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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徒     烽烟尽处txt下载     烽烟尽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长城谣 拢

    第六章长城谣(二下)从那一刻起接连好几天,有关“女人那地方到底有几个窟窿眼儿的”的讨论,就成了特务团一营二连里头最热门的话题。老兵们热衷于提问,借以炫耀他们的成熟。新兵们乐于参与,想从中了解自己心中最神秘的所在。到后来,这个话题居然成了区分新兵老兵的重要手段之一,“你知道女人那地方有几个窟窿眼儿么?不知道吧,小样!帮我擦枪去,擦干净了哥就告诉你!”

    “你知道女人那地方有几个窟窿眼儿么?知道,那你知道每个窟窿眼都什么模样么?不知道了吧?小样!帮我擦枪去,擦干净了哥就告诉你!”

    每当看见弟兄们没羞没臊地聚在一起乐此不疲地讨论,张松龄就头皮发乍。但是他对此无可奈何。在见到只雌性蚊子都想抓住研究一下是不是双眼皮的军营里头,女人本来就是大伙最爱的谈论的生物。就像寺庙里那些花和尚,吃过肉的,就禁不住想吃第二次。而从来不知道肉模样的,则充满好奇地想通过前辈的嘴巴,了解传说中的荤腥是什么**滋味。

    终于搬回了一点儿局面的廖文化,从此变本加厉。只要得到机会,就把话题往女人身上扯。你张副连长不是肚子里头文化水多么,行,咱老廖不跟你比谁有文化,咱跟你比谁更下流。有本事你将手底下那些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兵大爷们,都变成文化人,天天跟你谈理想,谈国家民族,谈诗词歌赋!看看你的理想,你的国家民族,你的诗词歌赋更吸引人,还是咱老廖这下三路笑话更吸引人。

    显然,这一回合的胜利者是廖文化。弟兄们对小张连长尊敬归尊敬,却知道自己跟对方终归不是一路人。反倒是满嘴黄色笑话的廖连长,说出来的东西更对大伙脾气,更让大伙觉得亲近。

    张松龄被逼得没法,差一点儿就准备带上钱包进邯郸城,去找个青楼女子指导恶补一下有关“女人那地方到底有几个窟窿眼儿的”的知识。结果还没等他做好准备,上面却突然传来了命令。特务团结束休整,与大部队一道开赴娘子关,增援正准备在那里与日寇血战的第六集团军和十七师。

    “这回怎么着也得给小日本儿来一下狠的!”已经当了上校团长,老苟讲话依旧像原来一样简单直接,“土八路穷得都穿不上裤子了,硬是在平型关干掉了好几千小鬼子。咱们特务团再怎么着也是正规军,总不能给土八路比下去!”(注1)他嘴里不屑一顾的土八路,就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也就是他原先提起来就要两眼冒火的大仇人,***的工农红军。在今年八月二十二号正式接受中央政府整编,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九月十一号,又奉中央之命,改名为第十八集团军。

    但是老苟却不愿意给予第十八集团军跟自己所在的第二集团军同等地位,所以提到自家队伍,就是咱们一军团,咱们二十六路军,提到对方,则一概在前面加个土字,土八路,土十八军,土共。即便为此被上头教训了好几次,也屡教不改。

    在他看来,自己不称对方为匪,已经是足够客气了。在对方头上加个土字,算不得失礼。只不过人家土八路土归土,打仗却很给自己长脸,在平型关一场战斗中,就干掉了好几千小鬼子。大洋马抓到了好几十匹,汽车拖回来十好几辆,连重机枪抬回来二十几挺,整天放在外边瞎显摆。

    要说二十六军特务团上次奇袭敌军炮兵阵地,算下来也干掉了好几百小鬼子。可特务团自己也伤亡惨重,再加上随后中**队把大半个河北都给丢了。那场局部胜利在全线溃败的大背景下,再怎么宣扬,也提不起气来。

    而人家八路军一百一十五师那边从来不跟小鬼子打阵地战,抢了鬼子的辎重之后,立刻掉头就走。小鬼子用腿追不上,用飞机炸不着,气得哇哇直叫。而八路那边既占了足了便宜,又捞到了好名声,简直赚了个盆满钵圆!

    不光是老苟,整个二十六路军上下,如今都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在抗日战场上把老仇人比下去,不能拿枪消灭他们,也要拿更好的战绩羞辱他们。

    在这口气的加热下,孙连仲几乎掏出了全部家底。三十师,三十一师现在兵员严重不足,还无法投入战场,只能暂时留在后边当预备队。二十七师和特务团却已经渐渐恢复了一定实力,老子就全派出去。就不信了,凭着阎老西儿在山西那么多年的经营和此番参战的那么多支中**队军队,还消灭不了半个师团的小鬼子!

    作战命令下达的当天晚上,特务团就抢在第一波上了火车,在闷罐子里“咣当”“咣当”向北走了半宿,然后又下了火车,徒步跑了半宿。第二天早晨在你一个无名小站上了另外一辆闷罐扯,掉头向西,断断续续折腾了一天一夜,把人折腾得差点将苦胆都吐出来了,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推开车门跳出来一看,只见四野里山峦起伏,有一道巍峨的城墙在不远处的高山上从东到西,看不到头,也望不见尾巴在哪里。

    “长城,我看到长城了,我看到长城了!”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弟兄们顾不上呕吐,抹抹嘴巴,忘情的大喊。

    中国有句古话,叫不到长城非好汉!对于当兵之前连一百里外的县城都很少去的他们来说,能见到一回长城,这辈子就算没白活过。将来退了役回家,每天忙活完了地里的庄稼,也能搂着儿子,指着北方对他们讲,“你爹我当年在长城上,举着大刀,砍得小鬼子人头滚滚…….”

    “这是娘子关!”老苟则将麾下大小军官全部召集到一起,指着不远处的长城,做战场地形普及,“分为新关和旧关两部分,那座山叫做雪花山,可以俯览全关。那边,则是龙泉寺,马岭关,石门关,这一线是入鬼子进入山西的必经之路,咱们团跟二十七师的任务,就是死守龙泉寺,不让鬼子踏入长城一步!”(注2)注1:平型关大捷,七七事变之后,中**队第一次主动寻找战机,打的一场局部歼灭战。共消灭鬼子辎重队和前来解围部队六百到一千人,击毁汽车八十余辆,马车七十余辆,缴获物资若干。战后国共双方为了鼓舞士气,都对战果进行了夸大。而最近一些“砖家”,则以日军一部分军队的损失取代全局,声称日寇损失不到一百,出现马车自动驾驶,七十五汽车三十人开的笑话。相关考证,酒徒推崇大伙参考萨苏的作品。因为他精通日语,且不带政治目的。

    注2:娘子关位于山西省井陉县,被称为天下第九关。实际为内长城,与外长城有所区别。

第六章 长城谣

    第六章长城谣(三上)“没问题,这回让小鬼子尝尝咱们的厉害!”“这下,咱们利用地形给鬼子来一次狠的!”特务团的大部分军官,包括张松龄在内,事先都没看到过刚刚由晋绥军送来的娘子关地图,听老苟说整整一个师的兵力,只需要守龙泉寺这么一个战场关键点,立刻自信心爆了棚,撸胳膊挽袖子,大声表态。

    可真的开始布置防线,大伙才发现事实与想象相去甚远。所谓龙泉寺,只是娘子关北侧防线的总称。下面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山头和村落,总长度超过了五十里!甭说让特务团去守,就是把整个二十七师全拆了分散下去,每个关键地点也分不到一个营的兵马。

    “守,守个屁!”老苟坐在龙泉寺的大殿里,拍着桌子开始骂娘。寺庙里的和尚早逃光了,不知道是哪路佛陀满脸灰尘地坐在莲花台上,冲着他大眼瞪小眼。“电台呢,给老子把电台架起来,问问冯安邦,他在发哪门子疯!”

    好在这回不是打奇袭,团部带着电台随行。通讯兵跑前跑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把电台架起来了。但是无论怎么联络,也联络不上二十七师。直接给军部发电报,也得不到任何回音。最后,还是石良材机灵,带着贴身警卫跑下山去,在村子里跟当地老乡半抢半买弄了两匹驽马,骑着又去了一趟火车站。才借用车站的电话,要通了第二战区的阎长官司令部。那边一听是二十七师特务团,立刻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又试探着问道:“再说一遍你们的番号?怎么是二十七师,龙泉寺那段儿不是归二十七军负责么?”

    “我们是二十七师,二十七师特务团!”石良材一听,气得脸上的刀疤立刻变成了灰黑色。丢下电话,翻身上马再往龙泉寺方向跑。跟大伙把二战区的话一学,老苟立刻傻了眼。二十七师跟二十七军表面上只差了一个字,兵力可是差了好几倍。让一个师来完成本应一个军来完成的任务,这不是嫌二十七师弟兄死得不够快么?

    好在二战区阎长官没那么不厚道,大约在后半夜,又绕过二十七师师部,直接给特务团下达了另外一条命令。暂且下山,回下盘石车站一带候命。二十七军马上就会赶到!此外,还非常好心地通知了特务团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十月八日,也就是今天早晨,石家庄宣告失守,正太路被日军切断。二十七师、三十师和三十一师,在乘火车开往山西途中,遭到日军袭击,具体损失不祥!

    “六号,六号咱们走的时候,石家庄那边不是刚刚打起来么?!”老苟都顾不上骂娘了,抓着电报向通讯兵质问。石家庄那边,有河北省主席商震带着一个军的兵力在驻防,之前信誓旦旦地向二十六路军保证过,绝不会让鬼子攻击到他们身后。没想到了这誓言声音还在天空中飘着,石家庄倒是先给丢了。(注1)通讯兵也知道事关重大,又冒着被上峰指责的危险,给二战区司令部重发了一封电报,询问二十六路军其他几支队伍的消息。回电与上一封几乎一模一样,石家庄失守,二十七师、三十师和三十一师,在乘火车开往山西途中遇袭,损失不明,第二战区副司令孙连仲失去联络。

    “奶奶的!这叫打的什么仗?!”老苟跳起来,在大雄宝殿内来回踱步,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可是骂归骂,在这个关头,他却没资格失去理智。在佛像面前兜了十几个圈子之后,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命令:“叫醒弟兄们,连夜下山。咱们去下盘石车站等着。如果明天中午还联系不到老营长的话,咱们就原路打回去!”

    “打回去,打回去。去他奶奶的娘子关,谁愿意守谁守!”几个营长们被二战区司令部没头没脑的瞎指挥气得两眼冒火,接着老苟的话茬,低声嚷嚷。

    整个团兵马像梦游一般,在娘子关北侧逛了一大圈,又打着火把下来了。待回到二战区指定的候命地点,天光已经大亮。早有晋绥军负责后勤的一名上校迎上前,赔着笑脸慰问:“弟兄们辛苦了,辛苦了!长官特地命令鄙人熬了羊肚儿汤给大伙驱寒,外加白面馍馍,随便吃,管够!”

    “去你奶奶的羊肚儿汤!”老苟非常不给上校的面子,指责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遛人玩呢是不,几十里山路让我们连夜跑个来回?哪个王八蛋制定的作战计划,连二十七师和二十七军都弄不清楚!”

    “则(这)个,则(这)个…….”晋绥军上校一着急,说话就带上了地道的山西腔,“长官见谅,见谅。哪(我)们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命令都是上头发下来的。一会儿一个变化,今天和昨天的从来不带重样的!”

    “上头,什么都怪上头,你们自己没长脑袋瓜子啊!”

    “则(这)个,则(这)个,哪(我)们则(这)里不是从来没来过这么多人么?”晋绥军上校红着脸,一幅认打认罚模样。

    碰到这么个主儿,老苟也拿对方没法儿。骂骂咧咧又抱怨了几句,就命令几个营长带弟兄们下去喝羊肚儿汤。然后,又一把拉住准备开溜的晋绥军上校,尽量压住火气询问:“有二十六路军的消息了么,就是新编第二集团军第一军的消息!我们老长官孙连仲在哪里?”

    “哪(我)不知道啊!”晋绥军上尉信口回应,见老苟的两道眉毛又往一起皱,赶紧迅速补充了一句,“要不,您去车站问问。他们那里有铁路专用电话,说不定能打得通!”

    闻听此言,老苟丢下晋绥军上校,迈开步子就往车站走。在里边抢了站长的电话,抓起来一通乱拨乱叫,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在接线生的帮助下,找到了二十七师师部。

    “我们已经快到井陉关了。休息一下就沿着铁道往娘子关那边走!”冯安邦的声音从电话另外一头传过来,有气无力。“什么,火车?甭提火车了!铁道被鬼子用飞机炸成了一段一段的,火车得一边开,一边等人修铁轨!还没弟兄们两条腿儿跑得快呢!你别着急,老营长他们没事儿。就是黄谯松七十九旅和负责断后的三十师损失大些,挨了不少炸弹。亏得老营长事先留了个心眼,没完全相信商震那王八蛋。否则,你老苟就准备给我们收尸吧!”(注2)这也许是两天以来,唯一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了,虽然里边包含的内容好坏参半。丢下电话,老苟带着大伙在下盘石车站附近,寻了个隐蔽地方,一边休息一边等候大部队。结果大部队迟迟没到,鬼子的飞机倒是先飞过来了。

    欺负中**队没有防空火力,那些飞机压得极低。翅膀几乎贴着车站的房顶掠过去,将房顶的稻草吹得四下乱飞。

    当先的两架战斗机重新拉起来之后,接着就是四架庞大笨重的轰炸机。像苍蝇下蛆般,将一个个巨大的炸弹沿着铁道线摆了几大堆。待将肚子里的炸弹丢尽了,还要耀武扬威地兜上两圈,检查完了战果才施施然飞走。

    因为休息的位置选得比较隐蔽的缘故,鬼子飞机并没发现特务团的藏身之地。望着已经面目全非的铁道,老苟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这么由着他炸?你们阎长官呢,也不想想办法?!”

    “小鬼子的飞机这几天每天都来好几趟,我们早就被炸习惯了。他白天炸完了,咱们夜里头就派人去修就是。反正小鬼子还指望着以后自己再用这条铁路呢,也不敢毁得太狠!”提前躲出来的车站站长徐子铭耸耸肩膀,摆出一幅听天由命的架势。

    得到他的提醒,大伙再细细看。目光透过一团团浓烟烈火,果然发现,鬼子的炸弹都主要集中落在了进出车站的两里多长的地段内,并非针对整条铁路线。而下盘石车站大厅,也基本没受到弹片波及。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嚣张!你们阎长官手里不是有高射炮么?怎么不调过一些来!”老苟还是觉得憋气,继续低声质问。

    “那我可不知道了!”徐子铭继续无奈地耸肩,“我就是个管铁道的芝麻官儿,哪里跟阎长官说得上话。您要是真的想给小鬼子点儿教训……”他犹豫了一下,把头附在老苟耳边,低声提醒,“看到车站旁边那个隧道没有,在隧道上边,是个石头山。不太好隐蔽,但要是在那地方架上几挺机枪的话,鬼子再来俯冲轰炸,你就可以由上往下给他几梭子!”

    “架机枪……?”老苟皱着眉头,四下打量周围环境。果然在车站不远处,发现了一条隧道。隧道上面的山不算很高,山顶上怪石嶙峋。如果选择一个合适位置,安排下几挺机枪的话,肯定能打鬼子飞机一个猝不及防。

    可此人不过是个火车站长,怎么还懂得如何布置机枪阵地?带着几分怀疑,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徐子铭。后者则继续咧嘴苦笑,低声要求:“长官您如果想打的话,尽管安排弟兄去打就行,过后千万别跟上头汇报说是我给您出的主意!我就是个臭管车站的,管到车站外边去,可是落不下任何好处!“注1:商震,同盟会员,辛亥革命元老。抗战爆发时任国民党河北省主席,在日寇面前不战而退,丢弃石家庄,乘坐慈禧太后花车一路“转进“到郑州,导致正太路落入日本人之手。

    注2:黄谯松,抗日将领,台儿庄血战成名。在解放军兵围太原时筹备起义,被其部将仵德厚举报,押往南京枪杀。

第三章 长城谣 拢

    第三章长城谣(三下)此刻老苟眼里最可恨的是小鬼子,至于徐站长的身份及其后来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倒也没时间较真儿。点手招过来一营长宫自强,他指着隧道顶上的乱石怪树低声命令,“找几身强力壮的,把咱们的马克沁重机枪给我抬到那上面两挺。下次鬼子的飞机再敢飞那么低,你就给我扫了它!”

    “那上边?”刚刚高升到营长的宫自强用目光扫了扫隧道上方的石头山,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的表情,“那上面没有水,咱们这枪……”

    “没水你不会让他抬几桶上去?别啰嗦,枪如果打坏了,我再找老营长给你要!”老苟瞪了他一眼,沉声喝令。

    “我们全营才两挺!”宫自强不敢抗命,嘟囔了一声,怏怏地去安排机枪阵地了。他手里的马克沁是从二十七师那边“均”过来的。整个二十六路军里头,也就是二十七师被中央政府排入了重点调整序列,配发了七十二挺中国兵工厂自己仿制的水冷马克沁。而这七十二挺马克沁再经过三十、三十一两个师一分,实际上每个团头上才摊到四挺。特务团是占了老营长直属的便宜,比别的团多吃多占,才达到了全团六挺马克沁,每个营两挺的地步。

    “蠢货!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一台马克沁才值多少钱,一架飞机值多少钱?!”老苟跳起来,追着宫自强的背影数落。回头看看在旁边凑热闹的王铁汉,又大声安排,“你也去,把你们营的马克沁给我架到车站里头。小鬼子不是想着留下车站自己用么?你就在那里,瞄着准了鬼子的飞机给我狠狠打!”

    王铁汉没想到看热闹也能看出池鱼之殃,耷拉下脑袋,怏怏地走了。不一会儿,两个机枪阵地就被架了起来,为了增强火力密度,一营长宫自强和二营长王铁汉,还特意拿出了全营一半儿的轻机枪,分散在重机枪周围的区域,做辅助射击。以免到时候没打到鬼子的飞机,反而把重机枪和重机枪手全给搭进去。

    这边刚刚安排好机枪阵地,天空中就又传了引擎轰鸣声。小鬼子轰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破坏部分铁路,耽搁中**队向娘子关附近移动的速度。所以派出的飞机不多,每次都是两架战斗机、四架轰炸机的组合,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

    宫自强和王铁汉听到引擎声,立刻两个带领着弟兄们,用茅草把机枪全给盖了个严严实实。不仔细看,在远处根本无法用肉眼发现。鬼子飞机抵达车站上方,一头就扎了下来。先是用战斗机对着可疑目标一通狂扫,然后战斗机迅速拉高,伴着巨大的呼啸着,轰炸机开始俯冲投弹。

    “哒哒哒……”埋伏在车站里的二营率先开了火,轻重机枪在鬼子飞机周围打出了一片火网。有一架刚刚开始投弹的轰炸机立刻冒起了黑烟,慌慌张张地拉高,拖着一条鲜红色的火尾巴,摇摇晃晃地飞向远处,然后一头扎到了山尖儿上。

    另外三架轰炸机见状,赶紧调整攻击目标。翅膀一压,直扑火车站内的机枪阵地。“给我往死里打!”一营长宫自强大喝一声,亲手抱住一挺马克沁,冲着飞机的头搂了火。子弹像冰雹一般打得飞在最前面的鬼子轰炸机火星乱冒,不得不迅速拉起来,拉着黑烟向远方逃去。

    另外两架轰炸机也不敢恋战,胡乱丢下炸弹,迅速拉高。就在此刻,雪花山一带,也有马克沁重机枪开了火,咚咚咚咚,打得小鬼子的飞机东躲西藏。很快,一架试图掉回头来报复的战斗机被子弹打中了关键位置,“轰”地一声,凌空炸成了碎片。

    “打中了,打中了!”特务团的弟兄们纷纷从藏身处跑出来,将钢盔向天空乱丢。鬼子的飞机被地面上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多人和火力吓坏了,不敢继续停留,带上一身上伤,摇摇晃晃向东北方逃走了。

    至于能不能飞到机场,驾驶飞机的小鬼子是顾不上想了。最近一段时间,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已经三令五申,要求将士们发扬武士道精神,宁可与武器俱碎,也不能再让飞机、汽车、火炮等大型武器的残骇落到中国人手上。以免司令部再向外发布战报时,报出的损失是个位数,第二天却被人中**队堆出十好几辆汽车来“大肆污蔑”。(注1,注2)一次就打落了两架鬼子的飞机,特务团弟兄个个兴高采烈。团长老苟的眉头却一直紧紧皱着,即便在宫自强和王铁汉两个亲自来邀功时,也没有松开。“这一仗,恐怕不太好打!”看了两位满脸喜色的部下一眼,他低声向大伙交底儿。“鬼子要攻占娘子关,那边的雪花山几乎是必争之地。但刚才那边开枪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好像机枪比咱们一个团还少!”

    “说不定那边故意保留实力呢!”宫自强是个乐天派,手搭凉棚向着雪花山方向望了望,笑呵呵地安慰。

    老苟轻轻摇头,在这种地形上打防御战,保留实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除非还想着杀下山去,出其不意给鬼子一个反击。“那边是哪支部队,什么时候到的?!”

    后半句话,他是冲着徐站长问的。虽然此人没有穿军装,但其对战场的了解程度,好像还超过了那个负责联络的晋绥军上校。果然,徐站长只是稍微楞了楞,就犹豫着回应,“好像是十七师吧,师长姓赵。里边有很多陕西人,说话口音怪怪的。”

    不等老苟发问,他又指了指南边的几个山头,低声介绍,“那边好像是第三军,都是些四川人,个子很矮。最高长官姓曾,挺和气的一个人,说话老带着您,您的…..”

    “是陕军和川军!”老苟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在国民革命军里边,陕西军队和四川军队都是以装备差而闻名。一些部队的武器装备,甚至比二十六路军这个有名的叫花子部队还要差。二十六路军在归顺了中央之后,至少还过上了两年像样日子。而陕西军队跟着杨虎城刚刚闹完了西安事变,肯定不会受中央政府待见。至于川军,那地方向来是个独立王国。如果不是为了抗战,跟中央政府连电话都不通。更甭说得到中央政府的粮饷补给和武器支持了。

    一支出身于陕军第十七师,一支出身于川军的第三军,再加上一支叫花子二十六路。三支军队,没有一支是来自山西本地的,当然也没有一支部队熟悉娘子关附近的地形。这样三支人生地不熟的外来户,却要被要求把守山西河北之间的门户!真是个“绝妙”部署?也不知道当初制定战略的是哪位卧龙?!(注3)“你们晋绥军呢,晋绥军怎么没来?”不光是老苟一个人看出了问题,连张松龄这个新兵蛋子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拉住徐站长的衣袖,低声质问。

    “我们晋绥军主力,都在忻口那边……”听出了张松龄话语里的不满之意,徐站长想了想,脸上浮现几丝惭愧,“上头说,鬼子重点进攻方向是那边,不是娘子关这里!您别这么看我,我就一个管火车的,跟上头说不上话!”

    注1:华北方面军,日寇在七七事变后,为了鲸吞中国而专门重新编组的一支部队。

    注2:为了鼓舞士气,日军统计伤亡人数时,缩水现象非常严重。往往一次会战下来,打到筋疲力尽,也只对外界报称,只损失几十或者几百人。

    注3:娘子关战役,是指挥最为混乱的战役之一。损失极为惨重。几乎是以十名中**人的性命,来换一名小鬼子的性命。而指挥者在战后,还推诿过错给他人。

第六章 长城谣 (四 下)

    第六章长城谣(四下)带着发自内心的轻蔑,几个日本间谍将连日来各自收集到的情报汇总在一处。于夜深人静之时,用一台轻便发报机,连夜发给鬼子的中国方面军司令部。

    鬼子的中国方面军司令部工作效率远高于中国的第二战区阎锡山长官司令部,接到电报半个小时之后,就发来回电。大大嘉奖了几个间谍对帝国做出的贡献,同时强调,最近几日的情报收集工作,重点放在娘子关一线中**队的部署和调动上,不必兼顾其他。具体由曾经参加过东北事变的秋田雄一负责,其他人务必全力协助。

    看到上司的电文,“羊毛贩子”木村信孝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沉吟了许久,才将电文转交给几个同伙,自己来到先前被自己斥责过的“针线贩子”秋田雄一面前,一躬到地,“秋田君,下午时是我狂妄,冒犯之处,还请秋田君不要介意!”

    转眼间就把竞争对手踩到了脚底下,秋田雄一心中好生得意。脸上却装出一幅大度的姿态,伸手搀扶,“没关系,木村君也是为了帝国!你放心,我不会将你今天下午的话向上面汇报的!”

    “谢谢秋田君大度!”木村信孝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敲砖钉角。

    “木村君不必客气,只要咱们通力合作,完成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一些小节,我绝不会记在心上!!”秋田雄一又虚情假意地搀扶了一下,挺着还没长出来的将军肚鼓励。

    “小人得志!”其他几名间谍偷偷撇嘴,却不敢将内心的想法表现在脸上。谍报部门向来是最讲究等级次序的地方,如果他们胆敢对上头的安排表露出任何的异议,恐怕用不了多久,家里就会接到阵亡通知书了。

    秋田雄一才不管其他几个同伙怎么想,好不容易得到表现机会,他不趁机做出点令人刮目相看的业绩来,岂对得住给自己的撑腰的军方?当夜,就重新做出了安排,根据自己当年对付东北军的经验,给其他间谍分派了任务。

    几个间谍已经在山西潜伏了好几年,无论是晋绥军中和山西省政府内部,都发展了不少下线。接到秋田雄一指派的任务之后,稍稍做了一些努力,很快就又收回了大批重要的军事情报。这些情报转眼又变成了电文,在娘子关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中,悄悄向鬼子的中国方面军司令部发送过去。

    “十月九日上午,冯钦哉将所部将士带上了阵地。阵地上有晋绥军方面事先构筑的简易防御设施,据当地百姓反映,为了节约成本,施工时没有用水泥加固…….”

    “十月十日,中国方面第二战区司令部副司令,黄绍竑视察前线。此人出身于桂系,现任湖北省主席,擅长战前参谋工作,但是指挥大战的经验匮乏,也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战绩!据可靠眼线透漏,第十七师师长赵振山当面向黄绍竑告状,说联系不上冯钦哉……”

    “黄绍竑就任娘子关前线总指挥。他将指挥部设在了下盘石,调二十六路军特务团保护其指挥部!据可靠情报,特务团将士对此命令多有不满之词!”

    “第三军军帐曾万钟与十七师师长赵寿山,对各自的防区划分问题发生了争执。黄绍竑安抚了双方!”

    “黄绍竑邀请冯钦哉到指挥所会晤,冯钦哉没有接受邀请,只派了一个上校旅长,代表自己前去黄的指挥部!”

    “据可靠关系透漏,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第一军三十师,三十一师正绕路赶往娘子关。这两个师,即上个月在良乡一带与帝国对峙的第三十师,第三十一师,刚刚更换了名字。队伍中有一半儿人为孙连仲在邯郸附近拉起来的新兵,战斗力远不如上个月!”

    “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七师与孙连仲本人,也绕路赶往娘子关。这个师实力基本保存完整,配备有大量的德械,战斗力很强!”

    “据可靠关系透漏……”

    “据军中眼线汇报……”

    在内奸的配合下,几个化妆成商贩的日本谍报人员将娘子关附近的中**队部署、调遣情况摸得比大部分守军将领都清楚!甚至具体到了某个团,某个营的营长姓名,作战能力和以往作战成绩。而中国的第二战区司令部,却对间谍们的行动毫无察觉。

    这使得鬼子的行动愈发诡秘,十月十二日晚,其先头部队刚刚突破井陉。到十三日凌晨,便出其不意地攻至了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和十七师的防区交汇处,娘子关故关。只用了一次冲锋,便将故关给拿到了手里。

    故关一丢,娘子关防线立刻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成群结队的鬼子顺着故关方向源源不断开进,随时都可能来个倒卷芦席,给娘子关附近的几支中**队来个前后包抄。临时被赶鸭子上架,连手下到底有多少军队都没弄清楚的娘子关防线总指挥,第二战区司令部副长官,桂系大佬,湖北省主席黄绍竑立刻傻了眼,想都不想就打电话给第三军军长曾万钟,命令他必须立刻在一天之内将窟窿堵死,否则,军法从事。

    曾万钟也没想到小鬼子会先朝自己这边下手,立刻亲自带着麾下弟兄向故关发起了反攻。无奈第三军的装备实在落后了些,弟兄们手中连重机枪都没几挺,更甭提什么山炮、野炮,只能握着使了快二十年的老套筒,硬拿尸体往上堆。

    只一天时间,第三军就有近两千名弟兄血洒沙场。而小鬼子非但没有被成功逼出故关,,反倒趁着第三军攻击乏力的机会,又在其防线上撕开了一个新的突破口。

    强行冲过第三军防线,鬼子的先头部队直扑下盘石,中**队的前敌指挥部。最危险时刻,距离黄绍竑只剩下了十几里路。亏得二十六路军三十师的侯镜如及时赶到,带领临时拼凑起来的一个旅弟兄向日寇发起了反击,才勉强将小鬼子又顶回了故关附近。

    黄绍竑彻底被打急了眼,用力拍了几下脑门儿,便又想出了个围魏救赵的“妙计”。命令防御娘子关正面的赵寿山立刻主动出击,奇袭井陉,攻日寇之必救。赵寿山依计策行事,一夜之间连克刘家沟,长生口和井陉南关车站。正准备向井陉关发起最后一击之时,后方却传来噩耗,雪花山主阵地丢了,娘子关岌岌可危。

    本想切断鬼子后路,没想到自己的后路反而被小鬼子给切了。赵寿山大惊失色,赶紧带着弟兄们掉头往回撤,一直撤到了乏驴岭,才勉强凭借地形重新构筑了防线。

    雪花山地势远高于娘子关,日军占领雪花山之后,立刻于山头架起了火炮,冲着关墙猛轰。旧关的小鬼子也在飞机的掩护下,再度向娘子关背后发起了进攻。侯镜如那个旅是在良乡被打残了的,才休整不到半个月就重新被拉上了前线,战斗力远不如先前。被小鬼子逼得节节败退,眼看着战线就又向黄绍竑的指挥部靠了过来。

    桂系大佬黄绍竑暴怒,又调上刚刚赶到的杨虎城的军官教导队,命令他们给予日寇迎头痛击。

    杨虎城在西安事变之后受到各方压力,被迫“出国考察”,此刻其军官教导队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要给老上司争脸。所以明知道黄绍竑的指挥有很多不妥当之处,也坚决的执行了命令。结果从上午九点打到下午四点,终于顶住了日军的攻势,两千多人的教导队,也只剩下了五百多人。超过四分之三的弟兄,永远倒在长城脚下。

    黄绍竑心中万分惭愧,不愿面对教导队的责难,借口左翼的冯钦哉将军不听指挥,丢下部队,连夜赶回太原向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反应情况去”了。丢下一堆前来请示应变策略的中、高级将领们,在指挥部里边大眼瞪小眼儿!

    仗打到这种地步,前敌总指挥居然还敢丢下部队往大后方跑,负责前来请示下一步动作的各位军官都忍无可忍了,当着第二战区联络官员的面儿,就拍起了桌子,“奶奶的,他姓黄懂不懂打仗啊?!不懂的话,赶紧让贤给别人干!再这样下去,甭说咱们这点儿弟兄,就是再拉过二十万人来,也不够他姓黄的糟蹋!”

    “就是,小鬼子的攻击重点,全放在了旧关、雪花山一线。他却把好几个师的兵力都摆在了龙泉关那边,不是纯给小鬼子创造机会么?”

    “还桂系的三杰呢,就这种货色,活该被人打得出不了广西!”

    “这龟儿子,不是成心阴咱们吧!”

    …..

    特别是杨虎城的教导队队长李振西,吊着只受伤的胳膊,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他这个教导队是杨虎城拿来当军官种子重点培养的,里边有一半儿是青年学生。今天一仗全添到了长城脚下,今后杨虎城将军从国外回来,再想重整旗鼓,可就难上加难了。

    “莫非姓黄的是想借刀杀人?!”突然间,有个非常可怕的念头涌上了李振西的脑袋。他摇摇头,拼命想把这个危险的猜测从脑海里甩出去,无奈这个猜测却好像生了根,在他脑海里越长越大,越长越大,就像一棵来自地狱的鬼树般,瞬间遮住了整个天空。(注1)注1:黄绍竑也非常擅长写回忆录,在后来将娘子关之战指挥混乱的原因,全推到了冯钦哉头上。而冯钦哉的部下却很不服,也写了很多回忆录来反驳。

第六章 长城谣

    第六章长城谣(五上)正恐慌间,突然听到屋子角落处有一个人低声冷笑:“哧!这些话你们当着面儿不敢说,背后再骂还有个蛋用?!难道黄司令长官的耳朵那么好使,隔着几百里路也能听见你等的叫唤不成?!”

    “谁他……”众人都正在火头上,突然听到这么不阴不阳的一句,立刻把目光转了过去,大声怒骂。待看到说话者肩膀上的两杠三花,又立刻把已经喊了一半儿的骂人话憋回了肚子内,换了幅不屑的面孔,冷笑着嘲讽:“这位兄台贵姓?”(注1)“这位兄台看上去很面熟么?老二十六路的,我以前好像没在军部那边没见过你?”

    能替本部兵马到黄绍竑面前担任联络官的,职别肯定不会太低。但国民革命军中,去年开始施行新军衔制后,授衔标准大为提高。很多联络官身为旅长,却都只授了中校军衔。而角落里说怪话的这位,身为团长却扛着两杠三花,其后台背景就值得大伙思量了!

    “免贵,姓苟!”特务团长老苟将刚刚烧滚开水壶提起来,大模大样地冲泡自己的枣树叶子茶,“上个月刚刚升的职,所以大伙在二十六路军的总部没见过我,也属正常!”

    原来是个新贵,怪不得气焰如此嚣张!众位军官心中好生鄙夷,说起话来愈发夹枪带棒,“莫非苟团长还有什么妙策指教我等不成?!贵部孙长官好像还没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来?有他老人家在,我等好歹也能多个主心骨儿!”

    听众人的话牵扯到了孙连仲,刚刚冒着敌机轰炸赶到下盘石的第七十九旅旅长黄谯松立刻挺身而出,大声强调:“我们孙长官此刻正带着弟兄们往这边赶。如果诸位有事情向他老人家请教的话,不妨再等一个晚上!”

    “还要等一个晚上啊,会不会跟黄司令长官坐同一辆车赶回来啊!能同时派两个副司令长官过来督阵,二战区对咱们娘子关这片,按说也够重视了,啊-——!”众人根本不买黄谯松的帐,继续撇着嘴冷嘲热讽。

    “不知道孙长官事先看过各部所在位置没有,可别再跟黄司令那样,让我们二十七路一个小时之内,从龙泉关赶到故关去?!”

    “是啊,一个小时走六十里山路,可惜我二十七路军冯长官不会飞啊!”

    “让我们十七师去围魏救赵,结果魏没围住,赵也丢了。这笔烂账,还不知道过后怎么算。好歹孙长官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不是我们十七师的错!”

    “哧!”又是一声冷笑从老苟鼻孔里喷出来,打断了所有人的抱怨。“我们孙长官当然是明白人,不过我们孙长官再明白,能让南京那边立刻就撤了黄长官的职么?眼下这仗如果还是像诸位先前那样打下去,恐怕到时候我们孙长官有心替诸位辩解一二,诸位也没机会听见了”

    当面儿咒别人死,乃为军中大忌。登时,众联络官们一起围上前来,撸胳膊挽袖子,“姓苟的,你什么意思?!”

    “姓苟的,别以为你是上校就没人敢揍你。今天你要是不把刚才说的话给大伙解释清楚,老子就是拼着这身军装不穿了,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什么意思,很明白啊!”老苟端起刚刚泡好的枣树叶子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冷笑着放下,“诸位都是军中前辈,不会连眼前局势都看不明白吧。故关那边口子一开,娘子关地利就不存在了。小鬼子没日没夜往关内运兵,运机枪大炮,等他们部署到位,在咱们背后把口袋一扎,嘿嘿,到时候,诸位即便把冤枉喊到天上去,恐怕也只有阎王爷能裁决了!”

    “废话!”没等老苟把话说完,叫骂声又响成了一片。

    “这些还用你说!”

    “姓黄的见势不妙,自己跑回太原去了。留下弟兄们在这里等死!”

    “干脆咱们也走逑算了!省得在这里受窝囊气!”

    老苟只是冷笑着倾听,一边听,一边继续品他的茶。仿佛那壶枣树叶子,比特级龙井还要金贵一般。

    看到他如此镇定,杨虎城部的教导队长李振西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快步上前,俯身问道:“请问,兄台可是上个月带弟兄炸了鬼子炮兵阵地的那位苟营长,苟有德上校?!”

    不想引起太多关注,他已经尽量将声音压得很低。却没料到,话音落后,周围的喧嚣声立刻归于沉寂。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过来,直直地落在了特务团长苟有德的脸上。

    冒死炸大炮,舍生救袍泽,之后还以十一人的小分队,硬生生拖垮了半个中队的殿后鬼子。这几乎是平津会战当中,几十万**唯一出色的表现,曾经被中央政府当做典范来大肆宣扬过。所以几乎每个中高级将领心里,都对‘苟有德’三个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只是大伙谁也没想到,当日的英雄,就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

    军中最重豪杰,哪怕彼此间处于不同派系,甚至敌对派系,只要你战绩骄人,大伙见了面,都会由衷地道一声“佩服“。当下,在座的联络官们顾不上继续骂街,纷纷走上前,跟苟有德打招呼。

    “原来你就是那位苟有德兄弟,没想到,真没想到!”

    “带着十一名弟兄就敢抄小鬼子后路,就冲这份胆色和义气,你这朋友,老子今天交定了!”

    “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

    “怪不得,怪不得,本事大,脾气也跟别人不一样。刚才……”

    见到大伙忽然变得非常客气,苟有德也赶紧收起了那幅玩世不恭的面孔,笑着站起身,朝四下拱手,“谬赞了,诸位谬赞了。当日之事,上赖孙长官指挥得巧妙,下赖弟兄们拼死用命,苟某人自己其实没半点功劳。只是运气稍稍好一点,捞了个大便宜罢了,实在当不起诸位如此盛赞!”

    “有德老弟太谦虚了!”

    “看有德老弟这话说的,真不愧为孙长官座下高足。若是我们陕军里边,也有几个人能像有德老弟这样,眼前这仗,就不至于打得如此辛苦了!”

    “刚才不知道是有德老弟,言辞间多有冒犯,还请有德老弟别往心里头去。都是被这窝囊仗给害得,老子憋了一肚子邪火,就是找不到地方撒。抱歉的话就不说了,等打完了仗,咱们太原城里去。当哥哥的来做个东,有什么山珍海味,有德老弟随便点就是!”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苟有德也是老行伍了,深知处事之道。刚才拿话挤兑大家,不过是懒得听众人的丧气话而已。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必要再摆什么新贵架子。又笑着向大伙拱了拱手,笑着回应:“看几位哥哥说的,好像我老苟是个小心眼一般。咱们之所以争论,不都是为了打好这一仗,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么?!刚才我是心里着急,所以嘴巴就臭了些。大伙都别往心里头去,等打完了仗,我挨个给哥哥们倒酒赔罪就是!”

    “是啊,是啊。咱们以前互相之间又不认识,谁会给谁脸色看,不都是被眼前这场窝囊仗憋得么?!”

    “是啊,六、七万大军,被一万多小鬼子打得晕头转向。丢人呐,丢死人了!回头见了其他同僚,连抬起头来说话的脸面都不剩了!”

    提起眼前战局,大伙又开始唉声叹气。仿佛头顶上的天都快塌下来一般,惶惶不可终日。二十七师七十九旅旅长黄谯松跟苟有德相交多年,知道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笑了笑,将声音陡然提高:“诸位有所不知,我们二十六路这位苟老弟,最擅长打那种死中求活冒险仗。瞧他现在坐得这么镇定,估计肚子里早准备了一大泡坏水,专门等着坑小鬼子呢!”

    “是啊,苟老弟要是有什么绝招,就别藏着掖着了。只要能给小鬼子点儿颜色看看,今后我李振西就唯你马首是瞻!”杨虎城的教导队长李振西也觉得苟有德刚才那番话不像是没事儿瞎找茬子,顺着黄谯松的口风嚷嚷。

    经这二人一提醒,大伙立刻就全都明白了味道了,纷纷开口,请苟有德指点迷津。

    “是啊,是啊,咱不求逆转战局,好歹灭掉他几百个小鬼子,给弟兄们出口恶气!”

    “对,就像你们二十七路在房山时那样,给小鬼子点教训。即便日后撤下去,咱们也走得光彩点不是!?

    苟有德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当仁不让站出来,再度四下拱手:“诸位哥哥,诸位前辈,按说今天这个场合,没我说话的份儿。可老这么干坐着等小鬼子打,我绝得心里头实在憋屈得慌。所以就班门弄一回大斧,如果说得不对的地方……““说吧,说吧,都是军中汉子,哪那么多弯弯绕!““对,咱弟兄们直来直去,别学那些当官的!”此刻,肚子里憋着一股子气没处撒放的不止苟有德一个,几乎所有将领都希望能打一场痛快仗,哪怕最后还是注定要输,也输得光彩几分。

    “那我就献丑了!”苟有德迈开大步,来到挂在墙上的军用地图前。这份地图是前线总指挥黄绍竑专用的,远比普通军官手里那份详细。这几天借助给黄绍竑当免费保镖的机会,苟有德已经将地图揣摩了无数遍,几乎把每个山头和每条道路,都记在了脑子里头。

    “小鬼子机枪大炮比咱们多,还有飞机助阵,这是他们的长处。但小鬼子也有一个最薄弱的缺陷,就是人少。他们只有一万出头,居然想把咱们六、七万弟兄给包了饺子,胃口也他奶奶忒大了些。我今天私底下算了算,眼下小鬼子派出来抄咱们后路的,最多只有一个联队,三千来人。而从鬼子大部队所在处到故关突破口,再到鬼子最前锋所处位置,却拉了近五十里长。如果咱们像原来一样在原地干等着挨打的话,后路未必保得住。可如果咱们主动变招,先把已经攻入娘子关背后这批小鬼子给围上……”

    “嘶!”听到这儿,在座众人纷纷倒吸冷气。小鬼子目前摆在娘子关附近的兵力大约在一万到一万两千人之间,其中大半儿还被第十七师的弟兄们拖在关外,真正进入关内准备抄中**队后路的,的确也只有三千来人。如果把这三千来人给干掉,小鬼子的兵力就骤减四分之一。非但再也甭想堵住大伙的退路,恐怕能否把娘子关拿到手,都是未知数了!

    “我私下找老乡问过,通往旧关那条路,内外各有两个关键点。”用手向地图上指了指,老苟继续侃侃而谈,“一处在核桃园,一处在关沟。如果我们派人从山路迂回过去,在这两个点上各捅一刀。已经进入娘子关内的鬼子就成了孤军。即便只卡住关沟这一个点,也能把故关和进入关内那些小鬼子切成两段。一段接一段给他收拾掉!”

    “就这么打!”

    “早就该这么打了!”众位联络官的士气立刻被调动起来,撸胳膊挽袖子主动为自己所在部队招揽任务。倒是老苟自己,把该献的策略献完之后,立刻变得谨慎起来,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提醒:“黄司令长官今晚不在,咱们想这么打,至少得向他请示一下。否则,一旦上头追究……”

    “去他奶奶的上头!”李振西第一个跳起,拍着桌子大叫。“等上头做出了决定,咱们早就被小鬼子给困死在这里了。就这么打,我们教导队还有四百来个能站着走路的,今晚全压上去!”

    “我们第三军也拼了,大不了,让姓黄的找我们军长麻烦去?谁怕他就是龟儿子生的!”一位姓肖的旅长,大声表态。

    “我马上联系我们赵师长,第十七师,这回豁出去了!”第十七师派往关内的联络员,上校参谋李雪生也拍出手枪,誓与大伙共同进退。

    “只要不是白白送死,我们第二十七军也绝不含糊!”即便是前几天表现最不积极的二十七军联络官王志诚,此刻也突然有了担当,出言支持老苟的谋划。

    第二十七师七十九旅黄谯松素来谨慎,先是竖着耳朵听了片刻,然后突然咳嗽了几声,微笑着开口:“按道理,没有黄长官的命令,咱们不该擅自行动。可军情实在紧急,他老人家又去了太原,咱们想请示也未必能找得到人。这样吧,我一会儿去给孙长官发个电报,把情况跟他说明一下。日后黄长官即便心里头不痛快,看在孙长官面子上,也不至于太难为大伙!”

    他口中的孙长官,就是二十六路军总指挥孙连仲。此刻与黄绍竑同为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刚好可以借来替大伙撑腰。听完黄谯松的话,众人愈发觉得有恃无恐,干脆直接对着地图,商量其各自的任务来。

    “诸位且慢!”黄谯松想了想,继续说道:“诸位都跟小鬼子交过手了,而兄弟我带着七十九旅刚刚赶到,这头两刀,就由我们七十九旅来捅吧!等我把核桃园和关沟给拿下之后,该给小鬼子剔骨头还是该分尸,诸位再继续折腾!”

    头两刀,肯定是最为难捅。心中清楚小鬼子的战斗力,各部联络官纷纷带着钦佩的表情点头。当即,黄谯松就叫过自己麾下的几个团长,开始分配任务。老苟却突然摇了摇头,叫着黄谯松的字说道,“克立兄且慢,主意既然是我出的,我们特务团,当然捅第一刀!关沟可以让给你,核桃园这边,我要定了!”

    注1:两杠三花,上校标志,1935年开始率先在国民党嫡系部队内推行。二十七师虽然不是嫡系,却为第一批整编师,所以军容比较齐整。

第六章 长城谣 (五 中)

    第六章长城谣(五中)“你真的要捅核桃园?!”黄谯松楞了一下,看着老苟,满脸郑重。

    回答他的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疲惫,却充满了坦诚。“你们旅刚赶过来,人困马乏,不适合走那么远的路。我们特务团,最近几天却一直在给黄长官当卫队使唤,已经歇得足够多了!”

    有股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味道迅速涌上黄谯松的心头,伸出手去,他用力按了按老苟的肩膀,“有德,打完了这仗,我请你喝酒!”

    “算了,还不如把你们旅的小钢炮匀给我几门实惠!”苟有德咧了咧嘴,嬉皮笑脸地回应。

    其他几支部队的联络官听在耳朵里,心头也是一阵滚烫。作为老行伍,谁都知道去捅核桃园意味着什么?!那地方悬在故关之外,打进去之后,便会面临关外的增援鬼子和关内试图清理后路的鬼子联手反扑,稍有不慎,便可能再也撤不下来。而另外一个点关沟,却在娘子关内侧,非但立功的机会比核桃园那边多,风险也远远小于前者。

    “我们二十七军那边,还有一批走私来的小钢炮。我今晚就连夜赶回去,找我们军长给你要!”二十七军的联络官第一个承受不住,红着眼睛许诺!

    “老苟兄弟!”第三军的肖旅长也哑着嗓子嚷嚷,“我们第三军穷,给不起你小钢炮。但是大烟土,却还有那么几十斤。只要咱们干掉了这批鬼子,回头我就给你弄一筐过来。是拿出去卖,还是留着自己享受,随你的便!”

    “损失的弟兄,我们第十七师给你补。保证都是地道的陕西冷娃儿,敢顶着重机枪往前冲的主儿!”

    “那我可不客气了!”老苟一边笑,一边冲大伙作揖。“说定了啊,过后谁都别反悔。石头,小胖子,你倆赶紧找账本记下来!”

    一直在默不作声替老苟端茶倒水的石良材和张松龄两个,装模作样去取账本。大伙被逗得哄堂大笑,笑够了,心头的压力也骤然减轻了许多。

    当下,黄谯松又将联络官们召集到一起,约定了头两刀插下去之后,各部的进攻路段。誓言要让杀入旧关的小鬼子有来无回。待把一切细节都敲死了,时间也就到了午夜。大伙连夜赶回去各自联系各自所在部队,约定了十五号后半夜两点钟,正式发起反击!

    特务团需要走的路最远,当天凌晨就整队出发。沿着一条老苟不知道从何人嘴里打听出来的放羊小路,用绑腿互相拉扯着,迤逦前行。才走出大约十几里路,娘子关城头就冒起了火光。小鬼子把大炮架在了雪花山上,居高临下对着城头宣泄火力。而城墙上的重机枪也响了起来,在晨曦中,哒哒哒哒不断喷吐火舌,与炮弹爆炸的光芒一起,将附近大小山头照得忽明忽暗。

    特务团的老兵们早就见惯了这阵仗,脚步丝毫不乱。而一些新兵蛋子和从第三十师,第三十一师抽调过来的弟兄,则被山谷中回荡着的爆炸声和机枪声炒得头晕脑胀,每走三五步,就有人要摔跟头。

    亏得特务团中的老兵们手疾,关键时刻总能用力拉上一把,才不至于让腿软的人滚下山坡。饶是如此,队伍的行进速度也被大大的拖慢了,直到东方吐亮,才走完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

    天光大亮之后,鬼子的飞机就要出动,特务团就有暴露的危险。即便鬼子猜不到特务团此行的目的,被鬼子飞机当头丢下几十颗炸弹,也要实力大损,很难再保证完成任务。团长老苟心里着急,嘴巴立刻不干不净起来,“孬种,全他娘的是孬种。听见枪炮声就吓得腿肚子转筋了,还偷袭鬼子呢,不投降就不错了。老子怎么摊上这么一群孬种!要是当年那些弟兄,这会儿甭说二十里路了,二百里也走出去了!”

    几个警卫都是刚入伍没几天的新兵,远远不如石良材用着顺手。听见长官发怒,立刻将头低了下去,唯恐遭受池鱼之殃。

    看到他们如此模样,老苟愈发觉得全身的气儿都往头上涌。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大声命令,“去,传老子的命令给三个营长。谁他娘的走不动路,就趁早带着手下的窝囊废滚回去给姓黄的继续当警卫,别他娘的给老子丢人现眼!”

    几个新招的警卫不敢抬头,灰溜溜地跑去传达命令了。宫自强、胡铁汉和张清风三个营长闻听,心里头也是好生委屈。老特务团那是花费好几年时间才打造出来的精锐,而现在的特务团,全加在一起的训练时间也没超过十天,跟老的那支队伍如何能相比?

    可委屈归委屈,他们三个也知道军情紧急。立刻把各自麾下的正副连长召集到身边,低声命令后者去想办法提高行军速度。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几个正副连长无论心里头觉得多为难,也必须得绞尽脑汁找主意。不一会儿,一营一连的队伍里,就响起了石良材那特有的声音,“大上个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跟咱们团长大人一道去摸小鬼子的炮兵阵地……”

    他说是特务团上次奇袭鬼子的故事,战士们个个都听过无数遍,耳朵早就起了茧子。但现在再用以缓解心头压力,却也能收到一部分效果。眼看着一连的脚步开始加快,二连长廖文化心里头就犯起了嘀咕。如果苟长官刚才那句激将的之语,肯认真兑现的话,他宁愿立刻就带着二连回前线指挥部。给黄司令长官当警卫有什么不好的?吃得比其他弟兄强,危险没其他弟兄大,偶尔还能从参谋手里捞到罐头,香烟之类赏赐,实惠至极。

    可转念一想,他就又推翻了这个消极怠工的打算。身边还有一个傻小胖子在看着呢,即便此刻自己想回头,这傻小胖子也得把弟兄们全拉上去。到那时,恐怕二连的连长就得立刻换人,老廖自己,就鸡飞蛋打一场空了。

    想到这儿,他向张松龄笑了笑,非常客气地商量,“张老弟,要不,你也跟石连长学学,把你们的英雄故事再讲一遍?!”

    “我当时跟石连长走在一起,他讲的那些,已经把我包括进去了。再重复,也没什么意思!”张松龄想了想,苦笑着摇头。廖文化的商量明显不带任何诚意,即便再年青,接连被对方摆了好几道之后,他也开始懂得小心提防了。

    “那我就只能使笨办法了,杀猪杀屁股,各有个的道理!”廖文化原本也没打算让张松龄露脸,笑了笑,难得主动承担了一回连长的职责,“回头,小声跟弟兄们往后传。就说老子问他们,今儿早上腿脚为什么发软了?老子记得,咱们军营里头没有女人啊!莫非昨天晚上,有人自己用手解决过?!”

    腾!张松龄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向廖文化,无声地表示抗议。廖文化却根本不理睬他,继续低声调侃,“都还是童子鸡呢,就开始脚软腿软。哪天进了洞房,还得请人帮忙不成?谁腿软赶紧自己站出来,老子中午赏他一颗生鸡蛋补身子。”

    “连长问了,你们几个为什么腿软,是不是昨天夜里自己用手……”

    “连长说了,谁腿软赶紧自己承认,他赏你们吃生鸡蛋补身子!”弟兄们低声哄笑着,把廖文化的流氓腔调学了个十足十。

    很多新兵的脸孔立刻涨得和张松龄一样红,虽然昨夜没做过任何错事,却唯恐被人冤枉。赶紧集中全身力气,保证跟在老兵们身后一步不落。

    而队伍中的老兵们,则嘻嘻哈哈地四下回顾,看到哪个新兵走路走得歪歪斜斜,就上前扶一把,同时笑着调侃,“兄弟,需要吃生鸡蛋不?以后夜里头悠着点儿,白天还得杀鬼子呢,别把那点男人尿全洒被窝里头!”

第六章 长城谣 拢

    第六章长城谣(五下)说来也怪,先前还摇摇晃晃的弟兄们,在几句流氓话的刺激下,居然立刻就精神抖擞。谁也不肯承认自己腿肚子软,谁也不愿被误认为昨天夜里偷偷干了什么丢人的事情。而当连长廖文化许诺打完了这场仗,他将请在战场上表现最出色的十名弟兄去太原城里最好的窑子开洋荤的之后,所有人简直立刻两腿生风。谁也没仔细去想一想,以廖文化那微薄的薪水,究竟能付得起付不起他自己的一夜风流之资?

    看着满脸yin笑的新兵老兵们,张松龄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副连长其实并不怎么称职。他从来都做不到像廖文化这样,肆无忌惮地跟弟兄们开玩笑?而弟兄们对待他,也从来不像对待廖文化那样亲密无间。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弟兄们看向他这个副连长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敬意,但那种敬意是下级对上级,小兵对英雄,普通人对待读书人的尊敬,总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玻璃墙,永远不可能真正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

    这让他感觉自己被抛离在了二连这个整体之外,就像狮子在看着自己领地上的狼群。这种感觉让他心里头非常不舒服,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去跟老苟说一声,调回去给后者当副官算了,而不是继续做这个未必受欢迎的副连长。

    正在垂头丧气地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达轰鸣声。是小鬼子的飞机!张松龄的心脏骤然缩紧,回过头,低声招呼所有弟兄,“分散开,找石头后隐蔽,不要跑,更不要胡乱开枪!”

    “隐蔽,隐蔽!”队伍中老兵们迅速做出反应,拉扯着新兵,四散寻找藏身之所。光秃秃的半山腰中,一时哪里找得到那么多合适的藏身之所。正当大伙急得火烧火燎间,娘子关正面偏左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高亢的唢呐声。如龙吟虎啸,瞬间响彻所有山谷。

    “答答,嘀嘀答答,嘀嘀嘀答……”“答答,嘀嘀答答,嘀嘀嘀答……”“答答,嘀嘀答答,嘀嘀嘀答……”娘子关正面偏右,还有大伙的身侧很遥远处,也同时响起了无数唢呐。伴着那古朴的旋律,无数机关枪和步枪从藏身处探出来,喷出数万道火舌。紧跟着,有几百人齐声喊了一句,“冲啊,杀小鬼子!”,再然后,上万人的呐喊声压过马达轰鸣声,压过机枪咆哮声,压过高亢的唢呐声,成为天地间唯一旋律。

    第十七师的弟兄们在反击!第三军也加入了进来!更远处,还有第二十七军!明知道在白天时面对面的展开进攻,大伙根本不是小鬼子的对手。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

    突如其来的全线反攻,迅速干扰了鬼子指挥官的判断。鬼子飞行员的注意力,也完全被娘子关正面的战斗给吸引。很快,天空中的飞机就调转了方向,直接奔十七师那边扎了下去。笼罩在特务团头上警报迅速解除,鬼子飞机顾不到这边了,大伙不用担忧挨炸弹,更不用担忧这次行动被鬼子识破。但是,所有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庆幸之色,大伙都转过头去,翘着脚,朝喊杀声最激烈处张望,张望。虽然在这个距离上不可能看见任何身影。但弟兄们却静静地站着,用目光,给远去的勇士以壮行色。

    那边的弟兄,是为了掩护大伙才主动出击的。老苟没向任何人提醒,张松龄也没有向身边的弟兄解释。但特务团的所有人却对此心知肚明。很快,他们就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重新整理队伍,迈步前进。

    这回,无需石良材的英雄故事和老苟的色-情演说了。大伙的时间是别人用性命换回来的,每耽误一分钟,就有无数弟兄倒在小鬼子的枪炮之下。在一个个远去的生命面前,谁也不敢在轻言疲惫。

    四座山头,六十余里的羊肠小路,还没等到中午就被弟兄们用双脚给量完了。在距离目标不到五里远一个山间洼地处的小树林中,老苟将队伍又停了下来,“隐蔽,就地休息,恢复体力。天黑之后,咱们去干小鬼子!”

    “隐蔽!”“隐蔽!”在底层军官的指挥下,弟兄们迅速找到合适的藏身地点,倒头睡下。谁也不敢制造出多余的动静。当太阳再次落山,老苟又带着几个营长,连长,挨个将弟兄们给推了起来,“吃饭,喝水,检查各自的枪械和绑腿…….”。

    充当午餐和晚餐的干粮是特务团自己准备的,为了避免被鬼子提前得到风声,黄谯松冒着被上头责怪的风险,派了一个连的弟兄,将整个前线指挥部都给包围了起来。无关人等,只准进,不准出。其他几支参战部队的联络官则对此毫无异议。最近几天的战斗处处透着邪门儿,让大伙很是怀疑指挥部中就有日本人安插的眼线。虽然大伙没有权力抓内鬼,但趁着黄绍竑不在的时候,欺负欺负他手下那些文职的胆子却还是有的。

    匆匆吃过晚饭,老苟带领着十几个军中骨干在暮色的掩护下,又缓缓向前渗透。当翻过长满杂树的最后一个小山梁,核桃园就近在咫尺了。

    此刻天还没有黑透,还不是发动进攻的最佳时机。在等待天黑的同时,军官们凭着手中望远镜,开始近距离观察敌军的动静。

    驻扎在核桃园的小鬼子显然没听到任何风声,透过从老苟那里借来的高倍望远镜,张松龄可以清晰地看见鬼子的哨兵在百无聊赖地四处晃悠。在哨兵们的身后,则是几十座临时搭建起的军用帐篷。很多来不及送到第一线的弹药箱子都堆在帐篷附近,一摞挨着一摞,就像无数座小山。

    间或有小队的鬼子兵沿着山路爬上,走到帐篷附近,坐下来休息,喝水,恢复体力。复杂的地形,将鬼子们也一样折腾得精疲力竭。一个个解开领口,用军帽当扇子拼命朝脖子里边扇风。

    从比核桃园更高的地方,则不停有民夫跌跌撞撞地走下。其中大部分时被小鬼子强行抓来的中国百姓,还有一小部分是朝鲜人。后者已经被小鬼子征服了四十余年,早已习惯了做狗的生活。见到歇息的鬼子,则立刻躬身施礼。直起腰来之后,则迅速又换了幅穷凶极恶的面孔,冲着中国民夫挥舞起手中的木棒子。

    “奶奶的,怪不得叫高丽棒子,就是欠揍!”二连长廖文化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低声痛骂。作为一个连的主官,他的手中也有一只配发的望远镜,不如老苟的那支精密,却也能把远处朝鲜人的行径看得清清楚楚。

    “哪呢,哪呢,给我也看看!”三连的连副赵大峰挤上前,媚笑着向廖文化伸开手掌。“小鬼子我见过了,高丽棒子却只是听人说过。让我也开开眼,开开眼!”

    “怎么不找你们武连长借?!”廖文化小声数落了一句,却很满意对方先找自己借东西,而不是找张小胖子。将望远镜塞过去,又迅速补充,“等会儿杀上去时,千万别对高丽棒子手下留情。那些王八蛋,都是小鬼子养的狗,然他咬谁就咬谁!”

    附近还有其他二营和三营的几个骨干,听廖文化说得认真,都收起笑容。将望远镜架在树枝上朝核桃园方向仔细观看,很快,就把鬼子和朝鲜仆从的模样,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些高丽棒子,长得不是跟咱们差不多么?”赵大峰第一个结束观察,躺在草地上,小声嘀咕,“反倒是小鬼子,个个都是胡萝卜腿儿,一看就跟咱们不是同类!”

    “还用你说!”廖文化白了他一眼,低声卖弄,“在房山那边,三十师的一个连,在打伏击鬼子的辎重队时,就吃了高丽棒子的亏。看着他们长得像中国人,还以为是被抓来干活的老乡呢。就光顾着招呼小鬼子了,结果被高丽棒子从背后给打了黑枪!当场倒下了好几十个,差点把整个连都给交代在那!”

    “王八蛋!”赵大峰又骂了一句,然后皱着眉头追问,“可我刚才看着,小鬼子也不怎么待见他们啊!他们对小鬼子那名忠心干什么?”

    “当奴才当惯了呗!”廖文化耸耸肩,顺口回答,“好像他们的国家在大清那时候,就被小鬼子给灭了。天天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时间长了,就不觉得委屈了!”

    回转头,他看了一眼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张松龄,心里突然有点儿发虚,“是吧,张老弟,高丽棒子的国家是不是大清那时候,就被鬼子给灭的,我记得不太清楚!”

    “廖连长说得对,朝鲜是在甲午战争的时候,被小鬼子给占领的。大清还为了朝鲜,跟小鬼子打了一场海战,结果没打赢!”张松龄点点头,非常仔细地解释。“具体应该在一**四年到一**五年之间,从那之后,朝鲜人就跟在小鬼子身后,一起开始祸害咱们中国人了!”

    说到历史方面的知识,廖文化可就只有倾听的份了。其他几名特务团骨干也放下望远镜,缓缓往张松龄身边蹭,一边蹭,也一边好奇地提问,“那么久了,怪不得他们对小鬼子毕恭毕敬。他们当时自己就没反抗过,就任由小鬼子给亡了国?!”

    这个问题,可是把张松龄也给难住了。搜肠挂肚想了好一阵儿,除了一个安重根之外,还真想不起其他曾经抗争过的朝鲜人来。只好摇了摇头,笑着回答:“应该有人反抗过吧,但是反抗的人不多!书上没有讲,我也没听说过!”

    “朝鲜国有多大?”二营的一连长王雪松想了想,低声请教。

    “大概跟东三省差不多大小吧!至少等于辽宁加上吉林!”回忆着中学课本和课外读物,张松龄耐心地回应大伙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难得与大伙交流的机会。必须好好珍惜。否则,几位同僚弄不好又像一连的弟兄们那样,都被廖文化给拉成了同党,而他自己则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路人甲。

    “那小日本儿呢?!”

    “也差不多,可能比朝鲜稍还小一点儿!”

    “才那么小一丁点儿啊!”几个连长们惊诧于日本国的狭小,目光里头充满了困惑,“日本国那么小,就吞掉了朝鲜,然后又吞掉了咱们的东三省。他们怎么这么厉害?!”

    这个问题,又超出了张松龄的能力范围。想了许久,他才沉吟着回应,“日本人跟西洋人学得早,有自己的工厂,能自己造飞机、坦克和大轮船。咱们国家当时被满族统治者,觉得这些都是没有的东西,不肯学。所以就被日本甩在身后了!”

    “那小日本儿会不会吞掉咱们?就像他们吞掉朝鲜那样?!”

    “是啊,咱们能打赢么,张老弟?你读书多,您跟我们说道说道,咱们国家,能打得过小日本么?”

    “能打得过么?”“能打得过么?”“能打得过么?”一时间,张松龄耳朵里再听不见任何其他动静,翻来覆去,全是同一个声音在回荡。

    老实说,张松林自己也非常困惑。特别是在看了二战区长官们最近几天的表现之后,这种困惑更深。但他却不敢把心里的困惑宣之于口。老苟团长就在不远处观察敌情,万一被他听见,张松龄肯定逃不掉一顿呵斥!

    “呵呵!”他干笑着,想逃避这个问题。却被几位同僚们的目光看得心里头阵阵发虚。特务团最年青的中尉就是他,同僚们在平素交往时,也很少再把他当个半大孩子对待。大伙尊重他的原因不止是他曾经追随在老苟身后立下过大功,更重要的是,他是整个特务团读书读得最多的人,“满腹经纶”!

    “呵呵,呵呵….”此时此刻,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作为老苟团长的好兄弟,张松龄也不能给后者丢人。接连干笑了几声之后,他终于有了一个好主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廖文化、张大峰和王雪松等,笑着肯定:“当然能赢!当年整个朝鲜,都没有几个人抵抗。可中国,至少还有咱们这些人在!”

    注:今天只有一更了。抱歉

第六章 长城谣

    第六章长城谣(六上)话音落下,张松龄自己都被自己的话给吓了一跳。最近几天,二战区长官们拙劣的表现和四下里传来的坏消息,仿佛阴云般在他的心头越积越深,越积越厚。让他困惑,迷惘,疲惫不堪,有时甚至辗转无寐。而这一瞬,却仿佛有万道阳光突然从夜空里扫了下来,将他心里的所有阴云一扫而尽。

    再看其他几个特务团的军官,也被张松龄的话烧得热血沸腾。大抵在他们心里,从来没将自己的行为与国家兴亡联系于一处。而此时此刻,大伙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单薄的肩膀上,居然扛着整个民族。

    “你小子,当个小连长的确屈才了!”老苟恰恰也转过头,先是一愣,然后笑着低声夸奖。“好好干,等打完了这一仗,我跟老营长说,让他保举你去南京读中央军校!”

    刷!几位军中同僚齐齐地将眼睛转向张松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特别是一营二连长廖文化,一想到此后张小胖就要踏上升官发财的快车道,嫉妒得眼睛都要冒出火来。谁料张松龄本人却压根儿不领老苟的情,仿佛不知道的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在国民革命军中的意义一般,轻轻摇了摇头,低声拒绝:“谢谢长官栽培!不过,我更愿意在前线杀小鬼子!那个名额,长官还是留给别人吧!”

    “你……?”老苟又是一愣,直勾勾地盯着张松龄的眼睛看,却没从中看到一丝虚伪与慌乱。转念一想,便知道对方不是在欺骗自己,笑着爬过来,抱了抱找张松龄的肩膀,低声骂道:“不识抬举的小胖子!你以为我是蒋校长呢,想把谁塞进中央军校就能塞谁进去?!咱们特务团,不就你一个高中生么?”

    “我得先给我姥爷报仇!”张松龄笑了笑,低声强调。

    “我知道了!”老苟摆出一幅了然于胸的表情,再度用力抱了抱张松龄的肩膀,“我不勉强你去!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将来做了将军,至少能珍惜咱们这些弟兄,不会像姓黄的那样,连战场情况都没搞清楚,就逼着弟兄们去跟小鬼子拼命!”

    “是啊,小胖子若水做了二战区长官,肯定不会闭着眼睛瞎指挥。更不会在战事最紧急时候,丢下弟兄们自己跑回太原去!”石良材也爬过来,压低了声音调侃。

    “那将来谁要再给老子小鞋穿,老子就报张小胖的字号,吓也吓死他!”廖文化也收起复杂的心情,笑着在旁边帮腔。

    “那是自然,小胖子跟咱们一起抡刀杀鬼子的交情么!”王雪松和赵大峰等人也加入“攀交情”大军,爬过来,掀起张松龄的钢盔就是一阵搓揉。

    张松龄则红了脸,双手抱住头盔左躲右闪。一不小心压断了某根枯枝,“啪”的一声,将所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有名小鬼子的哨兵仿佛也听到了这边的异常动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大步朝众人藏身的小山梁走来。走到了一半儿,又觉得腿脚发酸,卸下刺刀,端起朝山坡上射击!

    “乒!”子弹从张松龄等人头顶上飞过去,打下一小段带着叶子的树枝。廖文化被吓了一哆嗦,本能地去掏盒子炮,却被石良材死死地按住了胳膊。“别乱动,万一暴露了目标,大伙全得死在这儿!”

    廖文化被压得喘不过气,只好点点头,表示遵从。半山腰上的小鬼子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回应,再度端起三八大盖,朝另外几个可疑方向扣动扳机“乒!”“乒”“乒”“乒!”

    子弹四下乱飞,打得树叶和树枝不断掉落。特务团的骨干们在老苟和石良材两个的严厉监督下,趴在地上大气儿也不敢出。时间突然变得很慢,每一秒钟,都仿佛上万年一般长。四野里的其他嘈杂也完全消失不见,只有单调的步枪声,“乒!”“乒”“乒”“乒!”,一下接着一下。

    “高桥二等兵,你在干什么?!”终于,有一声斥责从鬼子营地那边传过来,中止了令人窒息的枪响。

    “那边,我听到那边有动静!”二等兵高桥向老苟等人藏身的地方指了指,大声汇报。

    “你发现了什么?!”一个小鬼子伍长带着另外两名士兵急匆匆跑过来,顺着高桥手指的方向观看。

    此刻天色已经擦黑,稀疏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仿佛藏着千军万马。鬼子伍长只看了两眼,就觉得脊背后一阵发凉。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中**队有翻越好几座山头潜伏到自己眼皮底下,却不被飞机和其他友邻部队发现的本事。皱了皱眉头,大声呵斥:“二等兵高桥,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被几棵小树就吓成了这个样子,真的遇到中国士兵,还不吓得立刻缴枪投降了他们!”

    “嗨,嗨伊!长官教训的极是,高桥知道错了!”二等兵高桥不敢犟嘴,收起步枪,立正敬礼。

    “回去吧,别疑神疑鬼的!自己吓唬自己,能把自己活活吓死!”鬼子伍长又往老苟等人身后的重重山峦望了望,更坚信不肯能有中**队杀到自己眼皮底下这个位置。帝**队的前锋已经抵达了娘子关后边的关沟一带了,距离这边足有好几十里路,中间还隔着一个故关要塞。如果中**队想攻击这里的话,至少要先把故关要塞给拿下来才行。

    那可真的是痴人说梦。就凭中**队那可怜的训练程度和低劣的装备水准,怎么可能?娘子关这多么军队,居然连一门山炮都没装备。在没有炮兵辅助的情况下,想重新夺回故关,那得多少条性命来堆?

    想到双方巨大的实力差距,鬼子伍长更坚定了二等兵高桥刚才是草木皆兵的念头。狠狠地瞪了后者一眼,继续呵斥道:“以后注意一些,子弹不要随便lang费。要知道,你刚才那几枪,已经是中**人一个月的训练开销!”

    “嗨,嗨伊!!”二等兵高桥恭恭敬敬地答应着,像个小哈巴狗一般跟在伍长身后返回了营地。虽然听不懂日本话,但老苟却将小鬼子们的肢体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悄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转过头,低声呵斥:“全撤下去等待战机!谁敢再弄出动静,老子就亲手毙了他!”

    众人吐了吐舌头,猫着腰,悄悄地退回了大队人马藏身的所在。和其他弟兄们一道抓紧时间休息,积蓄体力。转眼之间,后半夜就到了,随着几声巨大的手榴弹爆炸,各处中**人的阵地上,又吐出了大股大股的火光。弟兄们按照事先的约定又发起了新一轮佯攻,借以干扰小鬼子的注意力。

    “出发!”老苟用力挥挥手,带领全团人马,迅速向小鬼子的营地摸了过去。所有人屏住呼吸,像山羊一般,敏捷地在山坡上爬行。不断有石块和泥土被大伙用脚踩落,顺着山坡迅速向下翻滚,发出雷鸣一般的轰隆声。但是,这些令特务团弟兄们头皮发乍的声音,却完全被天空中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所掩盖,根本无法传进值夜鬼子兵的耳朵里。

    “轰!”“轰!”小鬼子的炮兵也被激怒了,开始朝中**人的阵地上倾泄炮弹。每一枚炮弹落下,都溅起巨大了火光。脚下的大地被炮弹震得微微晃动,身后长城也被震得微微晃动。不肯晃动的,却是军人的背影,一个挨着一个,宛若巨石擎天。

    “最后一次,检查绑腿!”老苟的身影在距离鬼子营地不到五百米的树林边缘停了下来,沉声命令。

    “检查绑腿!”低级军官们一个接一个,将命令传递到到所有人耳朵。弟兄们低下头,借着天空中的火光和星光,仔仔仔细细扫视身上每一处地方,唯恐有任何遗漏,耽搁了稍后的冲锋。

    老苟的望远镜又被张松龄赖了过来,借助鬼子营地内明亮到刺眼的电石灯,他可以清楚地观察整个营地的动静。值夜的鬼子士兵不多,但在营地靠近路口的关键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用麻袋堆出了几个临时堡垒。几挺重机枪从麻袋后探出半个身体,冰冷的枪管反射着灯光。(注1)“如果用迫击炮吊射的话,可以让这几挺重机枪发挥不出任何作用!”凭借上次偷袭鬼子火炮阵地积累的经验,张松龄在心中暗想。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想法向老苟汇报,对方已经发出了第二道命令:“重机枪组和迫击炮先潜过去,构建阵地,压制鬼子火力!”

    重机枪组的弟兄们从背上解下数个大号水壶,倒进几个洋铁皮铜里,开始给马克沁通水。片刻之后,他们抬着所有装备悄悄溜出树林,神不知鬼不觉向敌军靠近。紧跟着,特务团仅有的四门迫击炮也被抬了出来,借助夜色的掩护,寻找合适发射位置。

    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射击的准确性,机枪组和迫击炮组冒着被鬼子哨兵发现的危险,一直推进到距离目标三百米之内才停住了脚步。看到几支火力压制队伍已经准备就位,老苟最后一次举起手,低声喝令:“二营抄左边,三营抄右边,一营直接捅正面。出发,杀鬼子!”

    “杀鬼子!”弟兄们在心里齐声响应,跃出树林,迅速向鬼子营地扑了过去。

    注1:电石灯,发明于1897年。用碳化钙与水反应,生成乙炔。点燃后用以照明。二战时中国战场常见。

第六章 长城谣 (六 中)

    第六章长城谣(六中)尽管已经有了一次夜袭敌军的经验,张松龄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上次他是个新兵,跟在石良材身后亦步亦趋就行了,而这一回,他却已经是一营二连的副连长,身边有近百位弟兄盯着。

    “田小胖子他们也在天上看着!”他小声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弯下腰,快抬腿轻落步,如狸猫般前扑,避免惊动营地里的小鬼子。

    这个动作让廖文化大为震惊,在他的老部队里,虽然连长也要上第一线,但带头冲锋的肯定是大头排长或者班长。而此时此刻,小胖子副连长跑在了全连弟兄的前头!

    还没等他决定自己该做如何反应,其余弟兄们已经一股脑跟了上去,个个都快抬腿轻落步,如同一群狩猎的豹子。

    “不能被小胖子抢了风头!”电光石火之间,廖文化便做出了决定。迈开双腿之前,他又迅速四下看了看,却发觉团长老苟居然冲得比小胖子还要靠前,而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营长宫自强,就跟老苟隔了半步左右的距离。

    “一群疯子!”廖文化一边腹诽,一边加快脚步。不幸跟疯子们搅在一起,他也只能陪着发疯了。否则,一旦被有心人看见,过后又是个很大的麻烦。

    凭着行伍多年的经验,他尽量不冲在最前排。那是最容易挨枪子儿的位置,一场仗下来,能活着走下战场者不会超过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张小胖子就在那一排,如果他被子弹给穿了……

    一股快意猛然涌上廖文化的心头,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把张松龄盯得更紧。就在此时,半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啸,特务团的迫击炮开始发威了,八十二毫米的仿制炮弹画了几道漂亮的弧线,抢在鬼子哨兵发现特务团的弟兄们之前,砸到了沙包后的重机枪旁。

    “轰!”“轰!”“轰!”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三组小鬼子机枪手连敌人是谁都没看到,就和他们身边的重机枪一道飞上了天空。另外三发迫击炮弹则稍微射得偏了几米,仅仅将目标处的鬼子和机枪掀翻在地上,却没有将整个堡垒摧毁。沉睡中的鬼子们立刻被爆炸声惊醒,叫喊着从野战帐篷内窜了出来。有的拎着步枪,有的却连衣服都没顾得整理,从敞开着褂子下,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加速!”老苟抬起驳壳枪,同时挺直深猫着的腰杆。“乒、乒、乒、乒…..”两把盒子炮被他使得像长了眼睛般,子弹追着鬼子的胸口狠咬。冲在最前排的几名特务团军官也先后抬起盒子炮,同时加快脚步,在行进中,给小鬼子来了个多枪齐射。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超过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不是所有人都能打得像老苟同样准。但盒子炮的充足火力,还是将刚刚从行军帐篷里钻出来的小鬼子们,打了个晕头转向。

    “敌袭!”“敌袭!”有几个小鬼子惊慌地大喊,端平了三八大盖儿胡乱射击。但是他们几个,很快就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前几排的特务团战士一边撒开双腿猛跑,一边解下横在肩膀后的步枪,扣动扳机,射出一排排弹雨。

    按照出发前的命令,特务团的三个营开始各自散开,在跑动中攻向鬼子的左、中、右三路。小鬼子们没想到会有上千中**人突然从地底下冒了出来,仓促间根本不知道应该先阻挡哪一路。就像没头苍蝇般在营地里来回乱窜着,偶尔开上几枪,也全然没有平素的准头。

    “哒哒哒,哒哒哒……”弟兄们辛苦抬着翻过山来的马克沁重机枪也开始发威,几个点射,就扫翻了二十余名鬼子。其他活着的鬼子像被雷劈到了一般,楞楞地停住了脚步,目光四下张望。直到其身边又有十几名同伴被机枪扫成了筛子,才大喊一声,齐齐地趴在地上。

    核桃园距离中**队的阵地实在太远了,几乎没有几个鬼子会相信,连日来那些被自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中**人,居然会冒死翻越几十里的山路,跑到娘子关外侧来偷袭自己。他们一边趴在地上胡乱放枪,一边破口大骂。骂值夜哨兵的疏忽,骂中**人的狡猾。唯一不会骂的,就是他们自己。

    对于这群从来不懂得反省的禽兽,老苟也不会给予任何怜悯。双手盒子炮交替射击,将挡在自己前进方向上的小鬼子挨个点名。特务团一营的战士们,则在宫自强的率领下,紧紧护住老苟的前后左右。有几个瞬间,小鬼子的子弹几乎就贴着老苟的身体飞,或者落空,或者被弟兄们用胸口挡住。

    “冲啊,别管老子。你他娘的抓紧了往上冲啊,被让小鬼子反应过来!”眼看着好几名弟兄在自己身边倒下,老苟急得大吼大叫。宫自强既不回应也不顶嘴,用手势招呼过来一个排的弟兄,让他们继续拼死护住老苟。而他自己,则抱着挺轻机枪冲到了队伍最前方,朝着鬼子们就是一串火舌。

    “当当,当当,当当当……”轻机枪子弹钻入鬼子阵地,带起一串串殷红的血珠。几名鬼子兵忽然跳起来,头也不回往营地深处跑去。营地内,一挺歪把子突然开火,将逃命的鬼子兵直接击毙在阵地上。

    “向我靠拢!”鬼子中队长川岛刚司尖叫着,用轻机枪接连射杀了十几名逃兵。“向我靠拢,我已经向山下和故关那边请求指导,援兵马上就到!”

    “坚持住,坚持住!”几名小队长也大叫起来,全力协助川岛刚司收拢慌做一团的鬼子兵。这个营地内寄存着大批的弹药没来得及往故关上搬运,如果落到中**队手中,纵使有中队长川岛刚司顶在前头,他们几人也得落到个剖腹自杀的下场。

    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中**人来说,小鬼子的士兵个个都堪称精锐。在几名小队长的不懈努力下,他们很快就从慌乱中恢复了心神,开始主动向一起聚拢。剩余的三挺重机枪也被鬼子们重新扶了起来,与营地内的轻机枪一起,疯狂向外喷吐火舌。有十几名身经百战的老鬼子,居然还扑到了营地边缘,挺直身体向外丢掷手雷。

    “轰!”有枚手雷在特务团一营的必经之路上炸开,掀翻了三名弟兄。张松龄的身影迅速被硝烟吞没,看得二连长廖文化的心脏猛抽。还没等他确定自己的真实感觉是欢喜还是悲伤,张松龄那特有的圆滚滚身影,又从硝烟背后跳了起来,两支盒子炮左右开弓,将一名准备投弹的鬼子打得胸口血花乱冒。

    “保护张连长!”廖文化大声喊了一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虚情假意,还是发自肺腑。又有几枚手榴弹冒着烟落下,分布在张小胖子的前后左右。小胖子一个跟头就栽倒于地,紧接着,连串爆炸彻底将其掩埋。“张连长——”廖文化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叫,声音盖住了所有机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张连长——”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大叫,纵深扑进硝烟里,寻找那个曾经很让自己讨厌的身影。在一堆泥土下面,有个头盔艰难地钻了出来,下面露出被弹片刮烂了的中尉军服。他一个翻滚扑上去,准备给小胖子包裹伤口,却被后者灵巧地避开。“没大事儿!”张小胖子回头冲他笑了笑,牙齿白得耀眼。

    “轰!”“轰!”“轰!”“轰!”“轰!”“轰!”六门迫击炮发起两轮齐射,将鬼子的重机枪再度打成了哑巴。火光将张松龄的身影照亮,那圆滚滚的模样,在廖文化眼里,突然变得极其可爱。

    “小心!”张松龄忽然又跳起来,抱着廖文化滚进一个弹坑。有枚手榴弹冒着烟落在他们两个先前站立的位置,炸起一片烟尘。

    “他奶奶的,谁怕谁啊!”廖文化被炸急了,也不管自己和张松龄两个受没受伤,从腰间摸出一支山西造手榴弹,拧开盖子,拉弦,冲鬼子堆丢将过去。

    “轰!”手榴弹炸起一团黑色的烟雾,将鬼子和他的视线一并阻挡。趁着这个机会,张松龄又站了起来,拎着盒子炮继续向前冲。有道被鬼子用麻袋和木头箱子搭建的障碍物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隔着麻袋向鬼子营地内开了几枪,却如同隔靴搔痒,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廖文化则快速跑上前,将一颗又一颗手榴弹丢进麻袋之后,不求能杀伤多少鬼子,至少保证鬼子无法在张小胖和自己头顶上开枪或者投弹。

    “杀鬼子啊!”三连连副赵大峰擦着张小胖子的身体冲过去,单手搭上鬼子布置障碍,双腿一用劲儿,整个人如同鹞子般从天而降。在落地的瞬间,他打光了盒子炮中所有子弹,然后迅速丢下盒子炮,单手向背后一伸,刀光亮如匹练!

    “杀鬼子啊!”又有几名战士超过摇摇晃晃的张小胖和廖文化,挥舞着大刀冲进了鬼子堆中,一刀一个,砍得鬼子哭爹喊娘。

    “杀鬼子啊!”唯恐误伤到自己人,廖文化无法继续投弹。抬起眼睛估量了一下障碍物的高度,寻了几个凸起处,双手往上一搭,随即,整个人如猿猴般,攀到了障碍物顶上。

    “上来!”如同鬼使神差,他弯下腰,向张松龄伸出右手。后者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惊诧的表情,旋即,所有惊诧被笑容覆盖。

    拉着廖文化的手,张松龄笨拙地爬过了障碍物。此刻,已经有上百名弟兄冲进了鬼子营地,举起西北军三**宝之一,大刀片子,砍得小鬼子人仰马翻。

    “杀鬼子!”一营一连的两位连长相视笑了笑,不约而同地从背后抽出大刀片儿,结伴冲入战团。

    在他们身侧,是一道巍峨的长城。因为经历了太多的风雨而变得残破不堪,却永远不会倒下。

    注1:日军的一个标准步兵中队大约一百八十人左右,包括:一个19人的中队部:中队长,执行官,3个军士,4个卫生员,军官的勤务兵,司号员,8个通信员,和3个54人的小队。

第六章 长城谣 拢

    第六章长城谣(六下)小鬼子自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居然妄想凭借半个师团的人马就把守卫娘子关的中国守军尽数全歼。这种小蛇吞巨象的贪婪,使得他们自身防御力量非常单薄。整个核桃园营地内,子弹、炮弹堆积如山,却只安排了一个中队的小鬼子驻守。而老苟所率领的特务团,即便扣掉文职和杂务人员,也足足有一千多弟兄。

    以一千余弟兄偷袭一百八十多名鬼子,原本也不需要太高超的指挥艺术。只要弟兄们能冲到鬼子身边,只要弟兄们敢与小鬼子在近距离硬碰硬,就没有输的道理。而特务团的军官们身先士卒的传统,又极大的鼓舞了弟兄们的斗志。几乎每一名连长,都冲在了本连的最前方。而紧跟在连长左右的,就是副连长和几个排长。

    同样是冲锋,喊一声“弟兄们给我上”和一声“弟兄们跟我上”,效果却是天壤之别。看着军官们不要命地往前冲,即便是刚入伍没多久的新兵,也生不起临阵退缩的念头。一个个把心一横,腰一弯,混在人群里撒开双腿往前跑。小鬼子的轻机枪最初还瞄准带头冲锋的特务团军官打点射,到了后来,就连瞄准都顾不得了,对着蜂拥而至的人群,左右横扫。

    “哒哒哒……”几名弟兄被机枪打中,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旁边的弟兄毫不犹豫地从他的遗体上踏过去,冒着敌人的子弹,继续向前。“哒哒哒……”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继续射击,却发现冲到营地附近的中**人越来越多,非但正面,左右两翼,也有数不清的中**人不要命般涌了上来。

    “轰!”一枚迫击炮弹画着弧线,落入鬼子队伍。将抱着歪把子轻机枪的鬼子射手掀飞到半空中。“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特务团的马克沁重机枪,也瞄准了鬼子营中的活力点,一个挨一个做重点清除。鬼子的轻机枪手往往还没打完一个供弹仓,就被马克沁和迫击炮从藏身处逼了出来,抱着丑陋的歪把子,惨叫着被打成一堆碎肉。

    “咚!”“咚!”迫击炮再度调整射角,越过冲在最前方的自家弟兄头顶,落入鬼子堆中,掀起一具具尸体。鬼子的射击声越来越稀落,对战场正面的压力越来越小。已经冲入营地的赵大峰、张送龄和廖文化等人,则在重机枪组的掩护下,挥舞着大刀,直接杀向正在俯地射击的鬼子兵,将他们的脑袋一个接一个切下来,踢飞老远。

    当一营弟兄超过半数冲进了鬼子的营地之后,敌我双方的重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就彻底失去了作用。如此近的距离,机枪一梭子扫过去,十有七八要把自己人和敌人一起干掉。而炮弹和榴弹,那东西更没准头。万一瞄得是敌人,却落到了自家队伍中,对士气的影响几乎致命!

    “板载!”中队长川岛刚司大喝一声,在人群后高高地举起了指挥刀。随着一阵“卡啦”,“卡啦”的脆响,所有剩余的鬼子兵都主动退出了步枪中的子弹,装上刺刀,三人一组,五个一群,结成了刺刀对战阵形。

    玩刀子,那是西北军最拿手的项目。冲在队伍最前面的一营长宫自强哈哈大笑,丢下打光了弹夹的轻机枪,大手朝脑后一拉,就扯出了自己的大刀。顺势来了个力劈华山,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鬼子兵连人带枪劈成了血淋淋的两片。

    “八嘎特内!”与这名小鬼子同组的另外两名鬼子凄厉地大叫,一人挺枪直刺宫自强的胸口。另外一人身体侧转,试图偷袭宫自强的腰肋。宫自强猛地将大刀从下方撩起来,磕飞了正面的鬼子步枪,然后迅速跨步转身,刀光在半空中画一道凄美的弧线,直扫另外一名鬼子的脖颈!

    以命换命,就看谁敢坚持到底。即便小鬼子的刺刀能捅穿宫自强的腰肋,大刀借助惯性,也能将此人的脑袋从脖子上搬下来。受了多年武士道熏陶的鬼子兵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狠的人,本能地收枪向后闪避。宫自强刀光走空,立刻拧腰反撩,大刀从及不可思议的角度倒着折了回来,将小鬼子的肚皮切开了一条巨大的血口子。

    “啊——”受了伤的鬼子兵嘴里发出绝望的嚎叫,丢下步枪,伸手抓起自己的肠子用力往回填。宫自强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刀光再度追向先前被自己磕飞步枪的鬼子兵。那名鬼子兵鬼子兵明显被惨烈的场面给吓住了,将钢盔解下来,用手拎着上下乱舞。宫自强一刀扫断了此人的钢盔带子,再一刀下去,将此人脑袋砍到了天空中。

    天空中,血如雨落。一颗又一颗鬼子的脑袋被大刀扫了下来,绝望地在半空中翻滚。他们凶,他们恶,他们贪婪;他们从日本打到朝鲜,又从朝鲜打到中国的东北三省;他们占领了中国的东北三省还不满足,他们还想占领中国全境;他们想让只有几千万人的大和民族,象历史上的那些游牧部落一样,骑在华夏人的头顶上,作威作福,横征暴敛。他们注定要象那些游牧部落一样,被消灭在华夏大地上,变成一堆堆粪土!

    “哒哒哒哒嘀嘀嘀嗒”司号员吹响西北军传统的唢呐,以壮大军虎威。有人在混战中踢翻了电石灯,将鬼子的行军帐篷点成了一只巨大的火把。有人则在冲锋的中途俯身下去,给那些受伤倒地的鬼子每人补上一刀,以防他们再玩同归于尽的把戏。更多的特务团弟兄,则结着伴儿冲进鬼子群中,用大刀砍出一条条血淋淋的通道。

    天空迅速被火焰烧红了,红得就像一个巨大的锅底。在被烧红的穹庐下,远处的长城显得愈发巍峨。他站在那里,他一直站在那里,瞪圆眼睛,静静的,自豪地看着身边这场战斗。从被筑起的那一天到现在,近两千年的风风雨雨中,他亲眼目睹过无数场战斗。目睹过胜利,目睹过失败,目睹过平局,却从来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他不会发声,不会为守卫者们击节喝彩,却把自己的呐喊声和欢呼声,悄悄地送进了每一位守护者的灵魂深处。让他们感受的长城的力量,让他们感受到长城的尊严,让他们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灵魂和**,铸造成一道永远不会倒下的另外一座长城!东起大海,西入荒漠。当灾难降临之时,每一位身体内流淌着中国人血并且以自己祖先血脉为荣者,都化作长城上的一块砖,肩膀挨着肩膀,灵魂挨着灵魂,为父母兄弟,为子孙后代,挡住来自域外的野兽,撑起一片没有委屈的天空,。

    他曾经被屈辱的出卖,被野蛮地攻破,却永远不曾倒下。他屹立着,因为在最黑暗最冰冷时刻,也有中国人在屹立着。他辉煌着,因为不管经受多少磨难,铸造他和保护他的那个民族,都会重塑辉煌!

    在长城根儿下的这场战斗里,张松龄和廖文化两个人的组合,不是冲得最勇猛的一对,却是最扎眼的一对。他们两人当中,有一个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在西北军通行的破锋八式基础上自行领悟出来的刀法,攻少守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初下山岗的ru虎,牙齿还没有长齐,胆子大得却足以把天包住。生疏的刀法施展开来,十招里有九招是在进攻,另外一招,还琢磨的是如何与鬼子玉石俱焚。

    与张松龄和廖文化两人捉对厮杀的鬼子兵们可倒了大霉,所有攻向小胖子的刺刀,都被老兵油子连挡带推,走到了空处。而小胖子每一刀劈下时,却是力大势沉,不给他自己留退路,也不给对手留退路。有名小鬼子只是闪得稍微慢了半拍,就被张松龄给开肠破肚。另外两名鬼子大叫着向张松龄的胸口猛扎,却被廖文化一记横推外加一记斜蹭,统统给带偏了方向。

    “杀!”趁着一名小鬼子被廖文化带得脚步踉跄,张松龄从侧面扑过去,就是一记横扫千军。四斤重的大刀被他两只手全力抡开,速度快得如同闪电。小鬼子半边身体都被刀刃切断了,兀自感觉不出疼痛。直到看见那个中国人里非常罕见的小白胖子军官狞笑着将一把染满了鲜血的刀片从自己身体上往外扯,才惨叫了一声,瞬间委顿于地。

    最后一名与二人放对的鬼子又一抢刺了过来,再度被廖文化用大刀死死挡住。他气得两眼通红,不管近在咫尺的小胖子中**官,一枪接一枪刺向老兵油子。“当!”“当!”“当!”“当!”刺刀磕打在大刀的侧面,发出一连串的脆响。廖文化一下接一下地遮挡,守得泼水不透。张松龄则从鬼子身后举起刀,好无声息地一刀劈了下去,将鬼子连肩带背砍下了小半边儿。

    冲着廖文化友好地笑了笑,他迅速转身,冲向另外一组与弟兄们对刺的鬼子。“你慢点儿行不行,急着去死啊!”廖文化又累又热,大声诅咒。打了十好几年的仗,无论是对内战斗,还是对外战斗,他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卖力过。一直冲在靠前位置不说,还为了掩护张小胖子这个冒失鬼,受了两处不重不轻的刺刀伤。一处在大腿侧面,一处在肩膀上面,都是紧擦着肌肉一挑而过,留下的口子至少有三寸多长。被汗水浸泡,疼得火烧火燎。

    而收获?鬼他娘的才知道收获?好像所有跟两人放对厮杀的小鬼子,最后都是被张小胖子给砍死的,老廖一直在给他打下手来着!而那张小胖子,则不管不顾往人堆里头扎,根本不肯停下来收集鬼子尸体上的肩章!

    一想到没有肩章就无法统计战功,廖文化就觉得身上的伤口愈发地疼得厉害,脚步也跟着开始踉跄。失去廖文化配合的张送龄变得很孤单,接连跟两个小鬼子交了手,都被别的弟兄抢先一步拔了头筹。

    身边已经找不到落单的鬼子了,张松龄不得不暂且停住脚步,回头寻找好搭档廖文化。眼角的余光里,却看见一名鬼子中队长在几个亲信小鬼子的保护下,正往营地最大的一堆弹药箱子旁边退。而营地内的其余鬼子,已经全部被弟兄们分割包围。正背靠背平端着刺刀,做最后的顽抗。

    二营和三营的弟兄也从两翼包抄上来了,彻底封死了鬼子的退路。战场上还剩下的六十余名小鬼子,彻底成了瓮中之鳖。逃不掉,也不可能还有足够的生存时间等待外部支援。那名小鬼子的中队长扯开嗓子大喊,呜哩哇啦,就像掉入陷阱中的豺狼般绝望。而几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鬼子亲信,则哆哆嗦嗦地拿出几个手榴弹来,一个挨一个个往弹药箱子旁边摆放。

    小鬼子要拼命了!张松龄不敢再耽搁,丢下大刀,重新拔出盒子炮。战场上左冲右突的特务团弟兄们,不停地干扰他的视线,“闪开!快闪开啊!”他大叫着往前跑了几步,扣动扳机,以一匣子子弹为代价,打倒了一名正在拧手雷的鬼子兵。

    “八嘎!”鬼子中队长川岛刚司发现自己的阴谋被人识破,立刻从腰间拔出王八盒子,向正在朝自己冲过来的中国小胖子射击。只可惜王八盒子的性能太差了些,鬼子中队长川岛刚司又过于慌乱,连续好几发子弹,都打到了小胖子身边的中**人身上。而那个浑身是血的小胖子,却仗着盒子炮载弹量奇大,通过持续不断的连射,又打翻了他的一名亲信。

    眼看着小胖子就要冲到自己身边,鬼子中队长川岛刚司不敢再耽搁了。弯下腰,与最后两名亲信一道去拧手榴弹,“为了大日本帝国!”他大声喊叫着,试图通过弹药箱的殉爆,将冲入营地的中**人和自己一并炸成碎片。却没想到,突然有一把大刀飞了过来,直接扫断了他握手榴弹的胳膊。

    “去你奶奶的!”廖文化跳到弹药箱子旁,两腿迅速乱踢,将地面上已经开始冒烟的手榴弹挨个踢飞到半空中。其他几名发觉鬼子图谋的老兵们也冲了上来,或者用手捡起手榴弹丢到远处,或者用脚将冒着烟的手榴弹踢飞。

    他们尽量让手榴弹的落点避开了人群,但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还是给弟兄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包括十几名鬼子兵,根本没看到手榴弹是怎么飞来的,就被爆炸送上了半空,然后变成一具具尸体跌落下来。

    “板载!”鬼子中队长川岛刚司又大声咆哮了一句,单手举起王八盒子,寻找那个在最后关头令自己功败垂成的小胖子中**官。廖文化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捡起大刀,手起刀落,将此人的胳膊和脑袋一起搬离了身体。

    “饶命――”最后两名鬼子兵居然被吓破了胆子,双手合在一处,跪倒于地。其中一个居然说得是中国话,虽然发音不标准,却被冲上来的老苟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传说中从不投降的鬼子兵居然会跪地求饶?弟兄们都惊诧得几乎无法合拢嘴巴,一个个将目光转向老苟团长,请他做最后的裁决。

    “我是医生,我没杀过中国人啊!长官饶命,饶命!”那个会说中国话的小鬼子,指着自己的袖标辩解,鼻涕眼泪淌得满脸都是。

    “你救的鬼子兵杀过!”老苟毫不犹豫地一刀劈下去,将鬼子医生斩首。还没等他将身体转向另外一名鬼子,廖文化已经抢先扑过来,一刀将最后那名鬼子了结。“小鬼子都该死!”讨好地望着团长老苟,他大声补充。

    虽然没收集鬼子肩章,但斩杀一个鬼子中队长和一名司号员的功劳,却是谁也抢不走的。以后团长大人提起咱老廖的名字,也不会再一点正面印象都没有。

    “好样的!”老苟笑着伸出血淋淋的大手,用力拍了下廖文化的肩膀。但是下一句话,他又令廖连长的心脏从天空落入了地狱,“今夜这只是开胃菜,咱们特务团,至少得守在这里三天!到时候,有你的表现机会!”

    注:今晚就一更了。谢谢大家关注。

第七章 满江红

    第七章满江红(一上)天快亮的时候,日军第二十师团的指挥官川岸文三郎才通过无线电波全方位搜捡反馈,发现了中**队的真正意图。然而此刻为时已晚,核桃园营地在两点三十分点左右发出“玉碎”电文之后,已经完全断绝联络。另外一个前进道路上的重要节点,老虎山营地,也同样是悄无声息。紧邻老虎山营地的关沟,倒是依旧能收发电报。但从鲤登联队长气急败坏的语气上看,显然此刻他正承受着中**队的轮番进攻。

    先前无往不胜的第二十师团,居然被中**人连夜切成了三大截。尾巴和头之间再也无法互相照应,腰腹部最关键的故关一线,也彻底落入了中**队的重重包围。只待中**队吞掉鲤登联队之后,便可以调集优势兵力,彻底夺回娘子关战场的主动权。

    站在刚刚由参谋人员根据最新形势标记过的巨幅地图前,第二十师团长,川岸文三郎中将久久不能言语。自打一九一一年陆军大学毕业之后,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窘迫的情况。特别是两个多月来,无论是在华北战场还是东北战场,中**队都是一触即溃。很少能在一个阵地上坚持三天以上时间,更甭说有勇气发起反攻了!

    进进出出的参谋和其他文职人员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以免成为川岸中将的出气筒。即便如此,也有人没能逃掉被当作替罪羊的命令。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时刻,沉默了半晌的川岸文三郎转过身来,冲着一名大佐喊道:“佐佐木,你不是夸口说,中**队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么?怎么如此大的战术动作,你麾下的情报人员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送回来?!”

    “佐佐木辜负了您的信任,请长官原谅!请长官务必原谅佐佐木,给佐佐木一个解释的机会!佐佐木知道错了,佐佐木一定会尽力补救!”负责情报收集工作的佐佐木明训大佐接二连三的鞠了十几个躬,同时大声哀告,脸上不敢有半点儿委屈之意。

    其他参谋和文职人员感同身受,纷纷将头低下,假装看面前的各类电文。第二十师团一夜之间从势如破竹落入被动挨打局面,完全是因为师团长川岸文三郎轻敌大意的缘故。然而如果川岸文三郎下定了决心要让他们中间的某个人背黑锅,他们也只好咬着牙挺着,非但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并且过后还绝不能喊冤枉。否则,即便川岸文三郎现在不拿战时条例来处置大伙,日后随便弄弄手脚,也能让大伙去太平洋上某个孤岛数星星去!

    “光承认错误有什么用!身为帝**人,就要学会承担责任。具体该如何处置你,稍后我会做出决定。但是现在,你必须尽快去弄清楚,中国守军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见佐佐木明训非常理智里摆出了任人宰割的低下姿态,川岸文三郎悄悄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继续大声“指导”。

    “嗨依!”佐佐木明训立刻恭恭敬敬地向上司敬了个军礼。然后掉转头,以最快速度向指挥部的电台所在地奔去,留在众人眼睛里的,只剩下一个湿漉漉的背影。

    望着替罪羊的背影消失,川岸文三郎又皱了几下眉头,低声口述命令:“记录,命令鲤登联队长,将整个联队都收拢回来。暂且放弃对中**队退路的包抄,回头去进攻老虎山。争取在正午之前,重新打通与故关方向的联系!”

    “嗨依!”一个作战参谋小跑着上前,提笔记下川岸文三郎的命令。

    “命令竹下联队长,带领他的联队与鲤登联队长夹攻老虎山,尽早汇合。不要管他的后路,核桃园那边,我自然会另外安排人去夺回来!”

    “嗨依!”作战参谋又扯着嗓子回应了一声,然后将记录下来的战术调整措施拿给川岸文三郎审阅之后签字,小跑着去通讯中队去发送电文。

    每个日军师团,都有直属的通讯中队。里边配备有高达二十四门电台,随时都可以将命令发送到前线具体执行战术部署的大佐、中佐们手里,也能随时接受到前线最新情况反馈。那名作战参谋跑出去没多久,很快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指挥室。见到川岸文三郎,不待其发问,立刻喘息着汇报:“将军,将军,竹下大佐回电!”

    “念!”川岸文三郎很满意属下的尽职尽责,大声命令。

    “嗨依”战术参谋又偷偷看了一眼川岸文三郎的脸色,鼓起全身勇气朗诵电文。“职部已经奉命展开行动。但职部随身所携带的弹药量,已经难以支撑一场中等烈度的战斗。请将军阁下…….

    还没等他将电文第一段念完,川岸文三郎已经跳了起来。劈手将电文夺了过去,用力拍在了桌案上,“大山中佐,这是怎么回事?!”

    “是属下失职,是属下失职!”掌管运输联队的中佐大山一郎赶紧九十度鞠躬,向顶头上司表示认打认罚。“属下昨天安排了运输队向故关补充弹药和干粮,但是,娘子关这一带的山路过于崎岖,运输队只将一小部分物资送到了竹下联队长所在的故关。大部分物资…..”

    说道这儿,他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用极其小的声音继续补充,“大部分物资,都临时囤放在核桃园……”

    “八嘎!”当着一大堆中级军官的面而,川岸文三郎一个耳光抽过去,将大山一郎抽得满嘴冒血。“谁叫你把物资囤房在核桃园的?难道你事先已经跟中国那边联系好了么?知道他们装备低劣,所以故意将前线将士的补给输送给他们!”

    这个罪名如果坐实了,恐怕大山一郎立刻就得切腹。一众参谋和文职人员个个觉得心寒如冰,将同情的眼睛转过来,落在大山一郎的身上。

    已经一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大山一郎退无可退,不得不在临死做最后的挣扎,“属下失职,属下承认失职。但是将军阁下,核桃园营地是奉您的命令建立的。您曾经说过,那里是通往故关阵地途中,唯一比较宽阔平缓的地方,适合作为中转营地。在座诸君,当时都曾经听得清清楚楚!”

    “我说过这样的话?!”没想到大山一郎居然胆敢倒打一耙,川岸文三郎气极而笑,“大山君,您真的是好记性,不去做情报人员真的委屈了!的确,我说过核桃园适合作为物资中转营地,可我命令你将物资囤积在那里么?伊藤,去查备案,如果我真的给大山君下过类似命令,就直接给我拿过来!”

    “嗨依!”作战参谋伊藤光夫大声答应着,脚步却没有挪动。看向大山一郎的目光里,充满了兔死狐悲之意。

    此时已经是十月初秋,清晨的山脚下凉风习习。但是,在场的所有中低级军官和文职人员,都淌得满脸是汗。他们谁也部敢拿手去擦,用无比悲凉的眼神看向运输联队长大山一郎,仿佛后者已经为帝国“玉碎”,此刻晃动在大伙眼前的,只是一具不甘心的遗体。

    大山一郎满脸悲愤,一边用手掌擦额头上的淋漓冷汗,一边继续低声抗议,“将军阁下的确没有给我具体命令,但将军阁下却给了我足够暗示。如果将军阁下要求我承担责任的话,我当然不能找借口逃避。但将军阁下的名声,恐怕会因此受到极大的损害!”

    “佐藤,去找军令记录!所有向第一线运送补给的记录,都找出来!”川岸文三郎怜悯地看了死到临头还不肯觉悟的大山一郎一眼,冷冰冰地强调,“大山君,如果在场有人能给你作证的话,我也不会逃避任何责任!”

    还没等作战参谋佐藤光夫挪动脚步,大山一郎已经先支撑不住,惨笑着摇摇头,低声回应:“我找不到证人!佐藤君,你也不用忙碌了,将军大人的确没有下过类似命令!我承认错误,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川岸文三郎当然知道,参谋们拿不出自己有关将物资囤放在核桃园营地的命令记录,在场更不会有人冒着得罪一名中将的风险,去救助一个平素就不受待见的中佐。冷冷地扫了一眼已经瘫在地上的大山一郎,微笑着道:“大山君,我记得你也是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的吧?”

    “是!大山是帝国陆军大学毕业生,比将军晚三届!”已经心如死灰的大山一郎不知道川岸文三郎的问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带着几分期益回答。

    学长对学弟,理所当然会照顾一二。众参谋和文职们偷偷松了口气,看向川岸文三郎将军的目光里头,重新出现了几丝敬服。谁料川岸文三郎早已下定了决心要找几个替罪羊出来承担责任,根本不会念任何香火之情。只是笑了笑,便继续以非常平淡的语气问道:“大山君既然是陆大毕业,应该知道当年寺内元帅曾经对第十五期毕业生的期许吧?!”

    寺内正毅曾任三届日本陆相,在职期间,吞并朝鲜,插手中国东北,甚至出兵西伯利亚,一度把俄国在东亚的几处重要城市给硬抢了到手中。虽然其晚年因为日本国内局势动荡而被迫下野,但是日本军队中的战争狂徒们,却都视其为人生偶像。特别是陆军大学的毕业生,时刻自己的母校曾经有过这样一位校长为荣,几乎将其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奉为金科玉律!

    大山一郎既然是陆军大学毕业,自然记得寺内正毅曾经对第十五届毕业生讲过什么话。惨然笑了笑,立正站好,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荣誉高于性命!”然后摇摇头,低声说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请将军阁下命人给我准备个清静房间!”

    “放心好了,我会对军部上报你的忠勇行为!”川岸文三郎笑着拍了下大山一郎的肩膀,然后命人将其领下去“捍卫荣誉”。

    众参谋和文职们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唯恐大山一郎的命运会落在自己头上。川岸文三郎却非常和蔼地笑了笑,大声说道:“怎么了?觉得心里头难过是不是?!作为大山君的学长,我心里头比你们任何人都难过!诸君,都给我抬起头来,我们必须竭尽全力,重新夺回战场上的主动!”

    “嗨依!”屈服他的冷酷,众军官齐声回应。

    “小野联队长!”川岸文三郎扫了大伙一眼,沉声招呼。

    “嗨依!”师团直属的侦查联队长小野真二心脏一哆嗦,赶紧大步上前听候调遣。川岸文三郎非常满意地上下打量他,笑着问道:“侦查联队的士气怎么样?”

    “枕戈待旦!就等将军一声令下!”小野真二毫不犹豫地大拍顶头上司的马屁。川岸文三郎被拍得很舒服,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命令:“你立刻率部赶赴核桃园,今晚之前,必须把营地给我夺回来。所有中国守军,全部杀掉!我要用中**人的血,给大山君壮行!”

    “嗨依!”小野真二敬了个礼,转身小跑着出门。川岸文三郎目送他的背影在门口消失,皱了下眉头,沉声命令:“田中联队长,把你的山炮分出一半儿,给我以最快速度运到核桃园附近。随时向小野联队长提供支援!”

    “嗨依!”被叫到名字的炮兵联队长田中义则大声答应,然后躬下半个身子,用祈求般的口吻商量,“可是中国的道路,实在太差了。野战炮在一天时间内,很难运到核桃园附近!”

    “能运几门算几门,把所有朝鲜义工都拉上去推大炮,不要怕他们减员!”川岸文三郎也清除娘子关附近的道路情况,想了想,微笑着替田中义则出主意,“如果还不够的话,就去附近的村子里抓中国农民,让他们帮忙推大炮。记得要你的人注意形象,不要胡乱开枪杀人,如果不得不杀的话,就不要留下任何中国目击者!”

    炮兵联队长会意地点点头,快步出门去安排人手运送山炮了。川岸文三郎回头看了一眼地图,再度陷入了沉思。要想尽快重新夺回战场上的主动权,最好要求飞机协助。然而飞行联队却是归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直接指挥,作为二十师团最高长官,他只能提供下一步重点轰炸哪里的建议,却不能向飞行员们发号施令。

    如果主动跟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沟通,请求他们安排飞机把轰炸重点转向核桃园和老虎山一带,而不是先前那几处进攻目标的话,恐怕昨天夜里的失误,立刻就会被司令部那边知晓。如此一来,大山中佐就白死了,自己指挥不利的责任,还是遮掩不住。

    正犹豫不决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紧跟着,全权负责收集整理情报的佐佐木明训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大声汇报:“报告将军阁下,情况弄清楚了。前天几个少壮派中**人,趁着黄绍竑将军回太原商量对策的机会,越权制定了新的行动计划,并且将中国第二战区司令部留守前线的所有人员,给软禁在了前线指挥部内。我们的老朋友昨天也在被软禁之列,无法传出最新情况变化。但是……”

    “以下克上?”包括川岸文三郎在内,所有在场的日军将领都觉得脑袋嗡了一声,惊诧的话脱口而出。“另外一个二二六?中**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血性了?!”

    去年二月二十六日,日本的一些少壮派军官在东京发动兵变,要求增加军人在内阁当中的说话分量,进而征服亚洲和全世界。虽然兵变最终被镇压,但日本帝国也从此正式进入了战争的轨道,再也不会刻意隐藏它锋利的獠牙了。

    如果中国方面也换一群年青热血的军人取代那些垂垂老朽,恐怕三个月到半年内征服整个中国的计划,就会遇到激烈的抵抗吧!如果那些大胆的中国少壮派军人,因为守住了娘子关而名声大噪的话,恐怕帝**队的对手,就再不会是黄绍竑、刘峙这种老朽了。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避免情况向更恶劣的局面发展!迅速权衡利弊之后,川岸文三郎立刻决定把个人前途暂且放在一边,“佐佐木君,你直接去给华北方面君司令部发报,把我们遇到的困难和挫折,如实汇报上去。请求军部派轰炸机支援。另外,给太原的朋友发电报,请求他们为黄将军主持公道。”

    不待佐佐木明训答应,顿了顿,他又将目光转向在场的所有部属:“为了帝国,为了二十师团的不败之名,诸君,请务必都振作起来。我们用一个上午做准备,下午一时,全方位向娘子关发动进攻,一定要把中国人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

    “一切为了帝国!”鬼子军官齐声呼应,如同一群发了疯的野狼。

第七章 满江红 中)

    第七章满江红(一中)也许是被中**队的突袭给打懵了,也许是在积蓄力量图谋疯狂报复。整个十五日后半夜和十六日上午,核桃园周围都没有鬼子的援军出现。特务团弟兄喜出望外,趁着鬼子不来纠缠的空闲时间,争分夺秒地清点战果,构筑防御工事。

    这一夜的收获,简直可以用“叹为观止”四个字来形容。由于人手匮乏的缘故,小鬼子把很多本来该及时补充到第一线的物资,全都暂时囤积在了核桃园营地。本以为万无一失,结果却全都落到了特务团手中,令负责清点物资的一营弟兄们个个笑得几乎合不上嘴巴。

    手榴弹,成箱子计算的手榴弹,粗略数数足有上百箱,一枚枚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内,布满凹槽的弹壳在电石灯的照耀下,闪着冷酷的金属光泽。当时,就有个叫李常年的新兵抓起来就往自己怀里塞,却被石良材一把将手按住了,“别乱动,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么?不小心弄炸了,大伙一起完蛋!”

    “不就是拧开盖子,然后拉里头那个绳子么?”才入伍不到两个月的新兵李常年将手缩回来,怯怯地回应。

    “老子就知道这样!还好老子的手足够快!”石良材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低声数落。回头再看,却发现周围还有好几个弟兄正拿着鬼子的手榴弹准备拧保险盖儿,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飞身窜过去,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找死啊你!想死滚远点儿,别在这儿里拖累别人!”

    “啊!”挨了耳光的弟兄没想到平素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连长大人居然说打就打,捂着脸,两眼发直。石良材则一个挨一个打过去,越打,手落得越轻。到最后,实在被气得没心情打了,拔出盒子炮冲天开了一枪,然后大声喊道:“都把手榴弹给我放回箱子里去,千万别拧保险盖儿,谁敢拧,老子立刻毙了他!”

    几个习惯性的喜欢将手榴弹拧开盖子别在腰间的老兵听他说得声色俱厉,赶紧将已经藏到怀里的手榴弹放回到了箱子内。石良材翻过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大声解释,“这玩意儿叫四十八瓣儿,和咱们手里那些山西造不一样。里边没有那根引线,用的时候不用拉,拧开盖子之后,只需要轻轻一磕…..”(注1)唯恐大伙听得不够认真,他迅速将盒子炮插回腰间,拿了一颗日军的手榴弹,拧开保险盖儿,然后在箱子角上轻轻敲了一下,迅速将手榴弹丢出了营地之外!

    那枚手榴弹很不给面子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然后就一动不动了,正当石良材的脸色开始红得发紫之际,“轰!”地一声,手榴弹炸开,浓烟直冲云霄!

    比起一炸最多变成四、五片儿的山西造,这东西强得可是太多了。简直就不能叫手榴弹,应该叫掌心雷才对!想着刚才自己还准备把手榴弹拧掉盖子后塞进怀里,几个一连的老兵脚下晃了晃,一个屁墩儿就坐到了地上。石良材则大笑着走过去,将弟兄们一个个拉起来,然后高声叮嘱,“把箱子分散开,千万别再摆在一起。注意,待会而无论哪个弟兄前来领手榴弹,都必须教会了他怎么用,否则,大伙肯定要跟着倒霉!”

    “知道了!!”一连的弟兄们齐声答应,看向连长大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张松龄正带着二连的几个弟兄在旁边搬另外一堆箱子,无意间看到了老朋友石良材的“精彩表演”,不由得暗自出了一身冷汗。不久之前,他可是亲眼看到绝望的小鬼子军官,带着几个人,将手榴弹拧开了盖子摆在了弹药箱子旁。如果当时有一枚手榴弹爆炸,恐怕整个核桃园营地都得被殉爆的弹药掀到天上去。

    石良材心里也有些后怕,笑呵呵地走到张松龄,低声说道:“他奶奶的,老子也是第一次玩这东西,以前只见小鬼子用过,没亲手摸过实物!”

    “好像,好像延迟时间比较长!”张松龄还沉浸在对过去经历的回忆中,望着营地外不远处那个还在冒烟的弹坑,魂不守舍地回应。

    “延迟时间……?”石良材愣了愣,费了点儿力气,才弄明白张松龄嘴里的延迟时间,指的是手榴弹从击发底火到正式爆炸的时间差,点点头,笑着说道:“对,延迟时间,好像比咱们的山西造还长。亏得它延迟时间长,要不然,咱们两个,估计就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亏得二连副眼睛尖!”

    “二连副就是个福将!”几个曾经跟廖文化一道往营地外踢手榴弹的弟兄凑过来,大声拍张松龄马屁。当时大伙根本就没多想,只觉得不能让小鬼子的图谋得逞。如今回忆起来,才明白当时的情况有多恐怖。那可是上百箱子手榴弹和上百箱子各类子弹,一旦发生了殉爆,当时营地附近的所有人,无论是日本鬼子还是特务团弟兄,肯定都得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时是碰巧了!碰巧了!”张松龄红着脸谦虚,心中不由得涌起几分得意。

    “傻人有傻福!”廖文化也笑着走过来,伸手去揉张松龄的头发。刚刚并肩战斗过一场,二人之间的隔阂开始迅速消融。虽然彼此还是觉得对方的很多行为非常别扭,却已经不再希望对方立刻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运气这东西,向来是羡慕不得的!正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三连副赵大峰今夜第一个冲进鬼子营地,却既没有象廖文化那样亲手砍了鬼子中队长,又没有像张松龄那样在关键时刻救了全团弟兄的命,此刻看到大伙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张小胖子的身边,心里就有几分失落。说话时的语调未免酸酸的,抬东西时也心不在焉。

    “老赵,小心点儿!”三连长武宏奎看出赵大峰手上的劲儿没使匀,赶紧在旁边大声提醒。可惜为时已晚,赵大峰身子晃了晃,手指一松,将正抬着的箱子“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注1:91式手榴弹,日军从1931年开始装备部队。全弹表面分成48块,故中国士兵称其为“48瓣”手雷。优点是爆炸时破片多,攻击力强。缺点是重量大,延时过长。

第七章 满江红拢

    第七章满江红(一下)“卧倒!”廖文化大叫一声,趴在了地上。同时还没忘记拉了令人讨厌的张小胖子一把,将后者也给扯了个狗啃屎。附近的其他军官和士兵也纷纷卧倒,双手死死抱住各自的头盔,在恐惧中等待爆炸声的降临。令人窒息的是,预料中的爆炸声却始终没有出现,相反,空气中却隐约透出了一股非常诱人的香味儿。

    “什么东西!”石良材抽抽鼻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半个头。视线绕个赵大峰高耸的屁股,他看见一个被摔得稀烂的木头箱子。在这堆烂木板附近,则七零八落地散着几十个水壶大小的铁皮盒子,其中数个已经被摔漏了,从破口处不断淌出清亮的油脂。

    “肉罐头!”还没等石良材想明白那些油脂到底是什么东西,廖文化已经一跃而起,扑将上去,抓起铁皮盒子就往自己口袋里塞。

    “这回真发达了,是小鬼子的肉罐头!”几个从三十一师抽调过来的老兵,也争先恐后上前,抢着将铁皮盒子往各自的怀里装。还有两个性子特别急的排长,干脆直接掏出匕首,当着大伙的面儿将盒子开肠破肚,用手抓着大吃了起来。

    恰恰老苟团长带着几名通信兵快步而至,见到属下军官们饿鬼投胎般得模样,气得脸红过耳。上前先揪住一个正在埋头大嚼的老排长,冷笑着追问:“肉罐头,味道怎么样?很好吃是不?”

    “呃!”那名老排长被吓了一跳,没有嚼碎的肉块儿立刻卡在了嗓子眼里,直噎得两眼翻白。“呃,呃!”他难受的打着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喉咙里的肉咳出来,重新吞进肚子内。然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罐头盒子里的肉块儿,讪笑着回应,“这,这不是吃了东西,干活才更有力气么?苟长官,您也来点而尝尝?好像,好像是牛肉做的,就是稍微有点腻!”

    “吃,吃,怎么不噎死你!”老苟恨铁不成钢地诅咒,丢下嬉皮笑脸的老排长,目光转向自己麾下的其他军官。让他尴尬的是,除了张松龄和石良材两人之外,几乎所有军官手里都拿着几个铁盒子,见到团长大人的目光向自己扫来,立刻将手往身后背。想藏,藏不住,想丢却又舍不得,只好裂开嘴巴讪讪地傻笑。

    法不责众,纵使老苟心里头再窝火,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一群土包子,连罐头都没吃过!”他撇了撇嘴,喃喃地骂。然后目光迅速从缴获的物资上扫过,换了另外一种语气大声吩咐,“你们分头再去找找,应该还有。上次土八路在平型关,据说缴获了好几十箱子肉罐头,他们的长官拿着到处去显摆。咱们不用找到几十箱子,能找到十几箱子,就够给每名弟兄开开洋荤了!”

    “唉!”遇到如此体贴下属的好长官,弟兄们岂能不高兴。齐声答应着,优先去找与那个被摔碎的木头箱子的同样物品。很快,就从堆放手榴弹箱子的不远处,发现了四十几个装罐头的长条木箱。每个箱子里都有近百听罐头,总数加一起,足足近五千听!

    这下可解决大问题了!特务团长途奔袭,为了最大限度降低负重,随身携带干粮只有馒头和咸菜。其中馒头中还加了四成玉米面儿,嚼起来又冷又涩,实在难吃得很。有了这批肉罐头,弟兄们就不用每天都吃咸菜馒头了,干起活来体力更充足,士气也会跟着大涨。

    “先抬到一边放好,等会儿清理完所有物资,给每名弟兄先发两个。以后每人每天发俩,直到发光为止!”喜出望外的老苟再也顾不得计较大伙刚才抢罐头吃的丢脸行为,叫过一营长宫自强,笑着吩咐。

    “是,如果有完不成的任务,我们一营全包了!”宫自强立正敬礼,主动“请缨!”

    “想得美!”老苟笑着踢了他一脚,然后将声音迅速压低,“别真的全分光了,留下一箱,咱们打完仗带回去。送给老营长拿去请客,别把面子都给土八路赚走!”

    “是,保证完成任务!”宫自强又大声答应了一句,摆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转身去安排人抬罐头箱子去了。

    “你们也不要乱动,先把缴获物资分分类。咱们能用得上的,就给弟兄们分了。用不上,也别给小鬼子的飞机留着,全都连夜给我倒山谷里去!”老苟的目光在其余几大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木头箱子上扫了扫,愉快地吩咐。

    “是!”众军官答应一声,继续低头忙碌。很快,就把眼前这几大堆缴获物给归好了类。除了大量可供掷弹筒发射的手榴弹和几十箱子肉罐头外,还有子弹、帐篷、水壶、枪械配件等,林林总总,十好几样。其中最多的便是子弹,粗略估算接近四十万发,足够供应日军一个联队七天之用。

    对特务团而言,这些子弹就有点儿鸡肋的味道了。大伙手中的步枪为德国进口的一九二四式和国内兵工厂参照一九二四式而仿制的中正式,两者都为7.92毫米口径。而三八大盖儿的子弹为6.5毫米,根本无法被特务团利用。即便专供日军重机枪的子弹,也只有7.7毫米,同样无法满足特务团的需求。

    “鬼子的歪把子还可以捡回来用,三八大盖也缴获了一百多支,虽然不太好使,但射程远,也比弟兄新领到的中正式抗造!”。见老苟的脸上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石良材笑着上前安慰。

    王铁汉跟老苟关系也比较近,想了想,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建议,“有几个箱子里头放得好像是重机枪配件儿,我去看看,能不能将鬼子的重机枪给修好!”

    “那边还有几十个长条箱子没开,我带人过去翻翻,说不定能找到咱们能用得上的东西!”为了在大伙眼里落个好印象,廖文化也主动替老苟分忧。

    “去吧!”老苟意兴阑珊地点头,然后将目光重新转向通信兵,“你们几个,先去看看鬼子的电台能不能利用起来,如果能用,咱们就拿它联系一下前线指挥部!”

    “是!”一直被保护在队伍最后的通信兵敬了个礼,快速跑近小鬼子的临时指挥所内检查电台去了。汲取了上次偷袭鬼子时几支队伍联络不畅的教训,这次特务团出动时,特地带上了上头最新给配发的电台。但这种电台除了体积庞大,重量惊人之外,对山区适应性也非常不好,通信兵们从战斗结束那一刻起忙碌到现在,也没能成功地跟前线指挥部那边实现一次电文往来。

    “小胖子,你跟过去看看!你肚子里的墨水多,应该能摆弄得了那东西。”见张松龄正在自己身边忙碌,老苟又大声命令。

    “我,好吧!”张松龄先愣了愣,然后很勉强的答应。他的确是以全优成绩在山东省国立一高毕业,可也没全能到连日军电台都会摆弄的地步。况且他外语学的是德文,跟日本人那鬼画符一样文字半点儿关系也没有。

    好在几个通信兵都是老手,虽然没使用过日本人的电台,却也能弄清楚上面各个部件的作用。满头大汗地鼓捣了一会儿,便成功调好了频率,将一串事先准备好的电文用密码发了出去。

    “怎么样?跟指挥部那边联系上了么?”老苟早就等得不耐烦,冲上前,大声追问。

    “不太清楚。”通信兵小杨摇摇头,然后又很认真的补充,“但这几台机子功率比咱们特务团的那台大得多,随时都能接受到来自山外的信号!”

    “那就全给我开动起来!”老苟高兴地搓手,大声命令。“你们几人一起上,一个联络前线指挥部,一个联络七十九旅,一个直接给我联系太原的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谁先收到回电,我给谁记头功!小胖子,你留下给他们几个打下手!”

    “是!”张松龄和几个通信兵大声答应着,分头执行命令。老苟则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等待,一会扯扯已经没有任何声音的鬼子军用电话,一会儿踢一踢被小鬼子自己烧成灰的文件,一会儿又皱起眉头,小声嘟囔:“那么多子弹,那么多子弹,如果拿回去卖掉,都够老子再组建一个加强营了!都扔到山沟里头,最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正郁闷间,门口突然传来廖文化那特有的公鸭嗓,“长官,长官,我找到了这些,我找了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老苟迅速抬起头,向声音来源处张望。只见廖文化带着几名弟兄,手里捧着一堆长长短短的家伙,正满脸妩媚地向自己笑,“这个,掷弹筒,有整整十二支。全新的,还涂着油呢。还有这个,鬼子的步枪,也是全新的,大概有四百多支。还有这个……”

    最后被廖文化举起来的,是一把铁锹。短小精悍,锹刃边缘反射出一轮淡蓝色的光泽。“两百多把,刚好拿来挖战壕!”

第七章 满江红

    第七章满江红(二上)“步枪每个营领一百支,发给枪法最好的弟兄,子弹随便他们领!领剩下没地方安置的,直接倾倒到山谷里头,毁掉。”老苟脸上终于有了点儿高兴模样,想了想,迅速吩咐。“掷弹筒发给各营的迫击炮组,那玩意儿跟迫击炮差不多,弟兄们应该玩得转。至于铁锹……”

    他又看了一眼满脸表现欲的廖文化,伸手从电台旁抓起一张纸,掏出随身钢笔来在上面迅速勾勒出一个颇为古怪的环状物,由内外两条环线围绕而成,环线之间还有多条折线相连,“铁锹也给三个营头平分了。让宫营长他们照着这个形状挖战壕,天亮之前必须挖到半人深,三尺宽。你去替我传令,咱们这回把小鬼子的饭锅给端了,估计小鬼子不会跟轻易跟咱们善了!”

    “是!”廖文化受宠若惊,敬了个礼,屁颠屁颠地跑远。望着他身上那无论怎么收拾都不会整齐的军装,团长老苟忍住不轻轻摇头,“这个老廖啊,一身的臭毛病,真不知道他在……”话说到一半儿,他又突然意识到身边还有其他人,又赶紧笑着转换话题,“小胖子,最近一段时间,你这个二连副当得怎么样啊?找到感觉没有?!如果有什么弄不明白的地方,就直接到团部里来找我。要是手底下有哪个混蛋敢扎刺,也直接找我,我替你捋平他!”

    “没有,真的没有!”知道老苟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张松龄赶紧摇头否认。他跟廖文化互相看着别扭是不假,但矛盾还没激烈到需要让老苟这个团长出面主持公道的地步。况且经历了今天夜里的并肩战斗,他跟廖文化二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此时再请老苟到一营二连去走一圈,实在有股子画蛇添足的味道。

    “真的没有?!”老苟的眉头迅速向上跳了跳,脸上的笑容很是令人玩味。

    “我自己慢慢摸着来,总不能给你丢人不是?!”张松龄笑着拍了对方一记马屁,同时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你小子啊!”老苟轻轻摇头,好像很满意张松龄的反应,“有点儿意思,比我年青时候强。我刚开始下连队的时候,可没你这么顺利!那帮小子嫌我是从上面直接派下来的,整天变着法子给我填堵!”

    “我听人说,您当年曾经给孙长官当过警卫?!”难得听老苟谈几句他个人的事情,张松龄信口追问。

    “是啊,可当了好几年呢。那会儿我才跟小石头你们两个这么大……”老苟笑着点头,目光却愈发显得深邃,仿佛一口经历了好几千年的古井,井口处看到了太多的东西,水面下也积淀了太多的东西,“那时候咱们老营长还跟着冯玉祥冯大帅,我们先联奉倒直,驱逐贿选出来的大总统曹锟。然后又因为是否支持孙中山,跟奉系张大帅打了起来。然后冯大帅出洋,回国,跟蒋委员长拜把子,我们又帮着蒋委员长打张宗昌、打孙传芳。然后,蒋委员长又说话不算数,夺了冯大帅的山东省。冯大帅一怒之下起兵反蒋,我们又跟中央军大战。然后你们山东省现在的主席韩复渠先投了蒋,冯大帅势单力孤,不得不跟阎老西儿联手。紧跟着,冯大帅就又被阎老西儿背后捅了一刀,扎得咱们西北军彻底四分五裂。再然后,呵呵,这不,咱们又帮阎老西儿守老窝来了?!”

    他说得尽量简短,却把张松龄听了个两眼发直。砸吧着嘴品味了好半天,才喃喃地说道:“那,那蒋委员长和阎长官,岂不是太对不起咱们西北军了?”

    老苟耸耸肩,摇头苦笑,“哪有那么多谁对不起谁的,争天下呗。谁都觉得自己应该一言九鼎,别人不听,就只能用机枪大炮说话。打来打去,也没打出个什么结果来!倒是把国家给打烂了,白白便宜了小日本儿!”

    有些话,他原本不会轻易跟人说的。特别是涉及到西北军灵魂人物,大伙的老长官冯玉祥,更应该是为尊者讳。但是老苟今天鬼使神差般全说了,一方面是因为刚刚打了个大胜仗,心情愉快的缘故。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觉得张松龄跟年青时的自己很像,一样的热血冲动,一样的单纯善良,还有一样地坚韧,轻易不肯向任何人服输。

    兄弟二人谈谈说说,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大多数时候,都是老苟一个人在讲述,张松龄在发问。作为听众而言,后者非常的不合格。人生阅历与老苟相差太远,问话的时候也直接得过分,丝毫不懂得迂回,不懂得跟人留点儿情面。然而老苟却不会跟张松龄计较这些,几乎非常耐心地解释了每一个问题。包括二十六路军跟第八路军的私怨,当张松龄顺嘴提起来时,他也非常平淡地做了解答,“那时候咱们西北军分崩离析了,咱们老营长不得不投靠到蒋委员长麾下。蒋委员长让老营长带着大伙去剿匪表忠心,咱们就去呗!谁料匪没剿成,却差点被匪给剿了!呵呵…..”

    可以看得出来,经历了前段时间那场大病之后,老苟的性格改变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不再象原先那么激烈,提起曾经的敌人,也不再是满口污言秽语。甚至在不经意间,他还肯定了对方的很多长处,“那一仗咱们输得其实半点儿都不冤枉。咱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人家却是在自己的地头上,每一条道路通向哪儿都清清楚楚。再加上那些人打起仗来,比咱们西北军还不要命。我原本以为,咱们西北军的弟兄,是最不怕死的。谁知道跟人家一比,才明白什么叫做视死如归……”

    兄弟两个一问一答,时间很快就在谈谈说说间流失。天快亮的时候,通信兵终于接到了第一封回电。是从黄谯松的七十九旅发来的,言简意赅到了极致,“堵住半个联队,正欲歼之,后路拜托吾弟。兄,克立顿首!”

    酒徒注:三国之一统天下,新人新书,请大伙顺手点一下。

第七章 满江红 (二 中)

    第七章满江红(二中)当张松龄回到一营二连阵地上时,那道原本被老苟随手画在纸上的内外双环线壕沟已经濒临竣工。因为猜到接下来有场恶战要打,弟兄们挖沟时都非常卖力。尽管挖的时候遇到了很多难啃的大石头,还是在炸药的帮助下,将壕沟挖到接近一米半深。特别是二连所在的位置,有连长廖文化亲自带头示范,壕沟已经深到了一人高的地步。在很多地方,还特别加挖了纵向的坑洞,以免小鬼子的飞机来轰炸时,弟兄们无处躲藏。

    “咱们连分到的防御面儿有一百多米宽,你带二排守西南角,我带一排守偏北侧!留下三排当预报队,打起来的时候,看哪边吃紧接应哪边。”一见面儿,廖文化立刻上前给张松龄指派任务,“藏身的掩体我已经找人帮你挖好了,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你派手下人过来跟我联系。记住自己不要乱跑,小鬼子的枪法很准,稍一露头,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张松龄也跟鬼子交过好几次手了,印象中,却没觉得小鬼子有廖文化说得那样可怕。但是,对方好心好意把比较容易守的地段分派给他,他也不能不领情,当着全连弟兄们的面儿跟人家争论鬼子的枪法。想了想,便笑着点头,“既然廖连长都安排好了,我照着做就是!三八大盖儿都分完了么,如果还有剩余的话,给我也来一把。我随身没带多少步枪子弹!”

    “给你留着呢!”廖文化今天出奇的热情,非但主动捡比较重要的任务扛,而且处处替张松龄想在了前头。“盒子炮可靠射程太短,打阵地战时很吃亏。我专门让人给你留了一支全新的三八大盖儿,还有一整箱子子弹。都塞在西南角的一个小窟窿里。你过去找二排的弟兄问问就能找到!趁着鬼子没上来之前,赶紧先打几枪练练手,反正这回咱们有的是子弹,可以随便造!”

    “谢了!”张松龄抱了抱拳,学着对方常用的模样表达心中的感激。廖文化友善地回了一个揖,然后将脑袋凑近一些,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微小声音询问,“跟团长聊了大半夜?!怎么样,他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往回撤没有!”

    “这个……”心中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而好感,几乎在瞬间就被廖文化那猥琐的模样给冲走了。张松龄本能地往回退了半步,身体倚住壕沟壁,低声回应,“没有,我们一直在聊以前的事情。后来电台跟七十九师和前线指挥部都联系上了,我见团长太忙,就一个人回来了!”

    “噢!”廖文化低低地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失落。但很快,他就重新振作了起来,继续压低了声音追问,“七十九旅那边怎么说的?前线指挥部那边呢?黄长官回来了么?谁在那边负责调度全军!”

    “七十九旅在关沟堵住了半个联队的小鬼子,正和第三军弟兄联手攻击他们,打算将他们全歼。”这些,倒没什么值得保密的,张松龄刚才恰巧听老苟提起过,不介意跟廖文化分享,“至于前线指挥部那边,好像黄长官还没从太原赶回来。但听当值的一个师长说,土,第八路军的两个团正在日夜兼程地往这边赶。”

    噢!”廖文化还是提不起什么精神头来,对他来说,此刻最重要的消息,不是能够歼灭多少鬼子,也不是如何才能挽救战局,而是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走下战场,能不能活着把昨天晚上立下的战功变成肩膀上的铜豆豆。毕竟再往上走一步,他就是营长了。虽然按照特务团的传统,营长还是要亲自带队打冲锋。但至少身边已经有一个警卫班保护着是不是?况且如果他回去后豁出这次做战的全部赏钱托人走走关系,调到别的部队去当营长也未必不成。那样的话,下次再上战场,阵亡的几率可就减少了不止一成两成!

    “我觉得,七十九旅和第三军派过去支援他们的弟兄加在一起有近万人,围着小鬼子的半个联队打上一天一夜,磨也能把鬼子给磨光掉。”见廖文化越来越提不起精神,张松龄只好耐着性子安慰,“况且咱们手中现在又是重机枪,又是迫击炮,还缴获了鬼子的掷弹筒和那么多手榴弹,实力也未必比小鬼子那边差多少了。”

    “我还听团长说,鬼子的第二十师团并不是全额,总计才来了一万两千人出头!”有心鼓舞全连弟兄的士气,他故意将声音突然提高,“黄旅长和第三军联手堵住了小鬼子的大半个联队,故关上面还堵着小鬼子的大半个联队。算下来,已经将近五千鬼子没了。咱们正面,最多还剩下七千小鬼子,又要分兵攻打娘子关,又要守着雪花山,又要放着二十七军抄他们的后路,能抽出来对付咱们的,最多也就是两千来号!咱们在高处,鬼子在地处。咱们躲在战壕里头,鬼子还要爬山路。怎么看,小鬼子也难在咱们手上占到任何便宜去!”

    “那倒是!”周围正在继续加固战壕的弟兄们放下铁锹,纷纷点头,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了信心。然而廖文化这个当连长的却不乐观,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说得倒是简单!可小鬼子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大炮。弄不好还能开上来坦克车。咱们这边,却连一门山炮都没有,光凭着迫击炮和掷弹筒,怎么跟坦克干?”

    “看你说的!”不满意廖文化涨鬼子志气灭自家威风,张松龄笑着摇头,“这么破的山路,人都走不顺溜,还坦克和大炮呢?要不你带着一排去西南角,我带二排顶靠北这一带!”

    后半句话,对廖文化很有诱惑力。可想到张松龄身后还有个亲哥哥般的老苟团长在撑腰,他就无论如何都不敢接受这个建议了。“算了吧,你才跟小鬼子打过几仗啊!连怎么躲避炮弹估计都不知道!还是让我老廖来吧,谁叫我命苦呢!”

    论战场经验,张松龄的确远不如廖文化。听出后者话语里的抱怨之意,他笑了笑,非常坦诚地商量,“那就我带二排守这一带,你在旁边指导我,西南角那里,让一排长刘大发自己去顶,怎么样?你就当带了个徒弟,等打完了这一仗,拜师礼我肯定给你补上!”

    “真的?!”廖文化的眼神又开始发光,仔仔细细盯着张松龄的眼睛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玩笑之意。心中不觉一暖,咧了下嘴巴,笑着道,“算了,我可不敢跟团长大人抢徒弟。还是你去守西南角,这边交给我!真到着急的时候,我再派人把你调过来。”

    “那我就随时恭候连长的将令!”张松龄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哈欠,捂着嘴巴摇头,“我得赶紧去补一觉,免得等一会儿小鬼子上来时打瞌睡。谢谢你帮我挖藏身掩体,等将来去太原,我请你……”

    他原本想装一回洒脱,答应请对方去逛窑子。却终是脸嫩,犹豫了片刻,红着脸补充,“请你去喝酒,地方由你来定,别替我省钱就是。”

    “我也去!”“算上我一个!”“还有我!”二连的三个排长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得知副连长准备请客吃任何大伙想吃的地方,立刻丢下铁锹,雀跃上围拢上前。

    这下,廖文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目光依次从一排长刘大发,二排长韩进步和三排长祝虎头身上扫过,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吃!吃!吃!你们几个家伙,就知道个吃!给我把战壕再加宽一尺,我和副连长头顶上的位置,都砍几颗树盖上。要活树,砍倒后连枝子带叶子一并抬过来。快去,等天光大亮时,就没机会了!”

    “啊!”刘大发等人听得直咧嘴。大伙昨夜藏身的树林距离这边有好几百米远,中间又没有什么合适的道路。十几棵树完完整整地抬过来,累也把人累死了。

    “快点去!否则,吃请的时候老子才不带上你们!”廖文化一人一脚,将三个排长踢走。然后顺手拉起张松龄的胳膊,拖着他钻进了自己刚刚挖好的藏身掩体,“这边来,我有点儿事情想求你帮忙!”

    “说吧,只要我力所能及!”张松龄顺口答应,然后追加上自己认为必要强调的条件。

    “小事,绝对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儿!”廖文化满脸堆笑,四下看了看,确信没有任何人偷听,然后从怀着掏出一叠带着体温的黄纸和一支破旧的钢笔,用舌头在笔尖儿处tian了tian,低声请求,“你帮我写几个字,在这些纸上!”

    “写什么字?”张松龄弄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皱着眉头追问。

    廖文化又探出半个脑袋,四下看了看,然后突然红了脸,非常扭捏地说道:“这些纸,都是出发前我在庙里买来的,找和尚念过经。你就在纸上帮我写,‘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大吉大利’、‘子弹躲着走’,反正,什么话吉利你就写什么。你小张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不像咱老廖,生下来就是个贱命儿!”

    注:三国只一统天下,麻烦大伙帮忙点一点。新人新书,需要支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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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尽处介绍:
所有发生在过去的事情,无论是非对错,都已经成为历史,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 所有生活在过去的人,无论贤愚不肖,都已经成为逝者,不必涂抹,也无法涂抹。 历史只是过去留下来的记录,无论后人喜欢与否,都将存在。正如白垩纪的化石,经历数十万年光阴变换,依旧鲜活如生。 谨以本书献给那些曾经为了中华民族不被奴役而战斗过的人,无分信仰。烽烟尽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烽烟尽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烽烟尽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