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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国之鸟     阴阳师秘录txt下载     阴阳师秘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5章 还有一天的命

    爷爷带我走后,吴真人与余悬梁聊了没多久也离开了。

    吴真人离开之后,余悬梁狠狠地拍着桌面说:这个老家伙都一百多岁了竟然还没有死!

    教授,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隔空下了我们的枪,难道是特异功能?教授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问道。

    余悬梁平息自己怒气说:这是道术,你看到的伎俩七八十年前他就已经融会贯通,谁知道他现在练成了什么本事。当年在梅兰芳先生的戏上,我才八岁而已,过了四十几年了,他依然能够第一眼认得出我,说明他的确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本事,这些年我一直致力于研究于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最初的动力就是来自于那一次见面,他可以让纸鹤飞行,可以隔空取物,还可以知人所想,预言未来短时间内即将发生的事情。每一人的身上都有一股摸不着看不清的气,我想他一定看得到,也可以使之改变,这就是道家术流逆天改命之说的根本所在。

    难道我们几百杆枪都打不死他?那中年人继续问道。

    余悬梁道:一两把枪不一定破得了他身上的气,一百把枪一定可以打得死,但是在你打死他之前恐怕也注定了必死的命运,他身上的气与王道生身上的气截然不同,我猜的不错的话,王道生根本就不是他的徒弟。

    那咱们今晚要不要把王家村的所有人给中年的话欲言又止,他有些胆怯地看着余悬梁不善的目光。

    余悬梁说:林副队长,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有这样的想法,除非你能保证一个活口都不留,包括不在村里的本村人,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全家招祸。

    可是,那位大人的病

    那位大人那里自然我去交代,用不着你操心,本来就不是真龙,只是一条蛟罢了,何必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要记住了林副队长,在你不完全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任何时候都不要瞧不起他,刚才即便是吴真人没来,你们也不一定抓得住那个王道生。余悬梁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林副队长的耳畔。

    还好那个妖异的白发小孩就快死了。

    爷爷将我背回家后,母亲看到我的样子,慌忙跑过来把我抱过去,爷爷说我马上要没气了,要给我施针吊魂,母亲吓得脸色苍白,也只能点头答应。

    母亲将我放在床上,他看着我苍白如纸的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看到我的头上和身上到处都是血,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些年来,母亲为了我殚精竭虑,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变成了一个担惊受怕的乡下女人,自从姐姐死了以后,她生怕哪天夜里我再像姐姐那样在她不知不觉间消失在她的视线,钻进那口老井,死在她的面前。

    所以时间一长母亲竟然就养成了浅睡的习惯,哪怕是我在隔壁的屋打个滚她有时候都能听得见,别说是有人进入我的房间将我从床上抱走了。

    因此母亲发现我失踪之后才会第一时间去通知了爷爷。

    爷爷去来药箱,可这一次爷爷没有用针,更没有用草,而是从他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瓶子,这瓶子上印着黑色的莲花图腾,诡异的是那瓶子是空的!

    而爷爷将空瓶子拿出来后,母亲却是全身激灵,她觉得如坠冰窟,向后退了几步,她有些害怕的问爷爷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爷爷没有回答,而是让母亲到他家里将他的熬的药倒在玉碗里端过来。

    母亲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听爷爷的话,转身出了门。

    母亲走后,爷爷的手上再次出现了那个黑色的图案,我听到许多许多魂魄低语或呐喊的声音,他们都统统被爷爷按入我的胸口,我感受到身上有一条又一条的黑色斑纹在我的身上像触手一般开枝散叶,经过我的血肉注入进来,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我的眼睛里像是没了眼白,我哇哇地哭了出来,我说:爷爷,我好疼啊。

    爷爷说:大孙子,你要撑住,爷爷在王家村查了好多年,终于找到了可以救你的东西,天马上就要亮了,当黑夜再次降临的时候,我会去拿一样东西给你,只要你得到了那样东西,从此以后,你就不用死了。

    我下巴翕动,泪眼哗哗地说:爷爷,你是不是要进老井,老井里不能去,好多人都死在了里面,我不想爷爷也死。

    爷爷的眼泪在那一瞬间流了出来,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爷爷哭的样子,我擦着爷爷脸上的眼泪说:爷爷,以后你别打爸爸了,爸爸赚钱也很辛苦。

    爷爷把我的小手放在他的满是皱纹的脸上,他说:以后爷爷不打爸爸了。

    我说:爷爷,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想爸爸妈妈。

    爷爷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又坚定起来,他说:你不会死,你是我王道生的孙子,阎王爷也要不了你的命。

    我伸出手说:我们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爷爷勾着我的小手指说:说到做到。

    从门外端药回来的母亲看到了我的样子,她手里的药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药汁洒了一地。

    母亲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坏了,她冲到床边把我抱在怀里,远离爷爷。

    你把我的儿子怎么了,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母亲歇斯底里地大哭,指责起爷爷来。

    我从镜子里看到了我的样子,我的头发和眉毛都变得雪白雪白,瞳孔里却完全没有一丝眼白,看起来就像是吞噬了黑夜的黑宝石,还有我的身上,只有我才能看得见的黑色纹理,就像是一条条黑蛇裹在身上一样,钻入的血肉,啃食我的灵魂。

    爷爷站起身,依旧是一言不发,走出了门。

    我看到爷爷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到无边失落。

    那天母亲去村头王富贵家的商店里打了个电话让正在镇上帮工的父亲回家,父亲听到母亲的哭声,匆匆往家里赶来,当他看见我的样子的时候,父亲的眼泪终于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一脸委屈和愤怒,冲向爷爷家里。

    父亲质问爷爷,为什么这些年一定非要带我去看死人?为什么咱们王家就不能有一天安稳的日子?为什么他的女儿死了,现在又轮到了儿子?

    那时候爷爷正在院子里磨着一把长矛,那把长矛黝黑而又沉重,周身镌刻细密的龙纹图雕。他转头看了一眼既害怕又勇敢站在他面前的父亲,继续手上的事情。

    那天,爷爷出了奇的任父亲指责,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磨完长矛之后用一匹黑色的长布裹住,将它放在药炉的旁边,然后转身进屋拿出了几本书放在父亲手里。

    爷爷看着一脸呆样的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亲哭了,这是他从小就想要看的书,但是爷爷却一直都不给他看。

    爷爷说:有一天我死了,这些自然会交到你手里。

    父亲的脑海里忽然就想了当年爷爷跟他说的话,那时候奶奶总是在旁边和善地笑着,奶奶说,怀远啊,你爸是为了你好,要听你爸的话。

    父亲想起来,从小爷爷也是将他顶在头上,捧在心窝。

    他想起来,小时候他被欺负的时候,爷爷跟他说,谁打你你就打他,谁要是敢叫他爸,我就带你去干他全家。

    他想起来一向对他苛责的爷爷,却在他追求母亲的时候,鼓励他不要怕,没人敢拦着他。

    他还想起来,奶奶临死的时候不知道是看着他还是看着爷爷说,要让阳阳活着。

第046章 造神

    那天晚上,王家村的天空一轮圆月高挂,显得特别明亮。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母亲说,明天她要做很多很多好吃的给我吃,带我去镇上看精彩的矮人杂耍,带我去摘香椿树上长出的嫩芽。

    我看到自己身上的黑纹在一点一点的消退,我只觉得好累,我说:妈,我困了。

    之后我就躺在母亲的臂膀里睡了过去,母亲的声音我再也听不见。

    我恍惚中听到了吴真人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又看到了自己的身上散发光晕,但是这一次,光晕朦胧,我在其中。

    我顺着声音来源的地方跑过去,正看到大风中站在树梢上的吴真人,他身上的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一缕白发在眼前飞扬。

    在大树下,爷爷身穿一身黑色劲装,背后背着黑布包裹的长矛,他毫不畏惧地站在原地与树上的吴真人对峙。

    道生,这些年来我真是小觑了你。吴真人眼神有些沧桑看着爷爷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下井,王家村和周围的几个村子都可能会因为你而死,井里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活的还是死的。

    爷爷说:我只是想救我孙子的命。

    吴真人摇了摇头说:当年姚广孝来到王家村,不知道填了多少人在那口老井里面也没能查出老井里到底是什么,于是他将开了天眼的犼兽之王放到棺木里,从老井吊下去,这么一关就是六百年,谁知那只犼不甘棺中岁月寂寞,散了一口精气跑到外面,想要通过龙尾穴找到出口,那龙尾穴就在王瘸子的家里,犼兽之气染了黄牛的胎气,之后也就生出了一只半牛半犼的怪物,被你们给打死了。后来你们又从老井里把犼兽之王的棺木给拉了出来,好在被那个小傻子一斧子剁了头,不然让它回过劲来,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性命。犼兽之王自古都是用来镇杀真龙的生灵,大名鼎鼎的道衍高僧姚广孝都不敢入的井,只能将犼兽之王放在里面镇压,等他后人来降,你又能有多少把握?

    爷爷听到吴真人提到姚广孝,脸上露出不屑,并没有说话。

    吴真人继续说:姚广孝为了想让老井干涸,专门设计一座龙墓,将一条即将化龙的蛟精关在里面,日月吸食王家村地下的水气,又设计了个不知是何名的阵法,将海眼贯穿到王家村地下,想要将那东西引出来,却阴差阳错地让王家村的风水潜移默化中发生巨大改变,招了不知道多少阴魂,只可惜了他功亏一篑,龙墓塌了,吞风汲水的蛟精也死了,终究也没能探究明白王家村的老井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后来清末年间,吾父与一干同道被慈禧太后胁迫追查凤凰下落,一路追至王家村,那凤凰本就身受重伤,被王家村上空被阴魂所惑落在梧桐树上,终究也是导致了后来凤尸杀人的灾祸。当年吾父留在王家村,是因为发现了王家村地下的阵法,那阵法手笔之大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根本就不可能是姚广孝一个人能设计出来的,我父亲研究了半辈子,将有关王家村地下阵法的事情都记在了一本笔记里,我想知道,是不是在你那里?

    爷爷说:笔记的确是在我这里。

    吴真人问:你学了里面的道术?

    爷爷说:只看了阵法图解,太阴秘术未敢偷学。

    吴真人说:若你不会太阴秘术,何懂吸取阳魂?

    爷爷说: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吴真人也哼了一声说: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一件一件与你对峙!一年前我来到王家村的时候老树已经被砍,死了二十七口人,我也本以为是凤尸杀人,但是他们却不应该在死后指向老井,所以我一直怀疑是有邪派的人藏匿在王家村,那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引来天下奇人破解老井的秘密,可是奇人没引来,却引来了一帮盗墓贼,那人是不是你?

    爷爷说:凤尸杀人是真,您吴真人心里应该清楚,我只不过是利用一下死人而已,王家村的老井祸害村子几百年,难道不该除吗?

    吴真人说:老井是该除,所以你就明知道他们必死的情况下还让他们砍树?

    爷爷笑了一声说:天下人想死,难道我王道生都拦着不成?

    好。吴真人开口说道。陈三天那帮人是该死,王瘸子为什么会无端被陈三天附身吓死?

    爷爷说:陈三天死后身上带了凤尸的气,可以短时间内阴魂不散,他觉得是我害死了他,因为我没有拦着,我觉得这是很笑话的事情,在一帮人面前拿我的孙子做威胁,身上还带着枪,死了还怪我王道生,这是什么道理?我王道生这一生我行我素,不畏鬼神,自当让他魂飞魄散。

    所以你为了让陈三天魂飞魄散,将身处同一肉身的王瘸子的魂魄也一起打得魂飞魄散?

    爷爷听到这里竟然摇头笑了起来,他说:看来无所不知的吴真人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那天我只是抹了陈三天的魂魄,王瘸子的魂魄却没有动,因为在我赶到王瘸子家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被陈三天打出身体,他的阴灯也已经熄灭。魂离体,阴灯灭,阎王不让死,三日回魂夜。

    你什么意思?!吴真人看着一脸笑意的爷爷忽然恼怒起来。

    我的意思就是那王瘸子是你杀的!爷爷说着又笑了起来。王瘸子虽然是瘸子,可是他是后天残疾,魂魄还是完整的,而且他也是胖子,你用招魂术把他招了过去,又不让他们开口,直接砍掉他一条腿,把他送地府去了,真的,你不知道啊吴真人,我当时差点就笑出来了,他本来根本就不用死的,我一根吊魂针把他的魂吊住,三天后他自然是会死而复生,没想到一代老神仙也会干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爷爷依旧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吴真人老脸通红,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当日他只当这些都是小事,谁能想到会阴差阳错地碰到李代桃僵的事情?

    那我再问你,当日我以招魂术将28个亡魂都唤到稻草人身上,可是却有一个稻草人没动,陈三天的魂魄虽死,但王瘸子的魂魄去代替了他,魂魄不应该只来27个,表面上王家村能将魂魄扣留的人是已经死了的孟老太,但是那时候她的黄铜镜恐怕还在土里埋着,她更没有扣留魂魄的动机,所以少了的魂魄如果不是被人打散,那就是被有心人用以其他用处。那时候我去找王涛,问了王家村这些年死了哪些人,他的回答让我起了极大的疑心,因为那些人的命不是死得太早就是死得太晚,而在王家村唯一能给人续命的人,除了你王道生,没有别人。

    爷爷听了吴真人的话说道:我是一名土医,所以治病救人而已,你说的不错,很多时候我的确可以给人续命,也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让人病入膏肓,因为当年我背井离乡去学医的时候,有人趁我没在,给我的女人脸色看,欺她孤儿寡母,若不是我赶来及时,她们母子俩恐怕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帮了她们的人,我自然会给他们施针刺穴以延续生命,欺负过他她们的人,也会受到我的惩罚。

    受到你的惩罚?莫非你王道生以神仙自居,你觉得自己可以掌握别人的生死?

    难道你吴老神仙就不是以神仙自居?

    我可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当成神仙过。吴真人站在树梢上,负手而立,他忽然指着下方的爷爷说:你也没有,但是你却想造神,将你那本该夭折的孙子造成神!

第047章 真相大白

    吴真人指着下方的爷爷说:你是想造神,将你那本该夭折的孙子造成神!

    爷爷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难看起来,他看着树梢上的吴真人有些神色激动地说:我的孙子都已经要死了,我造什么神!

    吴真人说:眼下只是差一步而已,你想下井去搏一搏?

    吴真人说着就从树梢轻轻落下来,落在离爷爷不到五米的距离。

    刚刚我说过,被你施针续命的人,不是死得太早就是死得太晚了,他们有一个共通点,都是万年历八月到十一月甲乙日的人。

    这能说明什么?

    吴真人说:说明他们都是木命,而你的孙子是火命,为了你孙子的命,你用他们的木魂养你孙子的火魂,那个得罪你的小警察死在了凤尸土里,也是因为他是火命,本来你已经准备好了下一个祭品,但是那个人也许是你认识的人你不忍让他死,所以这个突然出现的小警察就成了你的目标。你还一直对别人说你的孙子魂魄弱,因为那孩子天生残魂,而如今他的魂魄已经变得太强,所以他才会时常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甚至是以我都不敢尝试的方式杀死一个人。

    爷爷说:你也只不过是猜测罢了。

    吴真人说:猜想只是其次,那一次在凤尸土我扶起你孙子的时候特意摸了一下他的手相,发现他竟然是皇帝命,在这个年代还有皇帝命,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爷爷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吴真人说:继续。

    吴真人继续说:还有王瘸子家的龙尾宅,根据风水移穴的口诀来测算,龙尾宅本来应该是在你儿子家的吧?你怕龙尾宅的龙气太重,你孙子病怏怏的身体会承受不了,所以你把龙尾宅建在了自家前面的王瘸子家。王大傻那孩子正是五年前被龙气所伤脑子出了问题,我想,那一年你一定很痛苦吧?先是你的发妻离你而去,随后两个月就是你的孙女。

    爷爷忽然怒意横生道:你不要再说了!

    吴真人看着爷爷的眼睛说:为什么不说?是怕想起你亲手杀死自己孙女时候的无奈,还是怕再次听到她的哭声?

    爷爷眼睛通红地盯着吴真人说:我没有杀死我的孙女,是她自愿的!

    吴真人笑了一声说:三岁的孩子知道什么是自愿和不自愿?为了救你孙子的命,你不惜以转生秘术将你孙女的命相转给你的孙子,道生啊道生,你可真下得去手,为了你孙子的命你真是什么人都能杀啊。

    我站在他们的旁边,眼泪哗哗地从脸颊滚落,我的姐姐是爷爷杀的?

    他竟然为了救我的命,把自己的孙女杀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爷爷是这么一个残忍无情的人。

    可是从他们的对话里我又不得不相信,谁都知道,当年姐姐消失的那天,咱们家的大门是反锁的,在王家村,除了爷爷,还能有谁有那本事入院无声地将姐姐抱走?还有每年爷爷都带我去祭拜的那个小小矮矮的坟,若不是我欠了她的命,哪有弟弟给姐姐磕头的?

    我忽然想起了我一夜白发的那天晚上我做的一个梦。

    姐姐摸着母亲的肚子说:妈妈,弟弟什么时候才会出来跟我玩?

    母亲说:弟弟很快就会生出来了,将来你要保护好弟弟,知道么?

    姐姐说:妈妈,等弟弟出生了,家里的煎蛋都给她吃,我不会跟弟弟抢的,我会保护好弟弟的,我保证。

    而如今我才知道,那个杀了我姐姐的人竟然是我最依赖的爷爷,是那个强大到神一般的男人。

    姐姐的死,让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她不敢看到路边的小女孩,不敢看到花棉袄,不敢让我远离她的视线,甚至不敢安安稳稳地睡一次觉,她总是怕我哪一天会淹死在那口老井里面,总是怕我哪一天会死在她的面前。

    爷爷握住长矛的手在抖,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只是想救我孙子的命,我敬你是老人家,你最好不要拦我。

    爷爷说完转身向老井的方向走去,可是吴真人终究还是拦在了爷爷的面前,大风将他的白发吹向身后,他平静地站在爷爷身前。

    道生啊道生,我到要看看你这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本事,我你都没放在眼里。

    是你逼我的!爷爷说完就冲向吴真人,眨眼间手指就触碰到了吴真人的脖子,而吴真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他的身形忽然恍惚起来,变得模糊不清,爷爷穿过吴真人的身体,他猛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一回头正看见一块有滚石扑面砸来,爷爷情急之下将长矛挡在胸前,当啷一声,滚石被荡开,爷爷却也踉跄后退,地上的脚印深如马踏,而吴真人早已站在远处的树梢上。

    爷爷将包裹在长矛山的黑布拿下来,他在大风中冲向吴真人所在的树,快临近的时候,猛然将手中的长矛甩了出去,长矛笔直地戳进树干,爷爷跳到长矛上,长矛发出嗡嗡颤响,他像一只猿一般弹了起来,跃向吴真人所在的位置。

    吴真人身形一斜,脚下轻挪,便从树梢上滑翔到另一棵树干上,吴真人从树梢上跳开,爷爷只得抓住一截枝干缓冲下降趋势,可是吴真人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爷爷抓住的枝干倏然折断,爷爷笔直从树干上摔落下来,他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根银针,手腕抖动,吴真人身形极快地躲向一旁,可爷爷的手腕再次抖动,一根穿着红线的钢针射向吴真人面门,吴真人伸开手掌,他的手上聚合一股无形的气,堪堪将钢针的飞行轨迹弯曲,爷爷猛地将钢针拉回,那钢针带着红线骤然折回绕到了吴真人的身上。

    吴真人当下被爷爷从空中拉下来,坠向地面,爷爷的双脚落地发出咚的一声震动,而吴真人则在即将跌落地上的时候身上的红线无火自燃起来,他平稳着双手落在地上,爷爷趁势追击,吴真人脚下轻轻一跃向后飞驰,长袍与爷爷的拳头擦边,只差一点就被够到。

    吴真人转身踩着一旁的墙面,三五步跃到大约四五米高的高墙上,爷爷则踩着旁边的砖块堆猛然一跃,再踩着墙面上一块凸起的石头跳到了墙上,爷爷稳定身形,再次跑向吴真人,手中三根钢针倏然射出,一根钢针平行飞出,一根钢针射向上方,一根钢针射向右方,与此同时他直接从墙上跳向左面,而吴真人却也在他跳起的一瞬间向左面滑翔,爷爷的手抓刚好住吴真人的脚腕,一声大喝,将他猛然摔在地上。

    吴真人被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滚了七八个来回才停下来,我看到吴真人落地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提前做了一次缓冲,将真人护住,爷爷走向吴真人说:你老了。

    吴真人说:是啊,老了。年轻的时候只学道术,觉得道术练到出神入化就可以无敌天下,倒也没把功夫练得你这般顺手,跳起来差点比我飞得都高。

    吴真人说完这话,身体竟然轻飘飘地浮了起来,那动作看起来神奇而又诡异,就像是有看不见的人将他抬起来一样,爷爷一拳打向吴真人,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听到一股水滴深潭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包裹着吴真人周身的清气忽然像是实质化的水一般,爷爷一拳打了进去,穿过水幕,击向吴真人的面门,而吴真人只是轻描淡写地往水幕上轻轻一点,一圈波纹荡漾开来,吴真人的手指碰到了爷爷的胸口。

    咚!

    爷爷倒飞十几米,跌落在地上,吴真人的身上水幕消失,爷爷见状拍地而起,像一只猎豹一样冲向吴真人。

    吴真人看着跃到半空中的爷爷,他右手成爪,猛然向旁边一拉,爷爷旋即从空中被一股怪力拍下来,身体旋了几圈才平稳地听在地上。

    吴真人缓缓从腰部将自己的手向上平推,一瞬间,四面八方所有的巨石都在颤动中浮了起来,接着他的手猛然一收,石头全部都像是被投石车投射出去一样,轰向爷爷。

第048章 爷爷VS吴真人

    爷爷身上的肌肉在巨石轰来的前一刻轰然鼓起,我在他的身上竟然也看到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气覆盖在体表,他一拳将迎面飞来巨石击碎,接着两手极快地抱起一块巨石将四面八方飞来的巨石打落。

    爷爷大吼一声,提着一块棱角分明的巨石甩向不远处的吴真人,吴真人只得收回控制巨石阵的手,一指头点碎铺面而来的石头。

    爷爷的身上被划破几道血痕,他转身跑向此时还插在树中的长黑色矛,吴真人远远地向树上的长矛做了个手势,那长矛倏然从树干里向他飞来,爷爷见状,伸手抓向长矛,却没想到被长矛的惯力带向了吴真人。

    吴真人身形笔直站在原地,一只手平稳地接住长矛,另一只手则拍向爷爷,爷爷被一击拍飞,他在那一刹那间甩出一根飞针射向吴真人的面门,吴真人未敢硬接,侧身躲向一旁,一股长绳倏然绕到吴真人的脖子上,绳子的另一端缠在爷爷的手上。

    爷爷猛然将吴真人拉向自己,吴真人一手握着长绳,终究是没有爷爷的力道深重,被拉飞起来,他握住绳子的手忽然无火自燃起来,另一只手中的长矛掷向爷爷,长矛咻地一声飞向爷爷,爷爷向后仰倒,那长矛堪堪从他的面颊上划过,他双手抓住长矛被长矛拖行十多米远。

    而吴真人手握长绳的地方也被烧断,他的五根手指很有节奏地上下摆动起来,我听到了某种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夜空中,五根被削得整齐而锋利的竹子飞了过来,爷爷的眼里露出谨慎之色,他双手攥着长矛,冲向了吴真人,吴真人的五指依旧律动,脚下轻轻一跃,远离爷爷,爷爷猛地将手里的长矛甩向吴真人,吴真人从地上跳起来,往相反的方向飞去,长矛钉进巨石,身后的竹子也已经追来。

    爷爷两脚蹬在长矛之上,借着反冲的力量跃向空中的吴真人,吴真人暗道糟糕,控制竹子的那只手猛然一提,竹子倏然转向射向爷爷的背后,爷爷听到了身后传来竹子破风的声音,他并不回头应对竹子,而是抓向吴真人的脚,再次摔向地面,这一次,吴真人身上的气砰然破裂,他的身体重重摔在地面上,摔出一圈裂纹,耳中嗡嗡颤鸣。

    而爷爷也从空中落下来,五根竹子狠狠戳在他的背上,他转过身望向吴真人,双臂紧绷,背后的竹子如箭般飞出,爷爷的脸上因为疼痛而露出一条条青筋。

    吴真人,如果你只有上蹿下跳的本事,我劝你还是回你的道观里看看电视来得舒服,省得我把你这把老骨头拆了,传出去人家说我王道生殴打孤寡老人。

    吴真人听到爷爷的话哈哈大笑起来:道生啊道生,老道自百岁之后自认为天下再无能是我十合之敌,今日的确对你刮目相看,力道绰绰有余,只是动作还有些慢。

    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快!爷爷一拳头砸向吴真人的面门,他的拳上扯出一股劲风,若是吴真人被这一拳打到,就算不死,也必将全身骨骼尽散!

    可是受伤在地的吴真人却忽然凭空消失了,没有任何踪影,甚至连一阵风都没有带起。

    爷爷警惕地看向四周,又看向不远处的树上,都没有吴真人的身影。

    吴真人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在如此晴朗、圆月高挂的夜空下,只有露出衣角就可以看得见他。

    可是他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我都没有看到他到底是怎样消失的,我知道,他的消失肯定和速度无关,这是他的道术。

    忽然,爷爷身后一道白影出现,他拍了拍爷爷的肩膀,爷爷猛然一拳击向身后,白影消失,爷爷只听到耳边风声,还不及反应就飞了出去。

    砰!

    半空中还未落地的爷爷再次被吴真人一掌拍飞,吴真人身上的气此时涌动如烧开的沸水,他的脚竟然离地而起,凭空而立!

    我瞪大了眼睛,心中太过震撼,爷爷看到吴真人离地站在空中,眼中也是骇然失色,他不知道什么道术才可以做到如此神乎其神,他的手指微动,掌心出现三根银针,冲向吴真人所在的方向!

    长风带起,吴真人长袍飞舞,他摆手之间爷爷就倒飞出去,跌落在远处地上,三根银针在他跌落地上的瞬间抖手而出,吴真人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而地上的爷爷不知为何忽然向旁边闪躲,吴真人的脚就爷爷离开后一瞬间踏在地上,尘烟飞扬,地面皲裂。

    吴真人脚下再动,爷爷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再次被打飞出去,跌落地上,他打了一个滚,一拳向后面击出,结果什么都没打到。

    一道白影再次出现在爷爷面前,爷爷一拳打过去,白影消失,从他身后又一道凭空踏出,一拳打在他的肩上,爷爷回头,白影再次消失从他的右侧面走出来,一掌打在他的胸口。

    爷爷被打得嘴角流血,双脚贴着地面倒飞出去,他侧着眼知道身后定然是吴真人,便一肘抵了过去,然而那白影却像是闪电一般的速度平移到他的跟前,一个手背掌将他弹在地上,地面发出轰隆一声震响,爷爷呛了一口血,他抓向吴真人的脚髁,可是吴真人的身形一触即散。

    爷爷气喘吁吁地爬起来,他的两只手掌动了动,数百根银针出现,我知道,这也许是爷爷藏在身上所有的银针了,几百只银针从爷爷那里如暴雨般飞洒出去,爷爷闭上了眼睛,他在听银针穿过血肉或衣服时细微到极致的声音。

    爷爷睁开了眼睛,在他头顶上空距离五步的地方银针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下,他猛然从地上跃起,如一只飞猿一般,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跃得如此之高,爷爷一拳打在那里,吴真人的身形终于暴露出来,被爷爷一拳打落向地面,可是吴真人落地的方向却在发生改变,形成一条平稳的弧线,像一个不倒翁一样从地上站起来。

    我看到他的身上忽然有一道模糊的气冲出,直奔爷爷而来。

    爷爷却是丝毫也未察觉,那股气撞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后也有一个一股气被撞出,然而那股气只是离开身体半步距离却又倏然回到了身体里。

    吴真人停下身形惊咦了一声,他看着爷爷说:我很好奇,你消失的那两年到底去干了什么?

    老家伙,你是没力气了吧?想找我唠唠嗑喘口气?爷爷吐了一口血沫子嘲讽吴真人。有能耐你就别跑。

    吴真人说:那好,你来吧。

    爷爷攥着拳头,如风一般掠向吴真人,吴真人竟然真的没有跑,而是一拳迎接爷爷巨大的拳头,吴真人被一拳打得身体向后倾斜,平移数米,而爷爷却倒飞了出去。

    吴真人的脚下微动,速度极快地跑向爷爷,他竟然能在爷爷还没落地的一瞬间站在爷爷的身后,他的手上凝聚着一团气,轻轻地拍向了爷爷的背后。

    轰!

    爷爷还没稳住的身形又被吴真人打向前方,吴真人身形再动,跑到爷爷跟前,他伸手挡在爷爷的脖子位置,想来个倒山钩,而爷爷却也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吴真人的胳膊,猛然用力要将他的胳膊卸下来,可是吴真人却抬手间一只手将爷爷掀了起来,爷爷抓住吴真人的道袍,一拳打在吴真人的胸口。

    吴真人哼了一声,将爷爷重重摔在地上,接着他身形晃动,如闪电一般的速度一脚踢飞了爷爷,爷爷撞在远处的巨石之上,,身上的骨头啪啪作响,那巨石上正插着他的黑色长矛。

    吴真人看着气喘吁吁站起来的爷爷,摇了摇头说:你杀蛟精的时候受了重伤,气不够了。

    爷爷攥住插在巨石里的黑色长矛说:对付你个老家伙还是绰绰有余的!

    爷爷说着一声大吼,将巨石挑起,砸向吴真人身旁的吴真人,吴真人一声冷哼,长袖一挥,那巨石登时炸裂,尘土飞扬中变成齑粉。

    尘烟落尽,吴真人一把掐住了爷爷的脖子,可吴真人的脸色惊变,急忙撤手向后飞跃。

    因为爷爷的身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铭文,铭文在爷爷的皮肤上蠕动,手上,脖子上满满都是,透过他裂开的衣服也可以看到他的胸前出现的一个诡异的图案。

    那是一颗黑色的太阳。

第049章 老井的秘密

    吴真人见到爷爷这般模样,眉头紧皱起来,他不知道爷爷的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异变,他感受到了一股冷意,带着无边邪恶和杀念。

    爷爷提着他的长矛冲向吴真人,速度比之前不知快了多少,吴真人脚下生风,在原地留下一道白影,他想要绕过爷爷来到他的身前,爷爷将长矛当棍使,横扫向吴真人。

    吴真人被一棍打飞出去,他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条白色的弧线,将要落地的时候,脚尖在地上磨出两条长长的痕迹。

    吴真人掸了掸身上的尘,望着爷爷道:本事还真是不小,但是我说过,你的气不够了。

    咚!

    明明还站得很远,爷爷却毫无缘由地倒飞出去,而最为诡异的是,吴真人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风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吴真人一步走出,我能感受到周围的万物都在颤抖,树叶,砂石,野草,甚至是大地都要浮起来一般。

    一个又一个吴真人出现在的爷爷面前,他们只是挥挥手,每一击都让空气发出震颤,爷爷舞动长矛挑翻了眼前的一个又一个吴真人都无济于事,我能感受到爷爷身上的气越发虚弱,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我想让他们停下来,可是我的声音他们听不到。

    就在这时候,爷爷忽然将长矛的尖端对准自己的手掌猛然划了下去,血肉开裂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身上一圈一圈的黑色铭文也集中在他的手上,他的手上又出现了那个黑色的图案,但是这一次,从他手心的图案里,飘出来一块像是令牌的东西。

    这东西半黑半白,缓缓在爷爷的手上旋转,一股无形的震动波从爷爷的周身传出,他的脚下,一轮黑色的太阳向四面八方涌散黑芒,周围吴真人的幻影顷刻间荡然无存。

    你怎么会有王明阳的阴阳令,你是他的后人?怪不得敢无惧我的道术,也罢,今日我就将阴阳令收回道门,免得将来你用它为祸苍生!

    吴真人说话间,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树叶不再颤动,砂石不再翻滚,飞鸟静止在空中,也听不到风声。

    一道庞大而亮如明月的身影从吴真人的身体里走出来,他的身上散发洁白如雪的光晕,和我身上的一样,只不过比我身上的气息强了不止千百万倍。

    而爷爷虽然手持着缓缓流转的阴阳令,却依旧一动也不动站在原地。

    吴真人并指成剑,一股磅礴无边的气在他手上凝聚而成,我知道如果这一剑下去,爷爷必将魂飞魄散。

    我擦干眼泪跃了过去,挡在爷爷的身前,我看着吴真人喊道:不要杀我爷爷!

    吴真人手中的气顷刻间溃散,他看着我满头白发的样子,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于是万物恢复原样,树叶飘零,砂石滚动,飞鸟掠过,大风不止。

    爷爷身上黑色的铭文消失了,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吴真人看了一眼爷爷说:看在你是圣人之后我不杀你,你的孙子还剩下不到半日的命,你已经没时间了,要是下井的话,那东西还有半口气在你也十死无生,好自为之。

    吴真人说完转身离去,他咳嗽了两声,走路的身形有些虚弱。

    爷爷依然看不见我,他嘴中喃喃道:孙子,爷爷一定会救你。

    爷爷从他的身上拔出了一根又一根银针,然后又将这些针都插向身体上的其他穴位,他身上的气在极速恢复,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爷爷将一旁的长矛从地上拔出来,转身走向了老井。

    我哇哇大哭,想要把爷爷拉回来,可是他根本看不到我,我一路跟着爷爷来到老井那里,爷爷走到井边之后,从不远处的草堆里拖出两只箱子,箱子应该是他事先准备好放在这里的,爷爷将其中一只箱子打开,里面竟然全都是各式各样的手电筒和不知名的照明设备,他将这些大大小小的照明设备一一打开,一股脑全都扔进了井里,接着他将另一只箱子打开,箱子里装得是一件潜水衣,一个氧气罐和一条很长很长的绳子。

    爷爷穿上潜水衣后,将氧气罐固定在自己身上,然后长绳栓在一棵树上,另一端则绑在自己的腰上,他拿着长矛,站在井檐上,回头看向月光下宁静的王家村。

    我记得我还不知道我的姐姐就是淹死在这口老井的时候,我就经常站在这口老井的井檐上向井里张望,我不知道王家村的人都在怕它什么。

    爷爷后来跟我说,他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站在老井的井檐上,那时候他也梦想着有一天要下这口老井,他要看看,这口井里面,到底有什么。

    如今,爷爷终于付诸行动,但他却不是为了自己梦想或者其它,而是为了我,他在他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也不得不下井。

    爷爷收回目光,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跳入了老井里。

    栓在树上的绳子一点点被拉进老井里面,我在井檐上焦急无比,心中挣扎,我看着井面的波动越来越小,我不知道爷爷是否在里面遇到危险。

    一直以来,老井也是我的噩梦,每当我走过村头的时候,我都刻意不去看这口老井,可是谁也不知道我对它的恐惧,我攥紧拳头,决定下去。

    入水无声,我不敢呼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向下沉,我害怕极了,猛然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人的头盖骨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是那头盖骨随即又从我眼前飘走,像是从老井井壁的石缝间掉出来的。

    我向下看去,正看见隐约的光芒传来,在老井下方的淤泥里,是爷爷扔下来的各式各样的照明设备,他们照射的方向各有不同,所以井下的概况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在井底的淤泥里,有一两只死人的手骨露出来,还有一个脑袋被埋半边,而爷爷正在将散落在井底的手电筒一一固定在井壁之上。

    老井底部非常巨大,手电筒的亮度根本不足以看到远处的物体,爷爷将照明设备都固定在墙上后,将自己头上的探照灯开到最亮,向老井的深处进发。

    我跟在爷爷后面,向前方走了大概三四十米的距离,忽然,爷爷头上的探照灯照到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东西,那是一口被铁链缠绕的大红棺材,而此时,大红棺材的棺盖上竟然冒着一丝血!

    爷爷看也没看那口棺材,我却吓得全身发抖,只能跟紧爷爷,爷爷手里拿着长矛,准备随时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

    走过大红棺材后,通道忽然变得极为通畅起来,我感受不到前方的空间到底有多大,可是却感受到一股极寒的冷,这种冷与冬天来临时冰彻入骨的冷不一样,也与爷爷手上出现的黑色图案的冷不一样,这是一种让人窒息与绝望的冷,就像我们此时身处的地方是在深海一万米一样。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王家村的老井里面竟然会别有洞天,而且是如此令人感到恐惧的洞天。

    在这洞天里,一排又一排的棺材摆放在下方,这些棺材都非常古旧,却没有像一般的棺材那样在水里浸泡百年就会变成一堆腐烂的朽木,棺材的表面都刻着花纹,我将覆盖在棺材上的一层锈迹擦拭干净,才发现原来这些棺材上铭刻的正是犼兽的图案。

    我抬头顺着爷爷头顶探照灯的指示看去,才发现原来在这处洞天的两面墙壁上,到处都摆列着棺材,这些棺材大小统一,表面也全都铭刻犼兽的图案,还有几口棺材的棺材盖已经被打开,棺材里有铁链飘出来,在铁链的另一头拴着一只只已经化成白骨的犼兽残骸。

    我不明白,什么人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将如此之多的犼兽抓到一起,又为什么将这些犼兽装在棺材里面,埋在王家村的地下。

    我这才知道,原来王家村的下面是一处藏满棺材的洞天。

    爷爷走到一处隆起的黑山上,继续照向上方,他将手中长矛猛然掷向上方的洞壁之上,然后慢慢地游了上去,我抬头看向这洞天的最上方,隐约中竟然看到了一轮明月,而最为奇怪的是,我还听到了大傻的声音。

    不仅有大傻的声音,我还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快提上来!那孩子的声音激动地传来,紧接着就是水花飞溅的响动。

    过了一会大傻的声音又传来:老大,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我开口,几乎与那个声音同步:不怕,一条小鱼,就算是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一条红鲤鱼忽然从上面掉了下来,经过爷爷的身旁,速度极快地游向下面,它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张望了我一眼,接着就钻向了下面的黑山。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看看到的不是月亮,而是太阳,而那条红鲤鱼正是那天消失在新井里面的红鲤鱼。

    爷爷转过身,将头顶的探照灯照向红鲤鱼消失的方向,就在那一刹那我看到爷爷的眼里露出了无边的恐惧。

    我也转头看向灯光照射之处,我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颤抖着从床上醒来。

    那是一条,盘绕在王家村地下的,延绵几千米的

    巨龙。

第050章 龙鱼

    谁也没能想到,整个王家村的地下竟然是一条巨龙的龙冢。

    那条龙看起来诡异而玄奇,延绵数千丈,盘在王家村的地下洞天,不知是死了还是在沉眠。

    它一动不动,眼睛也未睁开,可即便是这样,在我看到他凶猛而又张狂的龙头时,还是吓得忍不住失声大叫起来。

    你可以想象,当你面对大到无边的蟒蛇在身前蠕动,而你在它面前显得跟一只蚊子没多大区别时,那是一种怎样的毛骨悚然,更何况这是一只浑身长满黑色鳞甲的龙。

    我也终于想到,那些下到老井里就再没出来的人也许根本就不是被井里的生物拖走的,而是被吓死的,我深切记得我的灵魂如遭雷殛,在那一瞬间就僵硬到无法动弹,我看到爷爷也吓得想要从天光传来的地方游上去,因为大傻家的新井就是龙冢的出口。

    人类就算再强,终究无法与如此庞大的真龙抗衡。

    可是头顶的水面上,却在这时候映出我和大傻的倒影,井上的我那时候还是一头黑发。

    傻娘从镇上赶集回来,大傻跑过去帮傻娘提着菜篮子,大傻说:老大,小心一些别掉进井里。

    井面上的我答应了一声,然后望向新井下面,眼神露出深深的疑惑。

    爷爷向上游动的身形停了下来,他将洞壁上的黑色长矛拔出攥在手里,然后猛蹬洞壁,窜向了比他庞大一万倍的巨龙。

    我看到了巨龙眼角的抖动,我伸出手想要叫住爷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井底扯出,我看着爷爷越来越小的背影,喊不出声。

    我躺在床上,就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全身湿漉漉的,床单上都是水渍。

    儿子,你怎么了?母亲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全身痉挛,我想要让父亲去救爷爷,放一条绳子在他,把他从井里拉出来,可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药,药!母亲转身想要跑出去,却被父亲拦住了。

    父亲红着眼睛说:文秀,让孩子走吧。

    啪!

    母亲重重地给了父亲一巴掌,一项温柔的她动手打了父亲,母亲说:儿子要是死了,你别指望再见到我,我受够了你们王家村!

    而就在这时候,吴真人的身影忽然从空中落入院子里。

    吴真人打断了刚要开口说话的母亲,然后径直进了堂屋。

    吴真人看到我躺在床上全身抽搐的样子,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盏灯,这灯的模样古朴,看起来和大户人家的铁质煤油灯没多大区别。

    我极力地想要摆脱那种无力感,我的小手触碰了一下吴真人的长袖,颤抖着说:救爷爷。

    吴真人没有理会我,他食指在我的眉心处点了一下,然后从我的脑袋上引出一团若有若无的火苗,这团火苗父亲和母亲都看不见,他们只看到吴真人在我的额头上触碰了一下,接着吴真人手中的灯就亮了起来。

    诡异的是,房间里的灯忽然灭了,只剩下吴真人手里的灯还在亮着,而且幽暗的屋内灯火摇曳,看起来即将熄灭。

    吴真人,我儿子怎么走也走得这么不安稳哪!父亲悲伤地问吴真人。

    吴真人将手中的灯慢慢松开,这灯竟然就漂浮在空中一浮一沉,渐渐随着我的呼吸一上一下缓缓飘动。

    吴真人看向父亲说:这小子刚刚到井里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父亲大惊失色地说:可是他一直没有离开这里啊,难道

    父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想到我以前醒来后就说老井里死了人,想到了我知道虎子是被藏在孟老太家的冰箱里。

    吴真人说:一切都是他看到的,他的魂魄可以自主离开身体,尤其是在意识模糊的时候,道生下了老井,他就跟着一起跳了下去,那井里的东西不该出现在人间,被困在井里也不知道几千年了,若是死了还好说,但若是活的,他就十死无生,你儿子的命便也没了救。

    吴真人说着看了一眼床上的我,叹息了一声说:眼下我给他点了引魂灯,若是天亮的时候道生还没把东西拿来,我也回天乏术。

    吴真人说着就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望月兴叹:生生死死,看淡了就好,若是这孩子能活过来,以后就是我道门最后一个传人了。

    吴真人说完跃上屋顶,不知道去了哪里。

    母亲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没人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王家村的月光特别明亮,也特别凄冷,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进了老井里那么久都没有回来,我也没听到任何响动,仿佛王家村依旧是在一片祥和之中。

    而母亲就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消失,太阳一点点从天边升起,听着树梢小鸟叽叽喳喳在叫,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想起爷爷对我说,当黑夜再次降临的时候,他会拿一样东西给我,只要我得到了那样东西,从此以后,我就不用死了。

    我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爷爷说:说道做到。

    可是现在,黑夜已经过去,爷爷还没有回来,而我头顶的引魂灯也已经没了火。

    我挣扎着起了床,打开房门,看到母亲依旧是坐在院子里望着太阳一动也不动。

    父亲就站在墙边,他想来扶我却被我阻止了,父亲问我想要做什么。

    我坐在母亲的旁边有些虚弱地说:想看看太阳。

    我看到自己身上的气一点一点的消散,飘到空中,化成虚无。

    可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大傻的声音,他一边跑来一边喊着:老大,你别死啊!我来啦!

    门被打开,同样出现在门前的还有吴真人,大傻的怀里正抱着那条硕大的红鲤鱼。

    吴真人说:快生火,将鲤鱼做成汤喂给他喝,还不算太晚,我来护住他的魂魄!

    母亲听到我还有救,连忙按照吴真人的意思去做,片刻之后,一大碗鱼汤被端过来,那碗鱼汤极香,即便是我那时的身体已经近乎没了生气,却依然能闻到沁人心扉的香。

    母亲将鱼肉小心翼翼地钳下来喂给我吃,并且舀了一小勺子鱼汤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才敢喂我嘴里,生怕我烫着。

    而我根本就不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竟然将一整条鱼都吃了下去,我的头发也在慢慢变黑,脸上也渐渐有了生气,母亲知道鱼能救我,高兴坏了,她生怕分量不够,就让我把鱼汤也都喝掉,我摇了摇头,问吴真人说:鱼汤有用吗?

    吴真人点了点头说:有用。

    我说:妈,鱼汤给明显喝。

    大傻连忙摆手说:老大,俺不喝,吴真人说这条鱼是救你命的,俺不能喝。

    吴真人看了一眼憨厚的大傻,似乎是想到了昨天晚上和爷爷的对话,是他误将王瘸子的魂魄打入了地府,眼中不禁有些惭愧。

    喝吧,这是龙鱼,喝了脑子会变好使。

    哎!大傻听到吴真人的话点了点头,他接过瓷碗刚要喝,又递到母亲身前说:给婶婶和叔叔喝。

    母亲说:你快喝吧,阳阳给你的。

    吴真人笑着说:龙鱼对他们没多大作用,跟吃普通人参没区别,你快喝吧。

    哎!大傻又答应一声,他舔了舔嘴,接过鱼汤,一饮而尽。

    这时候我试着从床上下来,母亲怕我太过虚弱伤着身子,吴真人摆了摆手说:让他去吧,他有龙气护体,不妨事。

    我高兴地走向门口,我感觉沐浴在阳光下的自己充满了力气,光芒照进我的身体,像是为我攒聚力量一般,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感觉,我望向门外,然后转头问吴真人:我爷爷呢?

    吴真人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冲出门,像一阵风一样跑到爷爷家门,爷爷家的大门敞开,我跑到他家里面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爷爷,然后我又跑到大傻家的院子里,他家的新井和平常一样也没有任何变化,我又跑到老井那里,树上还拴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还在井里,我慌忙将绳子往外扯,可是却感觉不到一点重量,直到绳子在我的脚下摞了一堆,看到绳子的尽头。

    我转身就往回跑,我终于可以像其他孩子那样像风一般的奔跑,我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从小将我扛在头顶的爷爷,让他看看我现在是多么强壮。

    我跑到家门口,看向院子里的吴真人问了一句:我爷爷呢?

    所有人都没有回答我,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大傻呵呵傻笑了一声说:老大,我听到院子外面有人,然后就起来看了看,发现桶里有一条鱼活蹦乱跳,然后老神仙就飞了过来,说鱼可以救你,没看见爷爷在哪啊。

    我撇着嘴,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大傻见我哭得伤心,连忙说道:老大,爷爷肯定没有死,他有什么急事离开了也说不定。

    吴真人叹息了一声,他摸了摸我的头,过了好半天才跟我说:

    看来阴阳鱼选的人并没有错,是老道眼拙了。从此以后,你就跟我上山学道术吧。

第051章 学道第一年

    我不知道爷爷是生还是死,我从所有人的眼神里都看得出他们认为爷爷已经死了,可是我的直觉不这么认为,这种直觉和亲情无关,和我获得了阴阳鱼的神奇能力也无关。

    爷爷不会死得这么悄无声息,他一定是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总之,他就这样消失了。

    消失在王家村,消失在王家村每一个村民的日常生活中,哪怕他一年亦或是十年都没有再出现,可每当王家村的村民遇到危险或难以解决的事情时,大伙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的爷爷,那个强大到让人敬之如神的爷爷。

    我偶尔想起那天晚上他和吴真人的对话,他为了救我,用他的银针提前了一些人的死,延后了一些人的生,亦或者他将姐姐的命相转给了我,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爷爷的身后没有魂灯。

    每一个活着的人,身后都应该有一盏魂灯,这一点我无比确定。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变得无比强大,强到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不想再看到父亲的一脸愁容,也不想看到母亲再以泪洗面。

    爷爷那天留给父亲的书里面有一本是用以单独记述王家世代以来的族谱,上面记载了咱们老王家几百年以来世世代代的传奇故事,可是族谱的后几页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撕掉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爷爷所为,也许是他看到这几页上记载的内容太过危险,所以才不想让父亲或者是我看到,也许这几页上记载的内容只是太爷爷和太奶奶的贫苦生活,爷爷觉得没必要写在上面才撕掉的,也许上面记载了其它不为人知的东西。

    但是我始终没有找到关于阴阳令的记录,爷爷手心里黑色图案的诡异力量正是来自于阴阳令,后来我问师傅阴阳令到底是什么,师傅说那是圣人的东西,号令阴阳,逆改生死,若是爷爷也会些许道术,那天晚上胜出的就不一定是他了。

    爷爷给父亲的书里面还有一本清末民初年间王家先祖中一个捣腾古玩玉石的人写的册子,名叫《鉴宝十六法门》,册子下方的署名是个叫王宇强的人。上面详细记述了怎样鉴别玉器古董的技巧和经验,父亲一看之下就爱不释手,第二天就按照那《鉴宝十六法门》的说法去镇上的几个老头摆的旧货地摊上转了一圈,还真就给他用五十块钱淘到了一件宝贝,是个乾隆年间的玉烟嘴。

    父亲将这玉烟嘴卖给了县城里的玉器行,第一桶金就赚了三千多块钱,那时候才是1998年,三千多块钱相当于父亲半年的工资,于是父亲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就做起了玉器古玩的生意,虽然一直都是小打小闹的赚,但是咱家的家境却也越发殷实起来,家里买了长虹牌电视机,买了冰箱,安装了热水器,也安装了电话。

    母亲也在咱家小康之后渐渐懂得娱乐起来,但是她却学会了一样可怕的娱乐游戏打扑克牌。

    有时她打到深夜都不回家,非得父亲去拖着她回家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爷爷留下的最后一本书则是他自己写的笔记,上面都是他这些年来积攒的各种疑难杂症治疗的土法偏方,上面还详细描述了人体各个穴道对应的病症和施针手法,上面还有一行小字特别叮嘱了不要让父亲学习,因为他怕父亲会扎死人,免不得就得吃几年牢饭。

    父亲来了脾气,钻研了一个多星期的行针要诀,为此还专门请了一个会针灸的老师傅教他,那老师傅教了父亲两天后甩手就走了,他临走时候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啊,你还是去跟别人学杀猪吧。

    父亲憋得脸通红,最后只得把爷爷的笔记扔给了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教我背一些奇奇怪怪的经络口诀,我虽然不懂,但是师傅却是很懂,他见我有心学这门手艺,在教完我道术的功课后也会抽空跟我讲解讲解。

    爷爷走后的第一年,王家村就下起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姚广孝在王家村留下的龙墓坍塌后,王家村也就渐渐有了水气,家家户户也都开了新井,王家村开始渐渐变成一个正常的村落,县里面也拨款下来给王家村修了一条直通镇上的公路。

    我记得那年的雪一直覆盖到我的脖子,道路已经完全没法行走,学校通知我们紧急停课一周,师傅见我傍晚没有上山,就来到家里要把我接过去,那时候他踏在将近一米高的雪地上,身后只留下一片浅浅的脚印,我问师傅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这样,师傅说现在就可以。

    他把我提到雪上,然后松开了我的手,我竟真的如履平地一般在雪上行走,母亲看得惊奇,她高兴坏了,以为我终于学会了一样道术,那时候电视里还在放83版的《射雕英雄传》,母亲就说我以后可以像裘千仞那样水上漂了。有一次她非要把我提起来放在一处深雪覆盖的石渠上表演给她的牌友看,那石渠是镇上给王家村修建用以发水灌溉庄稼用的水沟,大概有两米深,好在那时候石渠里面没水,母亲把我扔上去之后我径直钻了进去,接着她们扒拉半个小时才把我从下面拖出来。

    刚开始和师傅学习道术的时候,母亲还会每天接送我上下学,然后再把我带到师傅那里,后来师傅跟母亲说以后不需要再接我,让我上下学都跑着回来就可以,他还让母亲给我缝了两只沙袋绑在腿上,母亲一想正好也有时间打牌了,也就欣然同意。

    师傅的这个馊主意可就苦了我,我虽然吃了龙鱼之后身体强壮得像只小老虎,但是突然一下子如此负重也不太适应,每次跑到师傅那里都会累得半死。

    师傅每次也都会早早地烧好一锅水,让我泡进去,那水滚烫滚烫,里面还飘着难闻的药味,要不是知道师傅喜欢吃素,我还真以为他要把我煮了吃了。

    师傅说,道术和功夫一样,都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都不能断,否则练出的一口清气会接不上,以后再练,难上加难。

    我那时候比较着迷于武侠电影,看多了里面眼花缭乱的武功,就一边给师傅揉肩一边问师傅:师傅啊,您老人家能不能直接把我任督二脉给打通,这样我学起来道术也就事半功倍。

    师傅愣了半天像是没听懂,我就手舞足蹈地跟师傅解释了一下,师傅说:容易。

    他把我领到外面,来到一棵老槐树下,一掌拍到了树干上,树干的背面啪的一声掉下来一块树皮,前后树洞通透,师傅说:就是可能有点疼,打通一个你起码得修养半年才能通第二个。

    我吐了吐舌头,也就知道了学道的路上没有捷径,哪怕是天才也要花上比别人多几倍的功夫才能在某一方面立有建树。

    在那一年里,师傅没交我任何道术,只是让我每天重复的跑步,泡药浴,背一些拗口难懂的口诀,或者干一些在我看来是没有多大意义的事情。

    虽然师傅没让我学习道术,可是他却时常让大傻到他的道观里帮忙,教他一些七零八散的手上功夫。

    大傻在喝了我给他的鱼汤后,脑子变得越发好使起来,可他的那股憨厚劲儿却一点也没有改,看到我依旧是老大老大的叫个没完,他的身体也越发壮实,力气大得吓人,收麦的时候别人一人扛一袋麦子,他却扛五袋都不嫌多。

    父亲看他憨厚老实,又踏实肯干,手脚也挺麻利,古玩生意日渐顺手的他也就让大傻跟在他身边,随他跑起了古玩的活计。

    大傻那时候才刚满十五岁,但是个头已经是一米八,壮得跟一头牛一样,加上师傅又教了他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大傻也就充当了父亲保镖的角色,有一次父亲卖完一件刚出土的青头被三个人拦了道,你三人被大傻打得嘴歪眼斜,要不是父亲拦着,估计也就把人捏残了。

    这种枯燥的学道生活我整整熬了一年,一年后我见师傅还没有教我道术的意思,我就有些埋怨地问师傅什么时候才教我真本事。

    师傅问我:你觉得什么才是真本事?

    我脱口而出道:当然是能打。

    师傅沉吟了半晌说:一个人再能打也打不过一万个人,自古以来能打的大都早早成了别人手下的亡魂,道术博大精深,三教九流,处事做人都算是道,不战而胜才是上上之道。

    我看着师傅撇了撇嘴,师傅看我一脸幽怨的表情,叹息了一声,把我带到门口的石桌旁边,让我去拿两块青砖过来,让我拍断一块试试,我将青砖取来后,将一块青砖搭在另一块青砖上,然后拉开架势大喝一声,猛地一掌拍下来,手掌疼得要命,青砖却丝毫无恙。

    师傅拿起另一块砖说:你看好了,要是你哪天能拍成我这样,也就不需要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师傅说完,轻轻地扬起手,在青砖上轻轻拍了一下,那样子就像是拍人家的肩膀一样。

    然而,并没有然而,打蚊子都不一定打得死的力道,砖怎么可能断?

    我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疼,我说:师傅啊,你就是个老骗子,也就些眼花缭乱的把戏耍得还行,拍人板砖这活还是我来的多!

    师傅听我这话拿起手边的一把青尺就要来打我屁股,我哈哈大笑着跑开,一边跑还一边骂师傅是老骗子。

    第二天当我再次气喘吁吁地跑到太阴观找师傅时,我的眼角无意间瞥了石桌一眼,却发现石桌上只放着一块青砖,在这块砖的旁边,还有一堆被风吹散的青砖粉。

    完全的齑粉。

第052章 第一笔交易

    师傅的这手掌劈青砖着实震撼到了我,我不明白那块青石砖为什么当时没有碎,却在第二天碎得这么彻底。

    后来师傅跟我说,人活一口气,把这口气练好了,就是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由此用这口气可以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将自己身上的气以太阴秘术的法门拍进砖里面,当时是看不出来什么的,气也就暂时被储存进了青砖里,第二日青砖里的气长时间没有了主体的控制,就会在某个特定时间忽然迸发,将青砖爆成粉末。

    师傅叮嘱我说,这手粉石碎玉的功夫他练了七年才练会,这一招太过歹毒,杀人于无形,不到万不得已,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人施用。

    我点头答应,于是就学起了师傅手拍板砖儿的功夫,可是我拍了半个月的砖也没见成效,反倒是把手都要拍断了。

    忽有一日,师傅一大早来到道观门前吐气晨练,见到石桌上的青砖变成了石粉,他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下午我放学到了道观时师傅还得意让我在他新拿的青砖上拍了几下,我煞有介事地在青砖上拍了两下,然后拂袖而去。

    第二日清早,师傅起床观察青砖,他再次亮瞎了双眼,石桌上的青砖竟然又碎了!

    那天傍晚师傅来了脾气,就又拿了一块青砖放在石桌上让我拍,他坐在石凳上仔细观察我练了一年才练出的一丁点的气拍在青砖上,脸上露出深深的疑惑。

    莫非是陈抟老祖那样的人转世?师傅小声嘀咕起来。

    第二天,大概五点钟的时候,天才麻麻亮,师傅早早地爬起来,猫在门后面,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偷摸着从山下跑来,不用说那个小小的身影就是我了,我偷摸着来到石桌前,手里拿着铁榔锤,一五一十地把桌上的青石砖敲碎,并且去除一些很难敲扁的碎石,为了做出很自然很和谐的样子,我还特意将敲碎的砖粉胡成长方形,然后轻轻地往上面吹了口气,大功告成,这样看起来就完美了,这是我这些天以来总结出的心得。

    当我转身准备跑下山的时候,师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着脸站在我的身后,他的手里拿着那把青尺,二话不说就往我屁股上打,我撒腿就跑,口中求饶,师傅气得险些岔了气,他哭着老脸说:王阳啊王阳,我知道你是个不要脸的人,但是我没想到你会不要脸到如此地步!

    作为师傅的关门弟子,师傅生怕我学艺不精毁了他的名声,自此以后对我就更加严厉,常常把我练得是眼泪一把鼻子一把地求饶。

    师傅叹了口气说:你天生是个惹事篓子,将来到了社会上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也要招惹你,忍气吞声倒也罢了,一旦你咽不下那口气还了手,自然就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为师干脆就照着应对最大麻烦的程度来锤炼你,你可别指望着将来我救你。

    所以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日练体,夜练气的地狱式训练,我常常被师傅练得连脚都抬不起来,晚上也没法自己走回家,母亲心疼我怕我身体被练坏了就跟师傅求情能不能把强度减小一些,师傅哼了一声说:难道等他哪天真没命了再来求我救他?

    母亲被说得脸通红,从那以后也就没敢再提。

    母亲怕我营养跟不上,又是买牛奶又是买牛肉,还买了一大堆的补品,但是师傅却格外叮嘱我少吃那些合成的补品,他也常常会弄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给我喝,偶尔有县里或者是其他地方的富人有求于他时送给他几株生长几十年的野山参,他也一股脑都弄给我吃了。

    那段时间我正迷上了《圣斗士星矢》,常常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爆发不完的小宇宙,不破坏点东西心里就怪痒痒的。

    说起这些有求于师傅的富人就不得不让我想起我的第一次下山出师,我记得那年是爷爷消失的第四年,也是我学道的第四年,那一年我十一岁。

    那时候刚好师傅有事要回一趟台湾,饱受他日夜摧残的我也就终于落下几天清闲的日子,别看我那时候年纪不大,但是洗衣挑水,劈柴做饭样样都很拿手,虽然我在家里的时候母亲从来都不让我干半点活,而且家里也早就买了洗衣机和煤气灶。

    那时候我基本上都常住在山上了,父亲在发了一笔小财后就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他在县城里开了一间小的古董店,忙的时候根本就没时间王家村,母亲有时也会去做饭给父亲吃,倒是把给疏忽了。

    那时我是上小学五年级,一个星期也去不了几堂课,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几门课,我三五天就能把一本书背的滚瓜烂熟的内容其他人却要学半年,我有时候坐在教室的最后面看着大家苦思悯想也想不出来的二元一次方程解法,就有种想要大声感叹的冲动:有时候,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也就是我有了这种想法的第二天,便遇到了那个前来太阴观求救的人。

    我记得那天我正坐在太阴观门口的树荫下炼气,学道四年以来,我的一口清气倒也练得有模有样,可以模糊地附着在我的体表,看起来就像是一层保护膜,不过练到现在我倒也没有练成什么大的本事,简单的纸鹤寻穴之术还好,一旦用起稍稍有难度的道术来总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年前师傅的招魂术让那二十七个稻草人复活的场景我至今历历在目,可是要我使出招魂术的话,就算念破了嘴皮子也没招过一只魂来。

    来人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头,穿着一身旧西服,头发半白,看他的样子一脸焦急,不用想就是碰到了麻烦事,我自从得到了师傅的阴阳鱼后,就拥有了可以从一个人的头顶阅读到他基本信息的能力,例如姓名籍贯,生辰八字,是否婚配,家里姊妹几个等等,看得越深耗费的气就越多,师傅怕我贪玩损耗清气,所以我在和他练气期间他严厉警告我不得以这种能力去窥探他人信息。

    那人来了之后见我盘坐在地上不动,就上来问我:小师傅,这里是吴真人住的太阴观吧?

    我闭上眼睛一脸正经地沉声说道:何事?

    老头左右看了一下,脸上有些为难地说:家里出了怪事儿,夜里老能听到咳嗽声,我那儿子现在整天头脑昏昏沉沉的,说话也说不清楚,请了个先生去看看,那先生还没进门就给吓跑了,说什么也不敢去咱们家,还请小师傅进去通报一下吴真人,香火钱好说。

    我师傅去台湾了,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你半个月后再来吧。我睁眼瞅了一眼老头,继续故作高深起来。

    哎哟,那可咋办哪!怕是等吴真人回来,我儿子的命就没喽!老头拍着大腿,一脸焦急和无奈,转身就往山下走。

    等等。我叫住了他。什么怪事跟我说说,我看能不能帮你?

    老头对我的话有些诧异,他尴尬地说道:小师傅,不是老头子我不相信你,昨天我们请的先生是咱们县里有名的风水先生,他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他都不敢管的东西,您这年纪是不是太

    老头还没说完就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我面前的一只千纸鹤活灵活现地绕着我飞来飞去,然后我轻轻打了个响指,那纸鹤当即无火自燃,化成灰烬。

    那个先生应该不会小爷这手吧。我哼了一声,撇了一眼被惊呆的老头。

    老头连忙向我道歉,向我说了一大堆恭维的话,他说:没想到这山上还住着个小神仙,真是失敬,是我失敬了,小神仙您吃过了没有,要不您看看现在就跟我们去县里面看看,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并不着急,而是向他伸出了五根手指,老家伙愣了一下,似乎是没看懂,我只好改成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对搓,老家伙这下明白了,连忙讨好着说:钱好说,小师傅是要五千吧,我觉得这收费很合理,您看我这就可以把钱先给你。

    五千?当时我心里就一句我勒个草,小爷我在乡镇小学一年学费也不到500块钱,父亲一个月给我的零花钱也才100块钱,平常我也就买包辣条或者吃两包小浣熊干脆面,剩下的都省下来让母亲给我买衣服了,我本来是想狮子大开口要五百块钱的,而且我还做好了给他打五折的准备,少一分钱我都不干,他自己竟然开口就给5000?

    成交!

    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心里想这他娘的赚钱真容易,老家伙说着就掏钱开始数给我,我为了表示自己的诚信就先拿了2000,等我替他解决了麻烦后再付剩下的3000,我丝毫也没问他家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身就进道观换了身师傅给我定制的小道袍,有模有样地走了出来。

    老家伙见我做事挺靠谱,这一身打扮也还真有点那么回事,心里也就更加笃信我是学有所成了。

    小师傅不带把桃木剑或者黄符纸什么的吗?他见我竟然空着手就出来了,面露尴尬地提醒了我一句。

    我这才想起师傅的那套替人做法事的家伙事儿没拿,我面不改色,反正我也不会用,就顺手从桌子上拿了师傅那把青色尺子。

    一根尺子足矣!

第053章 凶宅初现

    老家伙跟我下了山,山下的路边上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开车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老家伙恭敬地给我开门让我坐到后面,那年轻人给老家伙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怎么叫来个小孩,老家伙摆了摆手让年轻人开车,年轻人只好转头开车,没再多问。

    我坐在车后座心里早已乐开了花,那年代农村都还驴车满街跑,不是大户人家还真买不起这车。

    师傅说过,做咱这行的人首先长得要仙风道骨,如果长得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那就一定要故作高深,他教我这句话的时候纯粹是怕我学艺不精将来成了卖狗皮膏药的骗子才给我指的一条后路。

    而我现在就坐在了轿车里,准备去赚我的第一桶金。

    老家伙见我闭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坐在后面也不说话,就主动上来套近乎,他说:小师傅,刚刚忘了问您的尊姓大名了,我叫郭在庸,小师傅叫我老郭就行。

    我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贫道王阳子。

    什么子?老郭似乎是没听清楚,表情有些诧异,见我没理他,口中叨咕道:听起来好像比吴真人还要牛的样子。

    之后我们一路没再说话,车开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到了县城,老郭让开车的人将车停在一处街道门口,他们家是住在县城北郊的地方,离县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很小的时候爷爷带我来过,那时候是参加一个远房亲戚的葬礼,我记得爷爷告诉我县城北郊以前是乱葬岗,如今都已经被推平,铺了路,盖了房,不少户都已经盖了小洋楼。

    老郭带着我七拐八拐地进了一个居民区,他远远地就指着一个非常大的院子跟我说:小师傅,那就是我家。

    我远远望去,他们家还真是大院子,规模是按照六十年代那种大户人家的老房子户型建造的,一人家就占了几排的房区,不过他家的房子看起来很新,应该是近两年才建成,这样的房子堵着路竟然都没人来拆,看来他家还真是有些势力的。

    老郭见我盯着那房子看了良久,就主动跟我解释说:小师傅,我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郭大龙,前两年在咱们县挖水晶发了财,在县里的珠宝城开了家水晶店,日子过得也到殷实。二儿子叫郭二龙,有出息,在海上当海军军官,咱这房子盖得比谁家的都大,县里没人赶来拆,老三叫郭小龙,现在还在读书,在北京念大学,现在放假,在家也待了一个多月了。

    我点了点头,说:那你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除了半夜咳嗽声就没再有其他状况?

    老郭说:有,就是特别累,住在咱家这房子里的人都说晚上能听到咳嗽声,而且总感觉特别累,尤其是到了晚上,我平常不住在这里,前两天小龙那孩子跟我讲了这事情,我就寻思着他是学习压力太大,想给他找个心理医生,但是他死活也不去,非得说自己的确听到了咳嗽声,我心想这宅子修建的时候还专门请了风水先生看过的,该是没问题,昨儿也就搬进来住了一晚上,哎哟喂可真是吓死人哪,到了晚上真能听见有人的咳嗽声,而且就像是在耳边一样,今天早晨咱家老大上吐下泻还发了高烧,说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拳头都攥不起来,小龙那孩子也说难受,累得想睡觉,我就寻思着把咱县里最有名的那位风水先生叫来,可是他才刚到门口就跑了,追了半天他也没理我。

    我想了一下问老郭:这情况持续多久了?

    老郭说:大概一个星期了。过了一会老郭脸色有些害怕地又问:小师傅,您看咱家是不是闹鬼了?

    我摇了摇头说:人死后的确是有鬼魂的,但是鬼魂在人间只能逗留片刻,根本化不成鬼,想要化成鬼就必须要通过一些灵媒,或者是沾了一些有灵性的东西,否则要是人人死后都成了鬼,那人间岂不是该叫鬼间了?

    我学着师傅的那套理论跟老郭解释了一番,然后在他的带领下进了他们郭家的大宅,进了宅子之后我看到不少人都靠在墙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屋里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的脸色差极了,黑眼圈很重,他看到我后打量了一下我,像是在看我崭新的道袍,他看向老郭说:吴真人返老还童了?

    老郭说:小龙啊,不要失礼,这是吴真人的徒弟,道号王阳子,本事大着咧!

    什么子?郭小龙对这个名字似乎也有些诧异,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哦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双手扒着门框,把脸贴在上面。王道长请屋里坐。

    你看看你这样子,真是不懂礼貌!老郭教训了一句郭小龙。你大哥呢?

    大哥睡觉了,中午的时候又吐了一遍,说看见娘来找他了。郭小龙有气无力地说道。

    瞎说什么胡话,你娘都死了七八年了,化成鬼也早该投胎去了,拉自己儿子下去玩纸牌还是咋的?老郭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生气,他见我仍站在门外,怕怠慢了我,连忙招呼我进去坐。

    我踏过门堪的时候猛然觉得门后面有动静,转头一看正看见一个老太太站在门后,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那老太太朝我笑着点了点头,她的身影隐没在门后的阴影里面,手里拿着抹布在擦墙上挂着的画。

    那画上画的是一个夜叉生吃小孩的场景,鲜血淋漓的,看起来有些恐怖,这不禁让我想起几年前在孟老太家看到的场景,又不禁想起了可怜的虎子。

    小师傅吓着了吧?老郭笑了一声道。这画啊,是县里的大师尹航尹大师的画,我跟他是多年的老友,他就赠了我这几幅画。老郭说着就站起来一一指着墙上的画说:这幅是鬼夜叉食子图,这幅是钟馗吃鬼图,这幅是黑白无常索命图

    爹啊,你把人家小道长给吓着了,我看家里招鬼八成就是你这几幅画招的!

    瞎说什么,不懂行就别瞎说,你妈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几幅画!老郭呵斥郭小龙说,老郭说完向我尴尬地笑了笑。让小师傅见笑了。

    没事。我也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眼角却是看向门后那个擦画的老太太,自打我进门之后,她就一直在那里擦画,时不时地还抬起头向我笑一下,让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老郭突然一嗓子吼向趴在门上无精打采的郭小龙,把我吓得一激灵。快点去把你大哥喊起来见过小师傅,还有叫厨房的两个人赶紧上菜,别让小师傅饿着。

    我吁了一口气看着一惊一乍的老郭说:老郭啊,你这嗓门也太大了。

    老郭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小师傅见笑了,年轻时候生产队里喊喇叭的,天天又跟孩他妈吵架,时间长了这嗓门就大,刹不住音,打电话的时候啊,对方都得把话筒放半米开外的地方!

    老郭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问我: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我勉强笑了一下说:还行,受得了。我说这话的时候仍然眼角依旧是瞥向门后那个擦画的老太太。

    老郭说完站了起来,说要到屋里把他们一家的相册拿给我看看,在他打开大厅入门口那间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挂在屋内墙上的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是一个老太太的脸。

    跟此时正躲在门后看着我的老太太的脸,一模一样。

第054章 百鬼围宅

    我被吓得差点从长板凳上倒翻过去,好在我及时拉住桌角稳住身体。

    我不敢再看向门后,向里屋的老郭喊了一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回应我,我的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站起身来想要出去。

    我跟师傅学道这几年虽然一直都没有懈怠,日练体,夜练气,在班级里跳得最高,跑的最快,基本上想拎谁过来揉捏就拎谁过来揉捏。咱们村三年级毕业之后就没有四五六年级了,所以就必须要到镇上的乡镇小学去上学,班上的几个当地的小痞子给我打怕了,就叫他们的亲哥过来收拾我。

    爷爷以前经常教育父亲,谁打你你就打他,谁要是敢叫他爸,我就带你去干他全家。

    到了我这里,我觉得爷爷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因为我追着其中一个人的哥打到了他家门口才停手,大门牙都被我打掉了两颗。

    虽然我的身体练得很壮,身手也练得很溜,但是道术这玩意学到现在也就会两个,就是老郭到山上找我的时候我耍的那两个,让纸鹤起飞,然后打个响指把它烧了,就连这么简单的道术有时候弄不好还得来七八次才能把纸鹤点着。

    所以呢,抓鬼这样的事情我是拒绝的。

    我摸了摸口袋的钱,站起来,装作没看见门后的老太太,那老太太见我起身要出去,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趴在门边看着我,不说话也不笑,我完全忘了他们家的门槛是很高的,顿然被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王阳子道长,您这是怎么了?郭小龙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急忙走过来要扶我,可是我忽然觉得一股冷风铺面而来,我动用阴阳鱼的能力看向郭小龙,这次发现,原来他的背上趴着个人!

    一个头颅烂了半边的女人!

    那女人将下巴抵在郭小龙的肩膀上,一只眼睛已经烂的看不见了,她就瞪着一只眼睛看向我,头发散乱地披在郭小龙的身上,一只胳膊揽着他的脖子。

    我吓得向后爬了几步,当初老郭来找我我根本没想到他们家会有厉鬼出现,只想着不能浪费气,师傅说我得了阴阳鱼的能力之后,就拥有了阴阳眼,不动用自己气的情况下,是可以看见正常的鬼魂的,而像孟老太那样的鬼就是厉鬼,只有睁开阴阳眼才可以看得到。

    但是孟老太是因为学了阴阳秘术所以才可以在短时间让自己变得那么厉害,到了白天也就蔫了。

    想必躲在门后的那个老太太就是正常的鬼魂,对人没多大伤害,毕竟她应该就是老郭死去七八年的老伴了。

    师傅说若是有一天我遇到真正的厉鬼,尤其是可以在白天不惧太阳而出现的厉鬼,那肯定就是死了几十年甚至是更久的鬼了,这种鬼一般的风水先生根本降不住,招上了基本就是死,更别说街边那些摸骨看向的半大瞎子,他让我遇到这些鬼就跑,因为我身上有道家的气,是厉鬼最讨厌的东西,遇到了肯定是不死不休。

    别,别过来!我倒在地上,伸手阻拦郭小龙靠近我。

    哪位是王阳子道长,快来给我看看我这身体是咋了,怎么会这么累。这时候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一个声音,想必这个人就是郭大龙了。

    郭大龙是个大胖子,他此时扶着墙极为吃力地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他后,我爬起来就往外跑。

    我觉得这下惹的麻烦大了,因为在我的阴阳眼之下,那郭大龙的背后竟然趴着一个瘦不拉几的老头,那老头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两只眼睛却是大的出奇,眼珠子直往外凸,一点眼白都没有,恶心的是他的嘴里也没有一颗牙,他此时正趴在郭大龙的身后,像是在啃着什么。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我竟然在郭大龙肥大的肚子里面看到一个还没发育好的胎儿!

    之前我说过,我在进郭家大宅的时候,看见不少人都靠在墙边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他们都穿着破破烂烂的,我还以为他们是老郭请来的泥水工,就没有细看,现在他们也都转过身来,我看到他们的脸都已经高度腐烂,有的胸腔里面还露出已经烂到发黑的肋骨,他们趴在地上,拖着郭大龙的脚后跟,上下颚咔咔咔的响。

    我哪里还顾得上给他们抓鬼,要是一般的鬼魂的话,看到我都得吓得藏起来,因为我身上有道家正气,而且还有神秘莫测的阴阳鱼,更是有龙鱼护体,一般鬼魂根本伤不了我,这也是我来的时候敢牛叉哄哄的原因之一。

    但是这些鬼魂都是可以在白天横行的厉鬼,一只我都对付不了,别说是这么多,这郭家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冲能招来那么多只鬼!

    我记得师傅跟我讲过这种情况叫百鬼围宅,出现百鬼围宅的宅子肯定是建在了尸坑上面了,所谓的尸坑一般至少都指的是百人坑,是战争时期或者霍乱时期一个地方死了太多的人,成群成片的死,死到绝了户,没亲人收尸,所以才有人把这些尸体都放在一起埋了,可是县城北郊以前不是乱葬岗么,而且都是被施工队推平过一次的,咋就成百人坑甚至是千人坑了?

    眼看着我就要跑到门口,屋里听到动静的老郭急忙跑出来说:小师傅,你这是要去哪呀!你可不能走啊!

    去他老妹的,这后面可是鬼窝,我不走还留下跟这些厉鬼喝茶哪?

    我妈喊我回家吃我的饭字还没说出来,突然像是被车撞了一样,身体直冲郭家大院的墙上,要不是我的身体练得结实,估计这么一下骨头架就散了。

    我爬起来再次向门外冲,想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可是他们家的大门忽然砰地一声自动关闭了,我刚要开口大骂,这无冤无仇的,拿我一个孩子撒什么气?

    可是我的身体突然前倾,像是有东西推了我一下后背,接着就有东西按住我的头向门上猛撞。

    要知道郭家这大门可是大户人家实打实的铁大门,我那小脑袋咣咣咣地撞在上面,即便我的脑袋很硬,没几下也被撞得头破血流,满脸是血。

    哎哟,天杀的,小师傅这是咋的了啊!老郭一看到我自己先是无缘无故地突然就贴到了五米开外的墙上,然后又拿着脑袋朝门上猛撞,那咣咣咣的声音可不是假的。

    老郭一面念叨着祖宗保佑一面要去把我拉过来,可是还没等他跑到门口,我就突然被无形的东西放倒在地,老郭和郭大龙、郭小龙见我突然趴在地上被看不见的东西一路拖向他们家后院,连忙扑上来拖着我的手。

    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是哭了,你十一岁的时候要是经历这事情能不哭?自打我跟师傅学道术之后,除了师傅能把我打哭之外,旁人还真没人能把我弄哭,我之所以哭是首要原因是那鬼真的是太猛了,在我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把我拖过去了,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次要原因就是我被打得懵逼了。

    放手,放手!我想要推开郭大龙和郭小龙的手,因为他们身上明显有两个更猛的,看他们头顶那股子黑气都要把整个大院盖住了,所以那些墙边普通的鬼魂才会不惧阳光,敢拖住郭大海的脚腕向我这里爬。

    小师傅,你这是咋了,这是什么鬼啊,咋就这么凶哪!老郭吓得哇哇大叫,语无伦次地喊着。老天哪,大白天就闹鬼啊!

    我睁开阴阳眼看向身后,正看见一个面目凶恶烂了半边脸的大汉用他枯槁的大手抓住我的脚腕,我双腿乱蹬可是却挣脱不开,情急之一将护在我身体表面的气聚在脚上,一脚蹬在他的胸口,那大汉被我一脚蹬得倒退,咚的一声撞在了郭家大院的柱子上,胸口直冒白烟。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发出嗤嗤的声响,胸口的肉开始腐烂,身影也模模糊糊地显现出来,郭家三爷俩被这突然出现的面目可憎的人影吓得半死,失声大哭起来,除了老郭还抱我的胳膊以外,郭大龙和郭二龙早就吓得撒手就往大门那里跑,想要扒开大门出去。

    忽然,我和老郭同时叫了出来,因为有东西把我拖向另一面院墙,我被直接拖到空中,老郭趴在地上死死地拽着我,也被拖得直跑。

第055章 死里逃生

    我不知道这些鬼要把我拖到哪里,我很害怕,虽然我从小就看惯了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遇到过像孟老太那样的猛鬼,可是这次没有爷爷,也没有我的师傅吴真人,父亲和母亲也不在我身边,只有我自己。

    老郭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不放,虽然他知道我的确有些小本事,但是我毕竟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县里最有名的风水先生都不敢进来,他也没指望我捉什么鬼,而且他也没想到他的宅子会真闹鬼,眼下一群看不见的鬼放着他们爷仨不动,非要欺负一个孩子是什么道理?

    你们放开小师傅,有什么仇什么怨就冲我来!老郭已经累得没了力气,眼看就要松开手,只得说了这句话来救我。

    但是他的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些鬼之所以缠着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他们最害怕的道家正气,他们想要趁我还尚未构成威胁之前将我杀之而后快。

    我师父是太阴观的吴真人,你们杀了我,他一定会让你们魂飞魄散,一个不留!情急之下我只能把师傅抬出来,希望师傅的名号能够震住他们。

    啪的一声,我从空中掉了下来,摔得满脸都是土,老郭惊魂不定地松了口气,我们都以为是师傅的名号镇住了这些鬼,可是还没等我缓过气来,我又倏然飘了起来,被鬼抬到两米高的空中,然后猛地摔在地上。

    咚!咚!咚!咚!咚!

    他们将我抬起来往地上一阵猛摔,摔得我头晕脑胀,鼻血直流,疼得要命,昨天晚上的饭都要从后面出来了,要不是有道家正气为我缓冲下摔的力道,加之龙鱼的龙力已经融合在我的血肉之中,一般人恐怕早就已经被摔得稀巴烂。

    而郭家爷仨也彻底是吓傻了眼,只得跪下来磕头,眼看着我嘴里也被摔出血沫子,我忽然想起临行前在太阴观的石桌上随手将师傅平常教训我用的青色尺子戴在了身上,我伸手将背后的青色尺子抽出猛然向前胡乱一划拉,面前顿然冒出一阵白烟,随即一阵响动传来,一个影影绰绰的鬼影显现出来,他捂着脸发出惨叫,脸上和身上都冒出烟雾,并且伴有嗤嗤声,没过一会身体就像泄了气一般坍塌下来,化成一堆骨灰。

    忽然,身后又有一只鬼在拽着我的衣领,将我死命地向后拖,我攥着青色尺子又是一划拉,那鬼的头立即掉了下来,嗓子眼冒出一阵白烟,顷刻间化成飞灰,我坐在地上踉跄着爬起来,退到墙边胡乱地挥舞着青色尺子。

    都别过来,谁过来谁就得死!

    我看到一圈圈的鬼围过来,可是他们都在距离我两米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明显他们是怕了我手中的尺子。

    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来害我!我身体上的伤痛这时候也逐渐蔓延起来,疼得我龇牙咧嘴,我眼角瞥着门旁按住门的两只烂了半边身子的鬼,向他们冲了过去。

    我将手里的青尺向他们脖子上分别划拉一下,哪怕他们此时是躲在阴影里也顿然魂飞魄散,而我手中的青尺却在杀死了几只鬼后表面隐隐约约地出现一层青色的光晕。

    围过来的一群厉鬼这下就更不敢上前了,我慌忙打开郭家的大门,向外逃走,我看到郭大龙背后的那只老鬼抬起了头,向我张望,眼神深邃,如深夜里在月光下散发黑色光芒的宝石。

    而郭小龙身上的那只女鬼则顺着他腰腹爬下来,爬向门口,向我露出诡异的笑。

    大门缓缓的关上,我看着郭家三父子哭丧着脸瘫倒在地,一群厉鬼将他们团团围住,那个女鬼依然望着我发出瘆人的笑,她的细长而枯槁的手指在门上划着,发出呲呲的声响,我止不住全身颤抖,不敢再回头,我忍住害怕,向县中心的街上跑去。

    等我跑出了县城北郊这片稍显荒凉的居民区,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整个居民区上空都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雾霾,而在郭家大院的上空,阴风呼号,黑气冲天。

    黑气盘旋着向郭家大宅下方钻去,像是一条蠕动的驱虫。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了出来,若不是临走的时候随手拿了师傅平常教训我的青尺,恐怕我真的就有去无回了,身上的道袍已经被厉鬼撕得不成样子,不过还好口袋里的钱没掉,怪不得那个风水先生走到郭家大院的门口会吓得掉头就跑。这么多的厉鬼,恐怕除了师傅,咱们县就再也没人能降服他们了。

    我记得师傅以前跟我说干咱们这行的没有点真本事,不晓得哪一天就得一命呜呼,一开始我还半信半疑,心想天下哪来的那么鬼,现在我信了。

    如今师傅不在,我打着他老人家的名号接了这活,却没想到差一点就死了,可谁又能想到第一次下山行道就会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有句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拿了老郭的钱却没能替人家把灾消了,该要怎么办?

    刚才我被厉鬼拖走的时候郭家三父子可都是忍住害怕把我抱住的,老郭更是拼了老命拉着我不放手,就冲这份上我也不能让他们给那帮厉鬼给害了,眼下他们已经被厉鬼缠了一个星期,尤其是郭大龙那个人,腹里面都进了鬼胎,估计再晚两天就必死无疑了。

    我转过身想要赶紧离开,可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批头散发的女人向我走来,我吓得全身哆嗦坐在地上,那女人看了我一眼,开口问道:小弟弟,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睁开阴阳眼,却并没有从这人的身上看到鬼气,原来她是人,我说:刚从那边过来,要回家。

    女人指着北郊居民区说:这里你都赶进?除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人,谁都不敢进这里,进去的人都已经死了。这两天已经死了七八个人了,你看不见车子都停在外面吗,都不敢靠近那片地儿!

    我这才发现,路两旁停了不少车子,包括老郭一开始接我过来开的车子也停在这里,而开车的年轻人将车子停在这里后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进去。

    那怎么办,报警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开口这么说。

    那女人说:报警没用,警察根本不来,死了七八个人了都是里面的住户送出来的,尤其是郭家大宅,千万不能进,进去的一定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为什么?我心惊胆战地问,连老郭都不知道自家宅子里有鬼,难道这女人知道?或者是,住在县城北郊居民区的所有人都知道,而老郭一开始就知道家里有鬼,故意诓我来送死的不成?

    我心里非常害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老郭和那些鬼一开始就是在设计让我进了他们布的局里面?不然为什么那些鬼偏偏不伤害老郭,难道只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住在那里的住户?

    亦或者是,躲在大厅门后的老太太的保护了他们?

    我忽然想到了师傅以前跟我讲过,鬼要是想还阳,就必须要修成厉鬼,变得不惧阳光才行,太阳是万物生长的能量来源,它可以让万物生长,也可以让万物腐朽,鬼修成厉鬼之后就可以上人的身,但是厉鬼占据的肉身会很快像死人的身体一样腐败发臭,想要让身体长久不腐,像正常人那样有生理机能,就必须要纯阳之气。

    他们精心设计了这个局骗取我的信任,是想要得到我身上的纯阳之气?

第056章 煞星

    这里的纯阳之气并不是指未破身的童子气,而是指佛道两家的纯阳正气,道家纯阳正气不仅有降魔驱鬼、护身保体的作用,还可以让肉身长久不腐烂,跟佛家的纯阳之气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些道教真人和佛家得道高僧在死后身体不腐朽的原因。

    厉鬼只要是得到了这股纯阳之气,就可以保住自己肉身如正常人那样生长,但他们身体的血液循环会逐渐消失,血肉会变得越发僵硬,长此以往可以形成一具近乎刀枪不入的肉身。

    同样我也说了,纯阳之气有驱鬼降魔的作用,所以厉鬼在融合的时候也凶险无比,一不小心就要魂飞魄散。唯独刚入门的道家新手的气可以将这风险降到最低,因为新手身上的道家之气没有老道士身上的气那么凶猛而刚烈,气息也驳杂一些较为好控制。

    我惊了一身冷汗,难道他们是知道我师傅这些天没在太阴观,所以才设了这个局来弄死我,好借我身上的气还阳?

    虽然母亲常常教育我人心隔肚皮,出门最好留个心眼,但是我的确没从老郭的眼神里没看到半点掺假的成分来,是我涉世未深,道行太浅了吗?

    我想起师傅说过,如果是鬼找人帮忙,并且送了钱的话,肯定是送冥币,一般的人根本看不出来,等看出来的时候,也就是死期了。但我不是一般人,我身体里有阴阳鱼,拥有看穿一切虚实的阴阳眼,我从道袍的口袋里将老郭给我的钱掏出来,的确是真正的人民币,并不是冥币,这说明老郭很有可能没骗我,他也没想到自家宅子里有这么凶的厉鬼。

    请问,你知不知道郭家大宅那里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开口问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人听到我的话后有些畏惧地向后躲了一步,她转过身,一步一回头地踏着小碎步向北郊的居民区走去,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我转过身想要尽快离开这里,我得去找那个风水先生问问,这县城北郊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家大宅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我没走几步,那个女人叫住了我,她机械地将头转过来,动作很怪异地向我伸了伸脖子,她说: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个小道士吧?

    我点了点头,右手握住身后的青尺,女人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说:你被盯上了。

    然后她披在两腮上的头发忽然合在中间,盖住了她的整张脸。她的脸看起来平整得就像后脑勺一样,更为诡异的是,她竟然一直小碎步向后倒退着,我转身逃走的时候,从她的腰腹位置,看到了一只惨白的手。

    我心里害怕极了,一直往县中心人多的地方跑,此时母亲和父亲都在县城里,我因为要跟师傅学道,所以没来过县城的新家,我隐约地记得母亲跟我说过新家的地址在某中学校的旁边,母亲说之所以在那里买房子,是想我以后在这所全县最好的中学上学而做的准备。

    但是我暂时还不敢回家,我要去找县里最好的风水先生,看看他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

    走到步行街旁边的一条偏街上时,我看到有不少算命先生都摆着摊坐在路边,有的摊位前面三三五五地蹲着几个人等着这些半大瞎子给算上一卦,有的摊位前面则空无一人。

    师傅和我讲过,在玄门之中,道家为正宗,道家的主体主要是由道士构成,历朝历代的皇室也都推崇道家思想,所以道士的人口基数很庞大,由此也就知道了道士的资质悟性良莠不齐,很多人当道士也是为了混口饭吃。

    在道士之中,有本事的人不少,没本事的人更多,道家除了道士之外,还有一个极其偏门的职业,阴阳师,凡是阴阳师必须要有师承,而且是真真正正有本事的人,所以在道家的主体构成里里面,阴阳师算是最厉害的一种人。

    那么道家除了道士和阴阳师以外,由道家思想衍生出来的职业有相师,风水先生和算命先生,这些算是道家术数的旁支末学。

    相师大家都应该听过,能称得上相师的人在道家里面肯定是有一席之地的,比如历史上最有名的相师就是唐朝时期的大相师袁天罡,相师主要学的道家星相学里的一个相字,所谓相,也就是卜,卜天,卜人,卜过去未来,一个大相师常常能主导一个王朝的兴衰和发展,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奇人,再早时间就是一个叫鬼谷子的人,这里就不多说了。

    相师下面就要数风水先生,风水先生指的是专门为人看宅子风水走势和埋坟的地理形势的人,算是一种比较固定而又自由的职业,并不在道家管辖范围之内,由于风水先生利用的理论依据是道家阴阳学说,并且很多人都认为风水先生是可以沟通阴间的人,能在阴阳界两界之间自由往来,所以又称风水先生为阴阳先生,但是现在的风水先生主要都是操办丧事给死人选坟,这也是他们收入的唯一来源,基本上懂点阴阳学会用罗盘测地理风水的人都可以做这行,所以现代小说里面,动不动就把风水先生写得神乎其神的,只能说他们不懂行。

    在风水先生下面还有一个职业,那就是算命先生了,算命先生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云游天下的算命先生,这类人除了算命之外通常还会连哄带骗地卖一些跌打损伤的药丸或者是为人熟知的狗皮膏药,后来他们发现卖狗皮膏药的利润空间很大,干脆连算命的招牌都不要了,直接改卖狗皮膏药,由此一个新兴的行业逐渐兴起,卖的最成功的就是福建莆田一带,后来慢慢发展就成了今天规模庞大的莆田系医疗机构,几乎了垄断了国内所有医疗行业,我们现在看到的私人医院十家就有八家是莆田人开的。

    算命先生中的第二种人是路边摆摊的,这些人基本上是都是孤寡老人,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把易经和摸相全书的基本纲要背熟了就可以上手,对于算普通人来说十有八个准,全都会些皮毛,一条街也很难找出来有一个真本事的人,这些人中多数人都是瞎子,所以算命先生一般也叫算命瞎子,我则称他们是半大瞎子,因为他们的瞎通常都是装出来,或者是眼睛有毛病的人,至于有人说的盲派算命更准的说法,纯属胡说。

    我来到这算命一条街后,就从第一个半大瞎子开始问:老先生,咱们县城谁看风水最好,我要找他。

    那算命先生抬起头,看我是小孩,就招呼我坐下来,他说:小同志你要看风水哪,我这也会一些,不过你带钱了吗?

    我摇了摇头,觉得不能这么问,就来到第二个算命的摊位,这家伙看起来是个真瞎子,我开口说:算命。

    老家伙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痰来,看样子是憋了好一会没说话了,没等他开口说话我就转身离开到下一个摊位前。

    我一个个问这些半大瞎子,想引起他们的注意,真正有本事的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我刚刚是惹了厉鬼,身上还隐约飘着鬼气,胡诌八扯些其它的那就纯是老骗子,我这么走走停停地问了二十几个,忽然,前面不远处一个正和老大妈侃侃而谈半大瞎子看了我一眼,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我提腿就追,我是班上的百米冲刺冠军,这老家伙就算是长了三条腿也不可能跑得过我。

    别跑啊,我有事问一下你,问完就走。我边追边喊。

    那老家伙仍然不停,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我,嘴里骂骂咧咧的,要我别追他,眼看我就要追上他了,他忽然就跪在地上给我磕头。

    小祖宗啊,我算到近两天八成会招煞星,你说你怎么就不让我活了哪!老家伙说着就哭了出来,哭的真真切切,老眼浑浊,淌下一滴白色的泪珠。

第057章 你被盯上了

    我不懂着老家伙说的是什么意思,就挠了挠头说:我没想要害你,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县城北郊那块闹鬼是怎么回事,有一家院子里出现了百鬼围宅的情况,我差点就死在了里面。

    完了完了完了!老家伙一听我说这话哭得声音更大了,他拍着自己的大腿说:我的小祖宗啊,你哪里不好招惹非要去招惹那片地儿?我只是个算命的,在咱玄门里已经是最低等下贱的人了,当年我师父说我六十七岁有一次灾,十有八九躲不过,躲得过就可以老来发横财,躲不过就一命呜呼,你说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发什么横财?你一个皇帝命的人去了都差点没命,我沾着边就得死哪,你快走吧,别问那里的事儿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看老家伙吓成这样,也不好为难人家,就开口说:那好,你带我去找县里最好的风水先生,我问问他有什么方法解决没有。

    老家伙愣了一下,抬头说:你是说冀成亮那孙子?

    我不知道谁是冀成亮,总之我找的是县里挺会看风水的人。我想了一想,继续说道:尤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鬼宅的人。

    老家伙想了一会,沉声说道:那就是他了,既然是冀成亮那孙子,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他家就住在步行街南头的民宅里,拐个弯就看得到,这个老不死的当年在师傅面前讲我坏话,说我贪财,万不能学风水看宅之术,怕我给自己祖宗造阴宅敛财。现在他自己盖了三层小洋楼,一大把年纪了外面还小女人包着,最恶心的是他还开了个公司,叫什么卧龙风水看宅公司,这祸事你问他再好不过。

    老家伙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狠毒,不过看向我随即又蔫了下来,连忙哭丧着脸,求爷爷告姥姥地朝着四周说:你们千万可别来找我,我这一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老家伙说着就先我一步走到路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白光,并且他的头上有一连串的数字缓缓流动,这些数字,全是0。

    最关键的是他身后的阴灯竟然灭了。

    我说: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你别招惹这事了。

    他回头看着我说:走吧,不妨事,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一辆蓝色的大卡车车厢里露出来的一截钢筋从脸上划了过去,那辆卡车的速度很快,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嘴部以上的部位被切掉在路上,掉到了轮胎下,被压得稀巴烂,只能看到一块灰白色的带血的头皮。

    而他鼻子以下的部位还站在原地,像是在干巴巴地看着我,他张了张嘴,从他的嗓子眼里喷射出一股血,溅到了我的身上和脸上。

    我被吓呆了,用手抹着脸上的血,刚刚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

    这是意外,还是鬼杀的人?

    可是我的阴阳眼之下没有看到任何鬼魂的出现。

    啊!我吓得毛骨悚然,疯狂大叫,向后倒退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石头,跌坐在地上。

    许多人都围了过来,看着那个没了上半边脑袋的老家伙,又眼神诧异地看向我,我爬起来,慌忙向远处逃去。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找步行街南头的冀成亮,他是县里最好的风水先生,也许有降服厉鬼的办法,但是他的同门师兄弟都死了,而且老郭当初叫他去看宅子的时候他撒丫子就跑了,他能降得住吗?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去他那里看看,毕竟现在师傅不在,要是我不想办法解决的话没准今天就得死了。

    我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因为小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们讲,人怕鬼,鬼也怕人,尤其是人多的地方阳气旺,对鬼有人很大的震慑作用,走到步行街一半的时候,我回头望了望刚刚老家伙横死的地方,那里已经围满了人,我很抱歉自己的行为让他横遭灾祸。

    我决定去他口中的冀成亮家,他是全县最有名的风水大师,应该会有办法。

    可是我眼角的余光却在那群人的旁边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人,那个女人披着老长老长的头发,就站在人群的后边。

    我心里害怕得要死,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就往人群里面跑,一口气跑过几条街的路口,我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我心里却更加害怕起来,因为我始终能从眼角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站在旁边的路口看着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是有阴阳眼的,可以看穿一切虚妄的东西,但是那个身穿白裙的女人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我旁边。

    我跑到了步行街南边的尽头,然后顺着一条路向左拐,找到了前方一家看起来门面不是很大的公司,上面挂着一个牌子,正是卧龙风水看宅公司(二楼)。

    我气喘吁吁地顺着这楼梯往上走,可是才走两步我就停了下来,因为在楼梯中间的过道上,正站着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这一次她离我很近,可是我依旧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脸被蒙在头发下面,,明明她看起来是正面看向我的,可是她的头发贴在脸上一直顺下来,看起来就像是后脑勺一样平整。

    我退了回来,装作没有看见她,她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没有从她的头发缝隙间看我。

    我站在楼下,向楼上的窗户喊了一声:冀成亮,有人找你!

    别喊,别喊哪!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听起来非常苍老,紧接着楼道里就传来了吧嗒吧嗒的声音,是一个拄着拐杖从楼上走下来的老太太,她看起来起码也得八十岁了,弓着腰,头发已经稀疏不堪,一只黑色的头簪将她仅有不多的白发挽在脑后。

    你这是害人的命哪,千万别去见我那儿子。老太太急忙走下来,她扶着墙下了楼梯,来到我身边说:成亮说,今天有人要来找他,只要见到他的面,那他就死定了,已经给我赶走了十几个了,你可别跟他见面。

    我点了点头说:老奶奶,我不是想要害你儿子的命,我就是想问问县城北郊的宅子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会闹鬼?

    闹鬼?老太太听到我说鬼,眼神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她小声地说:那里以前是乱葬岗,小孩子眼睛有时会通灵,能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千万别去。

    我知道那里以前是埋死人的地方,我想知道那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或者是一次性死了很多很多人?我看了一眼老太太身后依旧站在楼梯过道的白裙子女人,有些胆怯地问。

    一次性死了很多人?老太太听到我的问话,脸色倏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用手搓着他的胳膊,像是被阴风吹得起了鸡皮疙瘩一样,她有些颤抖着说:有,的确是有,那里啊,几十年前小鬼子来到时候在乱葬岗挖了个千人坑,好像是因为一个日本的女人失踪了,怀疑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干的,就屠杀了好几个村子的人,还有些活人都被推了下去,然后还用石灰粉填上,烧的那是恶臭漫天,何止是一个惨哪。

    石灰粉?我听到这个消息突然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

    说实话,我一开始虽然也挺害怕,但是我还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于这些鬼的手里的,因为我有龙鱼护体,鬼物邪祟根本难以伤我。

    可是老太太说那里曾经是几个村子被屠的千人坑,而小鬼子是以石灰粉填的坑!

    师傅在跟我讲解道家御尸术和御鬼术的时候曾经说过,养尸最好的方法是用死婴的血骨混成养尸土,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石灰粉,但是用石灰粉养尸的方法比较极端,需要大量的死人,尤其是带着怨气的被活生生杀死的人,死后怨气越深,阴气就越重。

    阴土能养尸,将御养的尸体放在大红棺材里面,埋在阴气重的地方,然后用石灰粉填上,这样长年累月阴气越来越重,大红棺材里的尸体就会慢慢苏醒,拥有灵性,成为尸鬼,尸鬼拥有僵尸和厉鬼的两种特性,不仅刀枪不入,而且还不惧阳光,相当于一个大活人。

    而尸鬼还有一个称呼,叫活鬼王。

第058章 身后有人

    人死之后,阴灯熄灭,魂魄离体。

    魂魄可以短时间内在人间逗留,不能伤人,只能托梦。

    鬼魂想要化成鬼,就必须要有通过某种特定的灵媒,或者是沾上什么有灵性的东西,例如孟老太的黄铜镜,就相当于一种灵媒,所以孔秀莲的魂魄才能被强留在人间,变成鬼。

    像陈三天那样的就是因为沾染了梧桐树里面凤尸的气,凤尸的气就是有灵性的东西,所以陈三天的魂魄才会变成鬼。

    所以人死之后,魂魄直接是变不成鬼的,哪怕怨气再深也不行,除非有一种极端的方法,那就是千人坑,甚至是万人坑,将活生生的人推入坑中杀死,将他们埋上,时间久了阴气越来越深就会形成百鬼围宅,但这些鬼都还不是厉鬼,想要成为厉鬼,就必须要沾到有灵性的东西。

    那有灵性的东西,就是尸鬼,也就是活鬼王。

    先前我还纳闷郭家大宅即便是出现百鬼围宅的情况也不应该会出现这么凶的厉鬼才是,我以为郭家大宅的下面是埋了什么有灵性的东西,当老太太跟我讲抗日时间小鬼子用石灰粉填万人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造成百鬼围宅,而是要养出一只活鬼王来。

    我想起爷爷当年在跟我讲梧桐树里藏凤尸的故事时曾经提过,有一个人来过王家村调查日本军官的离奇死亡事件,绕着梧桐树走了几圈后被吓跑了,有人称那人是国师。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那个被称为国师的人干的,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我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我必须要想办法跟师傅联系上才行。

    我吓得一身冷汗,跟老太太道了声别,准备离开这里。

    可是我瞥向楼梯过道上时,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却不见了!

    这时候,头顶二楼上的窗帘突然动了一下,我抬头望过去,正看见一个男人躲在窗帘后面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他的脖子有一只惨白惨白的手从他的身后伸出来,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将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只从她的发丝间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睛里面没有瞳孔,只有眼白。

    我吓得调头就跑,我知道冀成亮肯定是必死无疑了,我不知道这只鬼想要干什么,她把先前那个算命的老家伙杀了,然后又杀了冀成亮,难道他是专门杀身上有道家之气的玄门中人,或者是杀所有会帮我的人?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晚了下来,我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走在街上,此时我的身上和脸上还有不少血渍,路上的人都露出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每到一个路口的时候我都能看见那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站在路边,看向我这里,我装作没看见,匆匆赶路,我需要回王家村后山的道观才行。

    道观是师傅常年清修之地,拥有无上道家正气,加之他在那里布过阵法,任何鬼物都不可能进得了道观,我呆在道观里才是最安全的,等师傅回来再解决这件事情。

    我不顾众人的异样的目光,急急忙忙地赶向车站,可是就在我路过一所中学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是我的母亲。

    我连忙低下头,生怕她认出来,可是她终究还是喊了我的名字。

    儿子,你怎么来县城了?母亲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向我走来。

    你,你认错人了。我蒙着自己的头向前快步走去,我不能让母亲跟在我身边,因为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鬼一直在盯着我,我怕她会伤害母亲。

    儿子,王阳你站住,我身上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母亲把我拉住。

    我抬头看向路口的另一侧,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果然不见了,她出现在了母亲的身后,低着头,双手下垂,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我拉住母亲的手,把她拽到我的身边来,然后另一只手抽出青尺打向这个女鬼,谁知她竟然忽然消失,我睁开阴阳眼向四周扫视,我看到她站在人群中间,没有瞳孔的眼睛一直盯着母亲看。

    我警告你,不要伤害我妈!我向人群里面的女鬼大吼。

    这孩子怎么这样,看他长得好好的,竟然是个傻子。人群里有人说道。

    也不知道在哪找的破烂道袍,身上还全都是血,看把他妈吓得。另一个人说道。

    你们看他的眼睛,是不是在发光,红色的光?还有一个人说道。

    还真是咧,是眼红还是霓虹灯照的?难道是吸了毒?有人应道。

    阳阳,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妈啊!母亲被我的疯狂举动吓到了,她以为我是疯了。

    我拉着母亲的手就往人群外,母亲没我的力气大,只得跟着我一路跑着,我望向身后,那女鬼并没有跟来。

    我说:妈,我被鬼盯上了,得回道观里去,会了道观鬼就伤不了我了。你先回家,千万别跟着我,我等师傅回来再收拾他们。

    母亲被我的话吓得面无人色,她说: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哪,你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你好几天没去上课了,你去了哪里啊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鬼盯上?

    我说:妈,你别问了。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去吧。

    说着我就往车站的方向走,可是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不对劲,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袭上心头,我看到母亲身后的阴灯竟然泯灭不定,远处一辆汽车正飞驰而来。

    往后跑啊,妈!我大喊一声,从马路对面冲向母亲,而母亲的身后突然出现了那个穿着长裙的长发女人,她猛地将母亲推向公路上。

    眼看那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就要撞到了母亲,我猛蹬地面,向前跃了五六米远,整个身体横在汽车前盖的上方,母亲睁大了眼睛,看着我疯狂的举动,而我的一只手猛然拍向汽车的前盖,借着力道弹向母亲,将她抱住,扑向街边。

    汽车开了过去,司机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惊魂不定地望向我们这边。

    母亲也吓得半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脸色苍白地说:刚刚有人推我。

    我的一只手还挡在母亲的身后,怕她被摔伤,我爬起来,拉着母亲向旁边跑,母亲看到我的手耷拉着,问我的手怎么了。

    我说:妈,师傅有没有给你留电话。

    母亲点了点头说:有,他临走的时候说如果有事就打这个电话,我记在家里的小本子上了,前天来找你爸顺便带了过来。

    那我们快点回家,打电话给师傅。母亲应了一声,和我一起向家里跑去。

    大概跑了十多分钟后,母亲带着我来到一处新建成的小区门口,旁边隔着一条公路就是学校,我和母亲走到新家的楼下,母亲告诉我新家在二楼,她刚要上楼梯,我却猛然看见楼梯的上方站着那个穿着被裙子的女人。

    我拉住母亲,母亲转头看了我一眼,她知道我的眼睛能看见不安静的东西,就安静地退了下来,我从身后将青尺抽出来,拿在手里,母亲看到我拿着青尺的手腕一片青紫,心疼地一下就哭了出来。

    我握紧母亲地手说:妈,别怕。

    母亲点了点头,她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我们一起上了二楼,打开防盗门进了新家里面,母亲进了屋后将家里的灯全都打开,屋里顿然明亮很多。

    新家里面暂时还没有多少家具,只有一套沙发和简易的厨房厨具,电话是放在电视剧不远处的小沙发台上的,我睁开阴阳眼看了一圈屋里,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鬼并没有跟进来,就松开母亲的手,来到餐桌前,狼吐虎咽地吃盘子里的牛肉片。

    母亲见我饿坏了,有些心疼,她说:等下我炒点菜给你吃,冰箱里还有牛肉。

    我答应了一声,让母亲快点打电话给师傅,母亲从茶几上拿起电话簿,找到了师傅临行前留下的电话号码,可是她才刚拿起电话,我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嘟嘟声。

    我转身望去,看见母亲的背后趴着一个人。

第059章 觉醒

    我看到母亲的背后趴着一个人,并不是那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人,而是白天的时候趴在郭小龙身上的那个烂了半边头的女人。

    我现在都还记得逃出郭家大宅的时候,这个烂了半边头的女人从郭小龙的身上像狗一样地爬下来,她速度极快地爬到大门口,直愣愣地看着我,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如今她趴在母亲的背后,张着似笑非笑的嘴,她的头发滴拉拉地落在母亲的肩膀和脖子上,母亲的动作停住了,她手中的电话依旧嘟嘟的响。

    母亲看向此时正盯着她背后的我,眼睛极力地向一边看去,我并没有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任何光晕,这说明她不是鬼魂,而是一具女尸!

    我将身后的青尺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喘着气,向母亲接近。

    那烂了半边头颅的女尸口中流下一滴尸涎,滴到了母亲的肩膀上,母亲惊叫一声,拽住肩膀上女尸的头发就将她扔到了茶几旁边,那女尸像一条长着头发的狗一样,她的身上并没有穿任何衣服,她的身体看起来极瘦,肋骨看得清清楚楚,她背后的脊椎突出,像是一块一块肉瘤,看起来极其恶心。

    母亲将这具活着的女尸从身上扔下来后,她吓坏了,躲在一旁的墙边,女尸四条腿站着,她转头看向将她扔在地上的母亲,嘴里发出怪异的吼声,然后一步步逼近母亲。

    我将手中的盘子砸向女尸,女尸转过头,露出她嘴里的獠牙,猛冲向我,我灵活地躲向旁边,手里的尺子在她的脖子上一划,她撞到了厨房的墙角发出呜呜的啸叫,不过她很快就缓过气来,继续冲向我。

    我一脚将她踢开,踢中了她的腹部,她的腹部当即凹陷下去,淌出一堆尸酸,母亲颤颤巍巍地从墙角站起来,拿着墙边的拖把向我这边靠拢,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说:妈,保护好你自己,我能对付这东西!

    母亲点了点头,又靠回墙边,可这时候,屋内的灯忽然闪烁起来,而眼前的女尸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阳阳身后!母亲焦急地喊道,我耳边听到风声,习惯性地将头向前低了一下,这是师傅无数次训练我的时候我形成的动作,我一脚踢向后面,那女尸嗷嗷声中被踢到厨房的洗菜池旁边,灯光一明一暗让我眼睛生疼,那女尸爬起身来往厨房里窜去,我攥着青尺追过去,可是厨房里间什么都没有。

    那东西跑了。我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从厨房里退到客厅,想要安慰惊魂不定的母亲。

    可是我却从母亲的目光中看到一抹黑影掠过,紧接着,我的头上就有一滴水滴下落的声音,我急忙向后仰倒,一条黑影从我的头顶呼啸而过,正是那个女尸。

    由于家里的地板太滑,女尸刹不住脚,撞倒了电视机,她速度极快地爬起来,四肢并用地攀着墙壁扒在天花板上,我踉跄后退,手里拿着青尺,后面已经是窗户边,这女尸沿着天花板一步步逼近过来,她忽然动作极其夸张地张开血盆大口扑到我身上,厨房过道的空间很小,我根本没法闪躲,她的力气又大得出奇,我被她一下子扑翻,翻到了窗户外面,我的手及时地拉住外面的一根电线,那女尸跳到窗台上,还要扑过来。

    我看到母亲冲了过来,急忙喊道:她身上有尸毒,不要过来!

    母亲不管不顾,从切菜的案板上拿起菜刀剁向女尸的后背,尸酸飞溅,溅了母亲一身都是,她喊道:不要伤我儿子!

    女尸愤怒地吼了一声,我看到她的眼里突然闪耀着绿光,很明显是被母亲的菜刀砍疼了,她转身就要咬母亲的脖子,可是一根青尺穿透了她的头颅。

    女尸的身体当即腐败,烂成一滩肉泥和白骨,一股黑烟飘出来。

    我晃动身体,一只脚搁在窗台上,母亲伸手要把我过来,可是就在这时候,整个屋里的灯忽然灭了,此时的天色已晚,没了灯屋里登时伸手不见五指。

    而我在母亲的身后突然看到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母亲在惊叫声中被看不见的东西骤然拖向后面,她扒着厨房的房门,身体被拖到半空中,我睁开阴阳眼望过去,却发现还是刚刚那个女尸的脸,这一次她和当初趴在郭小龙身上的时候一样,只是她身上的鬼气更加浓烈。

    敢毁我肉身!女鬼模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将母亲向后一划拉,母亲立时倒飞,撞到了沙发上,然后女鬼一伸手,隔着三米远的距离我就被她掐了起来,双脚离地,抵到墙上。

    我忍着疼将手中的青尺用力丢向女鬼,却被女鬼一只手抓住,她抓住青尺之后当即惨叫起来,身上鬼气溃散,青尺掉在了地上,女鬼狂怒起来,她的烂了半边的脸颊一阵颤动,眼神凶恶无比!

    杀了你这个小道士!

    别伤害我儿子。母亲头破血流地爬起来,头发有些凌乱,她拿着板凳冲过来,女鬼哼了一声,也只是哼了一声,母亲的身体就倒飞出去,同样抵在墙上,母亲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的心中酸涩,双眼模糊,我想起四年前的那天晚上。

    四年前,孟老太化为厉鬼夜袭的那天晚上,那时候我才7岁,刚上一年级,我像一只小鸡一样被孟老太提在手里,母亲为了救我被打得头破血流,那时候我看到母亲的腹部还插着一块玻璃。

    那时候,我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冲过来,然后又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弹飞,撞在墙上,她的鼻子被震得流血,依然不顾危险要来救我。

    若不是爷爷及时赶到,也许我和母亲已经阴阳两隔。

    母亲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慢慢适应小山村的生活,她忍着恐惧和众叛亲离的孤独嫁到了王家村,好不容易生了姐姐,可是姐姐却死在了老井里,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姐姐的死是为了我的生。

    而我的出生,更是让她终日以泪洗面,心力憔悴,她每天晚上都将我搂在她的身边,生怕在某个寒冷而无声的早晨,一睁开眼就看见我的被窝里空了,看见我也像姐姐那样,死在老井里面。

    也就是我吃了龙鱼、拜了吴真人为师后,母亲见我一天天茁壮成长,她的脸上才逐渐有了笑容,她开始有了自己的追求,有了自己的朋友。

    可是今天,又有厉鬼在我的面前,将她当成木偶一般随意驱使,就像四年前的那天晚上一样,隔着很远的距离,将她抵在墙上,我的心顿然痛如刀绞!

    女鬼看着我一脸愤怒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讨厌这种笑容,讨厌别人用这种俯视我的态度玩弄我于鼓掌之间。

    女鬼的手指轻轻地挑了挑,然后在她旁边的一根筷子就浮了起来,而筷子的一头却对准了母亲。

    不要。我从喉咙里发出这声祈求,但是我的祈求只会让厉鬼扭曲的心理更加痛快。

    她烂了半边的脑袋歪向我,像看一只可怜虫一样,她猛然向后甩着袖子,强风骤起,带动她的头发狂乱飞舞。

    而漂浮在她身旁的筷子,却如一只利箭一样笔直射向了我的母亲。

    母亲看向了我,我看到她的无助,看到她的不舍,还有她生怕我一个人在人间的孤独。

    我的眼睛里面忽然出现一层血雾,我伸出左手,像是时光静止了一般,飞到母亲面前的筷子骤然停了下来,化成齑粉,落在地上,我的手在颤抖,脸上青筋暴露。

    我看向女鬼的身后,她身后的青尺发出嗡嗡的声响,那女鬼回头的一瞬间,被青尺穿透了头颅,青尺飞到我的手中,我从墙上落了下来,穿过女鬼的身体,走向受伤的母亲。

    女鬼身上发出嗤嗤的声响,爆出一片白烟,她的眼里露出疑惑,像是再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力量。

    我直愣愣地倒在地上,身上的气荡然无存,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我两眼无神地望着来人,喃喃地叫了一声:

    师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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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师秘录介绍:
十九年前,我出生于苏北某偏远红色山村,抗日时候被屠村过,经常发生些灵异事件。因为我爷爷是村支书,我有幸见证了这些诡异的案件。讲述这些年我亲身经历的“老树杀人案”“水井藏棺案”“肢解儿童案”“借尸还魂案”……挖出隐藏在罪恶背后的真相,杀人的并不一定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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