的底线和性格特点。
“好了，尽快把相关资料发给我。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小麻烦。”
脉冲感知的扩张已经被他训练成了一种本能。
每时每刻，方圆3公里的任何危险都逃不出他的感知，如果是在完全静止、专心致志使用脉冲感知，那么他甚至能够观察到超出他反应的事物——因为省去了图像在视网膜上由视神经传达到中枢神经的时间。
在三节车厢之外，有三个身上带着冷兵器和手枪的人已经起身，手里是一本伪装成杂志的不明书籍——大约是通缉之类的。
在头等舱，则有两名除列车司机以外的男子，同样身上携带武器。一个在仔细观察每一节车厢的监控，另一个则在对列车司机和几个乘务员进行警告，说列车上有一名极度危险的恐怖分子巴拉巴拉……
大约是从eva所说的家族中获得了帮助，还有着专门用来唬人的军区特种部队编号和证件、许可。
完全同一频段的耳麦说明他们是一伙的。
“麻烦让一让。”
墨瑟戴着耳机，对着坐在靠过道的一位女士说了一句。
他低着头走到过道里，装作疲倦地用双手揉了揉脸，实际上却在被手遮挡的部位发动了【伪装】的技能。
颧骨拔高，鼻骨下陷，额骨微凸，颞骨扁平，下颌骨提起……连身高他也进行了改变。
在行进的过程中，非常自然地，他就这么变成了另一个驼背低头，体型基本不相似、面貌完全不同的偏黑青年。
真是怀念。
墨瑟在心中暗笑了一声。自从得到【伪装】的技能后，他就只用过五指数的出来的次数，明明是在游戏中首屈一指的神技，到了他这里，反而变得异常鸡肋了。
厕所附近的玻璃门稍稍阻挡了车厢乘客的视线。
他打开恰好没有人在内的厕所的木板门，走了进去，将门虚掩。
脉冲感知之下，那两个人非常机警，尽管可能是做例行检查，但他们翻看杂志的手沉稳有力，惯用手更是非常贴近腰间。
看起来是精英啊。
墨瑟小小地感叹了一句，顺带完美压制住自己的龙血，以防有类似‘血系结罗’言灵的人感知到。
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能够听到脚步声，巡查的二人组也没有任何交谈的话语。
值得敬佩？
就在二人组刚刚路过厕所隔间、感应式玻璃门即将触发时，墨瑟打开了门。
利用小范围的万象天征减弱空气摩擦力，他的出手速度已经接近了这辆列车的行驶速度，在二人组毫无反应的情况下插穿了他们的脊柱，破坏了他们任何反应的可能。
随后更是以极速将两人的尸体拖入厕所隔间，吞噬以毁灭证据。
在改变了除出手范围的空气密度的情况下，连声波的传播也会比平常要弱。
“……原来如此。”
三秒过后，墨瑟选择性吸收了两人三小时内的记忆并完成了吞噬。
类似的搜查在今天每一辆从北京开往全国各处的列车上都在进行，航班也不例外，而学院方面在三个小时前才接到他出现在北京的消息，不得不说那些家族的反应速度和效率真是异常地高。
他快步走向了列车车头，同时面貌变成了刚刚两人中的一人。
他需要尽快处理掉麻烦，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抱怨我更新的少年/女还是太年轻了。区区一天而已，你们不会懂那些前辈当年是如何等待月更乃至几月一更的～
另外打赏方面暂时不需要，毕竟没签约。推荐票就可以了，谢谢。）
第三十章 新闻
路明非又点了一份烤鸭。
事实上，要不是芬格尔强烈的进食要求同样勾动了他肚子里的馋虫，以及用‘卡塞尔黄页’的名义保证告诉他那件学院里最近发生的神秘大事，他才不会在依旧没剩多少奖学金的情况下继续透支信用卡。
“行了行了，反正都下单了，也不能退对不对？”
芬格尔兴奋地望着学院餐厅的方向，眼里冒着饥饿的绿光。
在他的想象中，那只肥美鲜嫩的鸭子已经慵懒地躺在了餐盘之中，以氤氲的香气充满了整个不锈钢食罩，酥脆流油的外皮也饥.渴难耐，等待着一对刀叉从天而降。
“别说了行不行，我都饿了……”
路明非无奈地挠头，同时钦佩吃货的精神，居然让作为外国人的芬格尔的修辞水平超越了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嗨，我不光饿了，还渴了。”
芬格尔哈哈一笑，好歹终于用自己的信用卡划了四瓶啤酒，让餐厅的人送过来。
“记得多加些冰块，我和师弟喜欢喝冰的。”
难得大方一次的芬格尔多少没忘记占一占冰块的便宜。毕竟冰块不要钱，冰镇也不要钱，冰块多了还能够各种利用。
路明非表示这种行为就和他去kfc会要很多包番茄酱一样。
“东西都点好了，你应该开始说了吧？”
忍痛付出了一只烤鸭的代价，路明非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不不不，师弟你不懂啊，讲故事这种事情需要气氛。”
芬格尔贱贱一笑，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听说中国人都是在饭桌上谈事情，我觉得这种行为非常有生活哲学。换而言之，一边痛饮美酒、大口吃肉，一边大谈八卦，岂不快哉？”
路明非有点后悔推荐芬格尔去看武侠小说了。
听说不光芬格尔看，看完之后还在论坛上大肆宣传，以‘中国传统文化、真实历史’的名义吸引了一大票歪果仁学子——这个名义倒也不能说错。
但那些思考混血种和武林高手是否有联系的教授们也太能脑洞了吧！
“笃笃——”
没等送过来的侍应生叫门，芬格尔便一个鱼跃打开了寝室门。
“哦哦！就是这个香气没错！还有我最爱的黑啤！”
芬格尔以前有把德国菜和德国牛粪相提并论，但啤酒这一块他还是很支持祖国风格的。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龙争虎斗，气吞河山。
可能需要等到他们舔干净每一根骨头之后，才会开始谈到那个最近在学院里大火又突然平息的神秘消息。
-------------
墨瑟叛逃了。
卡塞尔学院的论坛里有人在散布这样的消息。
类似的怀疑墨瑟血统的趋势早就不是一次两次，光是校董会派人来的那次听证会，就已经将‘墨瑟的血统问题存疑’植入了每个学生的心中。
真的有问题的话，叛逃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要是秘党连自己的学生都瞒不住，可实在有愧于它在混血种间的威势和地位。学院对相关信息的封锁不亚于某国广.电的清扫力度，知情人也只有正副校长和执行部的负责人及数位专家。
哪怕是新闻部号称手眼通天的几位也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进行推测。芬格尔是牲口中的牲口，以他灵敏的嗅觉当然会发现端倪。
当然，这个推测也可能是因为学院里的动漫社刚刚举办过了关于《火影忍者》的重温活动，所以新闻部的宅男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木叶叛忍什么的……
这个解释是新闻部遭到警告后自己圆出来的。
而学院对大部分学生的解释是：墨瑟同学正在执行一项保密级别很高的任务。
并且校长的账户发出的公告，而非学院的管理员。
昂热在很多学生心目中的地位堪比传说或史诗中的英雄人物，一般来说，只要是昂热承认或许诺的事情，都是真的。昂热也从未让相信他的学生失望。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一次的公告也不算骗人。
墨瑟在被追杀之前，确实是在和楚子航一起进行那项保密级很高的任务。至于之后墨瑟究竟何时回来，就要看他何时在追杀中倒下了。
只有零知道真相。
她此时正坐在原本属于墨瑟的单人宿舍中，将那封包括了宿舍钥匙的信看过第五遍之后，仔细地沿着拆开的痕迹折回方块，收入贴身的小口袋里。
临走前墨瑟把这个给了她，嘱咐她三天后打开。
她也很乖巧地做到了，所以她直到现在才出现在这里。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零小心翼翼地坐在白色的大床上，生怕破坏了这个房间里的任何布置。所以她只能伸手抚平枕套上自然形成的褶皱，思念着几天前还在这里休息的人。
按照墨瑟在信里所说的，过一段时间，学院会给她发派前往日本的任务。
日本？
她颦眉想着，考虑是否要呼叫酒德麻衣寻求帮助。
她不熟悉那个**型东方文化的奇怪小国，但多次合作过的酒德麻衣可是纯正的日本忍者，想必作为东道主为她提供帮助还是可以的。
唯一的问题是，墨瑟没有交代清楚他的立场。
究竟是站在龙类一方，还是依然没有放弃秘党，或者有别的打算？
所以她也不能保证，自己提前采取的行动与他的立场是吻合的。
于是只能等待吗……
数年以前几近在那个通道里被火焰和浓烟窒息而死的无力感又一次袭上心头，零慢慢地放松了纤细的腰肢，一点点地向后躺在柔软的床上。
她一直想为他做点什么。
她已经不是那个无用的小人儿了，她有龙血，她有言灵·镜瞳，她还有漂亮地足以让99%的女人都感到羞愧的身姿和脸蛋。
但眼下她什么都做不了，分明和从前没有区别。
与那个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一个人发呆的家伙的动作如出一辙，她睁着漂亮的湛蓝色眼眸，一动不动地盯视着天花板。
半透明的黑色纱裙下摆在白色的大床上拉出长长的优美弧线，仅仅只有胸口那一起一伏的细小波动能够证明，躺在床上的是真人，而不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美丽人偶。
夜很漫长。
无形的睡魔会在沉默中将任何人拖入安稳的梦境，哪怕她是血统比肩纯血龙类的混血种。
淡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无声的时间滴答中，最终闭合在了一起。
她白皙纤细的手臂动了动，仿佛还揽着那在逃亡之初便被抛弃了的小熊佐罗。
她会有一个好梦的。
因为她是雷娜塔，渴望自由的雷娜塔，孤独的雷娜塔，渴望爱的雷娜塔，被保护的雷娜塔。
不是属于零号的零。
（这章铺垫一下，后面的情节需要细想，所以不能太快。）
这章凑数，请自行跳过
不会使用调卷功能所以先放一章凑数，以建立下一卷。
No.1 新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UU小说，www.uu234.com
樱井明的心中还回荡着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从神户深山里接引的彻骨的泉水清刷了他身体的污垢，令他因为执法人而产生的混合畏惧和愤怒的情绪渐渐冷却，也让他羸弱的肌肉微微发颤。
那颤抖一直延续着，直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骼。
他深深地吸气，又迅速呼出。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膝盖上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的褶皱，如同帆布一般的质感，因为多次洗涤而变得干涩柔软。
似乎只要深呼吸，就能够将他骨子里的怯弱和恐惧尽数排空。
剩下多年来积攒的怒气和不甘，来给予他奋不顾身的勇气。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执法人，数年来数不清的执法人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一张张掠过，却都没有留下任何五官的印象，哪怕是刚刚才离开的那位。
他们考究的黑西装，西装衬里绘制的绚烂狰狞的鬼神图，锋利的刀刃，冰冷的枪械，优秀的血统……他们的力量。
这些才是凝固在他心中的。
与他自己如同丧家之犬整日惶惶不安，又困于这深山中弹丸之地的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的。
他不愿意这样了却人生。
为什么因为血统不稳定，就要剥夺他的一生？
明明不是他的过错，他却要因此承担这份痛楚和压抑。
“我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
属于龙类的暴虐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开始沸腾。
他确实是樱井家的垃圾血统，但存在于血统中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易怒，暴躁，冷酷，强烈的掠夺欲.望，渴求权力和力量——
他也被这些困扰，在某些压抑不住的时刻将欺负过他的人痛打一顿。
可如果以自由为交换，他觉得没有什么是压抑不住的。
他没有自由，那么为了自由，也没有什么是破坏不了的吧？
樱井明颤抖地伸出了双手，按住摆在桌面上的铝合金箱。没有密码的箱子就这样大方地敞开着，柔软的黑色绒垫布上，是十二支色彩斑斓、依次渐变的药剂。
让自己的血液沸腾起来。
那个穿着麻色西装的男人这样对他说过，他的声音那么温和，但无形之中的威严比执法人更甚数倍。
夜很寂静。
樱井明握住了第一管淡红色的药剂，将针头插入肘弯处的静脉。
校医今井一辉和他的关系不错，有时他完成自己的工作后也会帮今井守着医务室。久而久之，也学到了很多医学常识，例如包扎伤口的正确方法，例如如何进行静脉注射。
浅色的液体被他缓缓地尽数推入血管中。
微微的鼓胀感从手臂处传来，他从口袋拿出一小包棉签，抽出一根按住针管扎出的孔洞。
会起效吗？
幻想着那色彩剔透的淡红色液体从他的静脉中流向全身，毫无痕迹地和血液融为一体，樱井明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身体，靠在那并不柔软的木椅靠背上。
他的双眼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仿佛正在注视着那不知名的液体渐渐将自己改造。
20秒。
人体血液循环一周需要20秒的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感从樱井明的全身升腾而起，仿佛正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
继续。
他这样对自己说，然后坐直了身体，再次拿起另一管药剂。
第二管试剂注射进身体的感觉更加明显。
就像炉中的炭火，在他的血管中散发出熊熊热力，刺激着他的血管、肌肉、筋骨。
多年来一直沉寂着的血统终于被唤醒，并且在药剂的作用下不断提纯、加强，随之而来的便是更强的力量、更快的反应力、更敏锐的五感、更清晰的思维。
仿佛他人生的前二十三年都是一场模糊的噩梦。
现在他终于从梦中醒来了。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他挂着从来没有过的释然微笑，拿起了第三管药剂。
燃烧。
樱井明甚至连止血的步骤都省去了，直接将第三管药剂一推而尽，哪怕手臂处的血管传来隐隐暴胀的痛感。
第三管药剂将他的血液点燃，所有的血液都如同汽油，在这把烈火的作用下迅速扩散并升腾起了更大的火势。急剧的高温并不只是想象，他的皮肤已经因为血液过度炽热而发红发烫，但那力量的增长也更加快速。
“呵。”
轻笑出声。
樱井明猛然握住了拳头，淡淡的金色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他的确在狂喜，但他没有笑。
“是谁？”
下意识地，樱井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铝合金箱合拢，企图将它隐藏起来。
风。
一道类似于风的气流击打在他的身上，将体重只有50公斤的瘦弱身躯震飞，狠狠撞击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倒不是很痛。
樱井明这样想着，单手一撑，双腿爆发出他从未想象过的力道。
“想要自由吗？”
那个平平淡淡的声音就在他不远处响起，而此刻樱井明毫无章法的拳头已经随着他的冲锋抵达了那人的身前。
听到自由二字，他本能地想要停住脚步，可这时他的手腕已经被人抓住，仅仅是一提一带，他便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跟头，面朝天摔在地上。
“我可以给你自由，而不是那个会让你发疯死去的药剂。”
陌生的年轻男子身穿黑色的卫衣，至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樱井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陌生男子的眼神本能地让他感觉到一种随时会被撕碎的危险，以至于刚刚还因为力量暴涨而膨胀的自信心也在此停止。
“真，真的吗……”
他此刻展现出的懦弱一如往日。
陌生的男子也没有嘲笑他，而是早有预料一般。
“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就算是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他变魔术般地掏出了一管针剂，透明针管中荡漾着翠绿色的粘稠液体，底部带有一抹深沉的黑色。
“有人想要你带一句话，所以给了你能够将自己燃烧殆尽的东西。”
“我想要做一个实验，所以我会给你真正的自由。”
樱井明沉默不语，双眼注视着那管翠绿色的药剂。
不同于那十二支所谓的让他燃烧殆尽的药剂，这针管中的液体一点也不晶莹剔透，反而有种粘稠模糊的邪恶感。
自由。
脖颈间一痛，翠绿色的针剂已经穿过了皮肉，准确地扎入了他的颈内静脉当中。
自由……
他挣扎着，最后看了一眼窗外。
夜晚很安静，很空阔。六甲山脉的东边便是一大片繁华的都市，那里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五颜六色的斑斓灯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温暖的居酒屋，豪华的高档餐厅……
最终黑暗取代了所有幻想。
陌生的男子打开了装着药剂的铝合金箱，将药剂一管接一管摆放在桌面上。
“莫托洛夫鸡尾酒？”
他笑了笑，面不改色地将那一针赛过一针艳丽璀璨的血统药剂推入身体，直到那最浓烈如夜色的一支在地面上摔出空响，他才怅然若失地停手。
对常人、甚至混血种来说也是剧毒的东西，于他仿佛半瓶粗糙的本酿造清酒。
微醺，却不解愁。
No.1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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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明的心中还回荡着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从神户深山里接引的彻骨的泉水清刷了他身体的污垢，令他因为执法人而产生的混合畏惧和愤怒的情绪渐渐冷却，也让他羸弱的肌肉微微发颤。
那颤抖一直延续着，直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骼。
他深深地吸气，又迅速呼出。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膝盖上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的褶皱，如同帆布一般的质感，因为多次洗涤而变得干涩柔软。
似乎只要深呼吸，就能够将他骨子里的怯弱和恐惧尽数排空。
剩下多年来积攒的怒气和不甘，来给予他奋不顾身的勇气。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
执法人，数年来数不清的执法人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一张张掠过，却都没有留下任何五官的印象，哪怕是刚刚才离开的那位。
他们考究的黑西装，西装衬里绘制的绚烂狰狞的鬼神图，锋利的刀刃，冰冷的枪械，优秀的血统……他们的力量。
这些才是凝固在他心中的。
与他自己如同丧家之犬整日惶惶不安，又困于这深山中弹丸之地的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的。
他不愿意这样了却人生。
为什么因为血统不稳定，就要剥夺他的一生？
明明不是他的过错，他却要因此承担这份痛楚和压抑。
“我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
属于龙类的暴虐的血液在他身体里开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