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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仙世界里挣扎的日子全文阅读

作者:土豆天行者     在修仙世界里挣扎的日子txt下载     在修仙世界里挣扎的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初露锋芒(1)

    苍炽咬牙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颜真沉默半晌,忽然将那灰蛇随手扔在了床上。

    苍炽又惊又怒,忍不住涨红脸道:“混蛋,你想对我干什么?”虽然他此时没有半点力道,却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任她为所欲为的!尤其是在他亲眼目睹了那个金丹修士对弱者的所作所为后。

    许颜真头上满是黑线。她无语的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又好气又好笑道:“就算我想对你干什么,你现在这模样能干什么?”她忽然止住话语,想起以前读过《聊斋志异》里面有一则《青城妇》,描述的就是女子与蛇繁衍的后代生出阴齿的轶闻。以前身为宅女时所看到的各种重口味片段顿时涌入脑中。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起这些?她暗自啐了自己一口,脸上却忍不住晕飞双颊。

    苍炽见她神色有异,更加笃定了她对自己有想法。海蛇族热衷于战争,同时也热衷于繁衍。战争折损生命,繁衍创造生命。苍炽自幼就被教导,一个优秀的战士,即使自己光荣的战死,可如果没有后代,那也是一件丢人的事。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海蛇族最伟大的战士,让冰雪王族臣服在他脚下,等到成年后就娶一头最能生的母蛇做老婆,产下一大窝蛇蛋。

    许颜真虽然生得极美,却是个地道的人类,身上更有着他最讨厌的冰雪王族的气息。如果她强迫自己,那简直比杀了它还要屈辱。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一头冰雪王蛇压在身下,他就觉得过去所有的梦想全部被无情的击碎了。当下厉声道:“不要过来。你要是敢靠近一步,我就自爆妖丹。和你同归于尽!”

    许颜真根本懒得理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面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方玉匣。她将玉匣慢慢打开,里面赫然存放着一枚娇艳欲滴的蛇果。那灰蛇瞬间被吸引了,仿佛着了魔似地,目光如同牛皮膏药一般粘在玉匣上紧紧不肯松开。那蛇果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他好容易安抚下来的灵力,几乎再度暴沸。

    “这个该死的女人!”即使他在肉体上坚贞不屈,却也不能代表他能在精神上承受住这样变态的折磨,当下忍不住呻吟出声:“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颜真当着他的面将玉匣“砰”的一下用力合上。那美妙娇艳的蛇果他心头留下了一道深刻的残影。然后,他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瞧着它被收进了储物袋中。心中顿时无限失落。

    许颜真冷冷的看着他道:“我改变主意了,还是将你卖给朱先生比较划算。我刚刚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欠着天宝阁一笔船资,加起来有六七十万枚下品灵石。你把他最心爱的蓬莱号弄成这样,如果把你卖给天宝阁,想必朱先生大喜之下,不仅不算我船资,还倒贴我几百万枚下品灵石。”

    她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若是将你留下。万一叫人发现了,没准就算我有钱付船资,也会被当做居心叵测的人给收拾了。再说,我要你这头三等残废能做什么呢?”

    “看起来你虽然进阶了。可现在你却是最弱的时候,随便什么人都能把你捉住。我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低阶修士,若是让人知道你在我手上。只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到时候,不仅你被捉去抽筋扒皮挖走妖丹。我也会受你的牵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和我签订契约。受我驱驰。我在这里为求自保,还得想方设法提升你的战斗力,费尽心力种些蛇果喂你吃。着怎么想怎么都不划算。就算你卖不了几个钱,送给朱先生做人情也好啊。”

    苍炽越听越心惊,他忽然觉得若是两人易地而处,卖掉自己只怕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最好方法。可一想到那姓朱的人类老头,见到自己砸了他的舱顶,一副要吃掉他的表情,忽然觉得背脊上有点冷。当他听到许颜真亲口说出“种蛇果”之后,顿时浑身一颤,惊道:“你会种蛇果?”

    许颜真冷冷道:“不然你以为,你吃掉的是从哪里来的?实话告诉你,蛇岛的神圣源地早已化为灰烬。就算你们海蛇族抢占了蛇岛,也不过拿到一个空壳子。”

    苍炽沉默良久,忽然道:“如果我和你签订契约,时间随便你订,哪怕要我死也行……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颜真心知这把火差不多烧成了,脸上却不露声色道:“说。”

    苍炽咬牙道:“去我们海蛇族的巢穴作客。”

    许颜真一眼就看破他那点小算盘,摇头道:“你想把我诳过去,然后把我变相软禁起来,再免费替你们打一辈子白工?你觉得我可能答应吗?”

    苍炽恼羞成怒道:“你以为现在抓住我了你就很了不起吗?我的族人很快就会追过来,我们海蛇族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前途的战士!”

    许颜真想了想,点头道:“嗯,这条消息很有价值,我觉得应当立即卖给朱先生,也许能抵掉一天的住宿费?”

    苍炽被她气得几乎晕死过去。他见那少女果真起身要离开,不由心中大急,叫道:“等等,我和你交易就是了。”大不了最终一死,不管怎样都要把她弄回族里去。

    许颜真哼了一声道:“不要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蛇果的种植根本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需要我回大陆收集很多材料。那些天地宝材,或许你们连见都没见过。你若是将我卖给你们族人,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摸出一只瓷瓶,刚刚拔出瓶塞,一股浓郁的雄黄味道扑鼻而来。苍炽强忍住恶心问:“这是什么?”

    许颜真淡淡道:“九转雄黄丸。”她冷冷的看着苍炽道,“不止是九转雄黄丸。作为大陆的丹道宗师,我还会炼制各种丹药。有些或许是增进修为的灵丹。有些就未必了。若非我心甘情愿,要想让种植出来的蛇果里带上无法解开的剧毒。对我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拿了神农谷的宗师纹章,炼丹的水平却并没有多高。只不过苍炽从未与人类修士打过交道,又哪里分辨得出她所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许颜真在见识过紫莲仙子这种真正老练的变态后,清楚的认识到了彼此之间的巨大差异。不知不觉中,她说谎的技巧也不断提高,迂回前进的方式渐渐向紫莲仙子靠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受惠良多。

    ……

    蓬莱号此时的情形并不乐观,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努力扑救。骚乱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船上到处都是被破损和浓烟。所有的客人都被集中在了甲板上,许颜真也不例外。大多数在东海上漂泊的海客,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是盗取了门派的至宝,被追杀到这里;或许是杀害了高位的修士,流亡到此处。修真者们用各种方式易容或者蒙面,彼此之间极少有人相互探底。此时她很容易就找了张掉落的斗笠将自己全身罩住,学着柳闭言的样子,十分低调的混迹在人群中。苍炽的蛇身上被套了一枚装死指环,此时正内牛满面在她怀中挺尸。

    只听边上一个额角生了一团肉瘤的老头开口叫道:“天宝阁把我们都喊出来到底要干什么?”

    人群另一端有人叫道:“就是!还不赶紧开船离开这里!”

    他话音未落。人就被一股劲道直扑面门。只听“啪啪啪啪”一阵脆响,那人脸上已经被人来回扇了好几个耳掴子,顿时脸颊肿的老高。

    喧闹的修士群立即安静下来,许颜真只觉得耳畔海风呼呼作响。那人修为也不算弱。金丹巅峰期的修为,却被人这么轻而易举的当众大脸,若是对方有意取他性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那人涨红了脸,含糊的叫道:“谁?谁敢打老子?”

    他脸颊肿了老高。讲话都有些大舌头。只听一声巨吼传来:“你向爷爷我打的,怎么地?打的就是你这个灰孙子!”

    众人循声四望。却始终找不到人。忽然见,一个矮小的身影跃起,高高浮在半空中。那人胡子极长,几乎垂落脚面,竟是个侏儒。

    紧接着一脸苍老佝偻着背的朱先生也慢慢的飞了起来,稳稳的在他身畔,轻蔑的俯视了那侏儒一眼。那侏儒不自觉又将自己往上挪了几尺,直到视线与他平齐,才重重啐了一口,道:“病痨鬼。”

    朱先生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把脸盘子甩开。

    接着又是一名儒士打扮的元婴后期修士腾空而立,落在朱先生左首边,却与他并不挨近,似是在中间特意留出了一个位置。他胳膊上还带着伤,只咳嗽一声道:“两位同僚,凡事适可而止。”

    朱先生冷冷哼道:“这姓向的自己不好好行船,只知道拿客人出气。我们天宝阁还没有这么大的脸。”

    那矮个子侏儒就是他先前破口大骂的向允,此时更是暴跳如雷道:“X你娘,老子是炼器师,万里行船护养其身才是我的本职工作。老子可不是过来给你当船工开船的。”

    朱先生冷冷道:“谁让你把会开船的扔下去喂鱼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开船开进海蛇族的圈套里,还有脸跟我叫误撞冰山?说到底,蓬莱变成今天这局面还不是都怨你!”

    他两人正在吵架,忽然一个人头从上方砸下来,直接掉落在人群中间。众修士一阵哗然,人群如潮水勇退,直接让出中间一个大圈。紧接着是那人被砍成碎肉的残肢和内脏,如同下雨一般落了下来。不少人因为避之不及,身上被溅了不少鲜红的碎肉。许颜真本来便站在最外面,里面的高阶修士忽然急退,差点让她被人群冲倒在地上。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道:“无耻鼠辈,居然敢打把主意打在我天宝阁的人身上。”那女子从高空中飞落在三人中间,正好停在朱先生和那名儒士之间。她个子本来就高。脖子也长,一来就把均高线拉上了一个新台阶。那侏儒努力往上蹭。只求保持自己的脑袋与其他三名修士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可他下身凭空短了一截。看起来颇为滑稽。

    许颜真定睛望去,只见中间滚落的那个人头,似乎正是将姜鱼拖走的那名金丹修士。这女子一上来就是血腥登场,下手颇为狠辣。严夫人带着两名美貌女侍毕恭毕敬的立在乙号舱外的走廊上,独独缺了姜鱼和葱恩。她冷冷的盯着甲板空地上的人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从众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许颜真才知道,半空中立着的这四大金刚是蓬莱号的四位大管事。那个看起来最和蔼的儒士,却是四人中实力最高的修士。名叫刘振岚;他右手边上的女子是严夫人的顶头上司,唤作何凌妃,名字虽然好听,人却生得一般。严夫人和她脸蛋虽不像,脾气性格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起来都是又苛刻又严厉。朱先生是账房先生,定价做账都是他。而那侏儒向允自称是炼器师,却因自己克制不住暴脾气把负责行船的舵手给扔进了海里,那舵手失踪后。他只能被迫接管船工船务。

    刘振岚清了清嗓子,道:“这次海蛇族突袭,我们的船体局部被冻住,需要火属性高手帮忙化开被冻住的船身。可由于蓬莱本是万年犀梨木所建。修补不易,所以最好不要烧及船体。”

    向允忽然插嘴道:“谁要是敢烧到了老子的蓬莱,我把他扔下去喂鱼。”

    刘振岚恨不得将他嘴巴堵住。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姓朱的说的对。坏事都是他引起的。

    人群中一阵喧哗,冷不防一人高声叫道:“为什么你们自己不下去?难道你们天宝阁就没有火属性的高手么?”

    刘振岚脸上微带怒意。却因为良好的职业操守,强行克制住,淡淡道:“我们的人已经在方才的战斗中折损不少,剩下的多数灵力尚未恢复。刘某本人是水属性,那船底被海蛇族用妖力冻住,凡火进入海水中无法克化。可若是上品级的灵火,又容易烧毁船身。只有火属性的控火高手才有可能胜任。再者,如非实在必要,刘某也不会特意召集大家在此共同商量办法。”

    朱先生补充一句道:“我们天宝阁是做生意的,凡是在此次航海中出工出力的人,我们会支付相应的报酬,绝对让大家满意。”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身边的何凌妃冷冰冰的打断道:“当然,对于那些敢趁乱闹事的,我们也绝不手软。”

    下面又有人叫道:“那为什么不等等,等一段时间这冰层自己化了不就行了吗?”

    刘振岚道:“海蛇族此次偷袭未遂,不代表他们就此罢手。越往后拖,我们的危险越大。为了大家的安全,此时更需要齐心协力渡过难关才是。”

    他说起来虽然容易,却没有人肯站出来。此时季节已近深冬,东海上寒风刺骨。蓬莱号本身便是极大一艘海船,船体吃水又深。那群十三级的海蛇齐心协力才把蓬莱号底部冻住,让人类修士只身前往阴暗幽闭的海水深处,还必须要避开烧伤船身,小心化冻。谁都知道海底无光,在水下发动灵火,无疑是把自己钉在了靶子上。万一他们在下面被海兽无声无息的拖走怎么办?这可是东海,又不止海蛇族一种妖兽。谁知道这阴森的海底还会有什么沉眠中的大家伙?为人民服务把自己服务没了,这种高度可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尤其对这些个臭名昭著穷凶极恶的海客们来说。

    刘振岚等了半晌也无人报名,老脸微僵,忍不住暗道:“一群乌合之众。”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划破了沉寂,淡淡道:“我虽然不是火属性,也不是什么高手,却是一名炼丹宗师,控火术略知一二。不知能否一试?”

    刘振岚四人脸上均是大喜,就连人群中都开始骚动起来。一名炼丹宗师,这意味着一个强大的后盾。只要她愿意帮忙,所有人生还的希望都大增。毕竟炼丹师意味着可能会有灵丹供应,而灵丹则意味着在战斗中可以提供支援,比如说回灵丹。

    众修士连忙让出一条道路,只见一个斗笠人,手中亮出一枚宗师纹章,不亢不卑,迎风而立。只是她修为看起来还不到筑基,不由让人开始心生疑问,神农谷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名年轻的女宗师?

    对刘振岚来说,修为低不要紧,不是火属性也不要紧,在海底最短时间的化开冰层而不损伤船体的,也只有高超的控火术了。火属性的人不一定是控火高手,只不过他们天生对火有着更加深入的理解和亲近,比起其他属性往往更容易控制灵火。而一名炼丹宗师,则意味着她已经具备了高超的控火技巧,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刘振岚连声叫道:“好,好,太好了!”

    朱先生和严夫人都是目瞪口呆。就在那三言两语之中,他俩已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的炼丹宗师正是拖缴欠费的许颜真。(未完待续。)

107.初露锋芒(2)

    许颜真很快被请入贵宾级的议事厅商议破冰行动。是的,天宝阁是生意人。比其他人更知道丹道宗师的宝贵与少有,同样也比其他任何人更加谨慎与多疑。即使有宗师纹章,许颜真的年纪与修为还是不可避免的让对方产生狐疑。

    一名唤作黄蹙的女侍替她送上了上等的灵茶。许颜真迟疑片刻,苦笑道:“我身无分文,还欠着贵阁几十万枚下品灵石,这等灵茶,实在受用不起。”她这是大实话,尤其在经历了朱先生和严夫人的斤斤计较之后,更加不愿再沾上天宝阁的东西。万一人家给她来个秋后算账,她那原本就高筑的债台只怕更是承受不起。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落在严夫人耳里颇不是滋味。她因为葱恩偷拿洒掉的灵茶泡给许颜真,而刻意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很是数落了许颜真一番。当时这小姑娘说所有耗费全部算在她的帐上,她心中还颇为不屑。只道许颜真想将一切推在流光大人身上,让她不好追究。却没想到许颜真当真有本事,修为虽然低下,人却是一名丹道宗师。

    须知,对一个门派而言,像她这样金丹巅峰期的修为,放在门派里顶多壮大声势。修真界一山比一山高,总有比她更强大的修士存在,就算有效果也不过维持个上百年;可若是有了一名丹道宗师就不一样了。丹道宗师的存在意味着门派中会有更多的灵丹发放,更多慕名前来投奔的修真者和更多的未来高阶修士,这才是一个门派崛起的真正前提与助力。

    如果许颜真因为她的怠慢而计较。刘振岚肯定会为了挽留丹道宗师而拿她开刀。她心中七上八下,连笔直的背脊都似乎有些微微颤抖。海蛇族的突袭。让天宝阁很快就做出了判断。她心中雪亮,如果不能尽快破出这个局面。蓬莱号的下场将不忍卒看。又希望许颜真当真有本事,又害怕她当真有本事,就在这样复杂而矛盾的心情中,她听见朱先生硬邦邦的道:“若是你肯帮天宝阁下水破冰,这六十八万枚下品灵石的旧债就当做两清了。”

    许颜真等的就是这句话,可下一刻朱先生又冷冷补充了一句:“恕我多言,十三级海蛇族所喷出的寒气也是非同小可,若非上品灵火,只怕难以化解。而我蓬莱号是万年犀梨木所制。虽然不惧凡火,却对上品灵火完全无力可挡。若是本事不到家或者粗心大意,哪怕稍微一个手抖,让灵火偏向一点沾染在船身上,只怕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侏儒插嘴叫道:“姓朱的虽然满嘴喷粪,但方才这话却说得不错。上品灵火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灵火品级越高,攻击性越强。若不能得到对方全心全意的臣服,一个不小心灵力不足就是极厉害的反噬。你这个小姑娘还没有筑基,只怕连御火大法都没学过。就算你是朱鸟转世凤凰投胎,能驾驭得住上品灵火,若是没有高明的控火术,还是趁早回家。”

    朱先生对他怒目相视。哼道:“是啊,某人号称是炼器师,却连上品灵火都驾驭不住。若不是你胆子小本事低。我天宝阁又何至于求人至此?平白填上六十八万枚下品灵石?”

    那侏儒立即青筋上脖,怒道:“病痨鬼!你不是金属性的高手吗?练到元婴你真是白瞎了。连下去碎冰都不敢,非要我们用火攻?”

    朱先生冷笑道:“金克木你懂吗?再说深海低下海流激烈。只要力道稍微偏颇,就极有可能伤及蓬莱。加上天生属性相克,这一下去就是一个大口子,你修得过来吗?”

    那侏儒啐了他一口道:“说到底你还不是没把握!”

    朱先生一张惨白的脸涨得通红,却只能恨恨的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刘振岚咳嗽一声,道:“阿真姑娘,你也看到了,非是刘某不信你,只因事关重大。若是无法让朱向两位信服,我也不会轻易放你下去。”

    那何凌妃一直没有说话,只斜眼看着她,淡淡道:“姓朱的管帐,姓向的懂船,他俩不支持,你欠下的帐也报不了,就算下去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我若是你,就当场露一手……”

    她话还没说完,许颜真身上红光大显,背后忽然飞出一头火红的小鸟。

    这四人均在天宝阁混迹多年,眼力自然不浅,一眼就认出了这头朱雀神魂。那侏儒喃喃道:“X他娘,还真是朱鸟投胎!”

    那小肥鸟见到陌生人,心中好奇,绕着他们飞了一圈,然后停在那侏儒的脑袋上,亲昵的蹭了蹭。那向允本是炼器师,身上不可避免带有灵火的气息,倒让它觉得极为亲切。

    向允也不恼,伸手摸了摸小肥鸟,笑呵呵道:“丹道宗师果然了不得,一出手就是这等顶级器灵。”

    那小肥鸟被他摸得舒服之极,不小心打了个嗝,喷出一小团灵火,差点将向允前额的头发烧到。

    朱先生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向允恨恨瞪了他一眼,把脑袋扭了过去。

    许颜真赶紧将阿肯召回来,对向允歉意一笑,转脸对小肥鸟道:“能喷出上品灵火吗?”

    阿肯歪着头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噗噗两口,就朝朱先生喷了过去。

    只见一枚淡青色的火焰如流光一般直扑面门,朱先生大惊之下,飘然后退。向允乐得哈哈大笑,叫道:“不愧是朱雀神魂,真是头好鸟!”

    那上品灵火本是她在太一门青鸾峰上采集而来。经过朱雀神魂共生互养,倒是比之前壮大许多。那灵火来势凶猛,且气焰惊人。朱先生也没想到它会直接攻击自己,当下第一反应就是退避。可若是他躲开。那灵火不可避免的会撞上他背后的珍宝架。这珍宝架与蓬莱船身连成一体,一旦沾染。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下让在场众人脸色齐变,连向允都笑不出来了。只大急着上蹿下跳连声叫道:“病痨鬼,你敢再躲一下试试看!我跟你没完!”

    何凌妃则对许颜真道:“快收了灵火!不可让它到处乱窜!”一面又冲朱先生喊道:“连小小一枚灵火都对不了么?练到元婴期你还真是白瞎了,这些年看帐把你看孬了罢!”

    朱先生怒视他俩一眼,暗自恼怒道:“说的轻巧,换成你们试试?”他是金属性,天生为火所克,更何况对方是上品灵火。一个不小心,这美轮美奂的贵宾级议事厅只怕就要废了。

    他正无可奈何之极,忽然那灵火在他面前一寸处堪堪停住。一瞬间又笔直的掠了回去,稳稳的停在少女的指尖。后者淡淡道:“别乱窜。”

    只三个字,那灵火就极为顺从的缩小成一团。那小肥鸟停在少女手腕上,用嘴喙轻轻啄了啄小小的一团灵火,仿佛在逗弄一条装死的毛毛虫。

    朱先生的脸上无比的尴尬,何凌妃也颇有些难堪。

    刘振岚咳嗽一声,打破僵局道:“既然阿真姑娘已经展现了她作为丹道宗师的控火实力,我觉得我们可以进入交易了。”

    向允第一个叫道:“我早说了她是凤凰转世!肯定能行的。”

    朱先生和何凌妃极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那侏儒虽然不怕朱先生。却对何凌妃似是颇有些畏惧。当下缩了缩头,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朱先生取出一本账册,从耳朵上拿下狼毫,僵硬着脸冷冷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可订立契约。只需你完成化冰,且不损伤船身,这六十八万枚下品灵石的债务便一笔勾销。”天宝阁不愧是做生意的大家。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有凭有据。

    许颜真忽然道:“且慢。”

    众人一齐望向她,刘振岚微微有些不快。道:“阿真姑娘觉得不满足么?”

    许颜真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虽然略通灵火驾驭之术。修为却很是不济。若只有我一人的话,在水下无法坚持许久。更何况万一有海兽来袭,我也无力抵挡。”她说这话时一点都没有自卑或者愧疚的神色,仿佛在提点众人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刘振岚脸色稍微缓和,点头道:“这个你放心,若是化冰所需,都由鄙阁免费提供。我们护船卫里也不乏精通水性的好手,只不过目前许多人灵力尚未恢复,实在不行,刘某可以亲自下去护航。”

    许颜真微笑道:“这就是我想同你说的第二件事。”自从她以丹道宗师的身份与天宝阁谈判,便再未自称晚辈。做交易的时候,尤其忌讳自贬身价。许颜真和无数高手做过交易,从药圣、高阶妖修、甚至是紫莲仙子这样的大怪物。不知不觉中,她举手投足间都已带上了一股让人不可小觑的气势。这大概就是见多识广的好处吧。

    少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包灵丹,轻轻掀开一角,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丹药,斟酌道:“这是我闲暇时练手所炼制的上品回灵丹。虽然丹药的级别较低,但蚊子虽小也是肉,在战斗中或许能挽救一二。”这是她与朱彤在蛇岛避难时所炼制的回灵丹,对元婴期的修士来说自然不够看,但是对筑基以上的修士来说确是不可多得的至宝。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极品回灵丹,这毕竟是她在药圣指点下炼制而成的,连金丹期的修士都可以使用。她见众人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当下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贵阁有没有兴趣收购?”

    又是一阵沉默。

    许颜真微微皱眉,又将那掀开的一角合了上去,道:“若是无意收购也是正常,毕竟这回灵丹品级低了点……”

    她话音未落,就被朱先生打断:“这一大包都是和你手上的回灵丹一样品质的吗?”

    许颜真有些不明所以,摇头道:“不是。”

    朱先生的脸色微微暗淡,只听少女接着道:“其中有不少是极品回灵丹,我当时没什么空去分装。当然比这个品质低的那些中下品都被我扔掉了。”其实是被朱彤扔掉了。她记得当时那老头铁青着脸骂她朽木不可雕也,连这些垃圾也好意思留着。她又揭开一角。果然如小山一样高高堆起的回灵丹中,不少是灵气极为充裕的极品。

    那四人心头狂震。彼此间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色。

    朱先生对已经看直了眼的严夫人,低声喝道:“把貔貅宝鼎拿过来。”

    许颜真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只道这回灵丹是筑基期修士所需,毕竟这是在东海,大多数的修士都是金丹以上,天宝阁未必肯花钱购买。她原本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毕竟在茫茫大海上,如果没有回到下一个港口。就无法补给消耗品。尤其是现在面临强敌,那些护船卫如果有回灵丹在手,哪怕一次使用的数目多一点,或许可能捡回一条命。却没想到众人都是一脸古怪的看着她,仿佛瞪着什么怪物。

    许颜真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如果不要,她就想办法去大通铺来个低价放血大甩卖,想来方才在众人面前露了宗师纹章的招牌,应该不会有人愿意主动和她交恶。更不至于在兜售灵丹时,恶意抢夺或者压榨。

    朱先生脸上一扫之前的抵触和冷漠,即使努力保持冷静,声音却忍不住有些颤抖:“只要阿真姑娘愿意出让。我们天宝阁愿意全部收购。不,只要阿真姑娘愿意成为我们的炼丹师,哪怕不留在天宝阁。只需要定期向我们供应回灵丹,我们天宝阁愿意不论品级全部收购!”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连向允都忍不住叫道:“喂喂,你也太过了吧!什么叫不论品级。全部收购。万一她运气不好,炼出的全是下品怎么办?”

    朱先生暗暗啐了他一口白痴,练手就能炼出这么多极品灵丹,难怪这么年轻修为这么低就能成为丹道宗师,这完全是天赋啊!他根本不知道许颜真之所以炼制了这么多枚完全是当时情势所迫,也不知道她当时只把宗师测试的材料拿来挥霍,更不知道她手里还有一枚叫扣扣农场的逆天法宝。他在东海上漂泊多年,深知收集材料的不易,加上他又是在这里接收到的许颜真,便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位炼丹天才是在有限的材料下炼制出数量众多的上品灵丹。

    做生意的关键不是在乎中下品灵丹这点蝇头小利,而是在于能否笼络到这个年轻的炼丹天才!尤其是趁着她还没有被其他人发觉,甚至都不自觉自己是何等奇货可居的时候。

    他哪里知道许颜真在丹道上的机缘何等惊人——教她基础的车前子本身就是一位资深的丹道宗师;授她御火大法的姚乾更是太一门国宝级的丹道大宗师;在宗师考试和蛇岛上,许颜真更是直接和药圣级别的人物打交道。站在她的角度,当然不觉得这回灵丹有什么了不起。

    可事实上在整个修仙世界里,战斗中回复型灵力的丹药本身就极为罕见。即使是筑基期修士,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灵石可以支付回灵丹;而金丹期的修士,能有足够的回灵丹傍身就已经心满意足。毕竟比回灵丹更高阶的灵药本来就稀少,就算他们能遇到也不一定能买得起。而像回灵丹这类充满巨大商机的灵丹妙药,配方往往都被大门大宗牢牢掌握在手里。所需的材料,比如烈火十字花,也不是那么容易大批量获得。如许颜真这般有扣扣农场在手,朱雀神魂相助,宗师大宗师争相教导,由药圣亲口传授的配方,本身就是逆天中的逆天。

    一步又一步,无数的伏笔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勾勒出一片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天空。

    朱先生对她的态度呈现一百八十度转弯,向允就更不用说,一头小肥鸟就把他征服了。刘振岚正在发愁护船卫的不给力,有了回灵丹顿时大喜过望,连何凌妃那张素来刻薄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

    可就在这时,许颜真提出了第三个条件。

    她伸手入怀,手掌护住骷髅指环,将沉睡的十三级海蛇轻轻放在了桌上,顺势将指环暗扣着从灰蛇身上拖了下来,一面慢慢道:“这是方才被我俘获的海蛇苍炽,也是此次前来突袭的首领之一。”

    刘振岚脸色一阵凝重,向允立即跳起来叫道:“老子要剁了它!”

    朱先生本已兴致勃勃的打算拟定新契约,此时则皱着眉,将狼毫慢慢的别了回去。正忙着将回灵丹倒入貔貅宝鼎的严夫人,也不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何凌妃一眼就看出苍炽的进阶,冷冷道:“你让它进阶了?”

    许颜真沉着道:“我让它成为了我的契约兽。”

    向允一下子跳上桌子,尖声叫道:“你明知道他袭击了我们,还让他进阶了?”

    许颜真毫不畏惧的盯着刘振岚的眼睛,道:“他与我签订了契约,现在是我的契约兽,我希望你们能看在我的面上,不再追究。当然,若是海蛇族来袭,他敢临阵倒戈,我会第一个出手。”她原本打算让苍炽藏到完全进阶之后,可一想到自己在东海上很可能要待许久,苍炽迟早会被发现。或许就在下一刻海蛇族进犯时,他的存在就会暴露。而那时,她恐怕有嘴也说不清。与其之后陷入被动,不如现在就开诚布公。

    从展现控火实力,到大量的回灵丹售出,到最后提出她真正的条件,每一步都逼着天宝阁不得不重新考虑她的价值。若是她一进来就提出苍炽的存在,只怕刘振岚还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朱先生和向允就会把苍炽给剁了。

    “而最重要的是,等会的水下作业,我需要他的帮忙。”少女冷静的目光从在场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不亢不卑,镇定自若。(未完待续。)

108.新的契机

    严夫人已将所有回灵丹用貔貅宝鼎分离完毕,将数目报给了朱先生。后者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许颜真,脸色十分难看,唤了声:“金算子。”

    那金灿灿的小算盘早就耐不住寂寞,嗖的一下从他身后窜了出来,亲昵的飞过来绕着许颜真打转。阿肯不乐意了,化作一道红光扑过去将那欢快的小算盘一脚踢开。金算子也不恼,好奇的围着阿肯又转了两圈,直到朱先生恼羞成怒喝道:“金算子,你干嘛呢?快来干活!”

    那金算子这才老老实实的退回朱先生身边,对着账目啪啪啪啪的打起算盘。朱先生此时的态度已经不复方才的激情,淡淡道:“一枚上品回灵丹一万枚下品灵石,极品回灵丹十万枚下品灵石。这里是四百五十三枚上品和九十四枚极品,加起来也就是四百五三万加上九百四十万,一共是……一千三百九十三万枚下品灵石。也就是一百三十九枚上品灵石及三百枚中品灵石。”

    他话音刚落,许颜真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她以前用一枚八级变异冰凌蛟的妖丹换了一百万枚下品灵石,当时觉得自己已是中了彩票,谁知道这回灵丹比妖丹还要赚钱。眨眼之间,自己居然有了上千万枚下品灵石。

    朱先生沉默片刻,道:“由于中品以及上品灵石极为稀少,考虑到在海上航行携带的安全问题,敝阁可以为你提供一枚贵宾级灵石兑换卡。在本次航行中,所有的消费都可以从灵兑卡中直接扣除。你看如何?”

    许颜真迟疑道:“这灵兑卡不知是否方便兑换?”她顿了顿,补充一句道:“我是指除了船上。”

    朱先生点头道:“敝阁在诸侯列岛的部分港口都设有分站。可以直接用灵兑卡在那里消费和兑换。如果持有灵兑卡,可以优先使用敝阁的传送阵。甚至会根据贵宾等级提供相应的费用减免与折扣。”

    许颜真一听有传送阵,顿时大喜过望。点头道:“如此甚好。”

    可朱先生下一句又浇了她一头冷水:“不过诸侯列岛有成千上万座岛屿,敝阁迄今也只开拓了其中三五座,且目前尚无法建立直接往返大陆的传送阵。只能为您先提供甲等贵宾灵兑卡,所有灵石已存入其中,请拿到灵兑卡后立即用滴血绑定神识,方便日后兑换对持有者进行确认。”

    天宝阁历来的规矩是,上百万下品灵石的客户进入丙等贵宾席,上千万下品灵石的客户进入乙等贵宾席,上亿下品灵石的客户进入甲等贵宾席。许颜真此时身价千万。按照规定应是乙等,朱先生此人虽然对她心中不喜,但到底还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在商言商,他破例为她提供了甲等灵兑卡,说到底还是因为许颜真是极其罕有的丹道宗师。

    在整个修真界数千名修真者中,丹道宗师不过千人,其中大多数分布在太白山神农谷,或者为各大宗门拉拢供养。即使他们出现材料短缺的情况,也会由宗门负责想办法找渠道购买或者另遣高手采集。极少有人愿意来诸侯列岛亲身涉险。再者,就算他们自己肯,其所在的门派也未必愿意。毕竟为了采集材料而让丹道宗师远游,对门派来说。风险是在太高。而万一他们不慎陨落,那更是难以承受的损失。因此,即使财势如天宝阁。也不肯在蓬莱上放上一名炼器金锤。如向允这样的半吊子炼器师,已经是极限了。

    让许颜真尤其佩服的是。天宝阁明知时间紧迫,却对涉及生意的交易确认进行得一丝不苟有条不紊。这让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就算自己不下去破冰,只怕他们也有自己最后的避难手段,只不过那个代价恐怕要更加昂贵。

    待一切确认完毕,苍炽已经慢慢苏醒了。倒不是他沉睡的时间特别短,而是蛇蜕皮之后,会变得极为虚弱。这是机体为了调节自身进化而做出的压力应答。颇有点类似于修真者进阶时的疏经通脉,脱骨换血。所有的生理功能都降到最低的极限,然后缓慢回升,直到一个新的高度。比如苏白在七室大殿内的沉睡,当时看起来如同死掉了一样。在某种程度上,这就好比是windows安装了系统更新,需要重启才能生效一样。

    而许颜真给苍炽套上的骷髅指环,却歪打正着的将他全身生理活动降为零,跨越极限的操作,让他很快就突破了进阶带来的虚弱。只不过他刚一张眼就看到满屋子的高阶修士气色不善的瞪着自己,仿佛在瞪着案板上的鱼肉。苍炽心中一凛,正要跃起化为人形,忽然一只雪白的手将他轻轻捉住。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从冰冷的谈判桌上回到了一个温暖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衣衫,他敏锐的感受到少女特有的柔软和温热。只消稍稍一动,就可以感受到那起伏的曲线被自己挤压出的惊人弹性。

    一旦和天宝阁达成交易,她便立即将苍炽收回到怀中。毕竟知道仇人的存在是一回事,眼睁睁的看着仇人在自己面前进阶,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算朱先生作为生意人的责任心强,她可不敢指望炼器师出身的向允也会这么包容的对待苍炽。察觉到怀中的灰蛇似是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正在审阅交易条款的许颜真下意识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就像抱着还散发着奶香的小红眉一般,一面轻斥:“乖,别乱动。”

    苍炽整个身子顿时僵硬了,他立刻打消了变成人的念头。开玩笑,若是现在化为人身,谁都可以看到他脸色必然是如猪肝一样涨得血红。他只觉得自己头顶上热气蒸腾,这个可恶的女人,难道就非他不可吗?

    一切敲定后。向允将许颜真领到隔壁一间独立的小室,那船室中央有一个长方形的桌子。高不过数寸,四角都镶嵌有灵石。一看便是上品法宝。那桌子上方凭空悬浮着一团海水,中间漂浮着一只枣红色的木船。看结构外形,就像是一只微缩版的蓬莱号。

    向允用手一指,那蓬莱号立即变成一只局部放大的模型,只在船头的甲板以下呈现局部放大,船身往船尾的方向由大至小呈现喇叭状微缩,到舵室所在之处船身的长宽高与之前所见并无变化。许颜真定睛望去,只见那蓬莱号船身前端的底部约有三掌来宽,四掌来高。吃水线往下大约三寸左右的位置被厚厚的冰层冻住。那冰层与蓬莱外板结合处缝丝扣合,俨然已经把船身冻得结实。

    向允满意的看着许颜真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嘴上却不屑道:“这都没见过么?不过是件下品法宝罢了,没有多少用处,原本以为是个摆设,却不想今日派上用场了。”那眯缝的小眼却忍不住微微瞟向许颜真。

    只听少女喃喃赞道:“当真是惟妙惟肖,巧夺天工。真没想到,真没想到……”说实话,许颜真并不是没有见过。在她前世所看到的美国电影里。类似的高科技电脑三维立体成像屡见不鲜。只不过她从未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在这个奇妙的修仙世界里有幸见识到类似的拟真船模。

    向允本想拉下脸与她随便讲讲怎么破冰就算,谁知被她这么由衷的赞叹,心底那点小得意顿时被勾了起来。忍不住开始兴致勃勃的指着下方的矮桌介绍道:“这是观景台,四角由灵石启动,每个面皆绘有符文。上面布满幻阵。一旦发动,桌面上方的这块海市蜃境就会变化。可以根据使用者的意图调节温度、昼夜、气候、风向、甚至模拟风暴。而这艘小船,是完全比照蓬莱炼制的船模。”他一面说,那海面四周的景象渐渐发生改变,金乌西坠,晚霞漫天,风吹云动,甚至偶有飞鸟掠过。这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前世在楼市所看到的沙盘,沙盘大多数是静态,而这“海盘”几乎是一个活生生的小世界。

    向允照船身一指,那船模外侧板渐渐变得透明,里面的龙骨龙筋乃至上下舱室楼梯接口都清晰可见,连舱内的桌、椅、床、凳,甚至连桌上的笔墨纸砚都制作得一丝不苟。在某些固定的连接处,会随着船身的晃动产生吱吱呀呀的声音。

    这种高度逼真,不止让许颜真看呆了,连悄悄探出脑袋的灰蛇都忍不住瞠目结舌。他从未想过那些看起来一脸蠢相的人类修士居然能炼制出这么精美绝伦的法器,原本轻视敌对之心竟然不知不觉的淡了好多,甚至还隐隐产生一丝敬畏。

    忽然听见朱先生不屑一顾的声音道:“这有什么用,既不能战斗,也不能防御,根本不会有人肯掏腰包购买。没有商业价值的东西,说到底还是个鸡肋。姓向的,你就是在这方面花了太多的心思,所以一直没法通过炼器金锤的考核,活该到现在还是个炼器师。”

    向允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额角青筋暴跳,冷冷道:“这点老子清楚得很,用不着你教训。”他狠狠一挥手,那船模外侧板立即恢复了原样,当下指着船底的冰层,硬邦邦道:“这底下一圈,全部被冻住了。那冰层很厚,且不容易碎裂。需要你用上品灵火贴着船边三分处开始冻融。像这样拉一条线停三下,每一寸的力道都必须恰到好处,多了会烧到船,少了不够融穿冰层。”

    只听刘振岚微微皱眉道:“你这冰层是你自己冻起来的罢,和十三级的海蛇族总该有些差别才是。火候的把握只怕还得阿真姑娘自己摸索。”他言下之意,向大师冻船的水平不及海蛇族,控火的力道又比不上许颜真,提供的经验数据完全不可信。他说得虽然婉转,可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又有谁听不出来?当下只把向允气了个倒仰。那侏儒一张皱巴巴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咬牙道:“你当我不知道么?我就是做个示范而已!”

    许颜真迟疑道:“要不,让苍炽试试看?他也是海蛇族,应该比较了解冰层的厚度和强度。或许能找到个比较合适的切入点?”

    向允一听到苍炽的名字,一肚子火又被勾起。这一把火上浇油就浇到了许颜真身上,恼羞成怒道:“你不是炼丹宗师么?下去摸索摸索总能把握。在这里纸上谈兵又有什么意思?”

    朱先生忍不住在肚子里破口大骂那向允是个纯粹的二货。连何凌妃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老向,你闭嘴。”

    许颜真平白挨了一顿排头,心中却一点也不恼。她以前看小说炼丹炼器法宝灵丹满天飞,心中总觉得无非就是些打打杀杀的作弊道具。作为一个热爱和平连打游戏都只会钓鱼烹饪的生活玩家,她从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就是到了这里,她所接触的法器,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战斗道具。包括战斗力为零的多罗幻镜在内,毕竟它能将强大到逆天的洗心镜一举秒杀。连紫莲仙子也难逃其中。

    可是见到向允后,一切都推翻了。她眼前似乎被打开了一道崭新的大门,通往那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炼器世界,让她完全被震撼,甚至由衷的心生向往。少女心潮澎湃,以往炼丹修道,都是为了能在修仙世界里挣扎求存而迫不得已,可到了今天,她忽然找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感兴趣的东西。那栩栩如生的海盘。让她仿佛着了魔般忍不住对向允行了跪礼,恭恭敬敬道:“向大师,炼器之术博大精深,阿真彻底被震服。情愿将回灵丹悉数白赠。只求北面为弟子。”

    向允被结结实实唬了一跳,小小的身子差点撞上观景台,胡子绷得笔直尖声叫道:“你。你可是炼丹宗师!论职业地位你比我还高,丹道炼器本不相干。你拜我为师不是寻老子的开心么?再说,老子根本不想要徒弟。更何况还是个女……”他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刘振岚牢牢的捂住了。

    何凌妃直接挡在那侏儒面前,她身形又高,竟将向允遮了个严严实实,严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微笑道:“他年纪到了,确实需要一名弟子继成衣钵。我就说呢,早就觉得你与他有师徒之缘!”都是那么让人一看就讨厌。

    朱先生则顺手将许颜真的贵宾卡收走,取下别在耳朵上的狼毫,在舌尖舔了舔,眨眼之间便重新拟定了一份契约,表明赠送生效。

    当许颜真带着苍炽下海的时候,那侏儒被五花大绑的扔进了禁闭室里。

    “老向,那小姑娘脑子进水了,你难道也脑子进水了?这么好的一笔生意居然不肯做?”这是一向刻薄的何凌妃。

    “姓向的,虽然我与你一向不对付,但看在这一把节省下上千万下品灵石的面子上,我会替你记上一功……这样罢,你把船撞到冰山的事就既往不咎了。”这是正在指使金算子算账的朱先生。

    “向允啊,你想想,能让一名丹道宗师求着你拜师,这不比那些炼气金锤更值得你骄傲吗?趁着她还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放过了。等她真正明白了之后,就是你跪下求她当你的徒弟,她都不会愿意的。”这是温文儒雅的刘振岚。

    “向先生,就算为了蓬莱,您也该好好考虑。其余的,我就不多说了。”这是背脊挺得笔直的严夫人。

    ……

    “他娘的,老子没说不答应,姓何的臭娘们,你拿捆龙筋将我绑起来,也够狠了吧。”小小的侏儒饱含热泪的被绑在椅子上直跳脚。那捆龙筋不自觉又稍稍收紧了点,门外传来何凌妃的声音:“小龙,他嘴巴臭,你快将他堵上。”

    那捆龙筋微微扬起一端,仿佛一条活灵活现的小龙正在歪着头思索主人的话语。

    向允吞了口口水道:“不,不用这么麻烦……呜呜呜!”

    禁闭室里传来侏儒的惨叫。

    朱先生对金算子说:“今天放你半日假,去寻老向的器鼎玩去吧。不要让它有空想起老向,具体怎么做,你懂的。”

    ……

    许颜真在水下三丈深处发现了冰层,因阿肯不愿意下水,只能由她自己引着一团上品灵火独自开工,苍炽被安排在她身后确保她的安全。

    少女的长发在幽暗的海水中飘扬,火光映着她的脸蛋,眼神专注而宁静。长长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她的手指灵巧的翻动着,灵火在她的操纵下

    少年冰蓝色的眼里由起初的不耐烦。渐至惊讶,到最后居然看得有些出神。

    许颜真嘴里含了一枚避水珠。由天宝阁免费供应,朱先生明说了,用完之后必须归还,不然按照市价四十万枚下品灵石从她的账户上扣除。她那张甲等的贵宾卡,自她头脑发热朝向允拜师后,当场就被朱先生扣了个精光,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算了,就当交学费了吧。她默默的想着。

    在太白山,朱彤说的那番话仿佛犹在耳畔。一个好的丹道宗师。不是一味的重复,而是要学会开前人之所未开。哪怕她筑基丹炼得再好,没有配方,她就什么都不是。而从向允身上,她看到了这种前所未有的开创力,哪怕其他人……甚至包括向允本人在内,都无人认同。将幻阵和炼器结合在一起,并不稀奇。可是能创造出这样的海盘,只要稍加改造。就能在航海中发挥出巨大的价值。通用价值,不是像洗心镜那样只限于个人使用,而是所有海船上都能用到的技术。而向允本人也似乎隐约认识到了这点,才会想到用海盘来教学。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巨大的契机,让她忽然发现自己前世所见所闻很可能有了新的用途。

    也许紫莲仙子当初也是看上了这点,才会屡次放过她罢。

    上品灵火仿佛与她心灵相通。在她指尖雀跃。那火光闪烁处,竟引得鱼群不自觉的靠近。

    苍炽只觉得阴暗的海底竟是从未有过的明媚。那淡青色的光芒温暖得让他想起少女柔软的胸膛。少年咬了咬牙,忽然在心中狠狠的“切”了一声。脸却可耻的红了。

    就在这时,忽然海流发生了微微的波动,鱼群仿佛受到惊吓似的一哄而散。苍炽飞身掠到许颜真背后,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许颜真微微回头,忽然被一股大力道用力扯到一边,她手上最后一处破冰的灵火险些触及船身。这一惊一乍下,舌底压着的避水珠竟然掉了出来,晃晃悠悠的沉降入海。

    那是四十万枚下品灵石!

    她又惊又怒,正要找苍炽算账,手腕却被对方牢牢捉住。苍炽轻轻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示意她朝外看,一面单手搂紧少女的腰肢迅速后退。只见黑暗中一头巨大的海怪正缓缓的上浮。那海怪额前生出一只长长的触手,顶端似乎吊着一盏明灯。那明灯闪烁之间,映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眼神似乎牢牢锁定了少女指尖的灵火。

    苍炽搂着许颜真,脸上神态凝重,一动不动的静止在水里。他知道这是海鬼鱼,生活在海底深处,靠额前的鬼火作饵,吸引其他鱼类。这种海鬼鱼生性多疑且凶猛,经常以鲨鱼为食。它两侧各生了两枚巨大的侧鳍,嘴巴横裂开来,露出尖尖的锯齿,被额前幽幽的鬼火映照,更是可怖。

    也是许颜真倒霉,这头海鬼鱼在水底觅食许久,发觉鱼群都往上游,根本不上它的当。它心中疑惑,便小心翼翼的跟着游了上来。谁知一抬头,上方就是一艘庞然大物,腹部隐隐透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在冷冰冰的俯视着它。

    苍炽暗道:“这回糟了。”他深知即使是自己,遇上这类大海怪也必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最好让它发觉自己没有威胁,然后重新潜下去。他忽然又冒起一个念头,假如此时他刻意触动海鬼鱼,让它撞破蓬莱,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既能逼着许颜真跟自己回海蛇族,又能让那些可恶的人类修士船破人亡,狠吃苦头。可是……他答应了她,契约兽对主人这么背后捅刀子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天哪,没人教过他该怎样当一头契约兽!

    他内心深处正在纠结,忽然怀中的少女似乎开始微弱的挣扎。他下意识的按住她,让她不要惊动海鬼鱼。他哪里知道,许颜真被他惊掉了避水珠,此时憋气憋到几欲窒息。她被苍炽牢牢按住,也心知肚明强敌在侧,不能大动。可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活活憋死。当下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用力抽出手来,微微侧头捏住少年尖尖的下巴,对着嘴唇直接啃了上去。

    在问心室的地下水窖里,苏白就是这样给她渡的气。这苍炽也是海蛇,应该在海里能呼吸吧。少女晕乎乎的想着。

    这一刹那,少年的时间静止了。

    ——总算活过来了。

    她从苍炽嘴里深深的吸了口气,丝毫没察觉后者的身躯已经完全的石化了。(未完待续。)

    PS:关于海鬼鱼的设定是来自鮟鱇鱼,深海鱼种,肉味鲜美(笑),图片参见作品相关。

109.涟漪

    那海鬼鱼紧紧盯着许颜真指尖的灵火,庞大的身躯一寸一寸往上逼近。许颜真心中大急,那冰层还差最后一处没有化开,她却不敢肆意妄动。正在这时,身后的少年忽然将她揽到自己背后,一手夺过少女手中的灵火,当着海鬼鱼的面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快的游去。那灵火一时间换了主人,又怎么肯服?它一离开许颜真能控制的范围,立即焰火暴涨发动攻击。即使与十三级妖兽的威压相抗,这枚上品灵火也丝毫不见退缩。好在苍炽本身是水属性,皮骨又坚实,为了让许颜真脱险,他只能咬着牙在海中围着海鬼鱼绕了一圈。

    那海鬼鱼并不是头脑简单的海兽。它那阴冷的眼珠僵硬的转动着,视线紧随苍炽的身影,却没有贸然做出判断,似是在考虑眼前一分为二的猎物哪个更具备吸引力。许颜真心知这是苍炽在给自己创造离开的机会,她屏息凝神,悄悄的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容易逃逸的姿态,整个动作进行得极慢,生怕水波的晃动吸引到那海怪的注意。

    忽然间,那头巨大的海鬼鱼忽然朝向不断移动挑衅的苍炽如流星般激射而出,其速度之快,完全让许颜真叹为观止。这头海怪的身形或许没有十一级的岩龟兽那么庞大,速度和灵活性却丝毫不逊于苍炽。终于明白了姚明大人为什么NBA界那么吃香,又有高度又有速度又有灵活度,根本就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许颜真趁着这个空隙,强行将小肥鸟召唤出来。阿肯极其厌恶海水。喷出一口上品灵火又缩了回去。许颜真将最后一处的冰层化开,那头海鬼鱼的身影似是已被苍炽远远的引走了。

    她第一次感到有头牛逼的契约兽真好。心中不可避免的又有些担心,生怕苍炽一不小心就报废在这里了。她的狼让她迅速回到了状态。飞快的往海面游去。

    少女甫一露出水面,立即就被刘振岚伸手抓回甲板。海面上接近寒冬的冷意让她直接打了两个喷嚏。刘振岚关切的问道:“都化开了吗?”

    许颜真点了点头,嘴唇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哆嗦,只急忙道:“下面有海怪,得赶紧开船。”

    刘振岚笑眯眯道:“只要冰层化开了就没事。”一边对朱先生道,“这里先教给你们了,我去喊向允开船。”

    严夫人拿了条薄毡将她裹起来,许颜真喘息的道了声谢,前者转身就走。只冷冷的丢下一句:“是何掌事命我这么做的,你身上湿透了,又是个姑娘家,有碍观瞻。”

    许颜真顿时僵在那里,到嘴边的感谢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何凌妃似是颇为惋惜道:“没想到这点小风一吹,你就受不了了,啧啧啧。”

    许颜真默默的将薄毡裹紧,心中颇不是滋味。何凌妃人倒没有多坏,就是太过刻薄。明明说的是实话,却教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朱先生早就候在一旁,待她整理完毕,才将手掌摊开。面无表情道:“避水珠呢?”

    许颜真心情低落,低声道:“不小心掉了,记在我账上罢。”

    只听何凌妃摇头道:“姓朱的。你也太不厚道了。人家小姑娘好歹刚才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你却拿鱼泉眼当避水珠算计她。不过就是四十万枚下品灵石么,瞧你那点出息。”

    朱先生被她说破。脸上不由涨得通红,分辩道:“区区四十万枚下品灵石,我又怎么会看在眼里?”

    何凌妃不屑道:“我知道你看她不顺眼,不出口气心里不舒服,又迫于你那生意人的本分,只能出这么个损招。何必呢,传出去不是让人看咱们天宝阁的笑话?要是看不惯她,就大大方方的出手。”她也不管朱先生脸色有多难看,转身对着许颜真上下打量了一眼,淡淡道,“我可不是帮你,只不过不想因此坠了天宝阁的名声。说实话,像你这种修为,除了炼丹的本事不错,其他乏善可陈。我要是你,到了下一个港口,就赶紧上岸吧。”

    许颜真听得目瞪口呆,她之前不知道这位何掌事为什么立场来回变,一会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一会又讥讽于她,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这世上就总有这种人,不膈应人不舒服斯基。在何凌妃心中,天宝阁最高,大事面前以天宝阁为第一;而站在她本人的角度,既不护短也不是完全没有章法的出击,只不过看谁不顺眼便直来直往,因此经常性不分敌我的乱开炮,还都是挑着对方最不占理的时候。难怪连向允这等火爆脾气的都对她十分忌惮。

    那何凌妃傲然指了严夫人道:“你把她送回去,我要去补个眠。”说着便高抬着下巴离开了。

    严夫人背脊挺得笔直,上前一步道:“阿真姑娘,请跟我来,甲板上不安全。”

    许颜真忍不住问:“什么是鱼泉眼?”

    朱先生咳嗽一声,道:“我也有事,先回去了。”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明显,便特意补上一句,“我说过,这次化冰所有帮助均有天宝阁出。那四十万枚下品灵石没有写进契约里,自然也不会生效。与你开个玩笑而已,阿真姑娘不会介意吧。”

    他一说完就立刻走了进去,偌大的甲板上只剩下许颜真和严夫人两个人。她这才想起来,好像契约里真的没有提到,以天宝阁的习惯,若是有实物交易,必然会写进契约。无凭无据的买卖他们是不会去做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被朱先生耍了。果然是如何凌妃说的那样,朱先生是看她不顺眼才故意整她的么?

    忽然船身似是微微倾斜了一下,仿佛海底深处的海流出现巨大的波动。

    严夫人早已习以为常,面不改色道:“鱼泉眼看起来和避水珠一样。经常有不法商人把鱼泉眼当做避水珠出售。其实两者价格天差地别。鱼泉眼是一种喜寒怪石,据说在诸侯列岛中某一处盛产此物。一旦将它压入舌底。在短时间内也能达到和避水珠相似的效果。”她顿了顿,似是有些欲言又止。“……总之,这东西很容易逃脱,哪怕你嘴巴只张开一道缝隙,它就会钻出来;就算你一直不张嘴,时间长了,它也会在你口齿间作乱,只将你惊到嘴巴张开能让它逃脱才行,失落掉是很正常的。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实用价值很低。”

    许颜真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所谓的鱼目混珠。她口腔的温度自然远高于海水,那鱼泉眼被她含在口中,不可避免的想要挣脱,一旦她张开口,立即就被对方逃脱出来。亏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嘴巴漏风,没想到是朱先生在其中捣鬼。那姓朱的从一开始就打算坑她一把,倒不是真想让她出四十万,多半何凌妃不点破,他也会装作大方卖自己一个人情。好让自己心生歉疚,对天宝阁更加难以拒绝。

    想到这里,许颜真不觉微微恼怒,就算她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又怎么地?居然把她当凯子耍!

    忽然间。只听一声巨响,只见一条长蛇飞快的破水而出,直接落在甲板上打了个滚化作一个短发少年的模样。双手撑地在剧烈的喘息。许颜真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苍炽必定是将那海怪引走后自己潜了回来。谁知她还没开口。就见少年抬头对严夫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你是白痴吗?快点开船!”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更大的破水声。接着就看见一头巨大的海怪跟着飞了出来,扑通一下落在蓬莱的甲板上,跟着打了个滚肚皮朝上,只把整艘船震得前后摇晃起来。不少客人纷纷从舱内探出头来。

    一个侏儒在顶舱推开正对船头的小窗大吼一声:“不想死的都给我缩回去!船要起飞了。”

    船舱上的窗户立即砰砰砰砰的关了起来。

    刘振岚从他身后飞了出来,稳稳落在许颜真身边,脸色凝重,皱眉道:“你们怎么把它引出来了?”

    许颜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她顿了顿,又问:“这是什么?”

    苍炽退回她左侧,答道:“这是海鬼鱼,很厉害的海兽。你的灵火比它额头前的鬼火更亮,把鱼群都吸引走了。它就从海底跟过来了。”他很快又颇有些自得甩了甩手,道,“不过不要紧,方才我照他头顶来了一下,把那混蛋到极点的灵火砸在了它脑门上。你刚才没看到,它额前那个触角差点被我一记砸断。”

    许颜真这才发现,那海鬼鱼的前额一片焦黑,上面似是摇摇晃晃吊着一个灯笼模样的肉团,早已血肉模糊。

    只听向允那暴跳如雷的吼声:“王八蛋!把我的甲板都砸裂了,老子要刮了你!谁都不许放它走!姓刘的,你把它固定住,等会别让它掉下去了。”

    严夫人淡淡道:“不管它以前怎么厉害,上了甲板就不可能扑腾了。”

    苍炽舔了舔嘴唇,嘿嘿道:“据说这玩意肉味鲜美,大爷我也从没尝过,今天正好开个荤。”他话还没说完,那海鬼鱼顿时一个激灵,竟然站了起来。蹬蹬瞪逼近了几步,对着苍炽等人怒目相视。

    许颜真大吃已经,她从未想到这条鱼居然靠着侧边两道腹鳍,将整个庞大的身躯支撑了起来,还能健步如飞的在甲板进退有余。这种力道,这种速度,这种进化程度,让她不由自主的在内心深处打了个寒战。

    上方的向允又朝下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拴住它!船要起飞了!!”

    刘振岚上前一步,冷冷凝视着那海鬼鱼,口中却道:“严姝,你将阿真姑娘带进去。”

    苍炽也挡在许颜真面前,眼中兴奋之色大起,嘿道:“正是,这里就交给我们男人吧。”

    刘振岚脸上黑线连起,忍不住斜睨了身畔少年一眼。饶是他为人温文尔雅,也忍不住在心中啐了他一口,暗道:“呸!你算什么男人?连人都不是。”

    严夫人将许颜真一扯。两人飞快退入身后的舱门中,砰的一声将舱门合上。

    向允在舱顶大叫道:“横杆!”

    许颜真心中好奇。这蓬莱号是灵石驱动的法宝,自她上来后就从未见到有船帆。以前看到桅杆。还以为是个摆设。没想到两道高高的桅杆居然渐渐平躺着降下,从船两侧缓缓伸出。

    许颜真只觉得重心不稳,只听严夫人冷冷道:“抓住扶手。”

    这条通向甲板的墙壁两侧都装有扶手,许颜真原先只觉得有些奇怪,在一个遍布金丹期以上修士的大型海船上,哪里会有需要扶手的老弱病残呢?她起初并没有多想,此时才明白扶手的用意,当下牢牢的将扶手抓住。那蓬莱似乎船头一侧朝上倾斜着飞了起来,且角度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让她的双腿悬空着离开地面。

    那矮小侏儒的吼声似是蕴藏着无穷的爆发力,如同打雷一样在空中回荡:“展帆!”

    许颜真透过边上的小窗,只见自己左侧那两道桅杆上慢慢展开一层透明的膜,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仿佛彩虹一般,煞是好看。

    严夫人那一成不变的脸上难得展出一抹微笑,骄傲道:“这是虹帆,只有我们蓬莱上才有。每当蓬莱飞起时,虹帆便会展开。通过帆对风速的调节。最大限度的降低灵石损耗。从下面看,整艘船就好像笼罩在七彩流光的仙气中,宛如海市蜃楼,又似蓬莱仙境。故此得名。”

    许颜真喃喃道:“这也是向大师的手笔么?”

    严夫人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没有这手,天宝阁也不会要他了。”言语中似是有些悲凉之意。

    许颜真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忽然前方甲板传来轰然巨响。这震动让她一个没抓稳。整个人顺着地板滑了下去。严夫人非但不出手,还冷眼旁观淡淡道:“若想在蓬莱上呆下去。你必须要提升修为,至少不能想现在这般不济。”

    许颜真又羞又恼,她资质差,这才短短两三年,能从一个废柴修炼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不易。尤其前几层还是靠着在合欢宗的禁地,凭借天然聚灵阵作弊才勉强到达炼气五层。越往后修炼越不容易。再者,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像小说中的万能主人公一样,随便躲起来眨眼间就牛逼哄哄的筑基了,一边进阶一边还炼丹、炼器、制符德智体全方面发展,甚至养出更牛逼的灵宠。说起这个,她的小红眉至今还下落不明呢。不管承认与否,她都是个普通人。

    许颜真顺着走廊一路下滑,直到楼梯拐角撞上墙壁才停下,腰板的疼痛让她直抽冷气。下一刻,那船烧于停止了倾斜,前端慢慢放平,似是在调整飞行姿势。这一角度变换,又让她顺着墙壁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许颜真勉强抓住边上的花瓶维持平衡,那花瓶被固定在墙角,瓶身光滑,却在贴墙处多出了两个小小的镂空扶手,仿佛正是为她这样不慎滑倒的倒霉鬼所设计。从外面看来,丝毫不觉得突兀,反而还有一种浑然一体的独特美感。

    许颜真先是一愣,没有想到向大师不仅仅是一位炼器师,更在建筑学美学上都各有建树。当下忍不住由衷赞道:“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知为什么,她心头燃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情,脑子一热便拼了命似的的往舱顶跑去,一心一意只想立刻跑到向允身畔,跪下求他教导自己那神秘莫测的炼器之道。

    向允刚将蓬莱调整了角度,为了避开海蛇族的追击,天宝阁决定启动虹帆暂时飞离这片海域。只不过虹帆所耗灵石远高于航行,且对风向变化更为敏感,轻易不会启用。此时,他正在舱顶处取了一枚单筒千里眼观察云层,忽然听到自己的房门被“砰”的一下踢开。一个浑身还滴着水的少女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一见他立即五体投地的行了一个大礼,期盼中带着热情的张开双臂高声叫道:“向大师,请收我为徒!”

    向允额角青筋直冒,恼道:“滚!没看到老子正忙吗?”

    那少女激动得大叫道:“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起来。”她只觉得自己心中荡漾着一股激情,只要能让对方收自己为徒。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向允越看脸色越阴沉,半晌。忽然低声喝道:“十四,快从她身上出来!”

    那少女身子一颤。连声哀求道:“向大师,弟子拜师心切……”

    向允似是充耳不闻,冷冷道:“我数三下,再不出来,就把你的鼎身给锁起来。”

    许颜真只觉得心头一空,仿佛忽然被解开枷锁一样,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只扶着额角,颇有些茫然的望着向允,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向允朝她身后恶狠狠道:“还不快给出来跟人家道歉!”

    许颜真微微转头。只见身后缩着一个只软乎乎的小团子,正眼泪汪汪的望着向允。一见她望向自己,立即不好意思的将脑袋埋在粉嫩的小爪子中,像个雪白的毛线团一样滚到了向允脚边。

    向允身量矮小,还不足三尺,长长的胡子垂到脚面。那小团子悄悄伸出爪子,轻轻抓了抓侏儒老头的胡子尖,仿佛在讨好,又像在求饶。一面还眼巴巴的望向许颜真。许颜真这才看清楚它的模样,就像是以前看过的苏格兰垂耳兔,小小的一团身子蜷缩在一起,毛茸茸的耳朵耷拉在两边。

    许颜真忍不住失声道:“这是……器灵?”

    向允脸上颇有些骄傲。却又强行忍住,硬邦邦从身上掏出一枚小小的圆鼎,道:“这是落月涟漪鼎的器灵。唤作十四。”他抬起圆鼎底座,指着上面一圈一圈的圆纹。道,“这名字便取自‘剖巨蚌于回渊。濯明月于涟漪’。嘿嘿,我们天宝阁的神器无穷无尽。和你的朱雀神魂一样,我的十四也可以化为实体。那姓朱的金算子和它比差了老大的一截,至今为止都离不开器身……哎哟!”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狠狠一击。

    那金算子不知什么时候潜了进来,一直无声无息的躲在角落里。此时听他背后说自己坏话,忍不住上去气鼓鼓的扇了他脑袋一下。那叫做十四的垂耳兔又咕噜咕噜滚到金算子身边,好像要安抚好友的样子。金算子才不理它,自己抖了抖算盘身,金灿灿的算珠好一阵乱响,昂首阔步的飞着离开。

    那小十四央求了半天,眼见无效,只能就地一滚,整个身体竟然化为虚影,直接没入向允的体内。方才还在揉着脑袋喋喋不休的侏儒老头,此时立刻对着怒气冲冲的金算子跪了下来,左右开弓“啪啪啪啪”用力扇自己几记耳光,一边痛哭流涕连声道:“我错了,我错了,请金大爷原谅我。只要您能原谅我,随便怎么样都行。”

    那金算子疑惑的顿了一下,这才慢悠悠的打转回来,却不上前只绕着许颜真飞了一圈,停在她肩头。

    那团雪白的虚影立刻又退了出来,扑到金算子身边与它嬉闹了一会。忽然浑身一颤,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将要来到似的,转身从门口闪了出去。那金算子微微迟疑,在许颜真身边蹭了蹭,也跟着掠了出去。

    下一刻,杯具的侏儒老头总算清醒过来似的,狠狠抹掉鼻涕,冲到门边朝外怒吼道:“混蛋!连你老子都敢戏弄,有种你别回来!”

    从向大师口中,许颜真才知道这枚月落涟漪鼎是一种炼器的极品法宝,那底部的涟漪象征着无限放大的含义。这蓬莱号就是出自月落涟漪鼎的手笔。只需要炼成巴掌大的船身,用少许灵石激活,就能放大到如今数十丈长的巨型海船。

    向允恨恨道:“早知道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不选它!”他朝门外啐了一口,一面许颜真解释道,凡是加入天宝阁的修真者,攒上一定功德值,就可根据功德值的多少在天宝阁内兑换相应品级的法宝。这就好像宗门里的门派贡献点一样,只不过这功德值却不是每个月发放,而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

    向允冷笑道:“东海上凶险万分,若是一不小心卷进奇怪的海流,就再也回不去了。傻子都知道,和出海比起来,还是舒舒服服的去拍卖简单。可出海风险高,回报也高,功德值是那些混拍卖行的家伙们的三倍还多!你以为那姓刘的都快化神了,为什么还坚持出海?就是想攒够足够的功德值,去兑换灵界牙缝里漏下来的灵丹妙药和奇珍异果!那些东西对上界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我们这些迫切想要飞升的老家伙来说,还有什么比它更吸引人呢?只消打上几十年工,就能获得别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恨恨的照着圆鼎啐了一口,道:“老子以炼器师身份护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九死一生才兑换了这个小王八蛋。刚养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撞了狗屎运了,虽知道他娘的,居然连我都敢戏弄!真是对它太好了!迟早得把它砸了!”那侏儒一边作势要砸,一面却又舍不得。只拿袖子仔细擦了擦,放进怀中收好。他兀自絮絮叨叨的说着,总算让许颜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忽然头脑发热的拿着上千万枚下品灵石去缴学费了。

    “一定是被它上了身,着了这家伙的道!”她喃喃道。连元婴期的向允都不可避免的挨整,更何况是她这个小小的低阶修士了。

    那小十四虽然才诞生不久,却是一枚极为罕有的强大器灵,可以在实体与虚体中随意转化,一旦化为虚影附僧后,就可以操纵人心。哪怕你心中只有一丝念头,羡慕也好,愧疚也罢,只要被它捕捉到,就会无限放大,直到做出连自己都觉得头脑发热不可思议的疯狂举动来。这就好比投石入水,一点点极小的动静能泛出巨大的波纹,这就是涟漪效应。如果运用得好,这枚落月涟漪鼎甚至可以用做战斗型法宝,未必输给那些真正的攻击属性道具。

    向允见许颜真好久没有做声,似是有些出神,不由恼道:“喂,你当真要拜我为师?若没有这个心思,我劝你还是算了。老子耐性不好,可没这个功夫教人。”

    许颜真还来不及回答,忽然船韶重一倾斜,她站在房间中央,根本没有什么可供把握平衡的东西,整个人顺手一抓,竟然把向允的胡子牢牢抓住,照着墙面直接飞了过去。向允剧痛之下不禁哇哇大叫,许颜真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松手。下一刻船身倾斜得更加厉害。少女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倾倒的墙面上,眼前金星乱舞。

    向允方才被她揪得泪花乱飙,眼下却顾不得训斥,只紧紧抱住窗棱,短短的小腿悬空乱蹬,一面冲着外面大吼道:“X你娘,姓刘的你到底行不行?不过是头海鬼鱼,你到现在居然还没收拾掉它!还要进阶化神期,我呸!我要是你,直接一头撞死了。”

    他那个“了”字还没说完,就惊愕的看到那海鬼鱼庞大的身形直起,较之方才似乎又扩大了数倍,几乎将整个甲板完全填满。此时那头巨大的海怪正竖着一对凶狠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而甲板上,刘振岚和苍炽的人影已经不见了。(未完待续。)

    PS:7k字,从早上10点写到下午三点半,都忘记吃饭了。难怪这么饿。画了一张海鬼鱼在甲板上走路的设定图,在作品相关里,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110.烈火红喉海鸳

    那海鬼鱼虽然只是一头海兽,级别却不低。以人类修士的阶层划分,至少也是元婴以上的实力。即便是十三级的苍炽都不敢掉以轻心。但刘振岚不同,作为天宝阁下属蓬莱号护船卫的首席指挥官,他的实力在四名大管事中最高。让他制服这头海鬼鱼,并不特别困难,可若是要他与海蛇族同仇敌忾,却不是那么容易。人类修士和妖修彼此之间都不信任,尤其是对他这种活了上百年的大修士,处在海兽和妖修两者之前,根本不可能毫无戒心。即使苍炽成为了许颜真的契约兽,也依旧不能让他放心。不管如何,这船上有一头十三级的化形妖修,对人类修士来说,终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虽然和许颜真定下契约,天宝阁不会追究苍炽的突袭之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刘振岚会放任自己的船上多出一头攻击性强的海兽。尤其海蛇族是以团结著称的族群,他没有把握这头海蛇不会抗命出卖蓬莱。毕竟许颜真只有炼气期,让他把一船人的性命寄托在这个乍然出现的少女身上,他做不到。只有那头海蛇的彻底死亡,才能让他完全的放心。保卫蓬莱,杜绝一切被跟踪的可能,这是他身为护船卫大管事的职责所在。只要不让少女知道是自己下的黑手就行了。海兽相争,两败俱伤,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他可不像姓朱的那样恪守行规,也不像向允那样喜怒都摆在脸上。刘振岚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和他相比。苍炽就单纯得多。他见那姓刘的修士稳若泰山,自己可有些迫不及待了。之前在海底。他为了最大限度给许颜真赢得时间,便以身为饵拼命将海鬼鱼引走。这倒不是苍炽多伟大。对于这类与冰雪王族同样好斗的族群而言,战斗本身就是最大的乐趣,无论是狩猎还是被狩猎。以自身为饵,引走海怪,保存族人小弟,这是他身为那群没化形的幼年海蛇首领的本分。谁知道那海鬼鱼身躯虽然庞大,速度却丝毫不见阻滞,几乎追着他屁股咬,甚至跟着他一路跳到了甲板上。这简直是一名优秀的反追捕战士的最大耻辱。

    不过不要紧。他很快就将自己的角色定位调整过来,从被狩猎到狩猎,中间也就是隔着个许颜真。一待严夫人关上舱门,少女安全无虞,他便再没了顾虑,转头化为蛇身准备放手一搏。海蛇族进攻以速度和毒性著称。天下蛇毒,以海蛇为最。一旦它们捕猎时,行动敏捷,身形灵活。只消无声无息轻轻叮上一口。几乎超过眼镜王蛇两百倍以上的神经毒就会直接送入敌人体内。

    当然海鬼鱼也不是吃素的。它前额的鬼火灯笼虽然惨遭烧烤,但是眼骨上方的两根触须却还灵活自如。当鱼群中出现较大的食物时,便如同电鳗一般,通过尾脊肌肉组织中的某些器官产生极大的电流。在笔直竖起的一对触须之间形成一张巨大的电网,直到将对手麻痹击晕为止。

    相比起沉稳内敛到毫无存在感的刘振岚,苍炽那熊熊燃烧的斗志和海鬼鱼那奔腾澎湃的怒火。几乎在两者双眼之间“噼里啪啦”的爆出激烈火花。忽然蓬莱的船身慢慢腾起,直至缓慢的调节上倾的角度。刘振岚早有准备。他一个筋斗跳出甲板,口中轻叱一声。双脚稳稳踏上了一柄通体透亮的水蓝色宝剑。他人绕了个圈,悄悄将身形降了下来。慢慢升起的蓬莱号与他之间高度越差越大,直到身形完全被船体遮住。

    那两头正在紧张对峙的海兽,似是慢慢发觉了自己身体正在不断的下滑。海鬼鱼仅靠两片侧鳍根本无法在不断倾斜的光滑甲板上维持重心,当下一转身迈动两片肥肥的鱼鳍拼命往上爬。那苍炽身形一闪,用尾巴将桅杆卷住,正要居高临下嘲笑狼狈不堪的海鬼鱼,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居然渐渐降低。他回头一看,那桅杆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倾斜着横下,眼看就要把他的蛇身卡在船侧的木槽里了。苍炽唬得机灵一颤,飞快松开尾巴,闪身而出。他一眼看到面前的海鬼鱼正拼命的想要往上爬,当下一张口狠狠的咬在对方那硕大的尾鳍上。

    那海鬼鱼顿时痛得泪流满面,它在海中能称王称霸,上岸也可嚣张一时,偏偏了天上就好像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既不能如刘振岚那样御剑而去,也不能想苍炽一般靠蛇身缠绕稳固身形。这剧痛之下,两片肥肥短短的侧鳍就再也站不住了。它心知自己重心不稳,若是不转换角度,背脊就会笔直的撞向船舱。这蓬莱号本是万年犀梨木所制,它从海底跃入甲板时就体会到了这种坚硬。而海鬼鱼背脊上的棘刺极为坚硬,若是与船舱相撞,要么是两败俱伤棘刺折断,要么是刺入舱板中拔不出来。无论哪种都会让它陷入被动。当下拼尽全力跃起,在空中转了个身,努力想用柔软多脂的腹部来减缓这种冲撞力。

    这时刘振岚出手了。

    苍炽忽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本能让他将姿态从进攻调整为防御。可是对方来得实在太快,他只觉自己身体剧痛,回头一看,那姓刘的人类修士竟然一剑斩断了自己的半截尾巴。他心中又惊又怒,张口就对刘振岚咬去。刘振岚一身御剑术出神入化,更何况他早已盘算好一切,整个人一击得手,立即笔直的下坠。苍炽勃然大怒,紧跟着追了下去。就在他入海的瞬间,忽然剑光一闪,那柄宝剑将他准确的托起,从侧面将主人截走。苍炽一头扎进了水里,鲜血染红了海面。刘振岚全神贯注的候了片刻,海浪一波又一波袭来,很快就冲淡了血色。

    那海鬼鱼受了苍炽一口。毒牙划破躯体,剧毒进入血液。不知不觉中身躯渐渐麻痹起来。为了避免自己被甩落,它只能通过不断膨大的身躯将自己卡在船头。却不想远远的天空忽然飞过来乌压压一大群巨型的烈火红喉海鸳。这种海鸳身形庞大。覆羽呈灰白相间,喉管处成橙红,嘴长而坚实,尾短而足爪锐利,展翅如巨鹰,长可至七尺余。口中可喷出烈焰,爪如勾,最喜欢以同样凶猛的海兽喂食。刘振岚斩断苍炽蛇尾时,浓烈的鲜血从天空喷洒下去。鲜血将大量的海兽从海底唤醒。不断的朝这片海域游来。

    那群烈火红喉海鸳也跟着被吸引过来,只可惜苍炽坠落得太快。等它们来时,那头受了重伤的海蛇已经落入海中。可是很快,它们的目光就被蓬莱甲板上那头巨大的海鬼鱼吸引了。肉嫩肥美,只要吃过一次,那种记忆便永远停留在脑海深处。那海鬼鱼立刻就发现了自己身处险境,一头天敌没什么,一群天敌朝自己围过来,这种滋味着实难受。偏偏它还动弹不得。

    那群海鸳快若闪电般的朝这边飞过来,海鬼鱼只觉得风萧萧兮易水寒,当下泪流满面的抱着必死的决心,竖起电网准备和对方同归于尽。只听一声清啸。第一头饥饿难耐的海鸳在它身上留下了深深一道爪痕,却不想在离去的时候展开的翅膀不小心碰到了它头顶的电网上。被巨大的电流瞬间麻痹的海鸳如同一架失控的小型飞机,直接撞向了蓬莱的侧翼。锐利的爪锋将虹帆划破。一刹那间。整条海船重重的往右侧倾斜,向大师愤怒的扒住窗棱。努力将脑袋伸出来,用力咆哮着刘振岚无能。

    那头海鬼鱼因为船身侧倾。毫无动弹之力的僵硬身躯随之晃动,重心不断右移。它怒视着这个几乎与它视线平齐的矮小侏儒,身躯被一群巨大海鸳牢牢抓住。那海鬼鱼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一个扯着嗓子尖声哀嚎的老头,听在耳朵里极为难受。那群海鸳齐齐展翅,一时间遮天蔽日,竟将这头海鬼鱼从甲板上硬生生的拖起。数十双利爪在半空中用力撕扯,只听“噗”的一声巨响,那海鬼鱼被直接扯成无数块碎肉,鲜血与大雨般喷出。向允抓着窗棱,一时间避之不及,被扑了一头一脸。

    他当即觉得脸上又麻又热,心中明知不妙,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坐驱毒,而是挣扎着扑向另一侧的窗前,用力推开窗户,死死抱住窗棱,将脑袋探出去,对后面厉声吼道:“是烈火红喉鸟群!谁都不许出来,更不许激怒它们!刘振岚,回去你的位置管好你的人!船工队,准备打开顶帆,随时迫降!”

    烈火红喉海鸳可不是普通的妖兽,能在这片十级以上大家伙们领地中生存的海鸟,本身就不是好相与之辈。作为十三级海蛇族的天敌之一,它们喷出的烈焰都是地道的灵火,高可至上品。这乌压压一大群海鸳,若是被激怒了,一齐朝蓬莱开炮,顷刻之间便会燃起熊熊大火,到那时便真的再也无法补救了。

    向允狠狠摸了一把脸,忽然发觉自己的脸上肌肉似是开始麻痹,连眼皮都越发沉重,当下对许颜真叫道:“小姑娘,你过来,给我帮个忙!”

    许颜真被撞得七荤八素,好容易才勉强爬起来。蓬莱号虽然脱离了烈火鸟群,却因一侧虹帆破裂,整艘船对风速失去了控制,正摇摇晃晃的往斜下方俯冲。

    向允平时从不轻易出口求人,此时迫不得已,只能将许颜真叫道身边。从怀中取出那只落月涟漪鼎,轻轻一拍,“嗖”的一下,那只雪白的垂耳兔就从外面被强制收了回来,咬牙将圆鼎按在她手上,道:“等会我会把神识通过十四传递。这四只爪子从左往右,从前往后顺次代表船头,船尾,船左侧,船右侧四个方向,尾巴代摈舱。等会我举那只手,你就朝外喊哪个方向,他们会按照你的指示依次打开顶帆。耳朵代表左右两侧侧帆,如果到最后不收起来,就会因为风速而打转……”

    许颜真紧紧抓住桌腿,一只手接了落月涟漪鼎,脸上微微茫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向允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些,方才她摔到右侧,根本就没看到向允被海鬼鱼喷了一头毒血。等她爬过来时,只看到向允身上有血迹,却没想到他为了争分夺秒告诉她如何传递消息,居然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的剧毒,甚至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向允只觉得自己嘴巴快要张不开了,用力开口道:“迫降一定得小心,只要有一……一点差错,哪怕是蓬……莱,也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道……而船底解体。”

    许颜真立刻道:“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吧。”在她前世不是没有听说过水上迫降,奥巴牛上台那阵子,就有过一则客机成功水上迫降的新闻。

    向允还要再说,却已是浑身麻痹,整个人直接顺着地板朝右侧滑去,重重的撞在了珍宝架上。许颜真刚要伸手去拦,就被一只小爪子拉住。只见那十四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伸出右侧后腿,用力蹬了蹬地。许颜真心知时间紧迫,用力探出头去,扯着嗓子喊:“船右侧顶帆打开!”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右侧的船身巨震,仿佛被什么一下子滞缓了速度,船身总算微微恢复平衡,却依旧在快速俯冲。那矮小的侏儒身子硬邦邦的,又被这一震狠狠撞在了墙上。十四仿佛一点都没看到似的,半身掠出窗外,紧紧的盯着风向,先后举起了尾巴和左后腿。

    许颜真顾不得维持平衡,立即嘶声喊道:“主舱顶帆打开!船左侧顶帆打开!”

    “收起侧帆!”

    “同时打开前后两侧顶帆!”

    ……

    十四很快化作一道虚光投入落月涟漪鼎中。片刻后,那圆鼎中又跳出来一头雪白的毛线团直接朝那侏儒滚了过去。许颜真知道,这是因为主人的神识涣散,再无力控制器灵的缘故。那头之前把向允气得哇哇大叫的垂耳兔,此时正扑在侏儒长长又杂乱的胡子上,低头蹭了蹭,豆大的眼泪子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在侏儒矮小的身躯上。

    蓬莱号在不断下落中,从船身各处接二连三的怦然打开大小不一的顶帆。许颜真顾不得颠簸的船身,在储物袋里东掏西掏,越掏越焦急,索性把整个储物袋开口朝下倒。

    “找到了!”她迅速取出一枚青翠欲滴的蛇果,将汁液挤落在向允口中。一面侧耳伏在侏儒胸口听了听心跳。将左手按住侏儒的胸口,右手握拳用力捶打在左手上,一下又一下。“大师!向大师!向师傅!”

    那顶帆看起来像是一层透明的薄膜,被如琴弦一般晶莹的灵线牵引着船身,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芒,仿佛是世上最美丽的花朵,在那一瞬间骤然绽放。

    ——这是虹帆,只有我们蓬莱上才有。每当蓬莱飞起时,虹帆便会展开。通过帆对风速的调节,最大限度的降低灵石损耗。从下面看,整艘船就好像笼罩在七彩流光的仙气中,宛如海市蜃楼,又似蓬莱仙境,故此得名。(未完待续。)

    PS:下一章:时间静止的岛屿

111.时间静止的岛屿

    刘振岚方才一击让苍炽侥幸避开要害,心中暗叫可惜。他虽然实力高,却也不敢贸然下海追踪,便徘徊在海面上空,只要苍炽露头,就一剑斩首。谁知那海蛇极为狡猾,入海之后再无声息。他也不可放任那头海鬼鱼一直停在甲板上,只冷冷道:“算你好运。”脚下剑光一闪,载着他直扑蓬莱。

    就在这时,苍炽从海底猛然窜出,残败的蛇身缠绕住剑身,一面狠狠张开大嘴咬向刘振岚的小腿。他本是十三级的海兽,虽然才化形不久,却因得了蛇果而进阶。海蛇族本来便以速度著称,即使重伤之下,动作依旧快若闪电。刘振岚职责在身,不便在外久留,之所以佯作离去,就是为了将他诳出来。苍炽年少气盛,吃了他一个暗亏,哪里肯服气。便是拼着性命不保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这两人一个是早有提放,一个是拼死报复。只听刘振岚厉声道:“绞杀!”那柄透体透亮的水蓝色宝剑,剑身旋转数圈,与苍炽的腹鳞摩擦之下火星四溅。刘振岚的这柄宝剑唤作湛卢,是一柄极为罕见的水属性极品法宝,两边开刃,剑锋更是锋利无比。饶是海蛇族的皮甲再坚硬,也抵挡不住一名准备冲击化神期高阶修士的全力一击。

    苍炽只觉得自己浑身剧痛,作为一个优秀的海蛇族战士,宁可战死也绝不退缩。刘振岚看着缠绕在剑身的蛇身被锋利的湛卢绞成碎肉,大量的鲜血喷射出来。他飞快的闪身将头脸护住,避免裸露的皮肤被毒血碰触。那毒血洒落在剑身上。燃起阵阵青烟。

    刘振岚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海蛇的速度虽快。但他的剑更快。他坚信自己能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咬伤来之前一击必杀。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苍炽下半截的蛇身完全被绞碎。高昂的蛇头已经垂落,全靠缠住剑柄的那鲜血淋漓的前半截,才没有从湛卢上掉落。

    这样也好,蛇妖以心脏修妖丹,趁着它还没滑落海里,赶紧将妖丹挖出来。像这样战斗所得,天宝阁并没有强行需求上缴。一枚十三级海蛇的妖丹,也能换来一些有价值的灵丹妙药。他刚伸手准备按住蛇头,忽然发觉对方那双冰蓝色的竖瞳大张。接着便是掌心一麻,蛇信洞穿了他的手掌。

    “的确,你的速度很快,快到绞碎了我的蛇身,本大爷还能活着。”苍炽喘息着惨笑。下一刻,勃然大怒的刘振岚,伸手用力将海蛇的脑袋捏碎。

    “这下你可活不成了!”

    他深知海蛇剧毒十分厉害,当机立断,挥剑齐肩斩断自己的左臂。怕的就是这一瞬间毒血流动到躯体。这人也当真了不起,剧痛之下,居然没有哼出一声。他喘息着将自己的左肩包扎起来,大量的失血让他颇有些眩晕。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背后偷袭一头海蛇还如此狼狈,伸手捉住海蛇的尸体,打算把妖丹挖出来。就在这时。忽然从小腿处传来一阵凉意。他心中大骇,一把扯开裤腿。

    刘振岚身为护船卫首领。不可避免的要四处作战,儒士打扮的衣衫下都遍布上等护甲。他将腿甲用力掀起。只见一道阳光从被洞穿的小眼中投射下来,顿时心头一片冰凉。刘振岚伸手往腿肚处按去,手指所触之处居然已经毫无知觉,皮肤赫然呈现一片死灰。就在他足三里往下一寸左右的位置,一个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小洞正不断冒着青灰色的烟气。

    原来就在刘振岚发动绞杀的同时,苍炽拼死用蛇信洞穿了他的护甲,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碰触,也足够剧毒侵入皮肤。而后者故意洞穿他的手掌,宁可冒着被他捏碎头骨的风险,也要挑衅他,让他情绪澎湃愤怒大起,为的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加速体内血液流动。就这么短短片刻功夫,毒液已经在他身上循环了一周。

    这一刻,刘振岚的心若死灰。渐渐的他发觉自己连手指都无法抬起,浑身的灵力飞速的流逝,整个人仰面掉落海中。他的全身肌肉麻痹,从最开始的无力行动,到肺叶无法运作,直至最后心脏停止跳动,这就是海蛇族的最强大的毒素。刘振岚干渴的双眼最后望了一眼天空,阳光挥洒下来,蓬莱号包裹在七彩流光中,说不出的好看。

    不管怎样,保卫蓬莱而死,也是一种荣誉吧。他在心中苦笑着。冰冷的海水侵入他的鼻口,几乎让他窒息。

    在海上漂流了这么多年,不知何时起,蓬莱已经成了他最在乎的东西,哪怕他从未表现出来。为了攒够功德值,为了能得到可以帮助自己进阶化神的大虚无丹,从踏上蓬莱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察到了自己的宿命。

    在弥留之际,他依旧清晰的记得流光大人对他说的话:“东海航行,极为凶险,尤其是你担负着保卫蓬莱的职责,绝对不可以让它受到伤害,任何不利于蓬莱的苗头都要扼杀。不管遭受了多么大的损失,只要船在,你的功德值就永远不会减少。”

    紧密团结一致对外的海蛇族,再怎么缔结契约,也是妖修。人类和妖修在本质上彼此对立,让他无法肯定这头忠诚于海蛇族的年轻海蛇是否会背叛他的主人。事实上,就连许颜真自己都无法保证。她毕竟只是一名炼气期的低阶修士,并不是靠强硬的手腕掐住对方的死穴,而是通过天时地利威逼利诱签订契约。即使成为契约兽,苍炽也只会保证主人的安全,却不一定会在乎蓬莱。万一它将族人引过来,里应外合之下,就算那名少女炼丹师能活下去,蓬莱也只有覆灭一途。他不能拿蓬莱号冒险,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必须全力以赴的去除干净。

    刘振岚的身体越沉越深。在黑暗中,他仿佛听到自己沉稳的回答:“放心吧。蓬莱与我,船在人在。”

    那柄宝剑湛卢因主人的神识消失。在没有灵力驱使的情况下,只能跟着坠入海里。死去的蛇身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一枚冰蓝色的妖丹破体而出,直接投入湛卢的剑尚。雪亮的长剑在幽暗的大海中,仿佛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笔直的不断下沉。那剑身上的光芒幽幽的闪烁着,灰色的海蛇符文慢慢由剑柄处盘旋至剑尖。在冰冷的海底最深处,光芒久久不绝,仿佛荒芜战场上斜插的墓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与沧桑。

    好奇的鱼群被光芒吸引过来,围绕着湛卢似是在尽情的嬉戏。

    ……

    这边,蓬莱号的紧急迫降并不算特别成功。

    许颜真的反应和向允的指示之间存在着时间差,同样,从她的喊话到处于船尾舵室的船工弟子发动操作之间也存在着时间差。在飞机降落的时候,一分一秒的误差,都有可能导致迫降失败;而在这里,通信不便导致的失误,让最后两张顶帆撑开的时间过于延迟。此时的船体已经在海面上开始滑行。海面的颠簸与不平让整艘船发出剧烈的震颤。许颜真一只手紧紧抓住珍宝架的桌脚,一只手牢牢的捉住向允。

    幸运的是,蓬莱号是万年犀梨木所制,船板的强韧度远超普通木头。船身解体这种情况暂时似乎不会发生。可不幸的是,蓬莱从空中俯冲下来,笔直往前的大约百里处。赫然呈现一座海岛。此时在大通铺中,已经有人惊喜的发现了陆地。也有人惊恐的发现那即将到来的碰撞。

    包括严夫人在内天宝阁众人,对此反应都变现得十分冷静沉着。他们的镇定在很大程度上安抚了众多海客的心。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连天宝阁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女侍都丝毫不惧,他们又怎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忽然听得船尾处有船工弟子大叫道:“不好了,舵盘被绞住了。”

    大通铺里面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蓬莱号有两套系统,一套是用灵石催动,一套是如正常的海船用尾舵定位。前者的好处在于方便省事,不需要掌舵高手也可以行船;同样,缺陷在于一举一动都需要持续性的灵石损耗。此外,灵石对法宝的催动包括从灵石中吸取足够的灵力,再将其投入到法宝的运用中。相对手控操作,其耗时更长。而后者的好处在于节省资源,只需要少量灵石续航,就能轻松掌控方向,更适合在紧急情况下临时制动,比如现在。可一旦舵盘出现故障,用灵石调整方向已经有些来不及了,而舵盘也派不上用处,蓬莱便只能迎头撞向对面的海岛。

    已经有不少修士脸上色变,人人都争先恐后的打开窗门跃出蓬莱。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高瘦的人影飞身而出,傲然立在船头。此人正是何凌妃。她手上一根软鞭忽然暴长,笔直的往前卷住了正对着船头的悬崖。那软鞭是之前用来捆住向允的极品法宝,唤作捆龙筋。那捆龙筋可做软鞭,可做长绳,弹性极强。只见那筋身越来越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断充气,直到它膨胀成一只直径约为丈许的巨大长筒。蓬莱号越往前冲,那长筒便越是压缩,巨大的阻力让蓬莱号的速度越来越慢。

    所有人都被她的实力所惊呆了。

    以一人之力可阻挡住这艘巨型海船的前进,这需要何等强大的自信与何等霸道的实力?何凌妃额角已经隐隐有些汗水,她虽然是元婴后期的实力,却也架不住如此快速的消耗灵力,当下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不想蓬莱被撞得粉身碎骨,有什么绝招赶紧给我使出来!”

    严夫人第一个跃了出去,她从袖口里抽出一柄拂尘。一刹那间,拂尘变得数十丈长,她将拂尘斜向下用力插下,企图调转方向。越来越多的修士也加入拯救蓬莱的队伍,毕竟这艘海船是他们在东海上的唯一依仗。再强大的修士也不能在广阔无垠的东海上连续飞上一个月,且不论灵力的损耗,单单是海上遍布的妖兽。天上飞的、海里游的、甚至那些又能飞又能游的……都不会轻易对他们放行。

    许颜真好容易将向允拖到角落里放好,抬头一看。透过敞开的窗户,只见不远处迎面一座巨大的山石似是正要与自己撞过来。她唬得浑身惊出一身冷汗。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船终于被硬生生的刹住了。

    许颜真一个没站稳又从房间这头滚到那一头,差点被甩出窗外。她泪流满面的抱着窗棱爬起来,只见那悬崖顶端已经深入到蓬莱船头甲板上方。好在其下方呈现倒梯状收缩了回去,不然这一对撞谁都讨不了好。

    只不过蓬莱船头的顶帆却被悬崖上倒生的树枝给戳烂了,此时正松松垮垮的垂在一侧。

    何凌妃重重的吁了一口气,转头朝最顶层的窗户望过来,一眼看见面无人色的许颜真,当下喝道:“小姑娘。老向呢?”方才她就觉得奇怪,蓬莱迫降居然没听到老向的怒吼,而是这个小丫头在指挥。她见许颜真面有难色,顿时心知不妙。一面对同样精疲力竭却因为自己没有帮上忙而羞愧的严夫人道:“你去船工队那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舵盘怎么会被绞住?”

    自己则不待她答应就飞身跃起,从窗户中进入顶舱。她灵力损耗太过,这一跃到了半空中,差点腿脚虚软跌落下去。好在捆龙筋与她心意相通,当即一头将顶舱的窗棱勾住。这才不至于让她当众丢人。

    许颜真一见到何凌妃立即便忧心忡忡道:“师傅被那头海鬼鱼的血喷到了,可能是中了剧毒。”

    何凌妃皱了皱眉,道:“海鬼鱼还不至于这么毒……”她走到向允身边,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按了下脉搏,用力踢了那侏儒一脚,冷冷道。“姓向的,给我起来!”

    小十四愤怒的滚到侏儒胸口。啊呜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那枚捆龙筋立刻扑向小十四,与它斗作一团。

    许颜真刚要开口阻拦。何凌妃横了她一眼,元婴期修士的威压散发出来,立即将她压制到无法动弹。一面又转头朝向允补了两脚:“别装死了,快给我滚起来修船!”小十四的身子吊在半空中,牙口还牢牢的咬着她的腿肚,随着她的出脚,圆滚滚的身子一晃一晃的,像是凭空吊着的毛团。

    向允还是一动不动。

    何凌妃厉声道:“再不起来,蓬莱就粉身碎骨了。”

    那侏儒的眼皮微微动弹,似是被这句话惊动了。小十四嘴巴一松,一屁股重重砸在地板上,却也顾不得疼痛,呼噜呼噜的朝侏儒滚了过去,在他怀中蹭来蹭去。

    何凌飞拍了拍手,右手虚空一抓,将捆龙筋收回,淡淡道:“好了,他等会醒来,让他赶紧去船头看看,争取尽快将蓬莱修好。”那小十四恨她恨得咬牙切齿,还要扑上来,却被何凌妃一脚踢开,“去看着你老头去!姓刘的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姓朱的眼里只有生意,这里只有我来主持大局。我可没空理会你。”

    她冷淡的从这间冬室离开,高高抬起的下巴和标杆似的背脊,仿佛威严的女王一步一步走下楼去。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灵力耗竭,已经让她有些支撑不住了。

    “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

    蓬莱上的海客们已经陆续从舱室中走到了甲板上。

    已经有修士按耐不住好奇,跃上了悬崖。很快,便传来他又惊又喜的叫声:“储物袋!”

    不少人被他勾得好奇心大起,也跟着飞身上岛。整座岛屿极为安静,那名率先发现储物袋的修士,很快就从里面倒出了一堆灵石和灵符,其中不乏大个头的中品灵石和些许高级下品灵符。那修士先是大喜,发现众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后,立即将储物袋收进怀中,恼道:“看什么看!”

    这人姓胡,复名大发。人虽然生得猥琐,却十分乐观豁达。他本是正道修士,在修真大陆上欠下了一屁股债。好容易逃过债主的追杀,倾尽所有踏上天宝阁的海船,指望来东海探宝猎奇,没准哪一日便能让他撞上狗屎运大发一笔横财。没想到今天倒真让他捡着这只储物袋,那枚大块的中品灵石不说,单是这些灵符就足够他赚上一笔。

    这胡大发深知自己不过金丹后期的修为,在大陆上或许还能得瑟,到了东海却是道行微末。当下快步从岛上折了回来,直接跃上甲板,一面叫道:“那里面没准还有别的,老子知足得很,这只就够了。”他脸上虽然装作满不在乎,心中却在捶胸顿足,恨不得扇自己好几个耳光。财不露富,财不露富,自己怎么不更加谨慎些。

    在这东海上,也只有在天宝阁的海船上,修士们彼此之间不敢随意厮杀,即使那些买高额贵宾票上船的大修士也一样。所有人在上船之前都签订了契约,一旦违反船上规则,便立即被赶下船去。每个人都知道,天宝阁的后台可不止是一两位飞升灵界的上神。哪怕是化神期的修士都不敢轻易得罪,可在这茫茫东海上,又有谁愿意被单独抛下?

    胡大发生怕自己走得远了被人灭口,却不知道这点心思反而救了他一命。

    许颜真见向允的脉搏渐渐回升,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她走到窗口往外望去。这顶舱与悬崖顶端持凭,甚至更高一点。从她的角度,可以勉强看到悬崖上的修士正在地毯式搜寻着可能遗漏的宝藏。

    忽然间,一个黑胖修士惊叫一声,从草丛中,他赫然发现了一名正在匍匐前进的修士。可让人奇怪的是,这名修士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整个人纹丝不动,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那黑胖修士很快就发现了他手中拿着的一柄长刀。那刀锋似崩霜,刀身雪亮,单从外表上看,至少是一枚上品级的法宝。他心中大喜,用力将那修士的手指扳开,正要将那柄刀夺下来。忽然听见不远处一人失声道:“不对!你们发现没,这座岛屿有古怪!”

    那黑胖修士愣了一愣,他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他身边的长草似乎都被定格了,保持着被风吹过波浪形的姿态。不止是这个,每一处都安静得可怕,连地上的蚂蚁都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

    就好像……这岛上的时间静止了一样。(未完待续。)

112.人像岛

    许颜真正在疑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向允沙哑着嗓音喃喃道:“蓬莱,蓬莱迫降了么?”

    她当即大喜,连忙回头将侏儒扶起来,连声道:“已经迫降了。”

    向允刚刚苏醒,此时还有点稀里糊涂的。小十四老早就滚到他肩头,对着他胡子乱蓬的脸颊使劲蹭了蹭。向允艰难的伸手摸了摸它,此时他身上的蛇毒已经被蛇果化解得差不多了。浑身麻痹的肌肉经脉也渐渐恢复生理运作,只是举手投足的动作还略有些僵硬。忽然那侏儒转过头来,定定的看了许颜真好半晌,才开口道:“十四说,是你喂我吃了一种青绿色的灵果?”

    许颜真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是蛇果。”

    向允发了会呆,忽然捶胸顿足道:“天哪,居然把蛇果浪费在这种地方!”

    许颜真满头黑线,道:“当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怕您老人家中了剧毒,能想到的法子也只有这个了。”

    向允大恨道:“那头海鬼鱼本身没有多少毒,八成是你的那头契约兽干的好事。只苦了我老向,被那头海鬼鱼的毒血喷得正着。其实,只要你把你的那头海蛇找过来,问清楚成分,或许不需要浪费这么昂贵的蛇果。”

    许颜真恭敬道:“当时情况紧急,弟子深怕晚了就来不及了,并没有想到这么多。”蓬莱号突然奇变之前,向允曾问她是否当真要拜他为师。自向允醒来后,她的语气都十分恭敬。此时以弟子自称,便是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向允怔怔的看着她。良久才道:“你倒是真心实意想要学炼器。你小小年纪已经是丹道宗师,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不继续在丹道上发展?反而想从头修习炼器之术?”

    许颜真心知这就像是前世大学里做论文前的导师面试一样,她大三就下了实验室,第一个被导师问的就是“你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若是回答迫不得已只求毕业,那一定是个大大的闭门羹。当下巧舌如簧道:“弟子资质平庸,实力低微,修习丹道只不过为求自保。能侥幸获得宗师纹章,早已心满意足。可自从见识了您鬼斧神工之作,弟子……弟子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回顾过去,只觉得自己莽莽撞撞懵懵懂懂走了不少弯路。到今天才发现什么是自己真正感兴趣的。”

    向允摇头道:“你说谎。炼丹位于丹道、炼器、制符、豢兽四大职业之首。那姓刘的人都快要化神了,却还孜孜不倦的参与航海,求的就是能助他进阶的灵丹。就算你天赋再高,若无兴趣,你又怎可能以稚龄成为炼丹宗师?这不是你真正的原因。”

    他见许颜真还要分辩,随即苦笑道,“并非我刻意刁难,炼丹向来把炼器压得死死的。能有一个炼丹宗师改投我门下,已是一名炼器师最大的荣耀。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活到这把岁数,也只是个炼器师而已。若我是炼器金锤,就算想跟来,天宝阁也不会应允。更何况炼丹和炼器完全两样。丹道追求的是稳定发挥,而炼器追求的是刹那芳华。哪怕你一辈子只炼出一件稀世罕有的神兵利器,便已足矣扬名天下。那姓朱的说过。我姓向的没别的本事,只会捣鼓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考了八次都没通过炼器金锤测试。你若跟着我,只怕反而耽误了你。”

    许颜真咬了咬牙。这才开口道:“实不相瞒。弟子修习丹道不过是仗着有朱雀神魂相助,否则以弟子的修为,连御火大法都无法修习。越是在丹道上摸索,便越是发现自己的不足。负责考核的药圣前辈曾经说过,光会炼丹并不算一名合格的炼丹宗师,没有创新,离开丹方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弟子生性驽钝,只会炼丹,却不懂得如何创新。看到了您的海盘之后,弟子忽然发觉这种奇思妙想,正是我所缺乏的。弟子以为,炼器与炼丹同样不是为了追求高品质,而是在于是否能开前人之所未开,创前人之所未创。更何况在这茫茫东海上,能让我们生存下去的,并不是一两件简单的神兵利器,而是这艘可以自如飞翔的海船蓬莱!”

    向允瞪着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你真应该把这番话对着病痨鬼去说一遍。我们身为炼器师追求的是一个境界,而不是那些劳什子名声。老子可不稀罕那什么炼器金锤,他们看不上老子,老子还看不上他哩。”

    许颜真忍不住暗暗想道:“你嘴巴上说着不在意,却还不是考了八次。”

    向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这个徒弟我要了!不过,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你将来总是要回到炼丹上的,那才是你的正途。若是让那些丹道界的老大们知道你半路拜我这个炼器师做师傅,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还是叫我老向罢,回头我去找朱先生,让他把你那上千万的灵石给吐出来。”

    许颜真心中感动,道:“师傅,弟子能得您指点,交点学费也是应该的。”

    向允怪眼一瞪,恼道:“胡闹!你要交学费交给我也就算了,交给那姓朱的算什么回事啊?你拿蛇果救了我一命,教你炼器是老子应该的。你可不欠天宝阁什么。”

    许颜真道:“不要紧,弟子手里还有蛇……”

    她还没说完,就被向允捂住嘴巴,低声道:“不管你手上有没有,这事都不许向其他人提起,尤其是姓朱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榨干为止,看看鱼泉眼就知道了。就按我说的,你还是喊我老向吧,我也卖个乖,喊你一声阿真。师徒什么的就别提了,知道么?”

    许颜真点了点头。

    向允又朝向十四道:“还有你也是,不许告诉你的那帮小朋友。尤其是金算子。它是个大嘴巴,一旦它知道。那姓朱的八成也就瞒不住了。”

    十四委屈的红了眼,也勉强点了点头。

    向允摸了摸它的头。勉强站起来道:“走,咱们看看蓬莱开到哪里了,有什么要修的,可得赶紧上手了。”他死里逃生,又得了许颜真这个知己,心中自然十分畅快。

    此时的甲板上却是一阵骚乱。

    原来那些上岛的修士中,竟有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枚掉落的上品法宝。如果说方才胡大发那个储物袋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那么这枚上品法宝,简直就是一枚重磅炸弹,一下子让人群炸开了锅。越来越多的修士从甲板上飞上了岛屿。争先恐后的前去寻宝。

    那名黑胖修士原先心中颇为打鼓,此时见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且已经有人抢先找到了上品法宝,当下贪婪之心大起,恐惧之心渐微。当下一把夺过那名修士手中的宝刀,又在他身上到处摸了一把,总算抢到一只储物袋。

    忽然听到树林深处似是传来一阵惊叫:“天哪!”但很快就被人堵住。

    那黑胖修士也顾不得细看,将储物袋揣在怀里,跟着冲了过去。他三下两下穿过树林。撩开面前垂落的枝叶,发现面前三名修士似是惊呆了一般,正大张着嘴巴瞪着对面。他顺着视线望去,只见绿意盎然的山坡上下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修士。大约有上百名。或打或斗,或追或逃,或哭或笑。神情迥然,姿态各异。却又和方才自己在草丛中发现的修士一样。全部都静止不动。整个场面诡异之极,就好像一副静态的画卷。

    那黑胖修士浑身一抖。忍不住道:“这里好古怪,我……我们还是回去罢。”

    他面前那几名修士回头看了他一眼,讥笑道:“就这点胆量也敢闯诸侯列岛?”

    一名疤面汉子摇头道:“弱者眼中处处都是古怪,强者眼里比比皆是机缘。”

    另一名黄脸人道:“是啊,你管他古怪不古怪呢?这么多人都定格不动,这都是灵石啊、法宝啊,遇上这么大群肥羊,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古怪?”

    他三人都是大通铺里的修士,彼此之间虽然不认识,却也混了个脸熟。其中以那疤面汉子的修为最高,已经是金丹巅峰,不日将进阶元婴。其余两人也分别是金丹中期和后期。自胡大发得了储物袋后,心痒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们三个算是跑得最快,第一个便冲到了树林深处,谁知道刚抬头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那黄脸汉子忍不住失声惊叫,倒把离他们较近的黑胖修士给吸引过去了。

    这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雪亮,趁着大部队还没发现这里之前,先把那群被定住不动的修士身上摸个遍。

    向允带着许颜真往甲板上走去,此时的甲板上只有寥寥数人。

    向允看了看船头与悬崖的距离,又爬到栏杆上探出身子看了看落在一侧的顶帆,皱了皱眉,道:“十四,你下去看看,船底是不是触礁了。”

    那团雪白的垂耳兔正坐在他光秃秃的头顶上抓着向允稀疏的头发,此时得了令,只能不情愿的飞下去,嗖的一下钻入水中。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背后朗声道:“向大师,我们到了哪里?”

    许颜真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妙龄女子,头顶上扎了一块枣红色的头巾,整个人一身短打,显得分外干净利落。

    向允转过身来,搔了搔头道:“这个你得问那姓何的婆娘。”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何凌妃冷冷的声音道:“这里是诸侯列岛。”

    那妙龄女子亦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此时见了何凌妃那张刻薄的脸,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退后了一步。她本姓谭,单名一个絮字,在诸侯列岛上的一个中立岛屿出生,当然明白这里是诸侯列岛。

    何凌妃也不理她,缓缓浮起身形,看向这片宁静到极点的岛屿,轻声道:“看样子不是善意之岛,只怕连中立都不是。这些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这么贸然上岛。”

    许颜真好奇道:“什么是善意之岛?”

    向允插嘴道:“就是不伤人的那种。”

    谭絮笑道:“东海的岛屿成千上万,之所以叫诸侯列岛,是因为这里某些岛屿各自有各自的规则。这些规则都十分奇妙,一旦触怒了岛屿的规则,极有可能会遭遇厄运。根据前人的经验,我们把诸侯列岛分为三类:善意之岛,中立之岛与恶意之岛。中立之岛不会随意的攻击上岛的修真者,不管是人类还是妖兽。只要你遵守它的规则,就不会被攻击。”

    许颜真迟疑道:“那善意之岛是不是对修真者比较友好?”

    谭絮苦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在中立岛上呆过,这是我第一次出海,就是为了长长见识来的。”

    那何凌妃忽然从空中降下,慢慢道:“诸侯列岛是根据不同岛屿的规则宽松程度划分善意、恶意与中立。善意之岛一般不会轻易伤人,即使你违背了规则,顶多也只会被驱逐。而恶意之岛就很难说了,凡是岛外来客,不管遵守规则与否,一律都会被惩罚,往往都是不死不休。我们从空中迫降,早已偏离了航线,如果没有估计错误,这里或许是传说中的人像岛。”

    谭絮忍不住惊叫道:“人像岛?”

    她声音一大,连正在挣扎不已打算再次上岛的胡大发都被吸引过来。

    何凌妃冷冷道:“《东海异志》上提到过,在东海之东,蛇岛以南,行不过上千里,可见一岛,顽石嶙峋,凡上岛之人皆会化为人像。看起来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胡大发打了个抖,失声道:“那个……我,我也上了岛。”

    何凌妃瞥了他一眼道:“《东海异志》本身就不是什么有根有据的东西,只是两个游侠儿弄出的话本。不过看样子,这岛屿确实有些古怪。”

    胡大发立即拍了个马屁,大声赞道:“何掌事果然见多识广。”

    向允撇嘴道:“那是当然,她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不然你让她开船试试?”

    何凌妃怒视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人尖叫道:“他们,他们怎么了?”

    这几人同时飞了起来,望岛上望去。只见方才上岛的修士,或站或坐,或蹲或趴,不知从何时起,居然也一动不动了。

    谭絮正要飞身上岛,却被许颜真拉住,道:“看看再说。”

    只见那草丛中忽然爬起来一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又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那些僵直不动的修士,冷笑一声道:“敢偷老子的东西!现在轮到你们尝尝苦头了。”仿佛没有看到蓬莱号似的,他冲过去随手抽出一名修士的佩剑,对着他胸口就戳了个透心凉。

    谭絮惊声道:“他,他不是刚才没动的那些修士?他没看到我们么?他为什么要杀那个人?他……”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到何凌妃神色肃穆道:“闭嘴。”

    胡大发只觉得背脊处一片湿冷,若是自己忍不住诱惑再度上岛,只怕也会和他们一样变成人像,然后被对方肆无忌惮的屠杀。(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FrenziedDevi,紫雪留步,禾对雨佳,Langx,mingmo7,爱米莉亚、阿饭A、zz11122,淡墨之樱、易心火的慷慨打赏。感谢红豆的帮助。PS:由书友扮演的胡大发和谭絮已经陆续写入文中,欢迎大家提供角色资料。

113.齐心协力(1)

    向允忽然咦了一声,道:“十四怎么还没上来。”他正要跳进水里去看个究竟,忽然被许颜真拉住,道:“我来吧。”她说着便跃入了水中。

    何凌妃忽然对身后道:“严姝,去把朱先生叫出来。”

    谭絮吓了一跳,回头才看到严夫人和个幽灵一样静静的立在舱门口。

    严姝应了声是,又补充了一句:“何管事,船工队的人说舵盘不是被绞住,是坏了,需要彻夜抢修。”

    向允当即跳了起来,叫道:“这群兔崽子们,居然把我的宝贝蓬莱给弄坏了。一定是转舵的时候力道太大,不行,我得去看看。”

    何凌妃拦住他道:“等等,等姓朱的来了,我有事和你们商量。”她又看了边上的胡大发和谭絮一眼,道,“你们俩也呆着。”

    严夫人道:“还需要其他人么?我让女侍们去把还留在船舱里的客人请出来?”

    何凌妃脸色严肃,点了点头,道:“也好。”

    这几人正在紧密的部署,忽然只听水花一响,许颜真从水中飞上甲板,神色古怪道:“十四也被静止了。”

    向允大吃一惊,不顾阻拦也要跳下去。许颜真深知以他的脾气,下去必然会上前触动那被静止住的十四。当下拉住他道:“等等!蓬莱的船头深入了悬崖下方,只怕已经进入了人像岛的规则范围内,所以当十四下去查看的时候,恰好被静止住。而这个岛的时间流速与海上的正常流速不同,若是贸然取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对十四产生伤害。”

    胡大发叫道:“不可能,我方才就从里面捡到了一只储物袋。还带出来了。”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往里面探去。却不想这一摸之下大惊失色。胡大发在自己怀中胡乱摸了一阵,连声叫道:“储物袋呢?我的储物袋呢?”

    他三下两下将自己上身剥了个精光,迎着风一件一件的拿起来抖。谭絮红了脸,啐了他一口:“流氓。”

    包括许颜真等人在内的其他人却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胡大发从衣衫中抖出一片飞灰,他发了会呆,悲痛欲绝道:“我的灵石啊,灵符啊,法宝啊……”

    谭絮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的?”

    许颜真指着船头的侧帆,道:“蓬莱是通过侧帆改变风速和风向。方才我下去时,注意到风过帆不动,当时就觉得不对。下水时就格外注意,只敢远远的观望,果然就看到十四静止在水底一动不动,包括水下的悬崖边生出的水草,都没有半分随海流变化而浮动的姿态。我估计这块岛屿上可能以某处为中心,划分了一个区域,在区域内规则生效。因此。不仅仅是十四,恐怕连蓬莱……”她顾及着向允,却没说下去。

    向允顿时又惊又怒:“别唬我!”

    谭絮指着胡大发道:“可是他从岛上抢出来的储物袋,又怎会变成那样?”

    许颜真苦笑道:“这也是机缘巧合。我在下面先发现了一丛奇异的水草,它的一部分草叶保持着僵硬,不管海水怎么浮动。都不会像其他水草那样姿态柔软。当时我看它形态诡异,便忍不住伸手去拔了拨。结果那些水草被挪出来后,立即化为虚无。”

    她话音刚落。胡大发就连滚带爬退到船舱外侧,紧紧贴着墙壁,生怕自己不小心踏入了人像岛的区域内。

    谭絮则指着前面颤声道:“你是说,这船头也有可能进入了人像岛的术法区域内?那我们不是被困在这里了。”那船头因深入道悬崖下,上面都是嶙峋的山石,不仅阻挡视线,而且会造成空间压抑感,因此大家都没有上前,只是在靠近船舱的这一块甲板活动。

    许颜真讪讪道:“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

    向允脸色大变,急冲冲便要朝船尾飞去。

    何凌妃拦住他道:“老向,你别急,哪怕是恶意之岛,只要我们没有踏上前,总能有办法把十四和蓬莱拉出来。”她正在沉思,忽然听到朱先生匆匆赶来叫道:“我们进入诸侯列岛了?”他脸色虽然严肃,眼中却闪动着兴奋之色。

    向允此时心中正烦恼,十四和蓬莱都是他的心头肉。蓬莱的船头前端进入了诸侯列岛的区域,不由叫道:“你高兴个屁!蓬莱的船头被静止住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任何的海浪和风向变化,都有可能造成船身撕裂。”

    朱先生方才一直在整理账册,他房间里本来就乱七八糟的书本,几经颠簸更是将他整个人都差点埋没进去。他心情本来就不好,被葱恩喊下来觐见凌妃娘娘,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当他忽然发觉船上的客人有一大半都上了岛,心中又不免高兴起来。他在东海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贸然上岛是个什么下场。就算是天宝阁,也只敢在有限的几个中立和善意之岛上往返。天宝阁的后台虽然在上界,其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在修真界里搜集奇珍异宝,最大限度的兑换成上品灵石。像人像岛这样的,在诸侯列岛中举不胜举。因其独特的规则,决定了它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贸易港口和材料原地。没有利益便没有探索的欲望,蓬莱往往都是绕道而行。

    那些上岛的修士大多数是大通铺里的穷鬼,见财起意的下场只会是有去无回。天宝阁都是先收费再上船,每个上船的人都是把灵石兑换成消费卡,一边攒一边花,多出的部分到下船时再返现。而如果半路有人钱不够了,就只能以工抵债,再不行就扔下去喂鱼。那些人若是回不来,多出来的灵石就归天宝阁所有。这怎么算都是一笔霸王帐,朱先生能不高兴么?可刚到这里,就挨了那侏儒劈头盖脸一顿排头。他那张苍白的老脸顿时黑了下来。冷冷道:“蓬莱被静止了?那在这区域内的海水怎么不静止?在岛上头的空气怎么不静止?”

    胡大发一拍脑袋,叫道:“是啊。我们上岛的时候,都用了风属性的术法。如果空气流动也被停止,那上去的人应该一个一个跟下饺子一样掉在地上。”

    许颜真道:“这不一定,海水和空气都是流动性质的,说穿了就是气体分子和水分子的碰撞,岛上的东西不过是时间停止了流动。我们可以把岛上静止的储物袋带出来,就说明它们是可移动的,只不过一旦超出岛域,就会被两种不同流速的时间碾成粉碎。可是大海和空气都是广阔无垠,当那些在岛域外的气流和海流发生改变时。或许会将那些静止的空气和海水推出去,只不过它们消失的时候我们发现不了,所以海水和空气还能流动,所以水草在海流的作用下其实也能动,就是时间被静止的那一截姿态诡异……”她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众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她一不小心把前世的知识透露出来。

    谭絮道:“什么是气体分子?”

    许颜真想了想,发觉自己没法跟他们解释分子层面的东西,只能胡诌道:“水珠你知道么。滴水成海,反过来就是说,海水是由水珠汇聚而成。那么每一滴水珠就是海水的一个最小单位,它们之间彼此碰撞。而海水本身也会有温度变化。靠近海面的浅水层因为受到日照的缘故,温度要比几百里深处的海底要高得多。而温度的变化就会促使海水中的水珠因为受人不同发生运动,这样就会形成冷暖循环的海流。”

    她本身就是一知半解。努力想用他们能理解的话说出来,却越说越糊涂。这群人中只有炼器师向允对自然科学极有研究。他很快反应过来,三言两语总结道:“总之。阿真的意思就是说,不赶紧想办法,就是亿万年的犀梨木也经不起海流的折腾。”

    他沉吟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那么蓬莱号此时宁可往岛上靠也不能退出去,否则船头就会化为飞灰。可是海水是浮动的,到现在蓬莱都没有出现断裂……”他骇然抬头,许颜真与他异口同声叫道:“岛屿的结界在扩张!”

    何凌妃皱了眉头。

    朱先生忍不住道:“你怎么能肯定?”

    向允也没心思和他抬杠,低头思索道:“方才我让十四下去查看,它却被静止了,这说明它进入了人像岛的岛域内。如果真的和阿真说的一样,蓬莱号船头的前半截进入了岛域而被静止,就算今天风平浪静,海水总会有些许的浮动,蓬莱号没有下锚,也没有因为撞击而卡在岩石里,但肯定会有轻微的位移。”他忽然止住话语,叫道,“不行,我一定得下去看看。”说着扑通一下,矮小的身子直接跃入水中。

    许颜真见无法阻拦,便接口道:“一旦蓬莱被海浪推动,进入岛屿结界的部分退了出来,那就会立刻化为飞灰,船尚间便会出现断裂。可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异常,这只有一个可能。岛屿的结界不是静止不动的,很可能在扩张,速度虽然不快,但也不会慢。”

    她刚说完,胡大发就尖叫一声,冲进舱门。不一会,又退出来,叫道:“不行,还是在甲板上呆着安全。”他拔腿便往船尾跑去。

    朱先生不以为意的冷笑两声。

    何凌妃冷冷瞥了他一眼,那条捆龙筋直扑胡大发背心,将他腰身一卷,硬生生拖了回来。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被女侍们请到甲板上。许颜真看了一下,加上谭絮和胡大发在内一共有六名客人,四男两女。在船舱中的这四人也颇为奇特,其中有一个和尚打扮的秃子,手上拿着法杖和钵盂,一身装备都十分到位,偏偏脑门从一饼到九筒,一个香疤都没有。这位大师修为也不低,大约是金丹巅峰的样子,自称问一原,是个佛修。

    那佛修身边立着一个笑语晏晏的美艳女子,穿了一身淡红色的宫装,那衣衫许颜真再熟悉不过。正是合欢宗的宗门弟子服。那女子姓李,双名妙音。举手投足风骚入骨,比欢刀还像个妖姬。另外两个一老一少。年纪看起来像祖孙俩,气度却如主仆。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生得颇为美貌,一双好看的眼不住的往许颜真身上打量。

    许颜真只觉得他有些面善,具体哪里面善却又说不出来。这一番眉来眼去,倒是让眼尖的李妙音瞧在眼里,当下忍不住吃吃笑了声:“少年儿郎春心动,放着姐姐这个大美人不看,却盯着那颗青葱水嫩的小美人不放。好让姐姐伤心哪。”

    其实许颜真对李妙音并无太大的抵触,甚至还有些许好感。毕竟她一个人在一百多年前的时空中漂泊,茫茫东海上难得遇见一个同门。虽然合欢宗是人人不齿的魔道,但在那里,她也曾有过愉快的回忆,比如说当初遇见的张老实小队。再者,她在七室大殿里见识了螳螂精欢刀的直爽豪放之后,对这种风骚型的妖女在潜意识里并没有多少排斥感。

    那少年微微一笑,低声对老头说了几句。那老头站了出来对李妙音道:“我家小公子可不是你能招惹的。念在王颜都的份上,这次放过你,可没有下次了。”那老头是元婴初期的修为,李妙音不过金丹后期。差了一个阶层,就算他不提王颜都的名字,实力上的差距都会让她让步。当下只讪讪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许颜真这才想起。王颜都可不正是秃鹫老怪的嫡传弟子,她那名义上的便宜大师兄?这是一百一十五年前的时空。此时合欢宗还是王颜都的天下。

    葱恩她们也随后赶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严夫人身后。许颜真朝葱恩微微颔首,无声的打了个招呼。后者却神色复杂,只看了她一眼,便飞快的垂下头去。倒是那个叫姜鱼的女孩子一直眼观鼻鼻观心,见了她就跟没看到似的。

    何凌妃冷冷道:“大家都在商量对策,这茫茫东海上,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谭絮连忙将之前大家说的话向他们复述了一遍,末了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阿真姑娘真聪明,观察入微,才思敏捷,知识渊博,知道好多我们根本不知道的东西。”

    李妙音的调侃并未让许颜真觉得脸红,相比之下,反而是谭絮的当面盛赞,让她有些消受不起。饶是她脸皮够厚,也不由有些微微发热,想要谦虚两下,那些矫情的话到了嘴巴边却又堵住了。葱恩咬着唇,看向许颜真的眼神更加复杂了。那少年公子却轻轻咳嗽了一声,似是被谭絮夸张的说法逗笑了。

    胡大发委屈道:“可那小姑娘不是说结界在扩张么?也就是说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进入岛屿的结界内。”

    许颜真吁了口气,赶紧摇头道:“不一定。诸侯列岛既然有它的规则,也一定会有它的限制。就算是人像岛也不可能无限制的结界扩张,一定有什么原因。”

    何凌妃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诸侯列岛每一处岛屿都有它特定的规则,就好像东海被划分成了无数个小小的诸侯国一样。如果触动国法,便会受到惩罚。这人像岛……就姑且叫它人像岛吧,从方才的情形来看,我们的人上岛的时候,岛上的修士是出于静止状态的。可当我们的人进入静止状态时,对方却能动了。这说明人像岛很可能是根据上岛的先后秩序交错静止时间。”

    她刚说完,李妙音便忍不住浮起身形,往岛上张望,失声道:“天哪,你们快来看!”

    众人接二连三的飞身浮起来,只见远处那一片树林忽然着起火来,不少修士从里面冲杀了出来,那些金丹期甚至元婴期的海客,被时间静止后,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还手之力被活生生的砍掉了脑袋。

    胡大发忽然大奇叫道:“他们怎么连自己人也砍?”

    那些复活的修士,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将所有静止的人像全部消灭。一旦杀完了海客,他们彼此之间却立即开始了激烈的拼杀。

    何凌妃道:“先杀光人像,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迟早会被规则静止。如果情况反过来,对方不见得会放过他们。”

    谭絮道:“既然能动,他们为什么不离开,反而继续留在岛上厮杀?”

    许颜真沉思道:“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他们没办法离开。你们发现没,我们在这里这么大动静,他们却好像都没有看到。”

    她正说着,向允忽然从水底钻出来。那矮小的侏儒用力扒住栏杆,抹了一把脸,叫道:“阿真,我发现了你说的那颗水草,一半和刀裁一样整齐残缺,它现在另一半也开始静止了。”

    这下连朱先生的脸色都变了,失声道:“怎,怎么会这样?”

    许颜真也不回答,忽然从身上取出几枚灵石,问严夫人要了些丝线与几根鱼竿,以灵石做饵,分别将鱼竿横在栏杆牢牢绑住,另一端也吊上一枚灵石,看起来就好像天秤一样。如此反复,保证每隔数步都有灵石被悬空吊在内外。

    那少年公子看得眼前一亮,却没有做声。

    胡大发忍不住道:“这是干什么?”

    许颜真道:“大海的波动是自然形成而不是靠灵力,空气也是。可蓬莱是法宝,整艘船都有灵力流动。我在想,这结界的扩张,会不会和灵力有关。”说着她一面伸手让所有人后退,一面转动了第一根鱼竿,让鱼竿与扶栏呈现大于60°的锐角,鱼钩朝向人像岛,鱼竿柄朝向船舱。她顿了顿,接着道:“我记得那水草的位置。就在现在鱼钩所在的位置。蓬莱号随着海浪会上下浮动,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测试结界扩张的速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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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齐心协力(2)

    向允立即就看出许颜真的用意,摇头道:“想法是好的,但太过于粗糙。我只知道你是受了那水草的启发,希望通过鱼竿受到船身晃动引起灵石晃动,如果岛域扩张,那么进入结界范围内的鱼饵会维持时间静止时的姿态。但是有两点你没有考虑到,第一,就算你的鱼饵进入结界后,也不会立刻被规则限制,像胡大发他上岛后,不也没被立即静止,而是逃可出来?第二,进入结界内的静止物品可以受外力影响而移动,你用丝线捆绑灵石,丝线受到鱼竿的提吊,同时也受到灵石的拉扯,不管怎样它都会保持笔直。不像水草那样可以在水中自如伸展,从这个角度去判断结界扩张的速度,完全是痴人说梦。”向允为人便是如此,一旦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脸便会变得十分严肃。

    许颜真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可是,用灵石的目的是想验证一下人像岛是否是真的只是针对灵力才会扩张。如果我用风属性术法像钟摆那样推动灵石进入人像岛的结界范围内,那么捆住它的丝线如果时间被静止,就会保持一个固定的弯曲状态。但是没有进入结界部分的丝线和鱼竿,由于其上没有灵力的流动,受到风力影响时发生变化的姿态就应该和它不同。”到了后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抓住了一个想法,一不小心连钟摆都说了出来。

    许颜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窘迫,她明明知道,却不知如何表达出来。向允听了她的话。却不由一阵惊讶。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四五岁,遇上困难却丝毫不见惊惶。既不像胡大发那样一味逃避,也不像谭絮那样只会问别人为什么。更不像其他人那样什么都不做,或者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一味的等待着别人去努力。尽管想法很幼稚且笨拙,却能在第一时间思考应对措施,并想通过实验来证明自己的理论。

    他见过太多的炼器师,为了追求神兵利器而一味寻找天地宝材,不是靠自己的奇思妙想去创新,而是企图靠更高品质的材料重复前人的实验。这些人中运气好的名震天下,运气不好的一辈子碌碌无为。而炼器金锤考核。居然也陈腐如斯,只看到打造出多么厉害的属性法宝,却没有看到那些能为人类的生存开辟出新视野的法器。他考了八次都没有通过炼器金锤,曾经灰心失意,也曾经偏激大骂,可是到了今天,在这个叫阿真的少女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大胆设想,小心求证。这是一名优秀的炼器师所要具备的最基本素质。

    这是很久以前他的老师对他说过的话。有这么一瞬间,向允似是有些呆住了。

    许颜真还在努力解释:“我们不知道时间静止的间隔究竟是多少,为了避免大家在不知不觉中踏入结界,因此我们必须要测出结界扩张的速度。”

    她话音未落。向允已经将她那一排鱼竿全部撤下,回头看着她道:“阿真是通过检测结界对时间静止的效果来判断扩张速度。但结界的规则应验需要一定时间,她的法子最多只能根据结界扩张的范围对速度做出估算。想法是不错的。就是没有看穿本质。”

    许颜真呐呐道:“本质?”

    向允道:“再强大的结界如果没有灵力支撑,最终也会消散。结界分布的地方必然有灵力流动。与其检测结界扩张,不如检测灵力变化。这就是它的本质所在。而灵力流动和风向变化一样。都是无形之物。”

    胡大发惊声道:“那怎么办?”

    向允慢斯条理道:“她方才的想法很对,从水草判断结界变化到利用鱼竿检测扩张速度。这都是以有形测无形,就和这枚候风神鸟杖一样。”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长越两尺三的罗杖,那罗杖顶端有一只三足神鸟,口衔明珠,尾部覆盖明黄色的长羽。一面指着这罗杖道:“这是候风神鸟杖,杖身以神鸟腹下第三足为支点,风来鸟转,鸟首迎风,尾羽随风去而展。”

    谭絮好奇道:“这有什么用?”

    向允道:“这枚候风神鸟杖,本是用来探测风向与风速,十三枚金羽代表风速十三级。只要稍加改动,以有形测无形,用它来指引灵力的变化方向,就可以检测出结界扩张的速度。”

    许颜真心头恍若遭遇重击,这不是传说中的相风铜乌么?[1]

    向允一面说着,一面将灵石投入落月涟漪鼎中,瞬间鼎身爆出一团明光。这宝鼎和许颜真手里的朱雀纹章还有差别,前者首先是法器,由法器中生出器灵,不管器灵在不在,只要有灵石的催动,都能执行法器的功能。但是朱雀纹章却不同,它只是一枚可供朱雀神魂栖息的容器,本身并没有多少功能。十四虽然时间被止住,但并不影响器鼎的运作。

    向允喝道:“火来。”

    许颜真心领神会,立即召唤出朱雀神魂,让它配合向允炼器。只见那侏儒指尖微动,从阿肯身上采颉了一枚中品灵火,毫不避讳他人就开始对候风神鸟杖进行修饰起来。

    许颜真被他那眼花缭乱的手法看得目不暇接。向允的眼力之毒辣,心思之敏捷,还有那几乎可称得上是跨域时空的想象力和对自然科学惊人的理解能力,完全震撼了她的心灵。如果说之前看到的海盘和蓬莱让她震惊不已,那么此时的向大师已经让她心悦诚服了。

    只听向允轻喝一声:“成了!”

    那枚候风神鸟杖忽然放大数十丈,腾然跃起,大约离开蓬莱船尾数丈的距离,无声无息的笔直插入海中,就好像一枚巨大的定海神针。让众人皆忍不住惊叹出声。只见那鸟首转向蓬莱船头,口中所衔明珠如一道流光朝众人扑了过来。

    众人皆唬了一跳。顿时退开数步。向允却面不改色,矮小的身子站在甲板上纹丝不动。那到流光直接越过他的头顶。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道流光化为灰烬。与此同时,那杖顶的三足神鸟开始慢慢转动起来。

    向允拍了拍手,疲惫的退到众人身侧。

    许颜真忍不住赞道:“师傅您真厉害。”

    向允摇了摇头道:“这是从你的鱼竿中化出来的,你的想法很好,鱼饵用灵石,丝线无灵力,这样就不容易被结界笼罩。只可惜距离不够,而且鱼竿被绑在了蓬莱上。蓬莱本身就有灵力流动。加上鱼竿又太短,一旦实用起来就极容易混淆。”

    他顿了顿,指着远远那擎天柱也似的候风神鸟杖道,“我把杖插在离蓬莱十数丈远的海水中,确保它不会被结界所笼罩。而神鸟口中的明珠本身蕴含着巨大的灵力,如果结界真的对灵力敏感,便会以最快速度吸收掉它。而明珠本身被我做了手脚,可以依附在结界边缘,随着结界移动的移动。专门用于定点定位。而那三足神鸟则被利用来探测定位明珠的位置。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通过神鸟转动的角度,来判断结界前进的位置,而从鸟首的转速也可以判断出结界扩张的速度。”

    众人听他解释完毕。才恍然大悟。这候风神鸟杖被他改成对灵力探测器,也不过片刻工夫。可炼器之术却在这矮小的侏儒手中显得越发神秘莫测,连朱先生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姓向的还是有点本事。”

    向允朝他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见,心中却颇有些得意。

    胡大发却叫道:“可得知了结界扩张的速度。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在这里闭目等死吧。一旦结界把整艘海船笼罩,我们所有人都会进入时间静止。若是被那群原住民发现了,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忽听一人开口道:“放心,他们发现不了。”那声音极其好听,却是说不出的柔和动人。

    众人齐齐朝他望去,只见那少年公子慢慢的朝许颜真走来,举手投足优雅之极,姜鱼等人自他出来之后便忍不住盯着他看,连葱恩都不例外。

    他每走一步,脸上的容貌便发生一点变化,身量也渐渐增高,直到停在许颜真面前时,已经恢复成一名十七八岁贵公子的模样,轻声笑道:“总算找到你了。”

    许颜真面色雪白,失声道:“林……镜?”

    朱先生皱眉道:“幻修?”

    林镜握住少女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阿真,你可让我好找。”

    许颜真的第一直觉,就是那个死变态回来了,她心中又惊又怕,连声音都开始发颤道:“你,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林镜轻轻俯下头,许颜真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在面对紫莲仙子的时候,也不曾像这样害怕过。毕竟她与紫莲之间没有直接的仇恨,而且对方是个女的,也不会有贞操方面的危机感。可是林镜就不一样了,这个死变态回来了。他每一次温柔的微笑,每一次暧昧的靠近都让她想起当初在胭脂湖上遭受的羞辱。

    一想到这里,少女的全身都僵硬了。

    这一幕在谭絮眼中却是说不出的美好,优雅高贵美貌神秘的少年公子和惊人美貌的少女鼻尖贴着鼻尖,仿佛要亲吻下去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捂住了通红的脸颊;可在姜鱼眼中,却几乎是当着她的脸狠狠扇了两巴掌。她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位甲号舱的贵客,看起来似乎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却有着元婴期修士做仆从,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贵公子的气息,待人亲切温和,彬彬有礼……而那个叫阿真的少女,不过是个见死不救的低阶修士。谁能想到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居然是炼丹宗师,不仅严夫人叫她不要招惹她,连那个贵公子都对她如此亲密。果真是因为她那张狐狸精的脸蛋么?

    姜鱼的双手狠狠绞在了一起,指骨关节微微有些发白。葱恩忧虑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林镜倒没有真的亲吻下去,而是凑在了少女的耳畔轻轻低语了四个字:“大遁形术。”

    许颜真顿时朝那元婴期修士望去,只见他脸上表情木然,不由低声道:“你把神农谷的药圣拐了出来?”

    如果她没记错,只有像朱彤这样的药圣级的人物才有资格修习大遁形术。朱彤用大遁形术和她一起到了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蛇岛。却不知道林镜用什么办法也跟着到了这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元婴期的药圣八成是着了他的道了。可是林镜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他又如何能控制得了元婴期的修士?

    林镜却不回答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牢牢握住她的手,这才转身慢慢环视着众人,淡淡道:“不错,他们之所以没有看到蓬莱,就是因为在下发动了幻阵。”

    何凌妃奇道:“你怎么知道要发动幻阵?”

    林镜微微一笑道:“海外诸侯列岛,本来就是凶险之地,上岛之前尤其要谨慎。毕竟在这东海之上,只有蓬莱才是我们的退路,若是不好好保护,岂不就相当于自毁长城?如今蓬莱陷入僵局,也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我们才有希望共度难关。”

    他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顿时让天宝阁众人连连点头。

    严夫人暗道:“海客中能有这样见识的已经不多了。”

    朱先生则心想:“一个炼气期的幻修,怎么能布置出让那些金丹以上的高阶修士都上当的大型幻阵?”他原先是不信的,在见识了许颜真的天赋英才之后,却不由得他不信了,当下在心中盘算,怎样把这个罕有的幻修也拉拢过来。

    向允原先看到许颜真对他十分畏惧,颇有些不快。此时听了他这番对蓬莱的爱护和衷肠,心中也不免舒畅起来。再者,林镜的容貌长相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何况他谈吐文雅,举止高贵,更是让人心生好感。

    只有许颜真知道事情大条了。她虽然早在神农谷就发现了林镜的变化,但当时彼此都没点破,这主要是由于她不敢,而对林镜来说却是没有必要。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林镜居然会为了她追到一百一十五年前。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林镜的手指修长,上面还带着她当初在太一门为了遮掩他修为给他戴上的封灵指环。

    对人心了若指掌的幻修,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个祸害。她可没忘记紫莲仙子的执着,这位巨变态为了断念,要不是夕霞早死,她连亲生女儿都可以狠心下手。而林镜和她一样也是幻修,若是自己不幸被选中成为他寻求妄我自醉和突破大洞明的对象,未来的杯具可想而知。念及此处,她那难得才生出的罗曼蒂克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和畏惧。

    果然,只听林镜朝向允含笑道:“实不相瞒,在下长途跋涉,之所以只身涉险前往诸侯列岛,就是为了寻找内子,此时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找到了。内子能得到大师的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他这一番话说得大大方方,却把两个人听呆了,一个如遭雷劈的是姜鱼,一个如丧考妣的是许颜真。(未完待续。)

    PS:相风铜乌,一种乌状铜质的候风仪。本文所杜撰候风神鸟杖取材自李淳风《乙巳占》中所述的候风仪:“可于竿首做盘,盘上作木乌三足,两足连上,而升立一足系羽下而内转,风来乌转,回首向之,乌口衔花,花旋则占之。”鉴于胖熊知识有限,有些信口胡诌的地方请大家见谅。

115.齐心协力(3)

    向允见许颜真一脸吃了大便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既然她与你关系亲密,你又为何放任她一个小姑娘远赴诸侯列岛?”

    他这一句话问到了重心上,许颜真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何凌妃虽然对林镜心生好感,却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当下不假思索问道:“她那模样分明还没嫁人,怎地又成了你妻子?”

    若是寻常少女被人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询问,必然羞愤欲死。可这话落在许颜真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她连忙点头,正要接着何凌妃的话分辩下去,忽然手被紧紧一握。林镜含笑瞥了她一眼,顿时让她心头一紧。对方是个幻修,能在她身上埋下一次神识,就能埋下第二次。紫莲仙子用神识捏爆她心脏的痛楚一下子涌上心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绞痛,难怪心血管疾病的药物卖得那么贵。

    许颜真一直把自己的生还归于侥幸,或许是流光大人在她快要死掉的时候救了她一命,或许是碰巧没死让对方捡了回来。不管怎么说,都得好生感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流光大人。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不敢想象当初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和紫莲拼命。自她从鬼门关中二度打转回来,对死亡的认知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许颜真对自己的性命也越发珍惜起来,换言之,她越来越贪生怕死了。就像倔强的顽石在流水的冲刷下迟早会磨去棱角,这种心态上的转变,让曾经宁死不屈的少女瞬间就屈服了。只消一个眼神。她便牢牢闭上了嘴巴。

    她以前交易过的对象,无论是苏白、青牙、紫莲、朱彤还是苍炽。他们在心境上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弱点,比如说苏白强烈的复族心。青牙与苍炽对蛇果的渴求,紫莲对未知世界的贪婪,以及朱彤的迫不得已。许颜真可以利用天时地利人和,逼着他们与自己做交易。但林镜不一样,他对许颜真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可以毫无感情的拿人命做儿戏,把许颜真当做实验对象,完全不顾她的名节与羞耻,认真仔细的研究少女被多罗幻镜幻化过的身体。

    他甚至和紫莲也不一样。紫莲是受到了情感上的挫折才性情大变,而林镜从出生之后就被封闭五官六识,没有人教导他伦理大防,也没有人教导他正邪黑白。这种人就算不修习幻术,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而幻修一途,本来就是透视人心之术。知道人性最根本的弱点,利用这个弱点从最低级的忽悠开始,一步一步到彻底的玩弄。说穿了,不是所有的变态都能修习幻术。但能在幻术上有所造诣的一定是变态。林镜就是这样天赋异禀又有外力加成的变态。许颜真落在林镜手中,就好像撞见了天敌一样完全无法招架。

    林镜脸上似是微微有羞赧之意,如珠玉般的脸庞上泛起薄薄的晕红,连葱恩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赞:“阿真运道真好。有这样风致的人物肯对她一心一意。”姜鱼则不由看呆了,她看着那一对金童玉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林镜似是斟酌了一番。才收紧了握住她的手,一面又伸手将她耳畔垂落的发稍替她温柔的别在耳后。轻声道:“阿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了。若是你不喜欢。我连说话都不会和她们说。”

    这一句话间接解释了为什么许颜真会独自远走,而他却一路苦追。谁都知道女人一旦认真吃醋,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向允对此深有体会,碍于阿真的脸面,便不再开口刁难了。

    何凌妃那张向来刻薄的脸上也微微动容,看向林镜的眼神越发放缓。

    这一回轮到许颜真如遭雷劈了。她明白死变态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理解,但遇上这么个擅长用春秋笔法打太极的极品,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而其他人则脸色各异,嫉妒有,羡慕有,觉得酸得差点掉牙的也有。

    谭絮忍不住低声呵斥道:“胡大发,你那是什么表情!”

    胡大发见了如此一个丰神俊极的人物,心中只觉得憋了一股气。这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他也不理谭絮,只叫道:“就算他使了障眼法将蓬莱遮挡住,可是又能支撑多久?”

    向允看了看那枚定海神针,指着那三足神鸟尾羽道:“这尾羽在灵珠定位之后便被固定住了,就这么说几句话的功夫,结界扩张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往后退。”

    谭絮奇道:“向大师,你怎么知道?”

    许颜真道:“如果尾羽不动,鸟首会追踪灵珠而转动,那么从尾羽与鸟首的夹角,以及神鸟杖到蓬莱的距离,计算出结界扩张的距离。”她忽然叫道,“哎呀,时间,没有时间,速度可不行。”

    向允笑道:“你才想到么?”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罗杖,杖顶雕刻了一只三足鸟,以第三足为支点,前两足翘起,似是托着一只水晶盏。那鸟嘴里不断流下银砂,滴落在水晶盏中,“这是与候风神鸟杖成对的,没有它,候风神鸟杖就只能测个风向。一旦神鸟杖启动,漏壶便开始漏沙。等到银砂漏完,这三足鸟便会因为重心移动调转方向,变成头朝上,水晶盏口朝下的姿势。”

    这师徒俩讨论得正起兴致,朱先生忍不住打岔道:“你们俩能不能等会再说你那个什么玩意!眼下的情况可不是知道了结界扩张的速度就行了。我们下面该怎么办?束以待毙总不是办法!”

    向允啐了他一口,道:“无知!饭也要一口一口吃,连结界扩张的速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稀里糊涂时间静止了,才有的你受的!”这就是纯学术的和搞行政的看待问题上本质的差异了。向允关心的是进展,朱先生关心的是结果。他和向允素来不睦。不仅仅是性格不合,更多的是彼此看待事情的眼光和角度不同。

    在这一点上许颜真不似向允那样死脑筋。她见朱先生脸色不好,似是又要和向师傅干起来,便立即撇开话题,正色道:“从方才的情况来看,蓬莱和海客们是同一时间进入结界范围内,十四也是。他们能动的时候,岛上的修士都处于时间静止状态。可是当时间交错静止后,十四他们的时间都停止了,而海客们的时间又重新开始流动。这也就是说……”

    她还没说完。谭絮便叫道:“这就是说下一次海客的时间停止,就应该轮到我们这边能动了。”

    何凌妃沉思道:“只要我们趁着这段时间让蓬莱号退出人像岛的结界范围内,就应该安全无事了?”

    向允摇头道:“不是这么简单。蓬莱号强行迫降,船板、虹帆还有舵盘都需要维修,否则只怕难以支持到下一个港口。最重要的是人像岛根本不在我们的航线上,重新定位还需要时间。万一在茫茫东海上遇上暴风雨,下场就是全军覆没。”

    胡大发一想到整条船在滔天巨浪中肢解成碎块,不由打了个哆嗦,急忙叫道:“那怎么还不赶紧修?”

    向允怪眼一瞪道:“你以为我不愿意。我不是让十四下海去查看船体的状况?它都被冻住了,我能怎么办?如果在水下没有看到的地方船板有裂缝或者磨损,因为时间静止了暂时察觉不出来,只要稍微不注意。就很可能引起更大面积的损伤。在这里一时可能挨得住,到海上大浪一起,立马完蛋!”

    正在这时。忽然李妙音娇声道:“岛上好像没声音了。”

    胡大发第一个迫不及待飞了起来,他为人莽撞。忍不住就想上岛看个究竟,却被何凌妃喝止。她究竟心思细腻。转头望向林镜道:“如果我们上岛,也会看不到蓬莱么?”

    林镜道:“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设置幻阵,也是受了胡道友的启发。若非他去而复返,我也不会想到要用障眼法保护蓬莱。”言下之意便是若众人上岛,回头便看不到蓬莱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极为诚恳,三言两语中又顺道捧了一下胡大发,让那个方才还颇为不屑的在心中骂他小白脸娘娘腔的汉子,转眼间便觉得林镜其实也不坏,就是脸蛋太娘了些。

    胡大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是个光棍,不自觉在自己身上划了道线,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一律是娘们,自己才是铁血真汉子。只可惜最近世道太过崩坏,上到风骚露骨的李妙音,下到那几个青涩害羞的小侍女,似乎眼光都跟着这个小白脸在打转,让他好生不服。

    其实林镜这个幻阵设得十分巧妙。他无法用幻阵包围整座岛屿,便将蓬莱号包裹了起来。是以众人在幻阵中的交谈,岛上诸人听不见也看不到,而岛上的动静,船上却清清楚楚。如果非要打比方,就好像许颜真前世电影里见到过的那种审讯室专用的镜子墙。

    向允沉思道:“若是他们时间静止了,那我的十四也该能动了。可到现在它都没反应,只怕其中另有蹊跷。”

    许颜真迟疑道:“你是说,还有第三拨?”

    她话音未落,忽然船尾处跑来一名船工弟子,惊叫道:“不好了,远处似是有一大群海蛇族朝这边杀过来了!”他们一直在船尾舵室修理蓬莱,不想有人发觉海面波动异常,而水天相接处仿佛有一大团灵力波动。有这些船工弟子都是颇有经验的熟手,一旦察觉不对,立即前来禀报。

    何凌妃心中又惊又怒,这时才想起刘振岚,不由啐道:“姓刘的搞什么鬼,到现在还不出现?”

    朱先生打了打算盘,哼了一声道:“八成是陨落了罢。可不止是他,就连招募上来的那群乌合之众也死光了,咱们自己手上的人受了伤的还得休养。我就说给那些外来的护船卫开支早该减免。这群窝囊废,给了也白给。”

    胡大发跳起来叫道:“谁说的,老子就是护船卫,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他心中颇为委屈。若是有钱有势,谁愿意去当护船卫。谁不愿和那个小白脸一样住甲等舱?还不是穷得叮当响,看到岛上有利可图。才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送掉了性命还让这人奚落。这姓朱的着实可恶!

    朱先生装作没听见,这种小喽啰一向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只问向林镜道:“你的幻阵能护住蓬莱不让海蛇族发现么?”

    林镜斟酌道:“幻阵说穿了也不过是幻眼幻听和阻滞灵识传递的作用,并不能将蓬莱真正隐形不见,若是对方不小心撞上蓬莱,碰撞的触感和疼痛并不会消失。”

    向允不由大急道:“这可怎么办?定然是候风神鸟杖把它们吸引过来的。”

    何凌妃当机立断:“眼下这种情况,硬拼是不行了,我们必须将海蛇族引开。越远越好。”

    许颜真打断她道:“没必要引开,直接引上人像岛,然后你们在时间静止前离开岛屿结界就行了。”她这一招甚是毒辣,若是海蛇族不明所以上了岛,必然会被静止。接下来就算他们不出手,岛上那群修士若是发现了海蛇族的存在,也不会善罢甘休。但前提是,得有人去做诱饵。

    何凌妃也不计较她的无礼,反倒是皱了眉开始观察地势。

    一直沉默的严夫人忽然开口道:“从蓬莱迫降到现在。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在何凌妃面前,她的存在感一向很低,大多数都是不亢不卑的执行命令,但并不代表她毫无想法。此时她话语中的含义便是认可可许颜真的提议。

    向允大喜道:“是了。我让十四下去也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这就是说人像岛上每隔半个时辰,时间交错一次。只要你们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回到这里,就应该能避开人像岛的结界。”

    林镜也正色道:“我会在半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将幻阵结界张开一角,你们看准机会飞回蓬莱号便是了。”

    何凌妃点头道:“老向你留在船上随时准备修船离开。我和姓朱的过去将那帮畜生引开。”她又看向林镜,正色道。“蓬莱若今次能逃脱一劫,定不忘公子大恩。”何凌妃话音刚落,便和朱先生二人如两道离弦的箭般先后激射出去。

    胡大发忍不住叫道:“既然它们是冲着候风神鸟杖来的,把杖收了大家躲起来便是,何必废如此大工夫?”

    向允白了他一眼,冷冷道:“白痴!躲?你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许颜真解释道:“你看那鸟首至今还在转动,就说明结界的扩张是无视时间交错静止而进行的。我们必须抢在轮到蓬莱的时间启动之时,将海船撤出去。这候风神鸟杖既然将它们引了过来,忽然消失,只会更引起海蛇族的怀疑。与其心怀侥幸,被动等待对方离去,不如主动出击,将对方诱入圈套。而候风神鸟杖能指示结界变化的范围,对何管事与朱先生未必没有用处。”

    她这话倒是说对了,何凌妃最后就是靠着手底那根捆龙筋卷住了候风神鸟杖,才得以抢在时间结束之前飞了出来。

    那海蛇族从苍炽那群小弟口中得知有人类巨型海船出没在领地边缘,苍炽却至今没有回来。海蛇族的族长当下颇为震怒,侵犯领地不止还屠杀本族优秀战士,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派出大群的海蛇跟着那些幼年海蛇追踪到事发地点。不幸的是,蓬莱号那时候已经船在半空中,遭遇了大群的烈火红喉海鸢,正摇摇晃晃的迫降在了人像岛附近海域。

    福祸总是相依相伴。虽然它们失去了蓬莱号的踪影,那些海鸢却因误食中了苍炽剧毒的海鬼鱼肉,纷纷肌肉麻痹无力煽动翅膀而落入海中。海蛇族顺着海鸢坠落的轨迹一路追来,也不知游了多久,总算发现了老远的海面似是屹然耸立着一枚灵力流动的定海神针。

    这是人类修士的法宝!

    海蛇族族长甫鬼冷冷道:“那艘海船应该是靠岸了。”

    也就在这时,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凭空出现,正是何凌妃与朱先生。人类高阶修士与海蛇族群在海上团体竞技,简直是眼花缭乱。海蛇族是十三级妖兽,实力强大且勇猛无比。人类修士狡猾恶毒,往往一道金光斩下没多久,立即转身就飞走。

    胡大发站在船尾,远远遥望这场恶斗,忍不住赞道:“不愧是蓬莱的大管事,这配合打得完美无缺!”

    的确,朱先生与何凌妃在配合上几乎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如果用许颜真最熟悉的网游术语来形容,这两人利用交替放风筝法,互相拉仇恨,一点一点把海蛇族往岛上引。一边打一边跑,在不知不觉中海蛇族的主战场已经由海上不断靠近人像岛。

    林镜皱了皱眉,忽然将他身边那一直不做声的元婴期修士喊来,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元婴期修士沉默良久,终于飞身跃出。

    向允不由问道:“这是做什么?”

    林镜微微一笑,道:“从海面拉到人像岛本身就是一场恶战,就算上了岛,他们的灵力也是大为损伤。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接应去吸引对方注意,只怕会功亏一篑。”他顿了顿,道,“方才本想提醒一下何管事,一个是怕耽误时机,二是怕让他们误会。”

    他说的这个误会,是指他一旦出口建议安排人手接应,怕对方误会他觉得他们实力不济。何凌妃和朱先生两个是什么德行,向允心知肚明。一个鼻孔长在头顶上,一个是个绝对的小人+混蛋。

    林镜说话时眼神清澈,语气诚恳,又是一副替蓬莱着想的模样。更何况他本是个炼气期低阶修士,能在东海上闯荡,八成也是托了那个元婴期修士的庇护。这个接应看似简单,一个不小心便是葬送性命。那元婴期修士虽然对他言听计从,却也在动僧前沉默了许久,显然是在权衡利弊。可不管怎样,他若是因此送命,林镜的性命便失却了保障。在这茫茫东海上,能有这样心胸舍及为人的海客已经极为罕有了。

    向允是这里唯一的炼器师,势必要留在蓬莱上主持大局。他脾气虽然暴躁,却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更不是什么狭隘偏颇之人。此时见了林镜如此体贴,心中感慨不已。当下打定主意,就算不为了阿真,也要将林镜纳入天宝阁的羽耶下,平安护送回大陆。

    只有许颜真知道林镜这死变态的真面目。偏偏她不仅不敢揭穿,甚至连自己也被对方吃得死死的。许颜真忽然内牛满面预感到,从今往后,自己很可能会和这个虚伪腹黑的死变态绑在一起,人前是内子,人后是奴仆,没准还会成为内子和奴仆属性二合一,直到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杯具。(未完待续。)

    PS:关于女主的第一次做了个调查,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选择一下。

116.齐心协力(4)

    有了何凌妃和朱先生的舍身为饵,向允在蓬莱上主持大局,林镜负责布置幻阵,当然向允头脑一热,便背着朱先生一口答允,幻阵所需灵石的耗费皆由天宝阁一力承担。严夫人虽然没有什么表示,却率领女侍前往朱先生的账房有条不紊的帮忙整理账册。

    她知道朱先生一向喜欢揽权,若非之前对方明确指示,她决计不会踏入秋室半步。当初蓬莱起航时,每名大管事手下都额外配置了一名辅助管事和四名侍从。只不过刘振岚的副手在出航不久便不慎陨落,而护船卫本身便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死伤不足为奇,便是刘振岚自己眼下也只怕凶多吉少。

    向允虽然在炼器上是一把好手,也经常做出些有用的道具辅助行船,譬如海盘和候风神鸟杖,但他本身却不懂航海之术。本来天宝阁为他配了一名舵手,谁知道那人好死不死触了他的霉头,当下便被那脾气暴躁的古怪侏儒扔到海里喂了鱼。

    何凌妃因其博闻广记,对诸侯列岛多有研究,便摊了船务这一份,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朱先生就不用说了,他一心认为自己足以胜任,又道是为商之道,账房之责尤为机密,人多反而不宜行事。长年累月止步房门,一心勤于筹算,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惨白。是以向允总以病痨鬼相称。

    严夫人怔怔的望向窗外,何凌妃和朱先生动身已有三刻钟了,却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十三级的海蛇族。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元婴中后期,一个便已是难缠。更何况是一群?就是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金丹,在这凶猛海兽出没的东海上。一点忙都帮不上。

    回想起来,蓬莱号从诸侯列岛的碧螺岛出发,航行至此已经过了一年多,转眼之间昔日同僚竟然七零八落。何凌妃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上司,随手放权给自己,可在关键时候,为了蓬莱也能说一不二,就是向允都二话不说跟着出手。还没到人像岛,那两人就已经疲态尽显。是以一上岛便迅速分开。而跟着林镜的那名元婴期修士则在此时,恰到好处的将仇恨拉了过来。

    严夫人对幻修一向没有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论起心思敏捷,思虑周到,这姓林的少年公子确实有过人之处。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姜鱼,居然会把他放在心上。她看了一眼正在垂头整理账册的姜鱼,窈窕的身子似是微微颤抖。

    哼,那姓林的小子不断在幻阵四周补充灵石检查漏洞,她的眼珠子就跟到哪里。也只有隔着墙看不到的时候。才会稍稍敛了心思专注工作。姜鱼那点小心思,以为她不知道么?

    严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林镜自从表白了身份。无论身在何处都会紧紧握住许颜真的手,他越是显得一心一意,便越是让姜鱼神色黯然。严夫人看在眼里。却怜惜在心中,有什么比柔情寸断更让人难受的呢?当年的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谭絮一声欢叫:“出来了!”

    严夫人立刻冲向窗边。只见一道白光远远的从岛上树林中激射而出,如同一条小白龙似的笔直的卷住了候风神鸟杖。她忍不住失声叫道:“何管事?”

    那道白光正是何凌妃。她此时正苦不堪言,与朱先生分开后,她不敢深入岛内,深怕在有限时间内来不及逃出,只敢绕着人像岛外侧转圈。起初她看到那元婴修士上岛来接应,心中大喜过望,谁知对方扔给她一枚小瓷瓶后转身便跑。她又惊又怒,正要破口大骂把瓶子摔碎,却忽然发现这瓷瓶里似有声响。打开一看,里面的丹药居然比许颜真炼制出来的极品回灵丹还要高级,乃是一粒元婴期修士梦寐以求的大归元丹。

    她也不顾多想,立即倒在掌心中,仰头吞下,瞬间只觉得灵力盈满五脏六腑。何凌妃虽然不知对方来历,却深知他是林镜那边的人,甚至很可能是那名幻修的仆从。

    是的,在这种紧张的时候,没有什么比维续灵力的大归元丹对她来说更加宝贵了。有了灵力才能打能跑,即使傲气如她,也不得不承认林镜这一招棋走得极妙。

    她不知这元婴修士原是太白山神农谷的药圣十王之一,叫做常缮。那药圣十王在神农谷轮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生牌,牌位上绑定神识。这些老怪物们并不常回神农谷,一旦有大事发生,需要召集全员,只消在长生牌前灌入神识,便可以通知到人。

    可朱彤因白银冰焰横生突变,被大遁形术送入了一百一十五年前,其后遭遇苏白,神识被封印入双头球蟒的蛇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人的那一块灵识逐渐被封印。常缮与朱彤最是交好。太白山坍塌后,他从受伤的嫡传弟子口中得知了朱彤与许颜真在爆炸中消失的消息。长生牌上的神识还在,说明他并没有死掉。唯一的可能,就是动用了大遁形术。

    眼见那长生牌上的神识一天一天消散,常缮不免有些怀疑起来。抛开他与朱彤上百年的交情不谈,单是那白银冰焰,也让他颇为动心。很快,他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和那少女同来的一个低阶弟子,后者主动表示为了寻找心爱之人,愿意积极配合他的一切行动。那少女是被朱彤带进大遁形术的,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了她,就能找到朱彤。

    林镜自称与许颜真定情月下,以神识相连,常缮当机立断,立即施展大遁形术跟着他身上那道丝微弱神识,打算追着许颜真的足迹寻找白银冰焰。他原先本以为这家伙不过炼气期,根本不足为虑。更何况自己身上带足了大归元丹,随时可以弥补大遁形术施展后耗竭的灵力。实力相差太远。也不怕他翻出什么花样。

    谁知道这个狡猾阴险的恶毒少年根本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人畜无害,居然以一枚封灵指环和高明的幻术把他骗得团团转。就在他发动大遁形术的时候。林镜看准了时机,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卑鄙的对他施展了幻术。

    常缮是元婴期修士,立即便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大遁形术发动的瞬间,他全身灵力被抽掉太半,根本无力反击。

    这大遁形术本来就是根据范围内实力最高的人的意志施展,当初许颜真便是因为在白银冰焰中埋下了一缕灵识,而在朱彤施展大遁形术时被卷入蛇岛。常缮只能从林镜在许颜真身上绑定的灵识寻找踪迹,偏偏他的实力远高于林镜。也正是因为这一番曲折,两人才会在时间和地点上偏离了原定的轨迹。

    徐二人回到了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蛇岛,林镜两人则在更早的时候。出现在了东海港口碧螺岛上。这碧螺岛并不是紧靠大陆的岛屿,而是处于天宝阁在东海最东边的一个港口,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蓬莱上的原因。

    许颜真忍不住低声问道:“他是元婴期,你是金丹期,你怎能让他凭你驱使?”

    林镜微笑道:“若是单论实力,我在他身上种下神识,必然会被化解掉。不能硬拼,就只能智取。说起来,这一招还是跟你的九转雄黄丸学的呢。”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即使打不过,也要创造一切可能恶心对方。

    许颜真脸涨得通红,道:“你,你果然那时候都是装的。”

    林镜抬起她的手。放在唇畔轻轻一吻。许颜真只觉得心脏咯噔一跳,少年的唇畔柔软而冰凉。她背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只见对方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也不妨给你个提示。那大遁形术是血符禁咒,必须要用施术者的鲜血才能发动。”

    许颜真瞪视着他。良久,忽然叫道:“晕血!”她很快闭上了嘴,这种荒诞离奇的想法,也只有她想得出来了。

    谁知林镜却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似笑非笑道:“真不愧是我的阿真。”

    许颜真完全石化了。

    此时林镜拉着她退到船侧,胡大发等人都在船尾观望,无人注意到这里,就算看到也只当是小别胜新婚,少年恩爱多旖旎。谭絮后来还曾私下里恭喜她,只有她一肚子苦水无处诉。

    其实她想得很简单,按照林镜给出的提示,大遁形术必须要施术者的鲜血才能发动。反过来说,一旦施术者无法提供鲜血,就无法施展。可常缮又不是一百一十五年前那个韶剧毒的朱彤,根本不存在不能流血的毛病。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让他产生心理暗示,见血就晕。没法见血,就没法精确的画出血符,毕竟这是大遁形术,血符禁咒中的究极符法,一个小小的错误就有可能导致失败。毕竟晕血也只是一种心理疾病,属于恐惧症中的一种,根本和灵力什么的毫无关系。以林镜的幻修身份,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是常缮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许颜真咬牙道:“就算如此,他也完全可以到天宝阁寻求庇护,或者闭着眼睛画血符,总能画对……”

    林镜含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可别忘了,这里海外诸侯列岛,没有律法纲常,遍地都是被修真界通缉的亡命之徒。若是让人知道了他的药圣身份,你说他的下场会怎样?在这种处处见血的地方,一个见血就晕的人,若是不和我合作,只怕没走出两步就晕倒在大街上,然后被人夺宝杀人。”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的补充道:“晕血只不过是第一步。要知道人晕倒的时候,心防大开,这才是关键。如果利用得好,就可以在他心中种下恐惧的种子。人一旦有了畏惧,就有了弱点。只要第一步掌控住了局势,下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许颜真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特别耳熟,利用晕倒时的心防大开去攻击敌人,这一点倒是和紫莲仙子的七室大殿颇为相似。

    只听对方慢慢道:“渐渐的。他就会发现,在我面前他的地位不断的下降。从最开始高高在上的俯视我。到不得已和我对等,直至现在完全的臣服。甚至明知道自己出去是送死,也不敢不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凤眼半垂,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看在许颜真眼里,就好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在阴森的算计着猎物,“你知道么,当初刚一到这里,才一睁眼。我就给他泼了一身血。便是药圣又如何,还不是瞬间就给我倒了下去。”

    少女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那纤细的手腕,原本系住百绳结的地方赫然露出一道深深的疤痕。说实话,在见识了紫莲仙子之后,她并不特别相信林镜的话。要收拾一个人不难,难的是要彻底收服一个人,尤其对方还是个药圣级别的元婴期修士。

    林镜忽然朝她微微一笑,傍晚的霞光落在他脸上,如珠玉生辉。

    只听他低声道:“时候差不多了。”

    少年放开握住她的手。一面高高飞起,长长的头发随风扬起,宽大的袖袍如同风中飞舞的蝴蝶。他的手势变幻莫测,下一瞬间。一道身影踩着金光扑了上来。

    许颜真连退数步,这才发现滚落在甲板上的竟然是那个与苍炽对峙时高高在上面不改色的朱先生。那老头九死一生,总算卡住时间点从岛上逃了出来。当下顾不得形象呈大字瘫倒在甲板。用力的喘息着,一面对林镜道:“多。多谢。没有你让他送来的大归元丹,我根本挨不到这个时候。”

    林镜慢慢落了下来。眼神清澈而诚恳:“只是我应该做的。”

    朱先生摇头道:“按理说,你们终归是客人。不管如何,这一次算我姓朱的欠你俩一命。”他误以为这大归元丹是许颜真所有,毕竟她刚卖给天宝阁一大堆回灵丹。而像这种可以恢复元婴期修士灵力的大归元丹,本来就是有市无价。没准是人家压箱底的宝贝,此时居然被林镜大大方方的送给他救命,他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林镜微笑道:“朱先生为了众人舍身为饵,在下佩服得紧,大家都是为了能活下去,只要蓬莱在,希望就在。”他微微眯起眼,似是有些迟疑,道,“我的那位仆从呢?”

    朱先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遇上我丢给我一个小瓷瓶就跑了。怎么他还没上来么?”

    林镜迎风远眺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只低声道:“算了,能回来一个总是好的。”他容貌娟秀,此时凤眼半垂,语气温柔低沉,颇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

    朱先生颇为内疚,林镜为了救他而折损了一命元婴期修士,脸上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这让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那少年公子。

    只有许颜真暗暗撇了撇嘴。

    不可否认,林镜的确颇有表演天赋,《沉默的羔羊》若是让他主演,一定比《泰坦尼克》里的杰克还要轰动。

    这时,忽然“哗啦”一声响,一道白光破水而出。它抖了抖身上的水,如流星一样被收向船尾。

    只听胡大发如打雷般的欢呼道:“向大师,收回来了么?这就是说我们能走了!

    向允也颇为惊喜,却还是摇头道:“可以退出人像岛的结界,但若要说继续航行,却是不能。十四告诉我,船头有些地方的船板开裂了,大浪打过来,只怕就会解体。”他转头看到许颜真等人,见朱先生平安回来,心中也稍微放下,嘴上却道:“病痨鬼,你怎么还没死啊!”

    朱先生这时却顾不着和他抬杠,焦急问道:“那臭婆娘回来了么?”

    向允哼了声道:“刚出来,正在那边的鸟杖上挂着。”

    许颜真吃了一惊,自从林镜这块狗皮膏药贴上来之后,她就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尤其是刚才对方的连番轻薄,让她差点心脏病发作。她被林镜带到船侧,蓬莱的主舱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连何凌妃什么时候逃脱险境,都没有注意到。

    只见数条长蛇面目狰狞的被静止在半空中,离何凌妃最近的那头都已经亮出了锋利的毒牙。林镜将幻阵揭开一角,何凌妃立即便朝这边飞了过来。

    她刚踩在甲板上,劈头盖脸就朝朱先生一顿狂骂:“姓朱的,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交替掩护的吗,到后来它们全部集中追着我咬?”

    朱先生把一只储物袋砸在了她身上,勃然大怒:“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在一堆枯骨边上发现了这个!”

    何凌妃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失声叫道:“严姝!你快过来认下,这是不是黄盏杯的储物袋!”

    严姝身形巨震,她顾不得仪态,直接从顶舱的窗户中飞身而出。一把接过那储物袋,眼中满是泪水,颤声道:“正是我亲手送给他的,他……他原来不是变心了。”

    向允是个死脑筋,立即欢喜的叫道:“这么说……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岱舆号也在附近?这下好了,我们可有木头修船了!”

    何凌妃顿时朝他怒目而视,朱先生撇了撇嘴,冷笑道:“傻子就是傻子,说话也不看看场合!”

    只有严姝恍若未闻,只是捧着那储物袋默默的掉泪。

    葱恩喃喃道:“我可从未见过严夫人会像今日这般失态。”

    姜鱼的目光却停在林镜身上,只见他忽然伸手拉住身边的少女,轻轻唤了声:“阿真。”

    许颜真察觉到了姜鱼不善的目光,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手,却听对方似是有些迷惘的低声道:“要是哪一天我死了,你也会为我掉眼泪么?”(未完待续。)

117.内子的份内工作(1)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严夫人很快就从打击中挺了过来,并自告奋勇的要求巡视人像岛,寻找可能停泊在附近的岱舆号。谭絮为人古道热肠,立即也道:“我也能搭把手。”她解下灵宠袋,从里面放飞出一只巨大的雪色海东青,整个人身子一翻便骑了上去。

    向允道:“我已经让那些小王八蛋们注意了。一旦蓬莱能动,就把船移开岛域范围内。你们若是有所发现,便去候风神鸟杖那里会合。到时候我们会把幻阵揭开,放你们进来。”他说完,又朝林镜嘿道,“你说是吧?”后者自然是微笑颔首。

    严夫人也不多说,将拂尘陡然放大数倍,整个人跨坐在拂尘上,与谭絮两人分头绕岛查看。

    何凌妃见她振作,也很是欢喜。她为人刻薄,却并不傲娇,见到林镜也好生感谢了一番。林镜客套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眼神诚挚,语气温文,完全是活生生的岳不群。继朱向二人后,何凌妃已经是第三个彻底倒向他的人了。许颜真忽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忧虑,林镜做事绝对不会没有目的。却不知道他这样惺惺作态,又是为了得到什么。

    只听向允在边上悄悄道:“能让这老娘们低声下气的,他也是第一人了。阿真,你的眼光果然不错。”许颜真顿时内牛满面。

    何凌妃问道:“对了,那位赠我大归元丹的道友呢?”

    朱先生神色微微黯然,道:“他与我分手后,就再也没见着踪影。至今都没出来。只怕已经变成人像了。”谁都知道在这岛上变成人像的后果,现在这个时间。蓬莱能离开海岛,但那人却不行。一旦被强行转移,他就会化为飞灰;而等蓬莱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过去后,下面就轮到岛上的修士发威了。那些人似是深谙法则,只要张眼便四下搜索,一旦看到陌生人,就立即大开杀戒。届时,那位贴身保镖就是修为再高,也只得死路一条。

    林镜轻叹一声,低声道:“为保卫蓬莱而死。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何凌妃与朱先生心中皆有些愧疚,看到别人为救自己深陷险境,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等死,这种感觉多少有些不舒服。向允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叫道:“阿真便不必说了,你夫妇俩为蓬莱出了这么多力,自今日起便是蓬莱上的一份子,老朱你欠人家一条命,还不快把阿真那几千万枚下品灵石退给人家!”

    他之前凭空跟许颜真吹牛。说能让朱先生把那上千万下品灵石从嘴巴里吐出来。其实心中也没有把握,谁都知道朱先生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此时借着林镜的秋风,刻意强调他俩夫妻一体,便是让朱先生有个心理准备。

    何凌妃也道:“正是。姓朱的,你可别忘了还有那两枚大归元丹。每一粒都是有市无价的。让你掏钱,你掏得出吗?”

    朱先生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斟酌道:“可那大归元丹又不是我要求的……”他刚说完就看到众人鄙夷的眼光,连李妙音都看不下去了。抱着手哼道:“真不是男人。”

    胡大发则直接照地啐了一口:“奸商!”

    朱先生勃然大怒,他本来便是个商人。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他的本行。更何况他跑得比较深入,海蛇族的大部队都追着何凌妃咬,就算没有大归元丹,用几枚极品回灵丹,没准他也能飞出来。只是那些回灵丹都被封装入盒,可那时候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带上。

    就好像本来只要几两银子救命,忽然对方贷给你一万两银票,同样的利息,本金大小不同,放在朱先生身上就有如割肉一般,越想越觉得冤枉。当下恼羞成怒道:“阿真姑娘,你那位契约兽呢,怎地还不回来?”蓬莱号都飞了这么远,早就飞出海蛇族领地了。它们怎么能追过来?可不是你那宝贝契约兽背叛了你罢!还有刘振岚。那姓刘的至今未归,没准便是他捣的鬼!”

    何凌妃见他越说越不像样,不由喝道:“姓朱的!”真奇怪,朱先生毕竟见多识广,经手的生意都是上千万枚下品灵石的大笔买卖,大归元丹就算是有市无价,也不至于让他失态至此。

    这边许颜真见朱先生颠倒黑白,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心中也动了怒,不卑不亢道:“刘管事身为蓬莱号上的最高战力,若是只会匹夫之勇,又怎能保得蓬莱周全?再怎么说,苍炽也是妖修。你能想到,刘管事就不会想到?若是换了你是他,你会放心把你的后背完全放心的交给一名妖修吗?”

    她顿了顿,又道,“说实话,苍炽与我签订的契约一直没有异样,说明他并没有背叛我们。可同样的,他的神识我已经感觉不到了,若是我的契约兽为了保护蓬莱而‘意外’折损,这笔账又该如何……”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向允打断。只听那他厉声喝道:“十四,还不从病痨鬼身上下来!”

    只见一只垂耳兔悄悄从朱先生身后露了露头,见向允阴沉着脸,不由耷拉着耳朵,滚到侏儒身边,讨好的蹭了蹭。

    何凌妃吁了口气,道:“果然如此。”一面对许颜真解释道,“姓朱的人虽然不怎么样,却也不是如此短视之人。你可不要见怪。”

    许颜真心中也颇为尴尬。她方才一出口顶撞就后悔了,自己不过是名低阶修士,吃喝都在蓬莱上,也就仗着丹道宗师的身份,才敢与朱先生以平辈相辩。此时她见何凌妃递给她一个台阶,立即便忙不迭的顺杆而下。

    等到朱先生清醒过来,忍不住怒喝道:“矮冬瓜,管好你那小兔崽子!”

    向允哼了一声。道:“我的十四只会放大人心,你若是坦坦荡荡。也不会如此丢脸失态。”十四蹲在他头顶上,也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一主一仆明显相互包庇。朱先生气不打一处来。

    他转身对许颜真,冷冷道:“回灵丹的事,自有契约作数,肯定是没法退给你。不过二位对蓬莱一力维护且慷慨赠丹,这个人情,天宝阁总是要还的。那两枚大归元丹本身就是有价无市,只要你开的出价格,我天宝阁都一律照收就是了。”他说的这话,很大成分实在赌气。大归元丹虽然罕有。却也不至于到任人随意开价一律招收的地步。

    朱先生的意思,其实是在变相退还她那上千万枚灵石,许颜真一点就透,又哪里会听不出来。向允朝她眨眨了眼,看在朱先生眼里,立即心下了然。原来从头到尾都是那家伙在捣鬼。可是话一出口,以他天宝阁大管事的身份,可容不得反悔。当初那小姑娘因为十四的恶作剧,让天宝阁白赚了一笔。此时便是向允照顾她。那小矮子明知道他爱惜脸面,便故意设计让他丢个大脸,逼着他不得不把钱吐出来,实在是可恶。

    正在他几乎怒意迸发时。林镜却抢先一步笑道:“这就不必了。不过,天宝阁若是能免去我们的船资,在下就心满意足了。毕竟在这茫茫东海上。三位管事才是蓬莱的主心骨。少了一个外人于蓬莱损伤不大,若是少了三位中任何一个。往后航行可就是大大不便了。”

    朱先生只觉得心底的一股气瞬间被抚平了,只听那少年语锋一转。微微皱眉道,“只不过愚夫妇实力低微,唯一照顾我的家奴又不幸陨落,若是将来遇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还得贵阁多加照拂才是。”

    何凌妃也点了点头,朱先生咳嗽一声,上千万枚下品灵石被对方不当一回事般的免去了,所谓的免去船资,对现在只剩下二十来号人的蓬莱而言,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说穿了,也是那少年公子给他一个台阶下。且不论他在人像岛上出钱出力,就冲着他救自己一命,多加照拂也是应该的。朱先生笑容满面道:“这个自然。不仅在蓬莱,便是在诸侯列岛之外的地方,只要我姓朱的力所能及,定然全力相助。”

    不得不承认,林镜这个变态要是做起买卖来,比朱先生还要略胜一筹。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让常缮臣服,但肯定是使了什么阴损的法子。若是常缮还有用处,林镜是绝对不会放他上岛的。那大归元丹不用想也知道是药圣的手笔,可怜常缮不仅人被卖了,辛苦炼的灵丹也被林镜拿来做人情。不仅如此,他轻描淡写一句话,连许颜真那上千万枚下品灵石也一同炮灰了。倒是他自己,什么都不用付出,反而赚得了天大的人情。

    向允等人早就认为他俩夫妻一体,这回是越发说不清楚了。许颜真背着他只觉得两道宽带泪顺流而下,却碍于对他深深的恐惧,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几人商定之后,很快胡大发便发现了严夫人与谭絮已经飞了回来。此时蓬莱已经脱离了人像岛,按照向允对候风神鸟杖的估计,到明天早上结界也不会扩张到蓬莱。

    严夫人神色郑重,与朱何向三人到一边细细说了会。只听向允惊叫道:“神马?船沉了?”他又焦急的问道:“那木头总有吧,毕竟是万年犀梨花木可不那么容易腐坏吧。”

    众人都想打听,何凌妃却站出来摆起架子,只道时间不早了,边让女侍打发众人回舱内休息。胡大发待要问谭絮,后者却摇头道:“我与严夫人分开两路绕着岛去寻的,我看时间过了一半,生怕回不来被那些修士们发现,就赶紧回来了。究竟怎么回事,我也不知。”

    许颜真也颇为好奇,但她毕竟不是天宝阁的人,更不想和林镜独处,便磨蹭着不肯走。谁知林镜忽然轻轻一扯,直接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当着众人的面飞进船舱。

    谭絮顿时红了脸,李妙音啧啧道:“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哪,这时候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她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一个少女冷冷道:“客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她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姜黄色衣衫的少女杀气腾腾的瞪了过来。当下忍不住吃吃笑道:“哎哟。我也不过是说说,你醋个什么劲。”当下也不管姜鱼脸色何等难看。自己施施然的转身。

    胡大发嘿了声:“女人么,不都是这样。”接着便接到来自不同女人的眼刀。连李妙音都忍不住剐了他一刀。她眼珠一转,忽然将眼光落到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佛修身上,凑过去娇声道:“大师~,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我们也做点什么好?”

    她这话一说,登时让姜鱼气得俏脸通红。葱恩等人都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哪里见识过这等风流,各自啐了一口。赶紧离开。

    那问一原也是个妙人,装傻道:“女施主,可是想要和尚敲钵诵经?”

    李妙音越发眼波如水,索性整个身子都黏上去了,嫣然道:“正是,春宵一刻值千‘经’,只要大师能诵得出,小女子便能和到底。”

    问一原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推开她道:“阁下的合欢经。和尚可受之不起。”一面大步流星的径自走了进去。

    李妙音第一次被人这么红果果的拒绝,当下气得狠狠跺了跺脚,恼道:“给脸不要脸!”

    胡大发早就在边上嫉妒得冒泡,此时一见有机可乘。立即抢上去谄媚道:“我要脸,我要脸!”

    李妙音瞪了他一眼,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尖声道:“你要个屁!”一边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胡大发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良久。才恨恨抹了一把脸,朝着她离去的背影啐道:“放着我这么个热腾腾香喷喷的精壮小伙不要。专门想去睡那秃驴?活该你自讨没趣!”

    ……

    林镜住的是甲号舱,推开房门,里面简直就是一个总统套房。光房间就是她在丙号舱房间的数倍大,一进门迎面就是个小型的假山喷泉,周围一圈用雨花石铺成的地漏。她以前听葱恩说过,这种泉水自地漏中回流在循环喷出,力道和角度都调整得恰到好处,就算船身振荡也不会弄得到处都是。

    行不上数步,便来到了一间花厅,桌椅榻凳珍宝架精致一如名家手笔,甚至还有鲜花铜瓶,雅致古朴。再往里分为两路,一间是专供修炼的静室,内设有蒲团、地火池与沉香案。案上设有专供砚台防止的小方格和搁笔槽,也是防震抖落的。另一间则是卧房,长长的纱帐低垂,一进去便是一张巨大的拔步床,足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每一处飘檐皆是美轮美奂。

    林镜将许颜真抱在床前,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低头朝她微微一笑。许颜真毛骨悚然,挣扎着要从他怀中下来,可在林镜的威压下,却使不出半点力道。只听他轻轻道:“还不到时候。”

    一面又抱着她绕过拔步床,穿过珠帘走到最里面一间。这是一间巨大的圆形浴池,直径约有丈许。池壁雕饰古朴,靠墙有俩名铜制少女,一人持瓶高立,一人单膝着地扶助瓶身。容貌娟秀,神态专注,栩栩如生。许颜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水瓶座少女”,她甚至想立刻抓住向允问问他真的不是穿越来的么?

    却听“扑通”一声响,她已被直接扔进了浴池中。许颜真又惊又怕,鼻口入水,好不容易从水中站起来咬牙道:“你想做什么?”

    林镜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许颜真瞬间发觉了不妥,她此时衣衫尽湿,少女身段凹凸有致,凉水一透,连乳尖都似乎挺立起来。顿时羞愤交加,整个人立即坐入水中,游到浴池另一边,狠狠的瞪着他。

    林镜慢慢的蹲下身子,拨弄了一会水花,柔声道:“你不是我的内子么?内子的份内之事,你觉得是什么呢?”他一面说着,一面解开衣带,漫不经心的道:“不用想着逃出去,这可是甲号舱的贵宾房,用神识绑定,安全得紧。没有我的许可,你决计出不去。”

    许颜真脸色惨白,颤声道:“林镜,强扭的瓜不甜。”她都快哭了,为什么总是遇到这种事?难道是因为这张祸水脸,所以谁都想强迫一下?从合欢宗遇到那两个人渣,到吉祥镇遇见的猥琐四人组,就连蛇岛上的苏白……好吧,那不能完全算是他的不是。

    可眼下又遇上林镜,在他手上这都是第二次了。她此时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的弱小,可是那又如何?她的资质差,又没有时间修炼,为什么上帝就不能给她个清静,让她修炼到元婴再来修理林镜?话说回来,等她到元婴,林镜只怕早已化神了吧。对方可是修习了逆天罗摩大法,这种变态的修炼速度,她就是拍马也赶不上。

    林镜于她,果然是天敌一样的存在。头脑、手段、心性、修为无一不把她压得死死的。甚至连容貌都毫不逊色……此时的林镜已经将外衫解下,少年长长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中衣上,脸上神色欢悦,唇角微勾,羽睫半垂,银色的眼瞳深深的映着少女呆滞的脸。

    许颜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咽了口唾沫道:“这样罢,反正我迟早都是你的人。不如等我结丹以后,我们正式结为道侣,就算洞房花烛也名正言顺,最重要的是,对双修很有好处。”她声音越说越小,到后来完全细若蚊声,“要不等我筑基也行啊,不然实力相差太大,对双修也是不好的。”

    林镜看了她半晌,忽然将外衣随手一扔。慢悠悠的走到许颜真身畔,单腿跪下。一面轻轻拽起她的长发,迫使她抬起脸看着自己。少年抬起右手,丝质的袖口柔顺的褪下,露出比衣衫还要雪白的皓腕。

    许颜真瞪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镜随手抬起了少女的下巴,看了她半晌,嘿了一声道:“放心,得了我的元阳,很快你就能筑基了。”(未完待续。)

    PS:大家看到这里,应该明白为什么要调查了吧。这是人物性格决定的。摊手,林镜他就是个变态啊,请不要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他。

118.内子的份内工作(2)

    许颜真都被他打败了。

    变态的逻辑果然毫无道理,她磨了磨后槽牙,阴沉着脸道:“原来我还得谢谢你替我着想。”

    林镜微笑道:“你我既然夫妻一体,这点忙也是应该的。”

    许颜真这回真是涨红了脸,雪白的肌肤上由内而外透着晕红,又让对方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道:“阿真,还是你生气的模样最好看。”

    许颜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暗道:“不可被他乱了阵脚。”她不知道林镜为什么会甘冒奇险,跨越时空追杀过来,但绝对不会有好事。她对林镜的戒备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但奇妙的是,这种戒备有五成在于贞操,三成关乎尊严,而只有两成限于性命。毕竟对变态来说,人命根本不被他当回事。

    她的直觉告诉她,林镜应该不会取她性命。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卒子,根本不值得一提。如果触怒了他,他只会变了法折磨。尊严也好,贞操也罢,她越是表现得珍惜或者在意,越是容易被他毫不留情的夺走;反过来说,如果他当真对自己有兴趣,以他那种变态的性格,根本不会考虑到对方愿不愿意,贞操依旧是保不住,尊严自然也荡然无存。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整个人身体一空,竟然被他从水中抱了起来。她双手牢牢抵住他胸口,强作镇定道:“你要做什么?”

    林镜也不答话,只是含笑着凝视着她。那双眼眸漂亮之极,任何少女被他这般情意绵绵的看着。都忍不住心跳加速。许颜真此时心跳也很快,却不是因为紧张期待。而是因为焦急无奈,无计可施。这个死变态脸上在含情脉脉的麻痹她。手脚却在干净利落的剥她的衣裳。偏偏她的身子仿佛着了魔似的在他怀中瘫软,明明她的意识清晰,却根本无力抵抗。这就是幻术的厉害么?连迷药都不用上,就这样看一眼就能得手。林镜若是去当采花大盗,必然是个中翘楚。不,以他的长相身段,谁被谁采还不一定。

    许颜真心中大急,脸上却越发谨慎,不敢表露分毫。她知道若是自己越是怯懦。对方便越不会停手。不管是不是变态,男人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因一种征服欲望的男性荷尔蒙而头脑发热。当下柔声道:“不要这样,我自己来行么?”

    林镜脸上的笑意越盛,他松开手,整好以暇的看着她,微笑道:“自然可以。”

    许颜真心中已经问候到秃鹫老怪的爹了。她心知躲不过,一咬牙,便将自己衣衫一件一件的解了下来。此时许颜真浑身湿透。外衫已经尽褪在脚下,储物袋也被踢到了墙角。她看了一眼林镜,对方含笑道:“不错,继续。”

    少女低垂着眼。长长的头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她慢慢的解开中衣,露出碧绿色的缎面肚兜。林镜却不打算放过她,只慢斯条理道:“你打算就这样洗澡?”

    许颜真心中已经拿了主意。这种一边强一边弱的局面不能继续下去了。站在客观的立场上看,许颜真对林镜的逃避与退让是一步一步累加的后果。

    在合欢宗第一次相见时的惊艳。到对方随意挖掉仆从的眼睛,这种美丽和残忍的巨大反差,让她对林镜心生畏惧;而在胭脂湖上惨遭羞辱,更是在她心中种下了阴影。林镜的幻修身份,用神识绞碎心脏的痛苦,她在紫莲仙子手中已经栽过一次。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敢也不愿正面直视林镜。谁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着了对方的道?这种复杂的心理和境遇,让她面对林镜时如陷泥淖般被动。如果不想办法打破这个局面,她永远都无法逃离对方的魔掌。

    事已至此,最坏的地步也不过就是自己贞操被夺,被他利用欺骗成为助他进阶大洞明的工具,然后弃之如敝履。好在幻修追求的是心境上的圆满,从妄我自醉到突破大洞明,并不需要承受天劫,因此不会如妖修那样,为以防万一必须杀掉入世伴侣。这也就是说,即使到了这一步,她仍有可能保住性命活下来。不过,林镜毕竟是个变态,他得到过的东西,即使厌弃,也不会让对方活着离开,那个常缮就是最好的例子。因此,若是想要一味的逆来顺受委曲求全,是绝对不可能了。

    她一面思索着,一面将衣服除干净,连肚兜亵裤都扔在一边。少女的背脊挺得笔直,乳尖微微挺立,细腰翘臀,长腿赤足。林镜仔细看了半晌,也没从她脸上瞧出一分羞涩愤怒之意,心中不免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如果说失望,却也未必。他清楚的记得在胭脂湖上那一夜,少女羞愤欲死的表情。那时,他心里并没有把她当做女人,只是当成一个研究幻术的实验对象。没想到自己的暂时性失忆,倒让他发现了一种人与人相处的新鲜模式。不是那种主仆敌我的简单划分,而是种说不出的全新体验。

    那是在他过去黑暗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信任和放松,那样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一个人,无时无刻眼光都围着她打转,对方的一颦一笑都镌刻在心……以至于在失去她后的每一个夜晚,都会忍不住感觉到空虚与不快。

    过去的他心无杂念,或者说根本没有感情。甚至连一直照料自己成长的老仆身死,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他还记得那老头临终前拿出来一枚用丝带系住的残破镜片,颤巍巍的交给他道:“少爷,这是你的机缘。在你出生时,东面忽有神鸟至,口吐人言:‘寻觅百年,终不负所托。’一面放下镜片便化为一道流光消失不见。你之所以得名镜,也是由此而来。”

    然后他成为了幻修。

    多可笑,根本不懂感情的人反而轻易的看透了人心。

    ……

    不。也谢除了她。

    他曾经以为自己能看得透她,至少在合欢宗。在胭脂湖,许颜真表现得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贞烈少女。当时他想着:“名声狼藉的合欢宗居然能出个烈女。这还真是一朵奇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她在太一门相遇,在神农谷共同进退,渐渐苏醒的他也慢慢发觉了她的另一面,聪慧、机敏、勇敢、果断,同时也和他一样的虚伪、狡猾、满口谎言、无情无义。

    只要一想到自己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她却与自己委以虚蛇,甚至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他就觉得自己的骄傲被折损。自己的心意被扭曲,只想好好的践踏她、羞辱她、狠狠的报复她,让她痛哭流涕的跪在自己脚边,请求着他的原谅。他甚至都想过了该用怎样的语气去拒绝,品味着她惊恐、眷恋、悔恨、期待的眼神,嘲笑着她的一切。

    可是那家伙却偏偏消失了。

    各种甜蜜的、痛苦的、愤怒的、疯狂的想法反复折磨着他,是以在他在神农谷主动让常缮盯上自己,明知道大遁形术施展时,时机若是一个把握不住。自己将万劫不复,他也要赌上一把。

    偶尔他也会扪心自问,自己这样的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长久以来,从记事起。他就知道成功修炼罗摩苦行之法的自己,是被人嫉妒、厌恶、憎恨且惧怕的。修习幻术,也就是为了洞察人心。洞察人心然后投其所好,变得温文尔雅。变得温柔和善,变得让大家都喜欢自己。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这种喜欢都是虚假的。

    也就是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那样清晰的念头如雷击一样劈中了他。

    他要她,从心灵上彻彻底底的征服,无论他是什么样,温柔也好残忍也罢,她都要接受他,包容他,喜欢他,甚至离不开他。

    一如他现在这般。

    ……

    或许,他是喜欢她的。林镜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眸,随意瞥向水波粼粼的浴池中。

    水面倒影着一个扭曲的脸。

    “或许,这不过是妄我自醉的开始。”他低喃着,半晌,又哼了一声,“可谁知道呢?”少年重重一脚踏入浴池中,将水中倒影践踏成粉碎,一面慢条斯理的开始往池边扔掉褪下来的中衣。

    许颜真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总算拿了个主意,她刚要开口,忽然被一道劲风带回池水中。

    林镜捏着她的下巴,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此时这一对少年男女裸裎相对,浴池因她的落水而波纹激荡。少年的眼神温柔,就这样深深的注视,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止。

    在这世上,没有任何少女能抵抗得了这样暧昧的凝视,这样近的距离,只要屏息感受,就能感觉到对方的温暖的鼻息。

    许颜真忽然能体会到《绝代双骄》里,能让两位傲视天下群雄的移花宫主都为之疯狂的美男子江枫,究竟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这就是长了一张好脸的用处。

    许颜真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心也似乎被弄得有些乱了。

    有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林镜的幻术在捣鬼,还是自己身为宅女时沉迷二次元世界的究极颜控技能被触发了。

    林镜看了她半晌,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便对这那两片红唇轻轻的吻了上去。许颜真本能的侧脸避开。一霎那间,林镜的身体似乎僵硬了。

    ——可恶,居然拒绝我。

    他忽然用力的扭过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少女赤裸的身子被他紧紧箍在怀里,两人重心一变,他顺势按着她倒入池中。

    无论许颜真如何激烈的挣扎,也根本无法逃脱他的掌控。许颜真又惊又怒,她索性闭上眼,抱着他用力的吸气。

    ——NND,你不让我出去,我就把你的空气吸光。

    依照许颜真的想法,林镜毕竟不是妖修,他本事再高也无法在水下一直不呼吸。迟早他会受不了而放开自己。

    却不想许颜真一主动,林镜握住她腰肢的手却有点推却的意思。许颜真越发肯定他支持不了多久,索性便连双腿也缠上去了。这一招蛤蟆抱树,她在七室大殿里和苏白早已练得纯熟。能确保两人之间看似亲密却又无法更加亲密。

    林镜做梦都没想到,和少女亲吻到后来居然变成了赌气。他清楚的看到了少女敢怒不敢言的挑战意味,心底没来由的一软。若不是看到许颜真脸憋得通红,他也不会抱住少女光滑的身子,用力破出水面。

    两人甫一露出水,同时深吸了口气。

    许颜真喘息的瞪着他道:“林镜,你一定猜不到我在踏上蓬莱之前遇到了谁?”她不顾对方有没有在听,继续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紫莲仙子曾经想要在百鹤宗寻找嫡传弟子?”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却在小心打量对方的神色。果然,她很快就注意到林镜那长长的眼睫微微一抬。

    许颜真心中放下一块石头。

    不错,对方的确没有弱点,但不代表她就不能制造弱点。当初在胭脂湖上,林镜向她展示幻术时,就已经毫不掩饰对紫莲仙子的崇拜与赞赏。紫莲仙子的幻术就和其罗曼史一样名动修真界。对于幻修而言,没有人不想近距离的和大师接触。林镜也是一样。

    许颜真很了解这种感受,当初她对比尔盖茨和乔布斯也是如此。只不过到她穿越之前,光靠宅在家里打游戏,还没能攒够去拜见偶像的旅费,而乔布斯大人也没给她这个机会就英年早逝了。

    少女的脸色越来越镇定,她努力装作自然的想要脱离林镜的怀抱。后者迟疑了片刻,还是松了手。许颜真心中一喜,装作若无其事的朝水瓶铜女像退去,一面狡黠笑道:“紫莲仙子不仅模样生得美,人也极其很厉害。你可知紫莲仙子的平生最得意的三宝是哪三样?”

    林镜知她在故意卖关子,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却没有出声打断。

    许颜真也不恼,她的一千零一夜才刚刚开始呢。一面嘻嘻笑道:“可以窥破一切伪装映出十年后长相的仙缘镜,可以将受术者变成十年后模样的多罗幻镜,以及可以让你去除杂念,涤荡身心的洗心镜。”她顿了顿,又道,“这洗心镜构筑在她费尽心血建成的七室大殿的中央藻井处,呈正七边形。一旦双眼直视镜中,即可入内。而镜中世界又格外与众不同,每一个入境者都会被洗心镜判定而选择变成最适合他们的身份,而镜中每一个人,从百姓到王公大臣,甚至连秘境里的妖兽,都是栩栩如生……”

    她从发现问心室讲起,却避开苏白,只说自己侥幸脱困,沿着幽暗的地道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光明的到来,终于踏上了七室大殿,这是紫莲仙子平生最后一幅作品。她一面摸索着铜女像随口道:“咦,这个怎么调出热水?是要在这个地方投入灵石么?”(未完待续。)

119.内子的份内工作(3)

    就在他俩你来我往的时候,天宝阁高层这边也已经做出了决定。若是许颜真看到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艘巨型海船蓬莱上居然还自备救生艇。炼器师向允亲自带了一名船工弟子与朱先生严夫人同时前往岱舆号沉船的地方,何凌妃留守蓬莱主持大局。

    何凌妃原本不放心,想要寻林镜出来帮忙,便于他们返航。

    谁知向允怪眼一翻,打断道:“人家年少夫妻难得相见,你也好意思去打扰?”这一番话倒把何凌妃弄得有些下不了台。

    朱先生难得没有和他对着干,也附和道:“正是,若是等会我们将岱舆号的物资转移回来,你倒是好意思赶人家离开?”

    何凌妃为之气结,却又无可奈何。这几人此去探查岱舆号上的宝库账册与航海记录,甚至还要将船体分解,拆除木头船帆等大件来修船,任务虽然艰巨,却毕竟是天宝阁内部的事体。

    向允哪里管他这等曲曲绕绕的心思,他方才与阿真讨论时,无意中从那少女得知了一种新的计算方式,根据神鸟杖、人像岛与蓬莱彼此的相对位置,即使不需要林镜揭开幻阵,他也能准确的找到回航的位置。许颜真信口胡诌,管这个叫三角定位法。

    其实倒不然,她只不过是把初中几何知识简单的讲了讲,从站在蓬莱上观望人像岛与候风神鸟杖,分别可设立三个点,组成一个三角形。只不过她惊讶的发现,这三边的距离恰好组成了一个类等腰直角三角形。以人像岛为直角顶点,以神鸟杖-蓬莱号为斜边。那么。即使没有林镜揭起幻阵,就算他们身在阵外。也可以轻易计算出蓬莱号的位置。

    她所说的三角定位法与真正的三角定位还是有差别。只不过当时她连角度都没有计算,直接通过边长,立即就脱口而出三个夹角的角度,这让向允大吃一惊。要知道,在这个自然科学落后的修仙世界里,鲜少有人能如此敏锐的数学直觉。他不知道许颜真在前世被那种填鸭式的教育弄得苦不堪言,自小学期被逼着背诵九九乘法表,到了中学学习各种复杂的曲线计算。为了冲击高考,为了在解题速度上争取比其他人快上那么几秒。数学老师要求他们每个人把根号2,根号3,根号5甚至平方表和立方表……这些在考试中常出现的数字全部背下来。即使当时很怨恨,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扎实的基本功,让许颜真在数字上极为敏感,向允一讲到距离,她就立即反应过来。

    向允是何等人物,他一眼就发现了这些数字公式的妙处,许颜真只和他略微讲解。便一点就透。他大喜之下抓耳挠腮,积极追问来源。可许颜真又哪敢跟他说九年义务制教育,只含糊道:“此乃家乡算学老师所授之法。”只可惜时间太短,他没有再仔细询问就被打断。

    但也就这么点功夫。竟让他悟出了真正的三角定位法。不仅仅是通过已知两个位点观察对象,甚至可以通过增加位点来加大测量精度。这种方法在导航上有着极大的好处,不仅仅适用于航海。甚至在高地,平原。空中。如果将眼界再推广开,运用在法器上。作为修士战斗时伏击敌人的手段,结果将不言而喻。

    向允得了这简单几个公式就喜不自胜,借助许颜真罗列的简单公式,他每离开蓬莱一段距离,便忍不住飞起来,在心中暗自计算,不断加以验证。

    他研究得如痴如狂,以至于小船走走停停,让朱先生大为光火,忍不住叫道:“姓向的,时间不多了,再过半个时辰就轮到岛上那群家伙活动了。每拖上一刻,就多一份危险,这里有没有幻修坐镇,万一被发现,以你我两人的身手,未必敌得过那群亡命之徒。”他没说出来的话是,尤其他们此行任务重大,要将岱舆号上的物资转移出来,蓬莱不方便做长距离移动,只靠他们几人耗时耗力,且责任重大。毕竟岱舆号是天宝阁的十大海船之一,比蓬莱规模略小,上面运送的宝物不计其数。

    向允再与他不对付,也知此时应以大局为重。他忍不住长叹道:“我以为自己已经是学识渊博,常常愤懑造化弄人,际遇不周,却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光是算学一项,那小姑娘便远超于我。也不知她家乡的算学老师是何等神仙,竟然如此惊才绝艳。”

    若是以往,朱先生定然不屑的哼上一声,再讥笑他两句。此时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林镜,那少年修为虽低,却是一名幻修。要知道这世上幻修极少,多数因为幻术难以修习,那些心智不坚者,在修习途中自己极容易陷入疯魔。偏偏幻术威力实在强大,有的甚至可以跨越阶位,在修真界有不少著名的对战,其中最著名的三场战役就是以弱胜强的典型。这三场当中,有两场都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幻修获胜,比如说百鹤宗的紫练仙子。

    林镜言谈举止温文尔雅,有理有度。虽然只有炼气期修为,却能将蓬莱这样的巨型海船完全的遮掩住,最可怕的是他的眼光之敏锐,一发现不妥就立即布置幻阵隐蔽蓬莱。且下手之快,连天宝阁众人都无人察觉。

    朱先生忍不住皱眉道:“这个林镜是什么来头?”居然能驱使元婴期修士。要知道在修仙世界里,每一层进阶都极为艰难,元婴期修士就是到了太一门也是除了三尊菩萨之外的头一份。

    许颜真现在遇到这么多牛人,完全是她运气不好,一出场就被放到禁地,遇见化神期的秃鹫老怪。紧接着到了太一门,天下正道之首,自然群英荟萃。等她奉命前往神农谷。遇上的是元婴期的药圣主持宗师考核,接着被朱彤卷入诸侯列岛的极东之地。遍地是十五级的化神期冰雪王蛇。好容易逃出来又掉入了紫莲仙子这个巨变态的七室大殿。就是现在她到了蓬莱,所遇见的也都是金丹以上的修士。能在东海诸侯列岛生存下来的人,实力不济的早就死光了。

    朱先生第一次从流光手中接过许颜真时还颇为纳闷,这种实力地位的小丫头怎敢跑到这么深远的海域。流光大人只吩咐他受人之托,好生看着,别让她死了。当时他也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看到这个自称是许颜真夫婿的林镜,居然以元婴修士为奴仆,轻描淡写就把上千万枚下品灵石的帐给免了,出手就是大归元丹,他越发有些吃不准对方来历。

    严夫人则与船工弟子一同辨认方向。候风神鸟杖在此时起了巨大的作用。因有十四误入岛域的前例,一路上众人都极为小心,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岱舆出事的地方。四人连忙打点精神,分派好工作,向允与那船工弟子一组,坐镇海上,朱先生与严夫人一组潜入水底,负责探查。两组轮换进行,一番艰苦却不便细说。

    蓬莱这边。

    林镜并没有《一千零一夜》里面那个阿拉伯国王那样轻易的就上当。许颜真只是随口问了句热水怎么调。立刻就有一只修长的手臂从她脑袋边上贴着耳朵穿了过去。少年好看的手指灵巧的夹了两枚灵石轻轻投入铜女脚边的小盏里。

    少女整个人僵住了。林镜顺势在她耳畔亲了一口,不待她反应过来,又自己推开数步。

    许颜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虽然林镜的轻薄让她不快。但他的识趣也让她松了一口气。她正要转过身来,忽然头顶一烫,热水如小瀑布似的扑了她一头一脸。许颜真唬了一跳。赶紧抹了把脸退到一边,只见一道冒着热气的清泉从上方铜人少女像手中的水瓶中涓涓流出。

    她回头看了一眼林镜。后者将右手随意的搁在浴池边,手指抵着额角正低低的笑。他见许颜真完全不懂却又故作轻松。偏偏人正好处于水瓶下方,便起了这么个恶作剧的念头。

    许颜真装作有些不快,立即扯了一件边上散落的衣衫,将自己裹起来,打算顺势离开。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林镜从身后抱住。只听林镜笑道:“水还要一会才能热起来,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他的手挽在少女的腰间,两人身体紧密贴合,许颜真都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每一处变化。她又羞又怒,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强行忍住,只紧紧握着拳头。半晌,终于咬了咬牙转过身来。少女依旧板着脸,将手按在他的胸膛往后推了一把,瞪着他冷冷道:“都被你气糊涂了。林镜,你若是再这样,我可就不理你了。”

    林镜见她嗔怒之间,下手却不重,语气也不似之前那样畏惧退缩或是故作轻松,倒像是在太一门紫竹峰辰字园里与自己说笑时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也不想阻拦,就这样含笑看着她恨恨的转身取了衣衫,裹住曼妙的身姿,便从水里站了起来,既无避讳,亦无羞恼。林镜原以为她会立刻从面前逃走,就像忽然受惊的小鹿一样。谁知道许颜真并没有走向房门,而是径直往墙角一个置放洗浴用具的木质花篮走了过去。

    这花篮里面分了不少格子,颇有些类似于现代的那种无纺布储物格,大大小小,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放置了皂角、香巾、甚至还有各色花瓣。天宝阁在舒适与周到上一贯承袭了顾客至上的风格,这一点从宝鉴大会上就可以看出。许颜真取了皂角与香巾,又转身朝林镜走了过来。

    她当着林镜的面将那衣裳仍了,一步一步走进浴池里。这回轮到林镜怔住了,从他的角度,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许颜真身上每一寸肌肤,包括翘挺的乳尖,胸前微颤的浑圆,纤细的腰身,以及往下少女最隐私的地方。她迎着面这样走过来,让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浴池里,来到他身边。许颜真看着他颇有些惊讶的眼,忽然微微一笑,将他推了半圈。拍了一下肩膀道:“别发愣了,我给你擦背。”

    林镜彻底的愣住了。

    他清楚的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不仅如此。她还相当畏惧,甚至有些厌恶他。林镜预想了千百种可能。羞怒、哭泣、哀求、绝望、甚至委以虚蛇,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这样。如果说许颜真是打算色诱自己然后伺机逃跑,她应该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省油的灯,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再说,若是要色诱,现在也迟了些。傻子都知道,前一刻还在想法子和他拖延时间,这时候又怎会故意送上门来?

    可是少女的神态自若。丝毫没有任何尴尬或者勉强。她看着他时,就好像是在面对相处多年的家人。这种眼神,他还是那个傻子林镜的时候,偶尔也曾见过。

    他永远不会忘记,少女摊开他的手掌,笑嘻嘻的讲解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生命线爱情线婚姻线。那时,她的眼神平和而温暖,最重要的是,毫无防备。

    林镜被她这么轻轻一拍。居然没有任何恼怒,反而心中说不出的轻快。许颜真在他背后仔细的擦着,她在方才一刹那,已经想得十分清楚。林镜想要利用她来完成进入妄我自醉。突破大洞明,她也可以让他永远停留在妄我自醉。林镜若是只想玩弄她,她也可以玩弄对方。所谓的男女间的平等。不是在于地位,不是在于实力。而是在于心态。

    心态上的平等,才是真正的平等。如果她把对方看成一个实力高强的变态幻修。一心只想着怎么逃避,如何拖延,那么她永远都会处于劣势。对于林镜这样的人,只有跟他硬碰硬的以实力较劲。她修为低,不代表她智商低,她智商低,不代表她情商低。好吧,或许她情商确实有点低,但是比起林镜,那绝对是绰绰有余。

    许颜真从方才就开始强迫自己把他看成是家里养的那只宠物狗。在狗狗面前裸奔也不会掉块肉,替狗狗洗澡更是太平常了,她以前还帮狗狗清理过门腺。她恶意的顺着少年那笔直的背脊往下瞟了一眼,估计这事就算她想,林镜也不会同意的吧。

    她正在漫不经心擦着背,忽然手腕被林镜捉住。他轻轻一扯,将许颜真拉到怀里,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

    许颜真心中“咯噔”一跳,不会这么巧吧,林镜要是也和紫莲仙子那样逆天,懂得什么读心术,她就好去屎了。

    却听林镜冷冷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自从他恢复变态以来,从来都是笑意吟吟的打别人的主意,这副冰冷的模样倒是相遇以来的第一遭了。

    许颜真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主意好打,我只是忽然想通了。”她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调整了个姿势坐在他怀中。察觉到对方身体不自然的一僵,她笑了起来,“你实力比我高,又把其他人都骗得晕头转向,人人都以为我与你关系亲密。我就是想狡辩也没用。再说,你若是想得我元阴,连幻术都不用,在这里随手捏碎一颗幻梦迷迭,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我。”

    林镜也不做声,只冷冷的看着她。

    许颜真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在这一百一十五年前的时空,我也只有你了。好歹咱们在太一门还有过一段交情,忽然想想,其实嫁给你也不错。你模样好,实力也好,还有秃鹫老祖当靠山。俗话说得好,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为什么不放开心胸,好好与你相处呢?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内子吗?服侍相公擦背,也是内子的份内工作。”

    她嘻嘻笑着说完,伸出手指轻轻描绘了一下他的唇形,低声道:“感情这种东西,处着处着也就有了,还是筑基比较实惠。”就好像在说给她自己听一样,她拉下他的下巴,飞快的在他嘴唇上亲了一记。

    许颜真心中也心跳如鼓,她赌林镜这个喜欢玩弄人心的家伙不会放任她轻薄自己。林镜在合欢宗时,多少美女施展各种手段想扑上他的床,都被他从寝殿里扔了出来。这说明他不喜欢主动送上门的人。或者,更深入的说,他只喜欢自己处于主动,绝不会让人轻易掌控局势。他要的是品尝对手失败时的痛苦,而不是自己反而被对方利用。他说自己愿意付出元阳,来成就她的筑基,并不是他真的想要她。如果他一开始就想要,也不会到后面彼此身体相贴时,晋江才发生变化。他只是想羞辱她,为难她,让她觉得尴尬,而绝对不会让逞她的心如她的意。

    所以,当她表示愿意和他好好相处,甚至主动愿意献身时,不管他对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这种习惯会让他立刻停止住目前的局面。他需要时间重新思考对策,改变这个僵局。即使是突破大洞明,他也希望是自己从头到尾掌控一切。

    许颜真便是利用这一点和他赌上了。既然无人来救,就只能自救。赌一把,输了也不过输了贞操,赢了却能赢得尊严,甚至能让她从此翻身。

    林镜已经完全僵硬了。眼下这个情况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直到当他被亲了后,这才如遭雷击般用力推开少女,狠狠的擦着嘴唇,阴沉着脸站起来,冷冷道:“不用了。”(未完待续。)

    PS:今天出门办事,搞了好久,晚上才回来。着急的写文,不少错字,真是抱歉。

120.王见王

    许颜真总算松了口气,但她并没有选择趁胜追击,也没有逃离,而是按兵不动,开始认真的给自己洗澡起来。这一路上,她的个人卫生做得不算太差,进秘境后在湖水边洗了个澡,进入七室大殿里,每天都有洗澡,出来之后到了蓬莱,就是那在床上挺尸的日子,也有葱恩帮她擦身子。但是在这里,才是真正的体会到了一把沐浴的快乐,香巾、皂角、花瓣,这才是享受之道。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只不过走出了第一步,打乱对方阵脚,连治标都谈不上,如果继续进行下去,极有可能弄巧成拙。林镜毕竟不是一般人,以正常人的心思去揣度对方,无异于搬石砸脚。自古兵法之道是奇正相合,她在这里逃不出去,若是林镜有心要羞辱她,九成九的可能贞操不保。相反,她若是太过于主动,林镜也会生出怀疑。她越是做的坦荡,越是显得自己看透一切,想和他好好谈一场恋爱,培养夫妻感情,他就必然会越抗拒。

    曾经有人说过,女人就像一本书,看了前几章觉得神秘好奇,让人忍不住想继续翻看。可真当看了结局,道一声也不过如此,他便兴味索然。对于变态,她无法料敌先机,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她不似紫莲仙子那样会读心术,却也歪打误撞的分析出了林镜的心态。

    事实上,不仅是她,连林镜对自己的心态也有些把握不住。

    幻修的进阶本身就是无数个悖论,低级幻术让他们学会“世人皆醉我独醒”,永远保持冷眼旁观的姿态。以便对人心洞若观火。越是深入窥视,就越是无法信任他人。越是无法信任。便越是无法进入妄我自醉。

    他分析过紫莲仙子的案例,紫莲仙子之所以能突破大洞明。就是因为她求而不得。可林镜不同,他身处合欢宗,无数女修和下饺子一样争先恐后跳上他的床。环境越是不利于他修行,他便越是抵触这种主动。但许颜真不同,这朵奇葩居然视他如洪水猛兽,既不迷恋他的皮相,也不贪图他的地位。这让他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兴趣。

    但这还远远不够。

    林镜之所以追她到了这里,就是因着失忆时曾与她的朝夕相处。从未有人如此平等的对待自己,就像是对家人一样。认真的教他培土种花,闲暇时与他翻手相,累极时一同歪倒在地上。偏偏也就是这点回忆,让她变得与众不同,也让他开始重视起她。

    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见了合适的人,他怎么会放过?又如何肯放过?

    林镜不是傻瓜,他清楚的认识到以自己的性格。不可能会真正沉迷于某物。即使是紫莲仙子的多罗幻镜,拿到手后也就把玩了些许时光,自己动手重新添加了符文后,又把它扔回给了许颜真。换句话说。妄我自醉于林镜,很可能在境界上,就是他无法接近的极限了。

    他要寻求突破。就必须要找到她。可是,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却在提醒着他:其实。他不想求而不得,他想要对方接受自己。喜爱自己,离不开自己。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已经开始渐渐步入妄我自醉。又想求而不得,又怕求而不得,这样复杂而矛盾的心理,让他在面对许颜真的主动之后,开始犹豫了。

    林镜随意披了一件丝袍,抱着手斜靠在门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热气腾腾的浴池里,少女白嫩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更显得面若桃花。

    许颜真却没想到这香巾本身就是天宝阁为了给海客在沐浴时更加舒适,添加了有助于舒缓神经放松身心的香料。不知不觉中,她已有了些倦意。整个人半依在浴池边上,警惕也不由自主的放松,甚至还迷迷糊糊的哼起了轻快的小曲。

    那曲子颇为古怪,若是仔细听不难发觉对方在含糊的唱着:“……他们齐心协力开动脑筋斗败了格格巫,他们唱歌跳舞快乐多欢欣!”

    格格巫?那是什么东西。

    唱歌跳舞还……欢欣?

    林镜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忽然冷冷一笑,直起身子,大步朝浴池中走来。许颜真忽然被他腾空抱起,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挣扎踹死他踢开他,但下一秒,她却伸开双腿主动夹住对方的腰肢,搂着林镜低头深吻起来。

    这个吻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林镜抱着她穿过珠帘,将她扔在了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许颜真心脏咚咚直跳,她没想到林镜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的,如果她是他,第一个举动也是如此,用最原始的方法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不一定要真正的占有,只要几个动作轻薄试探,她若是没有防备,在举止神态中便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惊惶之意。

    这是王见王的对战模式,一个是靠洞察人心吃饭的幻修,一个是与多位大佬过招的惯犯;一个慧极残忍,一个机敏狡猾。在这场对战中,他俩都在揣测对方的心理,谁把握住主动,谁就胜出一筹。而最关键的一点,却在实力更高一筹的林镜身上。他心中那两股缠斗不休的念头,孰占上风,孰就能决定少女的命运。

    许颜真轻轻一笑,身子往里面挪了挪,拉了床被子盖在身上,一面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嫣然道:“上来吧。”

    林镜将丝袍褪去,盯着她的眼慢慢坐了上来。纱帐低垂,两人同床共枕,一条衾被之下皆是赤身裸体。忽然少女主动将头搁在了他的胸前,一个滑腻的身子缠了上来。

    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却同时又有些厌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从未让女人这样的亲近过,那些使出各种手段想要上他床的人,都被他第一时间看破扔了出去。但这个不一样。他知道她不会这么简单的善罢甘休,他知道她在和他玩花样。但是他却不想戳破。

    他伸手捉住少女的腰肢,稍稍用力。将她抱在自己怀中。许颜真顺势分开腿坐在了他的腰身上,已经感觉到股瓣上从冰凉到渐渐滚烫的僵硬,她撑开双手低头看着他,认真道:“林镜,你是想真心娶我,还是只想玩弄我?”

    林镜抱住她往里一滚,换成男上女下的姿势。他慢慢的直起上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讥笑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许颜真早已在心中做好内心建设。她开始强迫自己以对待老公的语气和他说话。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催眠,当她发现自己的无论是利用紫莲仙子做诱饵,还是主动配合,对方都很快就化解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败在于,一心要从心态上求平等,佯作配合,却没有真正的抛弃“保卫贞操,保卫尊严。保卫性命”的想法。

    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她不下本钱光打擦边球,以对方之敏锐。很容易会察觉道自己的软肋,然后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许颜真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眼神似是有些茫然。轻声道:“我怕你惧你,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要我的性命。还是羞辱我,玩弄我?你失忆的那段时间。我曾经想杀了你,你却没给我机会,就在我身上种下神识。说实话,那时候我很不甘愿。”

    她顿了顿,伸开双臂,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一面双手抱膝,将下巴轻轻搁在手臂上,“即使你后来对我千百般的好,有求必应,我也对你有着深深的戒心。直到我被大遁形术带到了诸侯列岛,几经生死,也险些失去贞操……”

    她说到这里时,注意到林镜的眼中微微沉了下来。

    男人么,她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他胸前一缕长发,扯了扯,轻声道:“有时我在想,如果没有你,在太白山宗师测试,我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如果没有你,我也无法拿到宗师纹章。你为我做的,我以前体会不到,是因为我怕你。现在在这个茫茫东海上,比起其他人,我也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半跪在他面前,将头轻轻搁在少年胸口,低声道:“我在七室大殿里与紫莲仙子长谈过,所以再见你时,心中又惊又怕。我知道你想利用我进阶妄我自醉,等突破大洞明后,你会毫不留情的抛弃我。我害怕着付出感情,却又得不到回报,更害怕你会为了进阶不顾一切,取我性命。可是方才,我想通了。这毕竟是东海,谁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与其患得患失,不如放开心胸抛开成见,好好与你相处。”

    她顿了顿,伸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轻轻搂住,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发心魔之誓……但我唯一的要求,我希望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到大陆,将来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的披上嫁衣,与你成亲。就算我心甘情愿,将身子交与你,却也希望你作为我的另一半,不会因此而轻贱我,不然颜真毋宁一死。”

    她前世是做了多大的孽,才会招惹上这个死变态,逼着她委曲求全到这一步。十句话中九句真一句假,台词功力炉火纯青,奥斯卡最佳女主角,金球影后啊,有木有!

    她这一番话里突出了几个重点,第一,她对林镜的戒备不是没有原因的,但不能完全怪她;第二,她知道林镜为她做了许多,她不会忘记;第三,离开林镜后,她吃过了许多苦,越发想到了林镜的好;第四,她与紫莲仙子有过深交;第五,她知道他的打算,但是她愿意做出尝试,为了证明这一点,她可以发心魔之誓。第六,她不是轻浮之人,她知羞耻识大体,希望他能尊重她。

    要是一开始,她就说“你要尊重我,不然毋宁一死”,必然会让林镜越发下黑手羞辱。此时这么坦然自若,偶尔真情流露的侃侃而谈,反而让林镜心潮澎湃,有些吃不准真假。

    他心中那长久以来对境界的追求和渴望,此时清晰的在提醒着他,若想求而不得。就应该狠狠的将她推倒在床上,一边凌辱一边讥笑她。让她痛不欲生,越发憎恨自己。这样才能为将来突破大洞明留下一条退路。

    而另一方面,随着他对妄我自醉的深入,他对她的沉迷也在不自觉的加深,越发渴求着她的喜爱与眷恋。妄我自醉,就像是把双刃剑,不爱上她怎能完全达到妄我自醉,可完全的爱上又怎能狼的为追求大洞明而伤害她?

    林镜这种矛盾的心理,本身就源自于他对境界理解的错误。幻修的少有,让他几乎找不到可以借鉴的先例。唯独一个因爱成恨从正道堕落的紫莲仙子。却是个大反面。她突破大洞明的方式完全是阴错阳差,如果不是陶释一的嫉妒让他揭穿了这一切,她也会一直沉迷下去。许颜真因避讳着苏白,七室大殿里的事也被她讲得七零八落,他便误以为紫莲仙子就是靠了“求而不得”才进阶成功。

    越是威力大的术法,往上修习越是困难。对修心至上的幻修来说,更是如此,有的人穷其一生也进阶不了妄我自醉,有的人好容易妄我自醉了。也死在了这上头。林镜心思慧黠,凡事思虑过多,若是他率性而为,反而更有益于修炼。可怜许颜真也跟着倒霉。这个“求而不得”让她吃尽了苦头。

    林镜脸上神色变幻了许久,终于伸手将少女的腰身搂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道:“你放心……”后面却没说下去,只轻轻将她放倒。

    少年伸手将她额前的长发拨开。从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到唇畔,下巴,颈项,手指所及之处,紧接着便是一路细细密密的亲吻,温柔得仿佛春天的一汪泉水。

    许颜真心跳如鼓,她虽然知道自己必须要付出,可付出这么大代价心中总是有些不舍。少女顺从的闭上了双眼,脸上涌起一抹晕红,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林镜怔怔的看了她许久,眼神越发幽深。

    她是来真的吗?

    他微微一笑,低头含住了她的乳尖,少女的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退阻,而是主动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林镜温柔的亲吻着她的胸口,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肢。少女的身体滚烫,肌肤滑腻,甚至还透着淡淡的花香。

    她大概不知道,这些花瓣大多数是为了在鸳鸯戏水时增加情欲吧。他心中低笑着。

    毕竟这里是海外诸侯列岛,能支付得起甲号舱的大修士们,要么携带的姬妾,要么携带仆从。天宝阁特意设置如此巨大的浴池,配合如此体贴周致的花瓣,自然别有深意。他在神识绑定后,就得到了来自房间的提示,简单介绍了每一处的用法和用意。可她却不同,她对甲号舱一无所知。

    这种花,是用一种叫做夜来香的花瓣经过特殊药水调制而成。他低头埋进她的胸口深深的嗅了嗅,浑身的血流都仿佛加速了似的,一股暖意顺着血液扑入下身。就是对林镜来说,也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来自身体深层的渴望。从来没有人能让他这样的悸动,想要完全的占有,甚至想要永远呵护的念头,一点一点占满了他的心绪。

    原来他也被花香迷惑了么?

    林镜再忍不住,他搂着她的腰身,在她的胸膛上布下绵绵密密的吻,一面伸出手向下探去,许颜真忽然张开眼,伸手用力按住他,喘息道:“答应我,以心魔之誓答应我。”

    林镜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里盈满着泪水,仿佛有期盼,仿佛有渴求,仿佛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的心也忍不住软了起来。

    林镜伸手遮住她的眼睛,他不想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他轻轻将沾了泪水的手指放在唇畔舔了舔。咸的,有点烫。

    他看过无数人哀求的眼神,听过无数人的哭泣,却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惊心动魄,让他不知所措,让他不敢直视。

    这就是妄我自醉么?

    他伸手握住她的右手,轻轻放到她身侧,低声道:“我答应你,以心魔之誓答应你。”

    许颜真闭着眼,长长地眼睫毛上沾满了泪珠,哽咽道:“保证不可以伤害我,不可以羞辱我,更不可以逼迫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缕哭腔,听起来就好像在对情人撒娇,却让他听得如沐春风,仿佛连心都化了。

    林镜被她按住的手,反手将她的左手握住,温柔的抬了起来,放在唇畔吻了吻手背,低声重复道:“保证不会伤害你,不会羞辱你,也不会逼迫你。”

    他那个“你”字刚落,少女就一骨碌从他身下爬起来。在对方错愕的眼光中,许颜真迅速捡起地上的丝袍,将自己裹了起来,一面拢了拢头发,又走到妆镜台边上铜盆架上取了一面手巾,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连着三个回合,她使尽了浑身解数。抛出他想要得知的消息,失败;主动配合让他陷入被动,失败;直到现在,她掏心挖肺对他表白,甚至连身体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总算在最紧要的关头,让他说出了心魔之誓。

    许颜真回头扫了一眼凌乱的被褥,脸上一热。她努力除却羞怯,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对方从茫然、惊愕、愤怒、羞恼到转为深沉,直到再也显露不出任何表情,这才微微一笑,道:“现在,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顿了顿,又娇嗔着补充了一句,“不要生我的气,眼下你我的这种关系,对你,对我,对我们的将来都要好得多。”(未完待续。)

    PS:谁说土豆说话不算话的,谁说没肉的?我应给配一个张牙舞爪的兔斯基表情。下面准备进入海外诸侯列岛的剧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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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了魔道第一门派,如何活下去,成了新手弟子许言真唯一要考虑的事情。在修仙世界里挣扎的日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在修仙世界里挣扎的日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在修仙世界里挣扎的日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