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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魔法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李白     修真魔法师传奇txt下载     修真魔法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修真魔法师传奇全文阅读

第一章 临终

    修文克躺在床上,看着围满了床边上的人,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胸口地玉坠还在一阵阵地散发着清凉,似乎在提醒着他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要死了。

    一个号称三百年来最伟大的魔法天才,法兰克王国的支柱,站在人类魔法最高顶点的人,就要死了。

    说修文克是法兰克王国支柱毫不为过。在王国里面,他的威望甚至超过了国王威廉三世。人们可能不知道国王的名字,但是如果不知道修文克是谁,那可就是耻辱了。

    在修文克出现之前,法兰克从来就不是一个强国。——可以说那个时候的法兰克王国之所以能够平安的存在,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各代国王卓越的外交才能。——正是他们如履薄冰的周旋于各个国家之间才让法兰克得以安宁。

    可是修文克出现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法兰克的邻国们对修文克是又爱又恨,因为他,北方强悍的维京人和东方号称无敌的突厥铁骑才不敢进犯,要知道,在大陆的历史上,这几个国家可是被维京人和突厥人欺负了一千多年啊。可也是因为他,邻国的首脑们才不敢打法兰克的主意――只要威廉三世不打他们的主意就要偷笑了。为此威廉三世说了一句很有名的话:“感谢上帝,有了修文克,我终于可以不用象先辈们一样看着那些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修文克崭露头角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那一年他获得了魔法师的资格。天才!这个跟着他一世的称号第一次加在他身上。二十岁成为大魔法师,不到四十岁就成为了近三百年来第一位获得大魔导师称号的人,当今世上唯一能发动禁咒的魔法师――这种传说中的魔法,如果不是修文克,怕是已经失传了。除了“天才”,没有词能形容他的进步速度。

    而真正让修文克的名声达到顶峰的是史上有名的“波力之战”。二十万突厥铁骑兵临波力城下,全城只有不到两千的士兵。当时人们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把修文克救出来――这时候他已经是魔导师了,如果死了,那将是王国巨大的损失。就当全国都在为他担心的时候,修文克打开城门,带领两千士兵出战,居然已微小的代价全歼敌军――他发动了传说中的终极魔法,禁咒“流星火雨”,轻轻松松就赢得了胜利,而自己一方只有五个受伤的――他们的马吓坏了,把他们摔下来了。

    经此一役,修文克正式被承认为大魔导师,法兰克国王亲自为他授阶,并封他为法兰克王国皇家终身魔法导师。修文克这三个字也成了魔法最高成就的代表,而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天才的称号,就是从这个时候流传到整个西方世界。

    天才。修文克想到这个词,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如果没有胸口那个玉坠,这个称号怕是再过三百年也轮不到自己这个“楞头鱼”吧?

    从小修文克就和聪明扯不上关系。相反,他的性格有点憨,笨笨的,别人一遍就可以学会的东西,他学四、五遍都不一定学得会,而且就算是好不容易学会,转头就忘了。村里的人都叫他“楞头鱼”。这是村口小河里的一种小鱼,很蠢,人伸手去捉也不会跑。加上他的身体也很瘦弱,所以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父母对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平平安安过一生就好了。修文克也没什么奢望,天天浑浑沌沌的过日子他也觉得蛮好。

    直到有一天,一个过路人经过了他们村里。一个好奇怪的人,头发和眼睛还有皮肤都和别人不一样。他说他自己是东方人,名字叫牛青。这个人在村口碰到了修文克,问了他几句话。具体是什么修文克已经不记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好像问了一个叫“老子”的人的事情。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个名字太奇怪了――居然有人叫这个名字,他不怕挨打吗??

    谈了几句之后,妈妈找修文克去吃饭,顺路也请了牛青一起吃。一顿饭下来,那个人居然把他们家里留着过冬的粮食都吃了,而且还说大概就是半饱的样子,当时差点把修文克一家人吓晕过去。大概是他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了,就送了修文克一个玉坠,亲自给他挂上,嘱咐他永远不要取下来。

    说也奇怪,玉坠才一挂到脖子上,修文克就觉得自己的大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些本来听着浑浑沌沌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福至心灵之下,硬是把那个人留下来住了一夜。一夕长谈之后,修文克不禁被他所描述的东方仙术迷住了。世上竟有这么厉害的功夫!移山倒海,呼风唤雨这些连大魔导师都做不到的事情,在东方的一些叫“修真者”的眼里竟然是很平常的法术!而且,修炼到了极处,居然可以“白日飞升”,直接就成神仙了。真是不可思议!

    修文克当时就缠着他教自己仙术,可惜他告诉文克,他自己也不会。他是和自己的主人一起来西方游历的,主人有事去了,让他在一个地方等。他看边上有个地方草很肥美(“有用肥美形容草的吗?”修文克在心里嘀咕),估计主人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就跑了去玩。结果一下忘记了时间,等回来却不见了主人。

    他们是通过一个叫“时空紊流”的通道过来的,这种通道自然出现的机会极小。现在通道关闭了,要打开除了等他自然开启之外,就只能用强大的力量将时空撕开。牛青的力量不够,找不到主人就回不去了。

    第二天早上,那个人就走了,而且是不告而别。他走后,修文克念念不忘他所说的东方仙术,一直梦想着能到东方去看一看。可惜东西方大陆除了通过时空紊流,简直没有其它的方法来往――隔得太远了,而且路上的海洋、沙漠、雪峰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几十年来,修文克再也没有看见过东方人。为了寻找去东方的道路,修文克走遍了整个西方大陆,却没有丝毫的结果。最后,修文克不得不承认,通过时空紊流是这个时代到达东方的唯一的方法。为了打开时空紊流,修文克只好发愤修习魔法――这是整个西方世界力量最强的本领,以期在某天能打开时空紊流。

    在玉坠的帮助下,他学习的速度简直匪夷所思,可以说,就算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天才,在他的进度面前,也会被吓一跳。但是当他终于站到了人类魔法的最高点,却悲哀的发现,以他的能力,想要撕裂时空,开启时空紊流,简直是不可能的。人的力量和天地比起来,毕竟太小了。

    这个遗憾,可能要一直带到天堂里面去了。修文克无奈的想。

    修文克突然发现天上出现了一束白光,白光过后,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天使。

    一个俊美的青年,嘴角绽放着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双手正作出了接引的姿势。在他背后的光之羽翼在不断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流光溢彩间,竟然看不出究竟有多少对。

    时间到了。

    修文克苦笑了一下,该走的终归是留不住啊!

    “我可以和他们打个招呼再走吗?”修文克提了一个要求。

    “呵呵,你现在都可以和我说话了,你认为他们还可以听见你说话吗?”天使轻轻的笑起来。

    修文克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已然软软的倒在床上了,而四周已经是哀声一片了。

    “走吧。”天使说完,也不等修文克回话,转身就走。修文克只觉得身子一轻,竟然不由自主地和他走了。

    “您好,我叫修文克,请问您是?”不吃眼前亏是修文克一贯的作风,现在套近乎总比到了天堂再套好些。以后就要在人家地盘上过日子拉,搞好关系自然是第一要素。

    “呵呵,我知道你的名字啊。这次我就是特意为你才下来的。我实在是很好奇,一个号称三百年来最伟大的天才,最接近神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天使笑嘻嘻的说。“我叫米迦勒。”

    “啊,久仰久……什么,米迦勒?!”修文克差一点跳起来了,大天使长,天堂中除了圣父、圣子之外最有权势的人,居然亲自来给他做接引??

    “呵呵,没有什么我就是比较好奇而已。加上这几百年没有下来看过了,我就顺便下来看看。”说着,米迦勒意味深长地看了修文克一眼,“当然,我下来主要还是想看看你。”

    “哈哈,哈哈哈,没有什么啦,别人乱说的而已,我没有那么厉害的……”被米迦勒的目光一扫,修文克竟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看透了一般,全无任何秘密可言了,不由阵阵心慌,打着哈哈想混过去。

    “你的身体里的能量很奇怪,是我很不熟悉的一种,好像不是很强大,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的能量非常危险。这么多年来,你是除了天父大人和神子大人之外我唯一看不透的人。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米迦勒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修文克。

    “啊,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哦,你看天色这么晚了,我们快走吧!”修文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而且也不清楚米迦勒的用意,遂顾左右而言他,全然不顾天色才刚刚发亮的事实。

    “是吗??你真是有趣哦。咦,怎么回事?”米迦勒的话还没有说完,天色竟然慢慢地暗了下来,一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不好!”米迦勒手一摆,就这么虚摄着修文克,化作一道流光,直飞天外。

    直到百里之外,米迦勒才停下来,刚刚来得及喘上一口气的修文克连忙问:“怎么了?”

    “时空紊流!”米迦勒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畏惧,“号称连神进去都无法全身而退的时空紊流!我要是被卷进去了,差不多就成了一个凡人了,而且还不知道会被卷到什么地方去。靠,我又不做什么坏事,犯得着这样吗?”

    “时空紊流?不是很少出现吗?和做坏事有什么关系?”

    “呵呵,对于你们人类来说,这种天劫自然是极难见到了,我可是每次下来差不多都碰得到的。大概在几千年前,一个大天使到人间来了,结果被撒旦控制,大开杀戒,以他的能力,在人间自然没有人可以制止他,天父又到天外修行去了,于是他最后竟然制造了一场洪水,搞得生灵涂炭,直到后来降下天劫,才把他消灭。从此,就有了一个规矩,大天使或者天使长到人间,身边会随机的出现各种天劫,如果在人间作恶,天劫就会越来越严重。这个时空紊流只是一个警告而已,要我快点回去。如果来的是光暗之门,那才叫恐怖呢!”米迦勒一边看着天空中逐渐形成的漩涡,一边回答。

    看着米迦勒的样子,修文克不经又想到了牛青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真奇怪,那个玉坠居然还在。难道玉也有灵魂吗?

    修文克知道,时空紊流通向哪里。他清楚的记得,牛青和他的主人就是从东方通过时空紊流过来的。不但自己过来了,居然还带了一个不会法术的人。轻轻松松带着一个人通过号称连神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时空紊流,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啊!拥有这份力量的人,岂不是比神还厉害?

    突然,修文克心里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想过去看看,可以吗?”

    “什么?!”米迦勒象看到了一个怪物:“这么危险的东西,你居然要去看看?以你的程度,一被卷进去了就万劫不复了阿!”

    “几万年才看见一回的东西,我想见识一下啊。”修文克心里的念头越发强烈了。

    “好吧,这种东西是你的能力越强,它的威力越大的。以你现在的能力,在它的十公里之外应该没有事。但是记住,自己要小心,我可没有能力过来救你啊!”米迦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改变了主意。

    “嗯。”修文克转身就向那个漩涡飞去。

    离得越近,修文克心里的念头就越发强烈了。东方!这个自己追寻了一辈子的神秘的地方啊!只要穿过这个漩涡就到了!现在修文克只想一头栽进时空紊流里面去。

    突然,米迦勒说过的话冒了出来:“那可是号称连神进去都无法全身而退的时空紊流啊!以你的程度,一被卷进去就万劫不复了!“

    进去还是不进去?进去了可能魂飞魄散,可是不进去的话,自己真的不甘心啊,追求了一辈子的目标就在眼前,可就是不能得到,以后自己想起来就会后悔的吧?到底怎么办?

    修文克一时决定不下来,一时出了神,连米迦勒在后面大喊:”不能再过去了,危险啊!“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身不由己的向时空紊流的入口飞去。

    “也好,这样就不要我作决定了。”这是在被时空紊流吞没之前,修文克脑子里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章 转世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修文克一被卷进来,马上就被这些五光十色的景象给迷花了眼。

    各种颜色在虚空中伸展着,蔓延着。不是彩光,也不是彩雾,就是纯粹的颜色。颜色纠结在一起,但又界限分明,结成各种印记,无比的神秘,又无比的熟悉,仿佛是掉进了一场前世的梦里。

    这些颜色是活的!这是修文克第一个感觉。因为这些颜色太有活力了,仿佛在进行什么运动一般,一丝不乱。而且,每个颜色都蕴涵着巨大的能量,各种能量的属性都不相同,但是各种能量之间好像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偶有争斗,也很快平息下来。

    忽然,这些色彩像是发现了修文克一般,一致地向他伸展过来。

    虽然这么艳丽的景色让修文克很着迷,但是当那些色带伸展过来时,他还是本能地感到不妥,转身想躲开。可惜,他是在时空紊流中,身体早已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了。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色带穿过自己的身体,修文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透明了几分,而那些彩带,却更加鲜艳了起来。——这些颜色竟然会吸收自己的能量!

    “这样下去,没有几次我就魂飞魄散了!”修文克暗自叫苦,一边拼命地想找出一个办法摆脱现在的困境。

    “不是吧,这么快又来了?!”修文克还没有想到什么好方法,第二次的攻击又到了。大惊之下,修文克随手发动了最拿手的魔法“龙卷风暴”。没有办法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很快,修文克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傻事。随着一道小小的龙卷风在他手里形成,四周能量的平衡马上被打破了,各条色带都狂躁起来,结成的印记也更加的诡异。色带的运动再没有规律可言,能量肆虐冲突之下,他的处境比刚才更危险十分了。

    很快,修文克就灭顶在能量的狂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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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地方?”修文克定了定神,愕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时空紊流之内了。他最后的记忆就是一道红色携着龙卷风以百倍于第一次的速度向他冲过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便不知道了。

    “看来是那些能量折腾我折腾够了,把我踢出来了吧,呵呵!”修文克本来就豁达,既然想不出就索性不去想了,“还是先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吧!”

    “这地方景色不错。”这是修文克的第一印象。从空中望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座绵延几百里的大山。山下一座小小的村子,疏疏落落的住着几户人家,建筑风格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看来真的是到了东方了。

    修文克还来不及高兴呢,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让他意识好一阵模糊。修文克大吃一惊,忙检查自己的状况。却只见自己的能量正在不断地流失之中,再过不了多久,自己便会魂飞魄散了。

    “时空紊流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过的阿!”修文克一想就已经明白,自己在时空紊流中受创过重,能量丧失过多,醒来时已经是极为虚弱,偏偏自己还想到要去观察环境,能量流失之下,现在自己连吸收天地能量的力气都没有了。”难道真的要用那一招吗?“修文克有些悲哀的想,神色中也有了写惊惶。

    他还有最后一个魔法,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魔法,而且他也不知道用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他之所以能够有勇气踏入时空紊流,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有这个魔法在。“时空的诅咒”,这是修文克自己创造的魔法,作用是可以将人的灵魂转移到另外一个身体里,如果要转世,则可以带着这个灵魂的记忆转世。这个魔法是在“转世重生”和“灵魂的诅咒”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这两个魔法都是禁咒级的魔法,反啮的力量都是惊人的,而两个结合在一起施展,会有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所以,这个魔法修文克创造出来后就没有用过。但是现在,不用不行了。不管什么后果,总比魂飞魄散的好。

    修文克拼命调动起灵体里剩下的不多的能量,开始念起咒语:”在冥河的彼岸,徘徊着无数的灵魂……“

    随着咒语的声音渐渐地消散在空气中,修文克的躯体也在慢慢地变得透明,而且在身体周围竟然发出一圈淡淡的白光。

    魔法就要成功了,但是修文克心里却越来越紧张。“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这个魔法太夺天地之造化了,如果就这么轻易成功了,上天不会善罢罢休的。”

    就在修文克就要消失不见时,天色突然变了。

    乌云四起,狂风大作,无数道闪电从云层中探出来,合并成一股巨大的电柱,朝修文克直劈而下。

    “可惜,功亏一篑啊……”修文克只来得及冒出这个念头,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李家少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个消息只花了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李庄上下,两天之后,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李家一脉人丁单薄,五代单传,到了李老太爷这一辈,更是连姐妹都没有一个。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偏偏从小就体弱多病,一年难得有几天安生日子过。结果还没有等到成年,心急的李老太爷赶紧给他把婚事办了,眼巴巴的等着抱孙子。

    可惜天不从人愿,成亲一年多,媳妇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把老两口急得啊,天天求神拜佛,到处寻医问药,可就是不见媳妇肚子大起来。看着年纪比自己儿子小的本家小子一个个都作了爹,老太爷就恨不得找找根竹子去把媳妇的肚子吹起来。偏偏李家少爷李天镜是个死心眼,就是不肯纳妾。等到了第三年,李老太爷耐心终于耗尽,准备用家法逼儿子就范的时候,李少奶奶终于怀孕了!

    李家是李庄第一大户,偏偏平时乐善好施,平日里田租便不重,到了荒年,不但不收田租,还经常开仓放粮,救济穷人。因此,李家的名声在方圆几十里内是极好的。听闻李家少奶奶不怀孕,不知有多少人求神许愿,保佑李家有后。当然,也有些无良的本家心怀鬼胎,咒李家绝后好得家产的,但毕竟是少数。等到李家少奶奶有喜的消息一出,除了寥寥几个本家之外,整个李庄好像过节一般,一个个好像有喜的就是自家的媳妇。现在李少奶奶终于生了,而且还是个大胖小子,怎么不让李庄的人大喜过望呢?一个个只望小少爷聪慧平安,能将李家发扬光大,也算是整个李庄之福了。

    李乘风便是在这种环境中出世的。可以说,用“万千宠爱集一身”形容他是毫不为过。父母自是不用说,好不容易有个小孙子可以抱的李家两老更是宝贝得不得了,正是“捧在手里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李庄的村民,只要听到李家小少爷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问讯送药的更是络绎不绝。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之后李家大小便发现,李乘风的智商好像有些问题。确切的说,李乘风是一个白痴!五岁才学会走路,七岁才会说话——而且仅限于日常用语,快十岁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的人,不是白痴是什么?

    李家老太爷受不了这种刺激,在李乘风六岁那年就撒手西去了,到死都没能听得孙子叫一声爷爷。李家老太太倒是听到了孙子叫的“奶奶”,可惜也是在弥留之际,听得不甚真切,想再听一次时,孙子又只会看着她傻傻的舔手指了。老太太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就这么去了。

    李家夫妇快要急疯了,四处求神拜佛,寻医问药,比没有孩子时还着急,可就是没有办法让儿子聪明起来。李庄的人除了长叹一声“老天无眼”之外,也毫无办法。反倒是哪几个死了心的本家,见此情形一个个心思又活络起来——毕竟李家的万贯家财可不是让人想死心就死心的。

    在李天镜夫妇的祷告声中,在李庄人的叹息声中,在本家窃喜的偷笑声中,李乘风十岁了。

    在他生日那天,李天镜带着他到附近的天心观去还愿。这也是老规矩了,是为了感谢神仙赐下麟儿,也是恳请神仙保佑,让儿子能聪明起来。

    上了香,磕了头就算完事了,李天镜牵着李乘风的往回走。刚走到观门口,只听见背后一声唤:“这位施主,请留步!”

    李天镜回过头来,只见一名老道在那儿稽首。此人柳眉细眼,鹤发童颜,三柳长须无风自动,如果不是身上一件道袍过于破旧,倒真的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那道袍洗得倒是极为干净,可惜上面补丁摞补丁,几乎看不出道袍本身的颜色了。

    李天镜一见,心里便有三分不喜,但他知道山野高人往往有些怪癖,不敢怠慢,忙回礼道:“不知道长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不过据贫道观察,令郎似乎有些不妥?”老道问道。

    李天镜一听,心里不喜不由长到五分,心想我儿子不妥怕是整个地方上都知道,还用你说?心里想着,口中的话不由就有些冲了:“犬子生来愚昧,近十年来寻医问药都无所得,道长一望便知,倒真的是目光如炬啊!”

    老道神色不变,好像听不出李天镜话里的刺一般,“我见令郎骨格清奇,看面相更是绝顶聪明之人,变成此种模样想来必有缘故。贫道不才,对黄老之道倒是颇有研究,可否让我替令郎看上一看?”

    李天镜一听,心中那五分不喜顿时丢到爪哇国去了,连忙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仙长了,还请仙长烦心!”说着便将李乘风推倒老道面前。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十年来李天镜都不知道碰到多少个骗子了,可是只要听见儿子有救,仍然是毫不犹豫。

    老道也不把脉,却把手罩在李乘风的脑门上,闭上双目。只见他脸色越变越红,红到极处竟像要滴出血来一样,接着又变得苍白如纸,头上大汗淋漓而下。反倒是李乘风,愣愣地看着老道,一点事都没有。

    半晌之后,老道睁开眼,看到一旁李天镜焦急的眼神,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令郎脑中似乎被下了什么禁制,以至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本来以为这个禁制是人所下,应该很容易就可以破除,可惜这道禁制竟然像是天地之力所下,在我试图用先天真气冲破它时居然被它反啮,若非见机得早,只怕是已经受伤了。”

    “这么说来,我家乘风竟是无救了?”李天镜对老道所说有的没的似懂非懂,但是老道的说治不好的意思倒是懂了。“道长,请您想想办法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他能够好,你要什么都行,哪怕是要我倾家荡产都无所谓!”

第三章 转机

    “施主不要激动,令郎也不是不可能治好。我刚才在进入他的识海的时候,看见令郎灵识只是被困住了,但是周身发出淡淡的青光,好像是有什么护身的法宝,禁制应该不能伤害到他。只是不知道令郎年纪轻轻,怎么会有道门的法宝?难道是与生俱来的?”老道说着跑题了,全然不顾边上李天镜焦急的目光,直到李天镜差不多要出声提醒,才接着说:“只要能唤醒令郎自己的神志,再辅以外力,挣脱禁制应该不难的。”

    “那要怎么办,还请仙长指教。”一听有戏,李天镜眼前一亮,称呼马上升级。

    “贫道刚才硬撼禁制不成,便试图唤醒令郎的灵识。令郎虽似有所感应,可惜我与令郎不甚熟悉,无法将之唤醒。若得至亲之人意识牵引,应该可以唤醒令郎的灵识的。”老道赶紧解释。

    “那请仙长快快施法!”李天镜心急,马上拉着老道便要开始。

    “这个……”老道面有难色,倒是让李天镜误会了:“仙长有何要求,天镜无有不从!而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呵呵,施主误会了,这里并非施法之地啊!”老道看见李天镜快要急傻了,不得不提醒他。

    “哦?对,对,您看,我都急糊涂了。仙长,这边请。”李天镜也明白自己太急了,哪有在人家道观门口施法的?赶紧引着老道回家。

    “在下一时心急,还没有请教道长仙讳?现在何处修行?”宾主落座之后,李天镜也明白过来了,发现这么久了还没有问过老道叫什么,暗责自己失礼,边吩咐下人上茶,边问道。

    “贫道道号天玑,闲云野鹤惯了,四海为家,倒是让施主见笑了。”老道打了个稽首。

    “哪里哪里,仙长非尘世之人,自不受尘缘羁绊。”客套归客套,到底还是儿子重要:“仙长您看,小儿这事什么时候能开始?”

    天玑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问:“施主身体颇弱,是否幼时一直多病?”

    “是啊,我一直到现在,我都经常生病,而且病了就不容易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是有两百多天是在吃药。”虽然不知道老道问这个干什么,李天镜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施主福缘本就不厚,命中注定无子,意外得一子已是大大折福之事,而贫道此法乃以人力对抗天地之力,参与施法之人所受损伤颇大,最少要损失二十年寿元。以施主的福缘,再要折这二十年的寿,怕是大大的不妥啊!”老道皱着眉头说。

    李天镜一听不由得有些踌躇,沉吟一阵,终究还是觉得儿子重要,一咬牙,一狠心:“二十年就二十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老这么浑浑沌沌下去,我活的再久也没有意思!”

    老道忙说:“不行啊,实不相瞒,施主福缘已经不满二十年了,再加上施法时所耗过多,就是想损寿二十年也不可得啊!”

    “那怎么办?”李天镜傻眼了。一是儿子没得救,二是自己只有不到二十年的寿元了。“要不,我把内子叫出来看看?我们夫妻两个各损十年阳寿,如何?”

    “这倒是个办法。”老道点头了,“如此,就请李夫人出来一见。”

    李天镜走到内堂,与夫人一说,想不到李夫人比他还急:“那还等什么?为了儿子,别说十年阳寿,就是马上要我的命,我也愿意!”说罢也不理李天镜,转身就奔客厅来了。到了一见老道,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天玑仙长,请大发慈悲,救救我那可怜的孩子吧!”

    “李夫人快快请起!”天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李夫人就身不由己地站起来了,“令郎的事情,贫道一定负责到底!”

    看着李家夫妇,天玑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想不到贵伉俪都是福薄之人,皆已不满二十年阳寿。此法一施,可能两位十年之内就会西归。且此法与天地为敌,对两位福缘都大有损碍,将来注定不得善终,死时不得儿孙相送。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

    李夫人忍不住又想跪下来,被天玑的禁制托住了:“仙长,只要能够治好我儿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好吧,既然如此,贫道就拼得削掉几十年的修行,和这天地斗上一斗!”老道豪气起来了。

    当下天玑要李天镜把正在院中玩耍的李乘风叫过来坐下。李家夫妇各坐一边,一个握住儿子一只手,静心澄志,只听老道猛一声“咄!”,如一道炸雷响起,李家三人当即被震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天镜悠悠醒转,睁开眼一看,自己与夫人手牵着手躺在地上,但身处之处已经不是自己家的客厅了,而是在一个奇妙的空间中。此地四处昏昏沉沉,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遮天蔽地,极目望去,竟然没有尽头。

    正打量着,只觉得手中一紧,却是夫人也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李夫人看到这个景色吓了一跳。

    “这儿就是令郎的识海了。”天玑的声音在两人心底响起,“此法过于耗费精神,贫道无法支撑太久,还请赶快唤醒令郎的灵识为是。”

    “可这里这么大,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该如何查找啊?”李天镜极目四望,就是找不到不是灰色的地方。

    “你可以留意一下,有一处地方隐隐透着青光的,就是令郎的灵识所在了。至于大小,识海中并不要考虑这些,你想去哪你就能去哪。”老道的声音中已经有了一丝疲惫。

    李天镜细细望去,还是没有找到,正准备再问一次,李夫人已经在叫了:“我找到了,天镜你看,那边那个小山包不是透出青色吗?”

    仔细一瞧,那个山就是一个小丘,隐隐透漏出淡淡的青色。那青色实在是太淡了,如果不是李夫人细心,李天镜怕是要直接忽略过去。

    “过去看看。”念头刚起,眼前一花,人已经到了土丘前面。看着前面的土丘,李天镜终于明白天玑那句“不要考虑距离”是什么意思了。

    远看看不出来,但是近看,一下就可以发现这个土丘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此处盘绕着密密麻麻的灰藤,藤蔓左牵右绊,长得极为茂盛,整个小丘都被藤蔓包得严严实实,几乎和周围环境化为一体了。藤蔓中隐隐透着青光,从轮廓上来看,便是个人形。

    李夫人心急,伸手就去扯。不料一扯之下,那藤蔓纹丝不动。李天镜赶紧去一起帮忙扯,那藤蔓好像是在石头上刻出来的一般,一点变化都没有。正着急呢,天玑的声音传过来了:“此乃天地灵气所化,扯是不成的。两位不要着急,只须静下心来,想着令郎,他的神念自然就会和你们接触了。”

    李家夫妇忙坐下来,在内心里不停的呼唤着儿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两人的心里响起:“你们是谁啊,是在叫我吗?”

    李天镜心头狂喜,连声音都打颤了:“我们是你的爹娘啊!你不认识我们吗?”

    “爹,娘?真的吗?我被困在这里,从来没有出去过,不认识你们啊。但是你们让我觉得很亲切,你们真的是我的爹娘?”那个怯生生的神识似乎不太相信。

    “是啊,孩子,我们真的是你的爹娘啊!你在这里受苦了!”李夫人心疼儿子,几乎又要哭出来了,“孩子,我和你爹这就把你救出来!”

    “娘,不行的。我天天都在想冲出这些讨厌的藤蔓,可就是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前一回有个很强大的神识进来想把藤蔓去掉都没有成功,您和爹就不要白费力气啦!”

    “呵呵,这次可不同了哦,我要是能把你放出来,你想不想出来啊?”天玑又说话了。

    “当然想了!”李乘风突然觉得不对:“咦?你就是上次那个人!这次你倒是有什么方法啊?”

    “孩子,这次有你父母和你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成功的!只是你要记住,为了放你出来,你的父母可吃了不少苦头,你以后要好好孝敬他们啊!”天玑说,“好了,现在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首先,把你爹和你娘的神识引入你的灵识里,三人的力量合一,然后全力往外挣,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一定要挣脱出来为止!记住,绝对不要放弃!”

    “好啊!爹,娘,你们跟我来!”一转眼,李家夫妇便来到了藤蔓之下,只见一个人躺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来不及细看,只觉得眼前一黑,睁开眼时只见眼前尽是藤蔓,已是到了乘风的灵识之中。

    “准备好了,开始!”天玑一声厉叱,只见一道电光直劈而下,正中藤蔓纠结之处。受此打击,藤蔓之间顿时出现了一丝松动,见机不可失,三人开始全力往上挣脱。随着闪电不断劈下,藤蔓越来越松,终于,只听得一阵“噼啪”之声,李乘风的灵识一跃而起,四周藤蔓俱已断绝。

    李天镜夫妇又觉得眼前一黑,待再看得到时,却已经分离出来了。

    李乘风心里一阵奇怪,脱困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怎么天玑说得那么严重?其实,这倒是天玑估计错误了。他前次施法对虽然失败,但是并不是没有效果,藤蔓已经被他震松了一次,而且李家夫妇爱儿心切,怕是什么潜力都使出来了,效果自然是不同。当然,如此一来,对夫妇两人的损伤也就更大,但为了儿子当然什么都顾不得了。

    至此,李家夫妇才有空好好打量一下儿子的灵识,只见他和现实中差不多,也是十岁左右的样子,光溜溜的没有穿衣服,身上闪动着一层淡淡的青光,正在那里手舞足蹈:“哈哈,自由啦,终于自由啦!”

    正疯着呢,一抬头,看见两个大人正在旁边笑,赶紧跑上前:“谢谢爹,谢谢娘!”

    李天镜夫妇胸怀大慰,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这么聪明懂事过?连忙抱起来,笑得合不拢嘴:“乖,真乖!”

    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天玑撑不住了:“施主出来再享天伦吧,贫道要收工了!”声音刚落,李天镜夫妇只觉得一阵晕眩,再一看,已经到了自家大堂中了。

    李天镜一睁眼,首先就望向自己的儿子。却只见李乘风慢慢的睁开眼睛,首先甜甜的叫了声“爹,娘!”转身投入了李夫人的怀里。目光流动,光彩四溢,哪里还有平日那般蠢笨木讷之态?

    李天镜大喜,赶忙站起,想抱着儿子乐呵乐呵。谁料刚刚站起,只觉得浑身一阵酸软,又咚的一声坐了下去。

    李天镜一惊,再看自己夫人也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这才想起天玑来,想问问怎么回事。不料一见天玑,更是吓了一跳。只见天玑面色死灰,静静地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李天镜赶紧挣扎着站起来,勉力把天玑扶到椅子上,迭声问道:“仙长,您怎么样了?”

    老半天之后天玑脸上才出现了一丝血色,睁开眼来长嘘了一口气:“恭喜施主,令郎禁制已除,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啊!”

    “哪里,这一切都是拜仙长所赐啊!”李天镜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为了自己儿子把人家累成这样,而且看这个样子,老道怕是吃了很大的亏,“小儿今后有任何成就,都是仙长的功德啊!仙长慈悲为怀,为小儿竟累成这样,天镜心中着实不安!风儿,快过来给仙长磕头!“

    “不必了!贫道不过损失一些道行而已,对我修真之人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反倒是你们夫妇二人……”老道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李天镜给自己递了个眼色,知道他不想让李乘风知道他们自损十年阳寿之事,遂转口道:“贫道也实在是乏了,能否借住一宿?”

    “您太客气了!”李天镜赶紧叫来下人,让他把老道领到客房去:“仙长,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无法亲自送你过去,怠慢了!”

    “无妨,施主今天损耗过多,也请好好歇息吧!”老道乐呵呵地走了。

第四章 拜师

    说是要好好休息,可是初见儿子这么聪明伶俐,李家夫妇哪里睡得着?一家人一直折腾到下半夜,两夫妇才抱着儿子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天镜就领着儿子到了天玑房外:“仙长,您起来了吗?”

    “呵呵,是李施主啊,快请进!”天玑打开门把他们迎进来。老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面色红润,看来是经过一晚的休息,已经彻底恢复过来了。当然,至于道行,那是需要慢慢修回来的,急不来的。

    “昨日让仙长受累了!”对于天玑,李天镜是打心眼里感激。

    “贫道只不过是损失了些许道行而已,李施主不用放在心上。倒是令郎感觉如何?”老道不想再谈这个,忙岔开话题。

    李乘风眨眨眼,皱着眉头说:“仙长您一提,我倒是真的觉得有点不对劲。”

    “啊?”李天镜急了,“风儿,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我总觉着脑子里面空荡荡的,好像记起了很多事情,但是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感觉很不舒服。”李乘风说。

    “风儿,你前十年都是浑浑沌沌过的,自然会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反正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吧!”李天镜不以为然地说。

    天玑颇有深意地看了李乘风一眼,也说:“是啊,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想起来的,强求反而不好。”

    “对了,仙长,天镜还有一事相求,望仙长一定不要拒绝!”李天镜扑通一声跪下了,李乘风一见,赶紧也跪下了。

    “有话好说,施主万勿如此!”老道一摆手,父子俩人就跪不下去了。开玩笑,动不动就让人跪,折福啊!

    “小儿一生都是拜道长所赐,天镜想让他拜入仙长门墙,也好尽尽孝道。”这可不是李天镜心血来潮,而是两夫妻商量了一夜的结果。老道士一看就不是凡人,拜他为师,以后儿子有个三灾两难的,他总不好袖手旁观吧?而且老道说了,两夫妻都只有不满十年的阳寿了,什么时候死还不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儿子怎么办?有个师傅也好有个投奔的地方啊。

    “这——”天玑有些为难。治病是一时之事,收徒却是一辈子的事,不得不慎重。

    “请道长看我夫妇二人的福缘,收下风儿吧!”李天镜这可是在动之以情了了,意思就是说:“我们夫妇俩都是活不了几年的人,你就答应吧!”

    “好吧,令郎聪明伶俐,一看就知道是天纵之才,只怕是明珠暗投,一块美玉被我糟踏了!”老道动了恻隐之心,加上乘风的资质确实是让人动心,,到底还是答应了。

    李天镜大喜,当即要去张罗桌椅和香烛,被天玑拦住了:“拜在我门下,没那么多规矩。乘风,你过来行个拜师礼就是了。”

    李乘风也乖巧,赶紧过来趴在地上磕头。磕得又重又响,把他老爹心疼得在边上直叹气。天玑坐着不动受了他八个头,还要磕时,老道手一摆,“够了!”李乘风脑门上已经是一片通红了。

    “风儿啊,既然你拜在为师门下,为师也不瞒你,师傅是有门派的。师傅师门是千里之外的天青门下。本门规矩很多,师傅我也记不住那么多,反正你还小,以后你到了天青山,自然会有人说给你听。只不过看你飞扬跳脱的样子,怕是和师傅一样受不住约束,只求到时候不要象师傅一样,不敢回山门才好,呵呵!”老道笑得倒是挺得意,“本门弟子,都是以辈分来排名的,到了你们这一代,刚好是“淳”字辈,我看你就改名叫作李淳风吧!李施主你看如何?”

    “没有问题,善良淳厚,这个名字好啊!”老道的意见,李天镜是绝对拥护的。何况只是改个名字,又没有改姓。

    “对了,风儿,你身上可有什么法宝之类的东西?”老道这个问题憋了很久了,一直不好问。现在变成自己徒弟了,问问自然是不妨了。

    “没有啊!”李淳风一愣,“怎么了师傅?”

    “不可能啊!你脑中的禁制是天地之力所下,若没有法宝护体,只怕你的灵识早就被磨光了,为师就算是有回天之力也不可能救你。你再想想,或者你身上有什么特别之物?”老道不相信。

    “是没有啊师傅,我身上除了这身衣服什么都没有啊,不信我脱了给您看!”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到师傅不相信自己,李淳风都快急哭了,就准备脱下衣服让师傅检查。

    “且慢!仙长,风儿出生之时,胸口有一葫芦形的胎记,随着年岁渐长,也慢慢的快消失了。那块胎记上有一些奇怪的花纹,原先我们以为是经络,后来也就没有去管它了。要不您看看,说不定是那块胎记有古怪!”李天镜突然想到一处,忙说道。

    “胎记?风儿,你过来让为师看看。”天玑拉过淳风,解开上衣,才看一眼,便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老子化胡坠’!怎么可能啊!”

    “师傅,什么是‘老子化胡坠’?”李淳风看师傅表情古怪,不由得问了一句。

    “‘老子化胡坠’是道门秘宝,相传是鸿钧道人传给老子的,功能清心启智,修道之人如果佩戴此坠,修行起来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可贵的是,‘老子化胡坠’是极为罕见的能改变佩戴者运势的法宝,功能逢凶化吉,而且最为变态的一点,它居然能抵御天劫!可惜这件宝物在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化为胡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尘世中出现过,因此才被称为‘老子化胡坠’。此坠被列为道门三大顶级秘宝之一,我也只在书上见过图形,风儿胸口这个胎记,分明就是一个‘老子化胡坠’!居然能够把顶级道门秘宝化在灵体中转世,风儿,看来你前世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老道咂咂嘴,看那个神情真恨不得把自己徒弟的胸口的皮给扒下来,搞得淳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前世……”淳风心中一动,那种感觉又来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不上不下的好不难受。

    “风儿,你的灵识本就比一般人聪颖,加上十年来日日都在对抗着禁制,磨砺之下更是强大,而且又有‘老子化胡坠’护身,今后修习我道门功法自是事半功倍,也不必急在一时。如今你们一家人初享天伦,为师也不好马上带你走,你就留在父母身边尽尽孝道,等时候到了,为师再来接你。”说着,天玑从身上掏出一卷书来:“此乃我天青门筑基用的基本功法,你在家只要勤加修习,基础打牢了,将来修习本门其它功法的时候自然就会得心应手了。”

    淳风接过书,嘴里“诺诺”应着,却也不翻开看看——开玩笑,现在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认识的字加起来不超过五十个,看书?看图识字还差不多!

    天玑见状,略一思索便已明白,暗自一笑,也不说破:“此书浅显易懂,如果对于书中所提到的经脉穴位有什么不懂之处,可去查阅‘黄帝内经’,那里面差不多都有解释。”说罢一转头向李天镜道:“李施主请放心,天玑既然已经收下风儿,自会照顾于他!”

    李天镜至此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老道这话等于是在给他做了个保证:“你放心吧!你们挂了还有我呢!风儿不会吃苦的!”老道之前说的那句“时间到了”是什么意思,李天镜也心知肚明,不由得喜笑颜开,赶紧把老婆也叫出来,要她赶快张罗拜师宴。

    “不用了!贫道不食人间烟火久矣!诸事已了,贫道也要走了!”老道倒是潇洒得很,来去了无牵挂。

    李淳风一家自是苦苦挽留,却被老道一句话堵住了:“贫道此次所耗过多,急需回山潜修!”没办法,只好多准备些金银细犬物,结果老道大笑不止:“我辈修真之人要这些尘俗之物何用?”

    怕李天镜再啰嗦,老道手一摆,就这么不见了,只听见半空中回荡着老道的声音:“风儿,好好孝敬父母,勤加修习,你我师徒自有相见之日!”待众人出的房来抬头寻时,只见碧空如洗,哪里还有天玑的影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李淳风已经十七岁了。

    在这七年中,他的进步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仅仅半年,他就能背诵百家姓,三字经;十一岁读孔孟,十二岁学老庄,到了十三,诸子百家,无不涉猎。到了十四,全乡已经找不出愿意当他老师的人,因为李天镜所请的每个老师都不到三个月就请辞,而且理由都一样:“学生才疏学浅,唯恐耽误令郎良材美质,还烦另请高明!”久而久之,全乡都没有人愿意来了。那些老师一个个都被淳风吓着了,什么时候看见过这么聪明的学生!他们的学识顶多能撑一个月,过了一个月他们就感觉自己的东西不够教人了。

    倒不是没有想混日子的,可没有新东西教的时候,淳风就会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比如“先生,为什么圣人说:‘人之初,性本善’,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做坏事呢?”“若是说有人教人为恶,那么他又是被谁教坏的?”“世上第一个恶人是怎么来的啊?”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有个夫子被问得快发疯了,只好绝了混日子的念头,请辞了事。

    这事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那几年李淳风乡里很是出了几个白头进士,而且无一例外都在李家作过西席。没办法,受了刺激啊!本来以为自己懂得挺多的,结果自己会的东西被人半个月就学完了,而且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这也太气人了吧!一气之下,这几个人又去埋头苦读,居然都在不惑之年考取了功名,一时之间李淳风乡里名声大噪,这是后话。

    第二个后果就是李淳风“天才”之名不胫而走,而且就算李天镜一再提高薪资,也没有人敢再来应聘李家西席。这事让李天镜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儿子聪明伶俐,愁的是没人来应征,儿子总不能不读书啊。还是李淳风自己说话了:“算了,您就负责帮我买书回来吧,我自己看书学好了!”

    儿子要看书,当老子还有不支持的?反正家道殷实,李天镜每隔一段时间就托人把市面上能够买到的书都搜罗了来。几年工夫,也不知道淳风学得怎么样,家里的藏书倒是有了几万册——李淳风看书的速度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他看书还是翻书!李天镜心存疑惑,故意相试,结果非但是过目不忘,他还能对每本书作出点评,虽说有时点评由于少年气盛不免失之偏颇,但其一针见血之处,却让李天镜也不得不佩服。从此之后,李天镜再也不试他了,毕竟被十多岁的儿子问倒,做老子的心里就算是再高兴,面子上也是有点挂不住的。

    看书看得多,第三个后果就慢慢出来了:李淳风居然成了李庄方圆几十里内最有名气的“神医”!其实这只是李淳风修习老道留下的功法时产生的副产品。

    淳风初修习时,被书中一大堆的名词弄得头昏脑胀——想当然耳,连什么是丹田,什么时穴位都不知道的小孩要看懂修真秘诀,难道也太大了一点。好在李淳风还记得老道说的话,赶紧去翻《黄帝内经》,一看之下,竟然欲罢不能了——他现在就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只要是水就想吸收,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当然是马上一头扎了进去。结果李天镜不得不把市面上所有的医书都给买了回来让他好好研习。

    看书还不够,三个月后淳风开始手痒痒。于是先是家里的动物遭了殃。猫啊,狗啊常常扎着针满院跑;猪啊,羊啊常常趴在地上不肯起来——拉稀拉的;最惨的就是那些鸡鸭鹅之类,它们是李淳风练习接骨的对象。结果一阵下来,家里的动物一看到十几岁的小孩就躲——都成条件反射了。

第五章 真相

    跟着倒霉的是李家的下人和李庄的村民们。别看李淳风平时一个个叔叔伯伯叫得甜,该下手时一个都不手软,常常是被他哄着骗着就吃下了他的药——那是他刚琢磨出来的方子。这下子上吐下泻的就由动物升级成了人。每当这时,家里的那些鸡鸭猫狗就会远远地站着,用一种或同病相怜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这些可怜的人类,间或还会用叫声来表达他们的控诉。

    从此之后,李家小少爷就成了大家眼里的“魔王”。家里除了李天镜夫妇之外,其它只要是活的东西,一听见李淳风的声音,无不抱头鼠窜而去,唯恐慢了会被拉壮丁。这时候没有人认为李少爷会治病,以为他只是恶作剧而已。

    直到一次意外的出现。

    家里有个下人有间发性的癫痫,每次发病时四肢痉挛,口吐白沫,最少要折腾两三个时辰才好。有一次发病时李淳风刚好在边上——呵呵,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他来了吓的——随手在他大椎穴上扎了一针,那个人居然马上就不抽筋了,也不吐泡泡了,半个时辰之后居然就好了!

    从此之后,淳风“天才”之后又加上了一个“神医”的称号。虽然平时大家对他依然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在李庄谁真的有个三病两痛,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小神医”。李淳风也争气,虽说不能全都做到手到病除,但十九都能治好。一来二去,“天才神医”之名愈发响亮了。

    至于天玑留下的天青门功法,却着实让淳风这个“天才”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书中开宗明义第一篇即写道:“修道者,修心也。道可道,非常道。大道无方,习之有法。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此为本门所有功法之总诀与精义所在。本门筑基之术,根本即在真气驭动之法。初时以意驭气,及至气能自驭,始有小成。此时即可修习本门其它功法。但筑基为根本,小成之后亦须勤练不缀,若气能驭人,此法方乃大成。大成之后,修习本门功法当势如破竹,一日千里。此时如能更进一步,修至驭气于苍穹之间,天道可闻矣!此法未小成之前切切不可修习本门其它功法,慎之,慎之!”

    妈呀,这还是入门的功夫吗?“天道可闻矣!”得闻天道,那岂不是可以成仙了?而且这段话的意思更让人满头雾水。“道可道,非常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不是老子《道德经》中的原话吗?不过既然说是精义,看不懂是正常的,等到时候问老道吧。以意驭气还好理解,毕竟书后面就是图解和口诀。可是后面呢?“气能自驭”,真气在身上自己乱跑,不怕走火入魔吗?“气能驭人”,是说驭自己还是驭别人?但是最后那个“驭气于苍穹之间”,淳风却隐约有些明白。大概就是神游物外的意思。这几年他很是看了一些杂书,也见过前人笔记中的一些关于仙人的记载。他知道,若是能够修到神游物外这个境界,怕是离成仙也就不远了。所以文中所说的“天道可闻”倒真的不是吹牛。只是,要修到“驭气于苍穹之间”,那就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啦。没办法,从“以意驭气”开始吧!

    最起先,李淳风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好处,只是觉着闷得慌。本来嘛,以他现在的性格,一动不动地坐上几个时辰,不闷才怪!要不是最后那个“天道可闻”吸引着他,他怕是老早就坐不住了。练了几天,气感出来了,只时候倒是不闷了——真气在经脉里象只小老鼠拱来拱去的,他觉得挺好玩的。

    练了三年,一直没有觉出什么好处。直到有天晚上,淳风例行运功完毕准备收功睡觉时,却发现真气的流动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象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沿着体内的经脉循环往复,再也无须意识作为引导,全然自成一体了。淳风不禁大喜过望,难道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气能自驭”?如此说来,自己的修行已有小成了!修行难道就这么容易吗?

    其实这是淳风想左了。他修行确是已有小成,但却不是谁都有他这么好的运气的。平常弟子从入门之日起便开始修习这入门功夫,少则二、三十年,多则五、六十年,天资不够者,甚至可能一生都无法修至小成境界。而且在修习过程中心魔不断,一次把持不住就前功尽弃。淳风的资质本就万众无一,更有“老子化胡坠”相助,修行起来事半功倍,而且没有任何心魔的侵扰,这种进度,甚至连天玑都没有预料到。老道以为他资质再好也最少要花上近十年才能修到小成,此时李天镜夫妇西归,自己刚好可以把淳风接来继续修习。孰料淳风竟然只花了三年便到了小成境界,倒是让老道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天青门功法到了小成之后,功效才慢慢显示出来。有一次他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因为他听到了院子里一朵七里香开花的声音!而且自从有一次他试着在给人把脉的时候使用真气之后,他给人看病简直就是在变戏法了——不用扎针,不要吃药,握一下手就治好了病。他的名气都快传到省城了,结果李天镜怕树大招风,从此不让他随便给人看病。就算是这样,来找他看病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至于其它的种种如身轻体健,耳聪目明等等好处,更是数也数不清。

    感受到这些好处,李淳风修炼的劲头更足了。其实按理说现在李淳风已经可以修习更进一步的功法了,可惜老道没有留下其它的典籍,让急切想见识一下道门秘法的妙处的淳风着实郁闷了一把,唯有一心将筑基功法练了下去,梦想着有一天能到大成境界。说也奇怪,小成之后,每次淳风练功之时,总觉得心中有一处蠢蠢欲动,但想将之挖出来时却了无踪迹,每次都让他沮丧不已,最后干脆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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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淳风这七年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李天镜夫妇的身体总是不太健旺的,而且最近两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要说李淳风好歹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天才神医”,而且他给自家父母瞧了不知多少次,方子开了一付又一付,补药吃了一帖又一帖,可就是不见效。李天镜夫妇也怪,虽然每次都乐呵呵地让他检查,他开的药也都乐呵呵地服下去,可每次也都乐呵呵地说:“没用的风儿,你就不要白费劲了。”好像身体这个样子,他们早就知道了一样。李淳风好几次都想问个明白,可不管他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李家夫妇就是不说,什么手段都无效。李淳风没有办法,一赌气,干脆不问,只是医书倒是翻得更勤了。

    这天,李淳风又找到个新方子,于是兴冲冲地跑到后院去寻父母。刚到房门口,还没有敲门呢,忽听得里面李天镜说道:“夫人,看我们现在的样子,怕是时候要到了啊!”

    淳风心中一动,也不敲门了,停在门口细细听了起来。

    “是啊,天玑道长说我们俱已不满十年的寿数,都快七八年了,只怕是时限快要到了啊。”李夫人也叹息了一声,“不过,为了风儿,别说十年阳寿,就是当时就要了我的命,我也给了!”

    “是啊,眼见风儿这几年越来越有出息,我心里真的是高兴!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他太过聪明,会招人妒。要是在七年之前,你要是告诉我以后我会为儿子太聪明了烦恼,我会以为你在发烧,呵呵!这十年阳寿,值得啊!”李天镜从心里透出得意。

    李淳风听得一头雾水,父母左一句十年阳寿,右一句十年阳寿,而且听起来还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心中疑惑再也压抑不住,一把将门推开,劈头就问:“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十年阳寿,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李天镜吃了一惊,忙说:“没事,我和你妈在闲聊呢!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关你什么事啊!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淳风心里已经纳闷了许久了,好不容易见到一点端倪,哪里肯就这么罢休?“爹,娘,你们瞒着我够久了,就告诉我吧!我心里一直就纳闷,怎么你们得身体都成这样了,自己一点都不急,好像早就知道似的!爹,娘,我知道你们疼我,有什么事瞒着我也是为我好。可是我今年都十七了,不再是小孩子,什么事对我有好处,什么没有好处应该由我自己来判断啊!有什么事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分担吧!”看着自己老爹还不准备松口,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爹,娘,你们今天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风儿,你这是干什么啊!”李夫人赶紧过来扶,可哪里挺得过修道有成的儿子?

    “我告诉你就是了,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给我起来!”李天镜脸一沉。看到老爹要发火了,淳风也不敢再闹脾气,乖乖地站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我们准备带到棺材里去,永远都不让你知道的。因为你知道了确实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成为你的负担。但是你刚才说得对,你长大了,什么是对你有好处好,什么是没有好处,应该由你自己来判断。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的事吗?”李天镜让儿子坐下,然后将当年之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当然对于损寿十年的事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而对于老道所说的“注定不得善终,死时不得儿孙相送”则是提都没有提。

    饶是这样,李淳风仍然听得惊心动魄,还没有等父亲讲完,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而且一言不发,“咚咚咚咚”连磕了十几个响头。李夫人急坏了:“我说风儿,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为娘啊!”

    李淳风站起来,看着父母,眼圈红红的:“爹娘对风儿的恩情,风儿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一。请你们放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让你们长命百岁!”

    “胡闹!我跟你娘之所以自损寿数,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有出息!什么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是长命百岁,就是长命千岁,长命万岁,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李天镜真的火了。

    “是啊,风儿,你有这个心我们就很高兴了。其它的,就不要强求了,这是天意啊!天意难违,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千万不要干什么傻事啊!”李夫人是真的怕了。

    李淳风一惊,心底暗骂自己过于激动惊吓了父母,忙展颜一笑:“没什么,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刚才只是一时激动而已,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真的?”自己儿子的个性李天镜很清楚,如果他就这么算了那就有鬼了。

    “当然啦,爹,您就别担心了!”为了让父母安心,李淳风这声回答倒真的是斩钉截铁。“爹,娘,我先出去了啊!”

    “好吧,千万不要干什么傻事啊!”李天镜虽然还是不放心,但儿子都这么说了,也只好暂时作罢,平时盯紧一些就是了。

    李淳风出得房门,一路小跑到自己的书房。刚把门关上,眼泪就下来了。他虽然有些喜欢捉弄人,但对父母却是极为孝顺,刚才在父母房中虽然难过,但为了让父母安心,他硬是把眼泪忍住了。哪怕是现在在自己房里,他也不敢大声悲泣,唯恐让父母听见了担心。

    “天意吗?”李淳风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天意不可违!”

第六章 寻药

    李庄的人发现,李淳风变了。

    虽然他依然和以前一样乐乐呵呵的,也时不时来两次恶作剧,拉两次壮丁,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平时他便喜欢钻书,现在更是埋在书里不肯出来了,经常一头扎进书斋就几天不见人。李夫人担心儿子,跑去看他时,却被他一脸笑容地劝了出来。

    本来他的爱好甚广,经史子集、诸子百家皆有涉猎,现在却只看医书,而且专研养生之道,延寿之术。至于补品,市面上能收集到的他基本上搜罗全了,三天两头的配药给父母吃。结果一段时间下来,李家夫妇的身子不但不见好,反而更差了——给补药闹的。身子太弱,虚不受补,天天鼻血长流,能不差吗?经此一吓,李淳风再也不敢给父母胡乱进补了——其实君臣佐使之道他也清楚,只是久不见效,一时乱了方寸而已。

    搞了几个月,李淳风医术倒是又见提高,可惜父母的身子却不见好转。他心中郁闷之极,不免就有些烦躁,脾气也渐渐大了起来。对家中的下人也就有些乱发脾气的现象,有几个送饭去的丫鬟都被他给骂哭了。

    李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天终于忍不住把他从书斋中挖了出来。刚好李天镜要去城里办事,当下逼着他跟着父亲一起出去走走。——常年累月的窝在书房里,李夫人真的怕他窝出病来。李淳风本不愿去,实在拗不过母亲,只好苦着脸满心不情愿的和父亲一起上路了。

    出得门来,李天镜看见儿子噘着个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暗自觉着好笑。也不说什么,叫车夫赶着车就往城里去。

    李庄本就是江南水乡,风景秀美自不消说。当下又值暮春,一时只见芳草如茵,杂花生树,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三月阳光暖暖地泻在人身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偶尔还有一两只鸟儿追逐嬉戏着从头上飞过,留下几声或清脆或幼细的莺语,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李淳风到底是少年心性,虽说开始有些不太高兴,看到如此美景,也不禁慢慢放开了胸怀,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风儿啊,”李天镜见儿子不再赌气了,决定乘着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咱们爷俩好像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你最近变了好多啊!”

    “不是的,爹,我最近比较忙,所以……”

    “咱们爷俩不用说这些。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和你娘在忙吧!其实,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用太苦着自己啊!”李天镜不等儿子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爹,没什么,我一点都不辛苦的!”李淳风安慰着父亲,“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功的,你们不要担心我……”

    “我们怎么能不担心?你是我们的儿子啊!”李天镜第二次打断了他,“我们自己的身体我们自己清楚,天意如此,你就不要太勉强了。你可知道这一阵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和你娘有多心疼吗?”

    “对不起,爹!”李淳风说不出话了,他又是惭愧又是内疚。是啊,就算自己掩饰得再好,又怎么能瞒得过时刻都在关心着自己的父母呢?“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至于其它的,您就不要再劝我了,人定胜天之事,古已有之嘛!”最后一句是小声说出来的,他知道父亲不爱听这话。

    “你啊!唉,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注意一点吧!”自己儿子的脾气,李天镜是清楚的,知道说不动,只好罢了。

    等到了城里,李天镜去办事,见淳风不想去,便让他自己逛逛。两人约好了中午碰头的地方,便自分手。

    此时已是大唐天宝年间,天下升平已久,国库充实,民众富庶,便是这一座小小的县城,也可称得上是商户林立,人潮熙攘,繁华得紧。李淳风也不知有多久没有出来过了,信步走在大街上,看着两边店铺,往来人群,倒颇有一点新鲜之感。

    忽见一幅幡子在迎风招展,上书“妙手回春”几个大字。李淳风心中一动,拐了个弯转身走进了这间叫做“回春堂”的药铺。

    店里不见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掌柜的是个老头,胡子都有些花白了。本来正在柜房里算账呢,看见有人进来赶紧就过来了:“这位小哥,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呵呵,掌柜的,你这店子的生意好像不太好哦!”话一出口,李淳风就后悔了,哪有这么说话的?

    “瞧您说的,我们是药店,当然是客人越少越好了!”掌柜的也不着恼,仍旧笑嘻嘻的。

    “哦?此话怎讲?”淳风倒是有些奇怪了,开店还有怕生意太好的?

    “光顾我们药店的人越少,就表示生病的人越少啊!”掌柜回答。

    李淳风一听乐了,不管这话是不是真心,可让人听起来心里舒坦。“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能延年益寿的补品?”

    “小哥,你这算是来得巧了!我前天刚好收了一条上好的高丽人参,看个子足有六十年了。您如果要,我便宜给您了!”掌柜的很是热心。

    “六十年的高丽人参?算了,那东西没有用。”李淳风有些失望,别说几十年的高丽人参,百来年的他都给父母吃了好几根了,没有效果不说,倒让两老留了不少鼻血。

    掌柜一听有些不乐意了。那根人参本来准备自己泡酒的,看着个人觉得顺眼才准备卖,他居然还说没用?好大的口气啊!这人莫不是来寻开心的吧!念及至此,神色之间不由就有些冷淡了:“哦?那不知小哥需要何种补品?”

    “不瞒您说,我要找的是那种真正能延年益寿的药品,最好能延寿一纪以上的。您知道什么地方有这种药卖吗?”李淳风见掌柜胡子都白了,应该见过不少市面,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要有如此神效,除非是象七叶朱兰那样的天材地宝。这种宝贝百年难得一见,就算是见着了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卖啊!您想要买这样的药,怕是要失望了。”掌柜抱歉地笑笑。

    “七叶朱兰?那是什么东西?”本来李淳风只是随口问问,想不到掌柜的真的知道点消息,赶忙刨根问底。

    “此草生长在寒热交汇之处,百年方长一叶,七叶齐全后又百年方得开花,花谢后百年始能得果。此物在一叶时即可入药,但药效还不如十年老参,但是等到七叶齐全之时,则足可活死人而肉白骨!但若想要达到像小哥说的延寿一纪的效果,则必须是一千五百年以上,通体朱赤的极品了。”老头说上瘾了,生意也不做了,搬条凳子让李淳风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此物三叶以上已不常见,四叶就是天价,至于六叶以上的,市面上根本就没有!老夫十四进药店作学徒,今年已经七十六,和药品打交道已有六十多年,也不过只见过一品五叶朱兰而已。”

    老头咂咂嘴,继续说:“其实论及药效,七叶朱兰还比不上千年灵芝、五彩金莲这些宝贝,但是若单单只论延寿,那就非七叶朱兰不可,而且还必须是一千五百年以上的极品才行。”

    “那老人家,您可知道这个七叶朱兰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李淳风问道:“晚辈父母身体不健,据我师傅推算阳寿将尽,晚辈心急如焚啊!”

    “啊?你师傅怎么那么厉害,连人的寿元将尽都算得出来?”老掌柜不太相信。“你师傅是算命的?”

    “我师傅乃是天青门下的修真之人。”李淳风解释道。

    “喔。”老头不说话了。此时鬼神之说在民间流传甚广,加上当今皇上大力弘扬道教,修真之人在普通民众的眼里止如神仙一般,神仙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我也不知道哪里会有这种东西,但是根据书中记载及此物的生长习性,不外乎两个地方:第一处是东北长白山,终年积雪,气候严寒,但山中却有几处炎热无比,正是七叶朱兰生长的绝佳之地。第二处应该在吐蕃境内,相传那里地势极高,天气酷寒,但仍然有很多地方终年炎热,甚至还有些地方会喷出火来。只是这两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吐蕃地处边陲,且是外族地域,我听往来的药贩说那里的人对汉人异常仇视,晚上汉人没有七八个人不敢出门。而长白山虽然在我大唐境内,但地境偏远,而且山中猛兽颇多,加之近处的药材都被采得差不多了,七叶朱兰又极为罕见,可能要到极深处的山林中才可以见到。而有没有一千五百年以上的,那就要看天意了。小哥,你的一片孝心小老儿很钦佩,但生死由命,你就不要太强求了吧!”

    “谢谢你了,老人家!”淳风也不想多作解释,起身告辞。

    “没什么,小哥,真是不好意思,没有帮上你什么忙,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啊!”老头看他挺顺眼的。

    从药店出来一直到回家为止,李淳风一直在想着药店掌柜的话。说实话,这么久都没有效果,他差不多都灰心了。本来他准备还没有什么进展的话就去天青山找师傅,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办法。——只是他心里也知道,若是有办法,当年天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减寿十年而束手无策了。可是现在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是那么的虚无飘渺,但总比没有一点方向的独自摸索的好吧!也许,自己真的要去找找看。吐蕃太远了,语言又不通,还是去长白山看看吧!

    李天镜看见儿子自从中午会合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有几分担心。但是又不好问,他知道,要是他问的话,淳风一定会笑着回答说没事。这个儿子,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啊!

    “七叶朱兰,七叶朱兰……”李淳风躲在书斋里,拼命翻着医书。“既然这么有名的药,不可能没有记载的,我怎么就找不到呢?”

    “哈,有了!七叶朱兰,上古奇药也。功能养气补虚,兴血旺脉,益寿延年。色有三种,赤者为极品,紫者次之,绿者最下。绿者中又有结实者,开花者,无花无实但七叶齐全者,六叶者,五叶者,三叶者,二叶者,功效依次而下,如只一叶,弃之如敝履可也!此药极为罕见,只长于寒热交汇之地,且生长极慢,年份不够者比之别种灵药功效差之甚远,以讹传讹之下,现今医书竟以不传矣!”李淳风手上的竟然是一本《搜神记》。“妈的,竟然在这个上面,真的让我好找。”兴奋之下,不禁讲了句粗话。

    “哈哈,长白山真的有!”淳风看到在那页的下面还有一行:“又注:近人严峰如于长白山下一药农处得知,相传在天池以北两百里处有仙人种下的此草,然天人绝境,从未有人一探。不知真假,姑妄听之。”

    “怎么办?去还是不去?”淳风知道这种药在市面上百年难得一见,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何况自己要的又是那种极品!去吧,两老绝对不会同意,而且环境恶劣,会碰上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还不好说,不去吧,看着父母一天天衰弱下去,他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啊!父母为自己牺牲了那么多,难道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就这么死去吗?那他这个为人子的,也未免太没用了吧!

    “算了,我就去看看,要是找不到就马上回来!”李淳风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这么想有点自欺欺人,——不告而别父母会担心成什么样子他也隐约知道,可是如果他明知道有一线希望而自己却什么也不做的话,那种无力感会让他发疯的。

    少年时的决定,常常是热血沸腾之下的结果啊!

第七章 遇妖

    “七叶朱兰,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吧!”李淳风软倒在树下,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有气无力地嚷嚷。

    他在这个深山老林里已经转悠了半个月了。

    一个月之前他留书出走,快马加鞭赶到了长白山。好在此时天下太平,他这一路也没遇着什么麻烦——当然,真有麻烦他也不怕,修道已有小成的他,颇有几分“天下英雄谁敌手”的少年狂气,反倒是在内心中盼望着能有几个剪径毛贼之类的让他试试手。

    给家中父母的信中,他只说是要外出游历一番,多则半年,少则三月。至于父母看了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担心,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少年人做事全凭一腔热情,又有几个是考虑周详再去做事的呢?当时他想得很简单,来去各半个月,中间再花一个月找,应该够了吧?

    等到了长白山,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七叶朱兰不是栽在他家园子里的花,想找就可以找得到的。这不,都半个月了,别说七叶朱兰,就连书上说的可以“弃如蔽履”的一叶朱兰都没有看过,反倒是什么人参之类的见到不少,可惜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家伙。

    进山之后倒是颇出了几回状况。由于他不懂路径,进山才两天就迷路了。这个他倒是不急:他的干粮还有很多,喝水也不是问题——到处都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可是到了第六天还没有找到路,他可就有些急了。干粮吃完了都无所谓,反正路上的野兽不少,可是这么久没有见过一个人让他觉得憋得慌。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个人,或者说是别人找到了他——他掉到了一个捕兽的陷阱里面去了。虽然有真气护体没有受伤,可一身破破烂烂的狼狈相却给救他出来的猎户好一阵取笑,让他郁闷了许久。

    在猎户家住了一晚,打听好路径之后他又上路了。“神仙草”在长白一带颇为有名,一般人都知道这个传说,可真的知道地方的可就没几个了。李淳风算是运气,刚好这个猎户听说过地头。可是当他知道李淳风要去干嘛时,赶忙劝他:“那个地方不是人可以去的啊!这长白山猴子满山跑,可就是那儿没有。为什么?太危险了!到处是深不见底的天坑,表面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我们也只是听父辈说过,从来都不敢去那边的。”

    只要知道地方就好办,至于别的,到时候再说吧!李淳风谢过了人家的好意,独自就上路了。可是到了地头一看,他傻眼了。危险不危险倒是其次,这个地方未免也太大了吧!方圆怕不有几十里宽的大林子,参天古木林立,奇花异草丛生,要从中找出一棵小小的朱兰来谈何容易!而且此处看起来和书上记载的“寒热交汇之地”有明显的区别,是书上错了还是传说错了?

    找了几天,林子还没有转完一半,淳风的身体倒是有些受不了了。也是,天天睡在荒郊野外,虽说有真气护体,但那恒古不化的冰雪所散发出来的寒气,铁打的人也熬不了多久的吧!没办法,今天再没有结果的话他就准备回猎户家去借宿一宿了。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丝淡淡的腥味,让李淳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分明就是猎户所说的老虎的味道!进山这么多天了,各种各样的动物他见识了不少,可这个百兽之王却从来没有遇上过。听猎户说,老虎其实是很怕人的,看到人来了自己会躲开,也许这就是一直没见着的原因吧,不过这次怎么冲着自己来了呢?

    李淳风决定躲开这个大家伙,毕竟他现在有事,而且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犯不着和它起冲突。可惜天不遂人愿,正准备绕道呢,腥味越来越浓,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嗷——”,看这样子,这老虎果然是冲着他来的了。

    李淳风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能生出忍让之心已经是非常难得,此时听得老虎这一声充满威胁意味的大吼,牛脾气上来了:“什么意思,老子还怕你不成?!”先前还准备要绕道得,这下心头火起,索性停下来等着。

    才一会的工夫不到,就只见对面树丛中猛地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此虎有一人多长,目似铜铃,尾如钢鞭,身上五彩斑斓,威风凛凛,端的是一副百兽之王的气派。

    老虎看见那个人正在好整以暇的望着它,不由得楞了一下:这人是不是傻了?不管了,它回过神,抬头又是一声大吼:“嗷——”

    还没吼完呢,就觉得状况不对。嘴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东西?吐出来一看,却是一块石头。原来淳风看他嘴张的那么大,促狭之心大起,干脆从地上捡了颗石头丢了进去。

    老虎这下可真的火啦,本来他只准备把淳风吓跑了事——它老婆今天临产,它在巡逻呢,惊动了老婆孩子可不是小事。想不到眼前这个人居然根本就不把它放在眼里,居然用石头扔它,而且居然还好死不死扔到它嘴里,也不知道卫不卫生——扯远了,总之,今天他一定要咬死他!反正老婆生完孩子要进补,就把这个人当成消夜吧!

    当下老虎沉腰坐马,运气于足,就这么一扑。淳风看得真切,往边上一闪,躲了开去,顺手从老虎身上抓下了一撮毛。把这个老虎疼的啊,又是一声大吼,反身就是一掀。淳风又是一闪,又抓下一把毛。老虎哪里见过这般无赖打法,当下连三式绝招也用不全了,就这么围着淳风乱咬乱扑起来。(据石乃鹌《水壶传》记载:老虎家传绝招有三式:一扑,一掀,一扫)

    淳风仗着自己身轻体快,开始绕着老虎进行游斗,间或扯下一把毛来。——可惜了一张上好的虎皮,竟被他扯成了癞子。老虎虽然号称“百兽之王”,到底还是个畜生,连连吃痛之下,火气越来越大,吼声越来越凄惨,已是全然不顾会不会惊动老婆孩子了。

    淳风正玩得高兴呢,突然脑中一阵晕眩,身法不由一滞。这一下分神,老虎的攻击就没能躲过去,在手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爪痕,血流不止。好在老虎也没有料到这下会这么容易得手,抓得倒不是很重。淳风大惊,不由暗骂自己荒唐。几日下来身子早已熬不住,居然还与老虎缠斗这许久,体力不支之下,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当下李淳风便逐步向外撤开,等到得两棵树木之间,趁着老虎被树阻了一阻,转身就跑。为什么不爬树?开玩笑,四周都是参天巨木,至少在离地二、三十仗处才有分支,以他现在的体力,若是爬到一半支持不住,怕是不要劳动虎大爷他自己就摔死了。

    看见淳风逃走,老虎那里肯放,衔尾便追。若非淳风身手灵活,时不时利用树木拦它一下,只怕此时已成了老虎一家的夜宵。——犹是如此,也只见老虎越追越近,命丧虎口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正拼命的跑着,淳风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一空,就这么掉了下去。心头惊惶失措间,突然心头响起猎户的话:“那儿到处是深不见底的天坑,表面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了!”

    这赫然就是一个天坑。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淳风悠悠地醒了过来。

    这是那里?他头脑中一片模糊。试着移动了一下手臂,一下剧痛让他彻底地清醒过来。他的身上就像是散了架一般,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一个天坑下面。

    想不到这个天坑竟然如此之深!自己掉下来的时候便以为会粉身碎骨了,却没料到底下是一个泥潭,倒是让自己苟延残喘了一会。即便是这样,那股巨大的冲力还是让他晕了过去。——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泥潭的浮力如此之大,居然把他托了起来。要是这是个水潭,他只怕是已经淹死了。

    “我还真是命大啊!这样都没挂掉。”淳风苦笑了一下,开始运功检视起自己的伤势。这一看之下,却让他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现在全身骨骼尽碎,内腑全部移位,半数以上的经脉血管爆裂,简直是惨不忍睹。可以说,要不是有一张皮包着,他整个身体已经散架了。

    “看来这次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啊!”淳风本身便深谙医术,自己这般情形便是自己师傅来了怕也是束手无策,何况在这个荒郊野岭,连个人都遇不到。“爹,娘,风儿要走了!儿子真没用,不但没能给你们找到药,反而把自己搭上了。你们现在一定是很伤心,很焦急吧!风儿对不起你们啊!”他喃喃地说着,讲到最后,忍不住流下泪来。

    “小朋友,你都快要死了,还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啊?”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可当他转过头去看是,全身一震,差点魂飞魄散!

    说话的竟然是一条巨大的鳄鱼!鳄鱼的身体足足有六七个人那么长,身上覆盖着黑色的鳞片,一张嘴足足占了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一开一合之间,满口锋利的牙齿闪动着寒光。此时它那铜铃一般的眼睛正看着李淳风,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李淳风一惊之下,马上又平静了下来。是啊,自己都快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没有什么,我只是念及家中父母,心中牵挂,所以有些感慨而已。”李淳风说道,“您是什么东……呃,何妨神圣?是妖怪吗?”他一时口快,差一点要说出“什么东西”来,好在及时转口,只是不知道那头鳄鱼听出来了没有。

    “呵呵,小朋友,没错,我是异类修真者,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妖怪。我在这潭中已经修行了三千多年啦,边上的邻居死的死了,成仙的成仙了。五百年来,你还是第一个到我这个潭中来做客的人呢!”鳄鱼笑嘻嘻的说,看来是没有听到刚才李淳风的失言。

    “做客?”李淳风苦笑了一下。如果有选择,谁愿意这样来做客?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鳄鱼呲了下牙,大概是笑了一下,让淳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什么事啊?”挺奇怪这只老妖怪有什么要和自己商量的,看他挺好玩,反正自己快要死了,能帮就帮一下吧!

    “是这样的,小朋友,你看你反正都要死了,而我老鳄呢,也有几百年没有尝过血食了,你看不如……”老鳄鱼呵呵干笑,倒是说不下去了。

    “不如怎样?”淳风听得心头火起,压抑着故意问道。

    “不如你就让老鳄我吃了吧!”一说完,老鳄鱼也不看淳风的反应,转身就扑了过来。

    “你……”淳风想不到它竟然如此“急色”,不禁又气又急,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便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咦,我怎么还活着?”再次醒过来时,淳风感到一阵奇怪。“就算是那条老鳄鱼没有把我给吃了,我的伤势也支持不了多久啊!”

    “小朋友,你醒了?”又是老鳄鱼那嘶哑的声音:“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淳风运功内视,不禁吃了一惊。自己体内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而且在真气流动之间竟然有了一股汹涌之意,自己的神念竟然差一点跟它不上,功力显然是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略一思索便已明白,就要起身拜谢,却被老鳄鱼拦住了:“小朋友,你身子还不能乱动,这些虚文俗礼就算了吧!”

    “谢谢了!晚辈身上之伤,便是扁鹊重生也应束手无策。不知前辈如何做到的?”李淳风本就是精于医术之人,见本应无救的情形居然被老鳄鱼救活了,不由一下忘了自己的伤势,见猎心喜问道。

    “呵呵,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哦!别说我还只是个妖怪,就算是修成了妖仙也没这个本事啊!起死回生只有大罗金仙才能做到的,而且还会折损自己的道行。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就好了!”老鳄鱼说。

    “那我身上的伤势怎么好的啊?”李淳风听得一头雾水,难道这里还有大罗金仙在?

    “呵呵,我喂你吃了一棵七叶朱兰,你那些小伤小痛还不是药到病除?”老鳄鱼说的满轻松。

    “七叶朱兰?!”

第八章 朱兰

    “是啊,我养了两千多年的七叶朱兰哦!你小子太没有用了,我和你开个玩笑你就吓晕了,还是我老鳄嚼烂了喂你吃的呢!”老妖怪挤眉弄眼的,表情极为恶劣。

    李淳风差不多又要晕了,自己辛辛苦苦找了半个月没找到的东西居然就这样让自己稀里糊涂的吃了?他彻底傻眼了,差不多要哭出来:“这可怎么办啊?”

    “怎么了?”老鳄鱼看出李淳风表情不对。

    “实不相瞒,因晚辈父母阳寿将尽,此次进山晚辈便是要找七叶朱兰好为父母延寿。这种宝贝百年难得一见,现在却被我自己吃掉了,你说我能不急吗?”李淳风哭丧着脸说。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哪里还有两棵,你要的话,走的时候就带走吧!”老鳄鱼满不在乎的说,好像说的是两朵喇叭花一样。

    “真的?”李淳风大喜过望,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当然是真的了!这几棵花草本来就是我在刚刚来这里的时候,闲来无事闷得慌种着好玩的,后来也没去理它,那天要不是为了救你,我都忘了有这么个玩意呢!”

    “您为什么不自己服用呢?”李淳风有些奇怪,这可是天材地宝级别的仙药啊!以老鳄鱼现在的道行,只要服用了这三棵朱兰之后就算是不能直接渡劫飞升,也可以顶上几千年功力了吧?

    “我服它干什么?我又不想去仙界!”老妖怪语出惊人:“异类要修仙,天劫比人类要强上百倍,所以异类成仙者甚少。而且就算修成了妖仙,去了仙界,也是仙界中地位最低的一群,不是沦为坐骑、宠物,便是被那些人类仙人抓去看家护院。我为什么要去仙界?”

    “居然有这等事?”李淳风一听,心里不禁生出一股不平之气来。以往看前人笔记中记载的仙人,出场时皆有坐骑,心中还羡慕不已,以为很是威风。却没有想到这些坐骑也是异类修成的神仙!既然同是仙人,为何境况如此不同?

    李淳风虽然觉得不满,但也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前辈,我们现在就去拿朱兰吧!”经历了这许多事,他确实有些归心似箭了。

    “急什么?半年都过了,还急在这一时吗?”老鳄依旧老神在在,满不在乎。

    “什么半年?什么意思啊?”李淳风不明白。

    “你以为你身上的伤势那么容易好的吗?七叶朱兰是神药,但毕竟不是神仙啊!你的身体像上次那个样子,要想治好,花的时间当然长一点啦!”老鳄鱼向他解释:“从你上次昏迷到现在,都已经半年啦!”

    “啊?居然这么久了?那这下可惨了!”李淳风急了。

    “怎么了?”

    “我上次出门的时候跟家里说早则三月,迟则半年就一定会回去的!现在时间已经到了,父母如果没有我的消息,一定会急死了!!”李淳风爬起来,“不行,我一定要赶快回去。”

    “你急什么?不过半年而已,有什么关系?”老鳄看着他,有些搞不清状况。

    李淳风看着他苦笑不已。他知道对于老鳄鱼这种活了几千年的生物来说,半年和半天没有什么区别。可他的父母不是能活千年的妖怪啊!

    “而且,这里也不是你想出去就可以出去的。”老鳄鱼存心把李淳风急死,一句话分成几句说。

    “怎么回事?”

    “嘿嘿,这件事说来挺糗的。”老鳄鱼嘿嘿地干笑了几声,“你知道这里的天坑为什么这么深吗?”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关押不守天道的异类修真者的地方。”老道继续爆料:“老鳄当年刚刚修道成功的时候,有几个人类修真者说我是妖孽,话不投机之下,我们几个人便打起来了。”

    “结果我一下收不住手,把他们两个给杀了。其实杀了也没什么的,谁叫他们先惹我的!可惜的是我一时嘴馋,把那几个修真者都吃了。这下子激怒了鸿钧道人,就把我扔到这儿来了。这里下了禁制,只能进步不能出。要出去只有两种方法:继续修炼,直到升仙为止。或者就干脆老死在里面。”

    “真的?”李淳风不太相信,运气于足使劲往上蹦。他现在真气得七叶朱兰相助,端的是浑厚无比,离大成之境也不太远了。虽说他没有修习过其它的道门功法,不会御剑飞行之类的,但随便蹦上个十来丈高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才升到五丈左右,就觉得头碰上了什么东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两眼冒金星地摔在泥潭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鳄鱼狂笑起来,居然在潭里打起了滚。

    “现在我该怎么办啊?”等老妖怪笑够了,李淳风愁眉苦脸的问。“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在这里修仙,等成了我爹娘只怕都转世投胎好几回了!”

    “哪能啊!我看你骨骼清奇,体内真气充沛,加上又服用了近三千年的七叶朱兰,大概用不了多久绝对可以直升仙界,不可能要那么久的。”老鳄鱼倒是个实心眼。

    “那也不成!我爹娘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呢,哪能等上那么久?”李淳风急了。

    “那我也爱莫能助啊!”老鳄鱼笑呵呵的,半点同情心都没有。他还巴不得有人能和他作伴呢!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对了,这么大个禁制一定有阵眼的,只要能破坏掉阵眼就可以出去了!”淳风突然想到一点。

    “哈,阵眼我倒是知道在哪里,可惜就是进不去啊!”老鳄鱼说。

    “好,那你快带我去啊,说不定我们可以破坏它呢?那样我们都自由了!”李淳风兴奋地说。

    “呵呵,小朋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都试了几千年了,能破坏我还能在这里等到现在?你当烂泥里很好玩啊?”

    “别说那么多了,反正无论如何我也要试试的!”淳风坚持着。

    “好吧,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老鳄摇摇头。“那个地方离这里不远,你跟我来吧!”

    老鳄在前面领路,李淳风在后面跟着。看着老鳄鱼那一步三摇慢吞吞的样子,他忍不住想催,想想又忍住了。人家几千年的习惯,可不是一时半刻能改变过来的。

    走了没多久,李淳风只觉得越来越热,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和那边气候相差那么大啊?”

    “呵呵,传说这边有个洞直通地底,能直接看到地火哦!”老鳄鱼说:“若是没有这个寒热之地,怎么种得活朱兰?”

    “哦?那朱兰在哪里啊?”李淳风一听朱兰就种在这,不禁留上了心。

    “啰,那边那两棵通红的,结着两个果子的就是啦。”老鳄鱼用尾巴指给他看。为什么不用手?呵呵,他的前肢太短了啊!

    李淳风顺着它的尾巴看去,只见两棵通体赤红的小草孤零零的长在一片空地上,边上竟然没有一棵其它的植物。这两棵草大概只有尺许高,从下到上长着七片叶子,顶端长着一粒紫色的鹌鹑蛋大小的果子。整个样子看上去除了颜色有些特别之外,其貌不扬,如果不是老鳄鱼指点,他还真不敢相信顶级仙药就是这副模样。

    “很失望是吧?其实天地间大多数顶级的东西都是如此啊!”老鳄鱼好像很有一番感慨。

    “为什么?”李淳风有些不明白。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鳄鱼说:“你这个年纪不会懂的,我也是被关到这里来好久才明白这个道理啊!”

    李淳风确实不懂,他也不想懂。他还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我们走吧!”李淳风催促着。反正七叶朱兰又不会跑,等破了阵眼能出去了再过来摘也不迟。

    没走几步,便看见一个山洞。老鳄鱼停下了:“就是这里了!从这个洞口进去,大概五十步的样子你就可以看到一个太极图,那就是阵眼了。”

    李淳风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地方也太热了吧?还隔得远着呢,就感觉到一阵阵的热气扑面而来。“老鳄,你说的直通地心的洞不就是指的这个吧?”

    “呵呵,就是它哦。要不以我的道行,怎么会说出据说之类的话?我不会自己去看看啊!”老鳄鱼笑着说。

    “哦?这个洞除了热一点难道还有什么古怪?”李淳风问。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老鳄一付义愤填膺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当年被关在此地的异类修真何其之多,其中岂会没有不怕热的?如果就靠这个能阻止我们破坏阵眼,那鸿钧道人的禁制也太简单了一点!”

    “因为这个山洞是阵眼所在,事关重大,所以鸿钧道人特意在里面加上了他最得意的‘天璇阵’。整个洞内就是一个往外旋的漩涡,除非功力超过鸿钧或者持有他的独门信物,否则别说破坏阵眼,就连靠近它都做不到!”老鳄鱼接着说。“想那鸿钧乃道门始祖,是盘古开天之后第一个修道有成之人,成仙都已经几万年了,功力要超过他,无异痴人说梦啊!”

    “哦?老鳄你难道就没有试过?”李淳风不相信。

    “我当然试过啦!想当年我刚被关进来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出去,这个洞我都不知道闯过多少次,可每次都是在十步之内就被推了出来。好在这个阵式只是为了防止人靠近阵眼,要不我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老鳄鱼提起当年就好一阵唏嘘。

    “那你现在没有试过吗?”李淳风非要问个明白。

    “怎么没有!每隔十年我就来试一试,就算是打不开禁制,当是看看自己功力长了没有也好。最近一次的成绩是三十步,这是我三千多年以来的最好成绩了。”

    “啊?”淳风有些傻眼了。就算自己再厉害,也不可能超过老鳄鱼的将近四千年的道行啊!难道自己就注定要被困在这个天坑里面?

    “不行!我不出去,爹娘怎么办?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出去!”李淳风心里下定了决心。

    “怎么样,我们回去吧!”老鳄鱼劝说着。

    李淳风摆摆手,也不多说,转身就向洞内走去。

    刚进洞,他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了一下。一时猝不及防,连退了几步才想到要运气于足稳住步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气自己跑到脚上去了。他吃了一惊,来不及细想,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步一步向洞内走去。

    越往里走,就越觉得越热,而且那股力道也就越强。正当酷热难当之际,他胸口的胎记竟然开始散发着淡淡的凉意,而且越往里去凉意就越明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一般。李淳风心里越发奇怪,但那股凉意确实让他舒服不少。

    热气虽然可以忍受,可惜天璇阵的力量却不是他可以抗拒的。八步之后,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向前走了。他的身体现在就象是暴风中的一叶孤舟,而自动运行到腿上的真气就象是压舱石。虽然压舱石够重,但是暴风太大的话,船也会翻的。

    “不行,爹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一定要进去!”父母本就不足十年寿元,此时已经过去八年多了,若再不回去,只怕就迟了——其实此时是否已经迟了都不知道,实在是无论如何不能在耽搁了。

    李淳风一咬牙,将全身真气都运到左腿上,猛地把右腿抬起来。他两只脚站着都已经摇摇欲坠,一只脚怎么能站得住?还来不及把脚放下去,整个人已经被卷到了洞外。

    “怎么样,小朋友,没有被摔着吧?这儿不是你现在就可以进去的!该死心了吧?”老鳄鱼还没走,看着淳风被摔出来,赶忙过来了。

第九章 阵眼

    “不行!我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我一定要破开这个该死的禁制!”淳风心一横,又往洞里冲。

    这次他小心一些了,一开始便将脚牢牢地钉在地上,一步一步向里挪,不求一下能跨多远,但求能站稳脚跟。说也奇怪,此次真气似乎不上次要充沛一些,居然向内多走了两步,直到第十步上才被弹了出来。

    但这次出来可就比较惨了。刚才他还有一丝余力,被弹出来时还能保持平衡,而这次他可是精疲力竭了,真气耗得一丝不剩。结果出来时倒是四平八稳,可惜是屁股先着地,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好不狼狈。

    “呵呵,怎么样?还要试吗?”老鳄鱼看着他趴在地上不起来,忙爬过来看看。

    “没事!”淳风火气上来了。就这么盘膝坐下,调息片刻,站起来又往洞里冲。他现在得朱兰之助,真气回复奇快无比。

    这次居然比上次又多进了两步才被摔出来,显然是真气比之上次又充沛了许多。李淳风虽然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心头却是窃喜——这么下去,有个几十次自己不就可以到达阵眼了?

    其实是淳风想错了。他是在昏迷的状态下服食的朱兰(或者干脆说是老鳄鱼灌他吃的),服用时并没有用真气将药力完全化开。虽然他醒后伤势痊愈了,真气也浑厚不少,可是三千年的上古灵药功效岂止如此?大部分药力都在他的经脉中潜伏下来,随着他道行日深,自会慢慢地和他自身的真气相融合。此时他为了打开禁制,一次次都闹得自己精疲力竭,无意中竟促进了体内的药力的发挥,因此他的功力提升才这么明显。

    可这毕竟只是灵药之力,终归是有限的。只要等到药力和他本身的真气完全融合之后,他的功力便不可能在有这么显着的提高,若要再往里去,却是休想。

    果然,到了第二十步的时候,无论他怎么努力,试了七八次,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在前进一步了。想当然耳,老鳄鱼快四千年的道行也不过能进去三十步,七叶朱兰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他平添三千多年功力吧?

    但是淳风也发现,随着功力的提高,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先前要运气于足才能站稳脚跟,现在却不需要他刻意去运气,真气好像自己知道该如何去做似的,就自己汇集在下盘,而且竟然可以控制着他的脚步,自动根据洞中力道的强弱来调整的步伐的变化。淳风在洞里支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轻松。除了仍然不能往前走之外,他几乎可以在第二十步上站住了。淳风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突破了一个很重要的关口。

    可惜这个时候他没有时间多想,能不能破阵才是大事。看着他一次次地被弹出来,老鳄鱼也不劝了,就在边上看着,心中也不由得有几分佩服。

    随着他一次次冲进去,他胸口的胎记也越来越凉,已经让他完全感觉不到洞中的热气了。而且越往里去,淳风心里就会越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淳风几乎要绝望了,他来来去去几乎都试了一百多次了,可每次一定是二十步,一步都不会多。“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他坐在地上,边喘着气边想。跑了那么多次,就算是他的真气回复的再快,身体也累了。

    “好吧,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想想别的法子。”李淳风安慰着自己。其实他也知道,那么多异类修真想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办法,那这个“别的法子”估计就是有,也不是自己一时半刻能想出来的。

    爬起来,李淳风运了运气,摸了摸胸口——那个胎记已经凉的象冰,只差没有冒寒气了。转身就往里冲。

    仍然是在二十步上被阻住了,淳风运起全身的功力,可就是一步也迈不出去。随着真气慢慢消耗,他又要撑不住了。“大概这次也就这样被弹出去吧!”淳风无奈的想。

    可这次不同。

    就在他真气快要枯竭之际,胸口的胎记突然寒意大盛,一股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冰凉真气从胸口冒出来,一直走到双足之间,就这么从足底涌了出去。

    淳风猛地发觉自己象突破了一层什么东西,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猝不及防之下,连打了几个踉跄才站住了。

    “不是吧,居然就这么进来了?”淳风几乎不敢相信。相比起刚才的辛苦,这次也未免太容易了吧?

    抬起头来,还没有细看,他就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那条老鳄鱼,也不说清楚,这么大个东西该怎么弄啊!”淳风暗暗叫苦。

    眼前的这个太极图实在是大得有些过分了。

    刚才进来的那个洞显然只是一个通道而已,到了这里地势豁然开朗。整个山洞赫然扩张到方圆两百丈左右,上方洞壁好似穹庐一般笼着,臂上刻着一幅星图,居然可以看出日月星辰运行的轨迹。而整个地板就是一幅太极图,一黑一白两条巨大的阴阳鱼此时正在飞快地转动着,鱼眼中射出两道光芒,竟然隐隐和星图中北斗七星里的天枢和天柱两星连在了一起。

    本来李淳风听老鳄鱼说阵眼是个太极图,心想只要想办法将它打烂自然就可以了,没想到这个阵眼居然如此之大,如何破坏倒真是让他犯了难。出去问问老鳄鱼?这次都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要是出去了进不来怎么办?他可是在不敢冒这个险。不出去吧,他身上又根本没有带什么工具,总不能用脚去踩烂它吧?要是这样能破坏掉,那这个阵势也未免太儿戏了。

    到底应该怎么办?

    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李淳风突然发现,太极图又有变化了。

    只见图中那两条阴阳鱼竟越转越快,越转越猛,鱼眼中发出的光也由白渐渐变成红色,最后变成赤红,好像要滴出血来。

    这种种变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淳风站在边上竟然来不及反应——当然,就算他反应得过来又能怎么样?道门第一高人布下的阵势怎是他这种刚刚懂得修真的菜鸟所能干涉的?倒是他胸口的胎记越发冰凉了,而且居然发出幽幽的蓝光,一明一灭间,好似要离体而去。

    突然“嘎”的一声暗响,太极图竟然从中间裂了开来。刹那间,一片刺目的红光洒满了整个山洞。

    淳风一时不察,居然被闪得眼前一片鲜红,什么也看不见。他闭上眼,眼前仍然是红光一片,好一阵才适应过来。睁眼望去,太极图正中那两条阴阳鱼已经完全隐入了山洞中,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缺口,红光正是从缺口中传来。

    淳风走上前去,探头一看。只见下面足有二三十丈深,底下熔岩翻滚,热*人,窜起的火苗足足有丈许高。饶是他胸口的胎记正在散发着寒气,仍然让他感到置身于火炉之中一般,只觉得酷热难当,浑身汗如雨下。此洞直通地心一说,果真不虚。

    而在火海的正中有一白色的石案,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石案上有许多纹路,看起来竟然有些熟悉,只是隔得远了,看不太清是些什么。淳风胸口的胎记本就跃跃不安,此时一见石案,竟然砰砰地跳起来,发出的蓝光也愈发的盛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才是真正的阵眼所在?”淳风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鸿钧道人的心思缜密。鸿钧法力高超,布下的阵势自是极为厉害,能破着极少。但他仍然怕有什么意外,就建了这么一个机关来掩住真正的阵眼。这样,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人能到达阵心,也会因为无从下手而不得不罢休。道门第一高人,的确是名不虚传。

    只是现在却不知如何,先是被自己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接着又让自己看到了真正的阵眼所在。虽然淳风不是太明白,但种种异象都表明,这一切与自己胸口那个“老子化胡坠”所形成的胎记不无关系。

    “嗯?老子化胡坠?”淳风心里忽然一动,多年前天玑所说的话慢慢从心底浮起:“‘老子化胡坠’是道门秘宝,相传是鸿钧道人传与老子,功能清心启智,修道之人如果佩戴此坠,修行起来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可贵的是,‘老子化胡坠’是极为罕见的能改变佩戴者运势的法宝,功能逢凶化吉,最为变态的一点,它居然能抵御天劫!可惜这件宝物在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化为胡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尘世中出现过,因此才被称为‘老子化胡坠’……”虽然师傅当时说他胸口的胎记就是“老子化胡坠”,淳风却一直不是很相信。只是后来自己修炼之时确实感受到了不少好处,这才慢慢地开始同意天玑的话。此时看来,这个胎记定是老子化胡坠无疑了。否则,这之前的种种现状确实不好解释了。唯物原本就是鸿钧道人之物,后来传给老子了。看来自己运气真的很好,老鳄鱼所说的“独门信物”估计就是这玩意了。

    淳风甩甩头,将脑袋里一些有的没的东西赶了出去,现在首要任务就是破坏阵眼,其它的可以以后再研究。

    这个阵眼位于火海中间,只有周围三尺方圆是实地,四周都被熔岩包围着。而这个洞口位于火海的正上方,四壁都光溜溜的,看来除了跳下去之外,怕是没有其它的方法了。

    跳不跳?李淳风思考着。如果不跳,看来是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到达阵眼,那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跳吧,下面这么高,虽然有真气护着不会受伤,可要是偏了怎么办?他的真气虽然浑厚,但是要说能抗住这连石头都能熔化高温,他自己第一个不相信。

    这时候他不禁有点在心里埋怨起自己的师傅来。若不是他只留下了一峻基之术而没有别的,自己何至如此!哪怕是只会最基本的御风之术,自己也不会搞得这么狼狈啊!(御风之术这个名字是他从那本筑基书上看到的,是本门最基本的法术之一,功效是能从高处向低处作短距离的滑翔,而且在空中能控制方向。)

    看着火海中的石案,李淳风犹豫着。不下去肯定不能破除禁制,但是下去却可能葬身在火海中。几次他下了决心要跳,可看到那翻滚的熔岩又停下了。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啊!

    胸口的凉意越来越盛,似乎也在催促着他赶快下决心。“我还在犹豫什么?爹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啊!如果我不能出去,那我就算是在这里修成了仙,我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不管了,拼就拼一次,若是我就这么死了,那也是命里注定的!”李淳风终于决定了。

    他一咬牙,退到墙边,小跑几步到了洞口,看准了地方,就这么一跃而下。

第十章 鸿钧

    谢天谢地,虽然有一点点小偏差,但是好歹还是落在实地上了。一直到脚落地的那一刻为止,李淳风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惜,他忘了一件事:从几十丈高的地方跳下来,无论下盘多么稳,都一定要向前面冲几步才能站住的。而出了一点偏差的后果却是很严重的——他的前面就是火海。

    “怎么会这样?”李淳风目瞪口呆地冲向了火海之中。“难道是天绝我也?”

    突然,心底有一处地方好似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些什么东西溜了出来。脑海中顿时冒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还没等他想是什么意思呢,嘴里已经把它念出来了:“无所不在的风之元素啊,请响应我的呼唤,给与我无穷的力量,让我能在空中自由的飞翔吧!风之翼!”

    刚刚念完,淳风发觉自己居然就这么浮了起来,而且越飘越高,一直快到洞顶才停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淳风不禁傻了。“我什么时候学过这种功夫?”说是功夫,他也感到这功夫和自己以往所接触到的道家功夫有很大的不同。“难道是刚才心里那怪怪的感觉?”此时他再想去抓住那种感觉已经不可得了,他隐隐约约地知道,这应该就是每次在练功时感受到的那股蠢蠢欲动的神念。

    “算了,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挖出来!”淳风是聪明人,想不通的事便先放在一边,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落在石案边上。虽然那种感觉消失了,但“风之翼”这种奇异的功夫(姑且这么叫吧)却已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了。

    这下淳风才有时间来仔细观察这石案。石案大概有两尺长,一尺宽,很小的样子。通体莹白如玉,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在周围刺目的红光中显得分外悦目。而石案上所刻的便是上方洞顶所刻的星图,图中日月星辰,运行一丝不乱。

    整张石案浑然天成,和脚下的石板已然一体,淳风试着推了一下,竟然纹丝不动。淳风不信邪,加上五分力道,仍是没有反应。他一发狠,用尽全身力气就这么一推。只听得“噗”的一声暗响,石案依然故我,一动不动。想也知道,若是用蛮力可以破坏的话,那前面的种种布置也就太可笑了。

    淳风正发愁呢,只觉得胸口的胎记越发不安,淳风几乎怀疑自己听到了“怦怦”之声。突然间,一个蓝色的光团竟然就这么从胸口上跳了出来,直向石案落去。

    随着光团落下,整个石案发出的白光大盛,刺得淳风不得不眯上了眼睛。只听得耳边“轰”的一声,再睁开眼时已不在原地,而是到了一个无比奇异的天地里。

    “这是什么地方?”淳风左右四顾,却只见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但也不如何刺眼。他倒是不怎么惊慌,有了十岁那次经历,他大致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现在应该是在一个类似于自己识海的意识空间里,自己的身体估计仍然在原地,进来的只是自己的意识而已。这个空间既然是由鸿钧道人的阵势触发的,估计和这个道门始祖脱不了干系。

    既然人家把他拉进来了,那自然就会出现,急也没有用。他观察一阵之后,实在没有办法发觉什么东西,干脆一屁股坐下了。

    “小朋友,你好啊!”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淳风回过头一看,忍不住跳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一个绝顶的美少年!

    这个少年看起来和淳风一般大的光景,长得是脸如观玉,目似朗星,鼻如悬胆,齿若编贝,尤其是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让人觉着象是置身于五月春风中,无比舒适。一身杏黄色的道袍穿在他的身上,更是让他多了几分出尘之意。淳风长得也算是俊俏了,可是一见这少年,顿时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淳风吃惊不是别的,而是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年轻了!在他认为,这个意识空间既然是鸿钧所造,那和他接触的自然也应该是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才是,怎么会出来这个一个少年?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您是……”淳风试探着问。毕竟这是人家的地方,客气点没坏处。

    “贫道鸿钧。”少年仍旧笑嘻嘻的,躬身行了一礼。

    “啊?!”李淳风张大了嘴。虽然自己没有猜错,这地方确实是鸿钧所弄的玄虚,但是看到一个这么年轻的道门始祖,真的让他有一种以头撞墙的冲动。

    “呵呵,小朋友,皮相只是虚妄之物,您又何必如此在意呢?”鸿钧大概是看到淳风现在的表情很精彩,呵呵乐了。

    是啊,鸿钧乃道门第一高人,想让人看到什么样子还不容易?自己如此一惊一咋,难怪会让人见笑。想到这里,淳风忙定下心来,还了一礼:“对不起,晚辈修心功夫不够,失礼了。”

    “无妨,无妨!贫道亦非鸿钧真身,乃是当年布阵之时留下的一缕神识而已,小朋友无需如此客气。你现在来了,我也就可以回去了。”

    “呃?”淳风再次愣住了。什么意思?难道在几千年之前鸿钧在布阵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今天会来破阵吗?那这个道门始祖,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呵呵,没那么夸张。”鸿钧似乎可以看透淳风的心思,“当年我只是算到七千年后此阵一定会破,而且破阵者必定和贫道有莫大的关系而已,至于其它的,我也算不到。”

    七千年!老鳄鱼来这里才三千多年而已,也就是说,在他之前这个阵就存在了四千多年!淳风暗暗咂舌。只是他的好奇心被鸿钧的一席话给勾起来了:“您是道门第一人,得道已经不知多少年了,当今世上,别说修真之人,便是神仙,你也是列在第一位。难道还有您算不到的事吗?”

    “呵呵,这世事千变万化,此时一只蝴蝶展翅,安知多少年后万里之外会因之发生一场暴雪?一事稍有毫厘之变,不知多少事便会随之差以千里,何人能说自己可以看破未来,算无遗策?”

    “贫道自数万年前便已窥天道,之后更是培育出道门一脉,绵延万年而不绝。然而对于预测之术,贫道也只能说是略知皮毛而已。”鸿钧接着说:“我所能算到的,仅仅是与自身有关的必定会发生的事情而已,而且发生了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我都没有办法知道。”

    “就像这次这样?”淳风问道。

    “呵呵,是啊,贫道之所以能算到此事,一小半是由于此阵是我所布下,另外一多半倒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淳风大奇,自己怎么又和这个活了几万年的老道士扯上了关系?——虽然从外貌上来看,叫他老道士实在是太勉强了一点。

    “是啊,你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哦!”鸿钧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戏谑,不过眼神倒是渐渐正经起来,“我道门一脉的兴衰成败,甚至生死存亡,倒是有一大半落在你身上。”说到最后,脸上已经不见笑意,表情很是严肃。

    “不是吧?”淳风简直有些头晕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罩下来,想不晕也难啊!“小子何德何能,竟能承担如此重大的干系?”

    “你不要妄自菲薄啊。贫道推算我道门气运,每次到一万七千年时就算不下去了。再要推算,却发现以后的发展已非我能知之。我能推出的最接近的事实便是,因为一位来自西方的天才,道门将会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变化是凶是吉,却是算不出来了。”鸿钧道:“这个来自西方的天才,便是你啊!”

    “咦?你是不是弄错了?”淳风越听越糊涂,自己是天才都是不错(呵呵,少年心性,狂妄一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可是来自西方什么的,根本就是乱七八糟嘛!“前辈,小子乃是临兆人氏,此处位于江南,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绝对不是什么西方蛮夷之地,前辈怕是认错人了吧!”这么恐怖的大责任,自然是能推就推。

    “呵呵,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贫道与你在此相见,只为提醒小友七个字: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呃?”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这么一个天地间第一的大腕,有什么地方要求我吗?

    “日后道门一脉,还请小友手下留情为我保留一线,不要赶尽杀绝,勿让贫道万年功业付诸东流啊!”鸿钧越说越玄了。“好了,贫道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回去了。小友,再见!”

    “喂,你说明白再走啊!这么不清不楚的说两句,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做?”淳风伸手去扯老道的袖子,却扯了个空。

    “时候未到,怎么说你也不会明白的。只是还请小友念着我们今日这一面之缘,记住贫道所托之事,贫道感激不尽!”鸿钧一边说着,身体慢慢地淡了。

    “喂,喂!”淳风大急,“你就这么走了,那个禁制让我怎么办!”忽然觉得一阵红光耀眼,已然回到了山洞之中,哪里还有鸿钧的影子?

    “真是的,突然把我拉了进去,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又突然把我踢了出来,什么意思嘛!”淳风埋怨着,“莫名其妙!”

    正在嘀咕着,忽然觉得一阵地动山摇,一不小心差点掉到熔岩里去了,回头一看,石案竟然在慢慢地下沉,此时已经快没入地下去了。而胸口的凉意也开始渐渐退去,一时间热浪灼人,好似要被烤熟一般。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吓了他一大跳。转头望去,却是洞顶的岩石坍塌了下来,而且看这个阵式,只怕是整个山洞都要垮了。

    “不好!”淳风顾不得再想前想后,运起“风之翼”就往上飞。到达上方山洞后,不敢再作停留,直接就往外蹿。洞里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倒是让他顺顺当当地跑了出来。

    刚到洞口,便看见老鳄鱼正在探头探脑地往里望。“老鳄鱼,快点走开,这洞快塌了!”淳风从它身边一掠而过,顺手拉住它的尾巴就往外扯。

    “快放手!”猝不及防,老鳄鱼竟然被他给这么拉了出来,疼得龇牙咧嘴直叫唤:“你小子开始还对我挺礼貌的,怎么进去转一圈就变了个人?”

    淳风自己明白,先前自己从未见过真正的修真高手(他师傅也没有出手让他见过),听到老鳄鱼已经修行了三千多年,心中自然很是崇敬。现在他连鸿钧都见过了,眼界大开,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才会有此“不敬”之举。

    “对不起,前辈,我……”淳风涨红了脸,喃喃着准备解释,被老鳄鱼打断了:“对个什么不起!你小子这个样子我更喜欢!先前那幅毕恭毕敬的样子,搞得我都累了!以后就这个样吧!”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老鳄鱼!”淳风本来就不是爱受拘束之人,如此提议显然更对他的胃口。

    “对了,你小子怎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了?”老鳄鱼问:“看到阵眼了吗?”

    “阵眼是看到了,可是不是破了禁制就不知道了。”李淳风将洞内发生的事略略地给它讲了一遍。不知为什么,“风之翼”的事他按下了没有说,可能是自己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不太愿意别人知道吧!

    正说着,只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身后的山洞中落下了无数的大石,盏茶时间便将洞口封得严严实实。看来以后谁想要进去,非得费一番工夫不可了——用遁地术倒是快,可要是一不小心落到了岩浆中,就算是仙人,怕也化为飞灰了。

    “这么说,你见到鸿钧了?”老鳄鱼一副苦大仇深状:“那老杂毛,关了我三千多年,让我看见我非吃了他!”说着将牙齿亮了出来,很是有一点威武狰狞的味道。

    “吃了他?你成吗?”淳风苦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你才修了三千多年,他可是得道三万多年了!”

    “呵呵,还是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嘛!”到底是三千多年的老妖精,见风使舵,掉头奇快无比。

    “好了,我们试试这个禁制到底解了没有吧!我在这也耽误得太久了。”淳风说完,又是一蹦。不过这次他学乖了,力道控制得刚好,他可不想又撞得两眼冒金星。

第十一章 兵祸

    刚刚到五丈高,果然就觉得头碰到了什么东西上面。淳风心一沉:难道禁制还没有解开?突然只听见“啵”的一声轻响,好像一个气泡被捅破了一般,上升再无阻碍,一直到十余丈才开始下落。

    淳风心头狂喜,待落下地来之后,抱着老鳄鱼开始大叫大跳:“没了!禁制没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老鳄鱼甩了甩它那条大尾巴,摇着头,好像还不太相信:“真的?真的没了??”说着说着,老眼中竟然浮上了一层水光:“妈的,三千多年了!终于可以出去了!”

    禁制一除,李淳风归心似箭,当下便问老鳄鱼:“鳄鱼老兄,我要回家了,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吗?”

    “我?”老鳄鱼一愣,歪着头想了一阵,“我还真没想到今后要怎么办呢!关在里面天天想出去,现在能除去了,反倒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说到这,老鳄鱼看了淳风一眼,忽然问道:“小子,你家离这儿很远吧?”

    “是啊,就算是一路换马,昼夜不停也要半个月。”淳风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老老实实回答。

    “这样吧,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吃点亏送你回去吧!你又不会什么法术,骑个马要那么久,老鳄鱼一刻钟就把你送到!”老鳄鱼原来打的是这样的算盘。“我也好顺路见识见识这三千年来不见的神州有什么变化。”

    “这个……”李淳风犯难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一条丈余长的鳄鱼招摇过市,那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吧?

    “哈哈,你是在为我这副模样担心吧?”老鳄鱼看着看着淳风的样子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没问题的,我要是连变成人形都不会,我这三千多年不是白忙活了?”

    “那你为什么……”淳风郁闷的要死,他想起了刚见着老鳄鱼的时候自己被吓着的样子。这个老妖怪,难道吓人很好玩吗?

    “呵呵,对不住,我一个人在这儿住着,根本就没想过要变成人形,反正也没人看不是?你下来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一下子忘记了。其实也没样子什么的,你何必那么在意呢?你看,你现在不也适应了吗?”老鳄鱼眨了眨眼,狡黠地笑了。

    “忘了?”淳风看着老鳄鱼那裂开的嘴,恨不得一拳把它的牙齿全打下来。这个老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联想起那次老鳄鱼说要吃了自己,淳风断定,这只老妖怪被关的太久了,只怕是已经心理变态了。

    “好了,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英俊威武,卓尔不群的人形吧!”老鳄鱼看淳风面色不善,忙岔开了话题。

    “你——”淳风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但终归抵不过好奇心的诱惑:“变来看看。”

    “你瞧着!”老鳄鱼人立而起,一道白光过后,原地出现了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所谓的英俊威武,卓尔不群?笑死我了!”淳风一手指着那名男子,一手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怎么了?”老鳄鱼左右瞧了瞧,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哈哈,第一,人有你那么大的嘴吗?不要把你鳄鱼的审美观带进来啊!你一张嘴,怕是可以吞下一头猪呢!”淳风有意讥笑他,以报那一惊之仇。老鳄鱼不好意思地笑笑:“太久没有变过人了,有些小地方没注意嘛!”伸手在脸上一阵搓揉,放下来时嘴已经变成了常人大小。“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淳风故意停了停,吊了下老鳄鱼的胃口:“一般人对于某些不太雅观的部位通常是会用衣服把它遮起来的……而且,你的本钱这么雄厚,就这么出去,会让很多人自卑的!”

    “本钱?”老鳄顺着淳风的目光一瞧,不由得又气又笑:“你这个小子,年纪不大,花样倒是不少!”回身一转,身上便穿上了一件米色的长衫。

    “嗯,这倒也颇有几分英气勃勃的模样了。”淳风品头论足了一番,忽又嘿嘿的笑了:“我说,你都三四千岁了,变这么年轻干什么?该不是你又某些不良的癖好吧?”

    “去你的!你不是见过鸿钧了吗?他的样子比我小多了!”老鳄鱼骂道。

    “对了,你要取个名字啊,我总不能老是‘鳄鱼’、‘鳄鱼’地叫你吧?那不就露馅了吗?”淳风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呵呵,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就叫余峨!”老鳄鱼挺起胸,作意气风发状。

    “余峨?鱼鳄?你可真是省事啊!”淳风有些哭笑不得,这老妖怪还真是个极品。

    “好了,好了,别罗嗦了,你还走不走了?”老鳄鱼(现在要叫余峨了)不愿再多作纠缠,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这小子会说出些什么来。

    “走,当然走!”淳风赶忙去采了那两棵朱兰,小心翼翼地在怀里放好。“可以了,我们走吧!”

    “抓紧了!”余峨拉住淳风的手,左手在空中挥动起来。转眼之间,一道金光闪闪的灵符便已在空中结成。随着他一声大喝:“疾!”灵符化为金光四下散开,而淳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时而风声呼啸,时而水声滔滔,方自定下神来,余峨却已经停下了。

    淳风回头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了:“嘿,老妖怪!你是故意的吧?突然这么一下,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哪能呢!你自己说可以了的啊!”余峨嘿嘿的笑着,脸上分明写着:“我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怎么样?”

    “你给我记着!”淳风气得够呛,却没有一点办法,之好搁下一句狠话,转头打量起四周来。“这是什么地方?”

    “大概是江淮一带吧!好久没用过‘缩地成寸’了,大致方向应该没有错,至于走了多远,我也没有什么把握了。”

    “这么厉害?”淳风不由有些心动,恬着脸往上凑:“大哥,能不能教教我?”

    “当然可以!”余峨胸口拍得山响。

    “那好啊,什么时候开始?”淳风喜出望外。

    “只要你转世投胎成一条鳄鱼,什么时候开始都成!”余峨呵呵地笑了。

    “你——”淳风知道被耍了,又不能如何,火大得很。“你跟我记着!”

    “呵呵,记着又如何?”余峨笑嘻嘻地说。然后脸慢慢地严肃了起来:“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不是我小气,我的功夫你学了没用啊!你所学的天青门的功夫是正统的道门功法,其博大精深之处,便是穷一生之力也修习不完。你又何必羡慕我这旁门的小术呢?要知贪多嚼不烂啊!”

    “小弟受教了!”这道理其实淳风也明白,只是他实在是想道法有些想昏了头——空有一身功力,却没有办法施展,也确实让人有些心痒难熬。听余峨这么一说,方才警醒过来,自己的确太着相了。

    “咦,那是什么?”余峨眼尖,远远地就看到一线烟尘滚滚地驰过。

    “好像是军队!”才一会,余峨便看清了。“奇怪,军队之中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百姓?”

    “军队?现在乃是太平盛世,此处又非边陲,怎么会有军队?”淳风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安,却说不上为什么。

    “走吧,过去看看!”余峨三千多年没有出来过了,看什么都新鲜。他拉起淳风,就这么飞了起来,不一刻便已到了那群军队的上方。

    低头一看,淳风便不由皱起了眉头。底下这支队伍大概有五千多人,其中倒有一多半是百姓,只有两千左右的士兵。这些百姓象猪羊一样被驱赶着,走得稍慢,后面的士兵便用棍棒抽打。看那些百姓一个个脚步踉跄,显然支持不了多久了。

    突然,队伍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倒了下去,挣扎了几下都没有爬起来。边上的士兵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两棍:“装什么死,还不跟我起来!”

    老头吃痛,竟爬过来抱着士兵的腿:“军爷,你行行好,让我歇一歇吧!连走了三天三夜,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啊!”

    “歇,歇什么歇?前线战事那么紧,你怎么不叫安禄山歇一歇?快点起来!”士兵又是两棍。

    “怎么了?”大概是看到这里有些混乱,一个军官过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这个老头说他走不动了!”士兵行了个礼,说道。

    “是吗?”军官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老人,轻声问道。

    “是啊是啊,我年事已高,不比年青人,这么几天下来,我都要死了!”老头大概是看到这个军官比较好说话,连忙诉苦。

    “哦?这样说来,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军官声音突然转厉,霍然拔出长剑,就这么一划而下。

    周围的人群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小小的“啊!”,有些人已经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忽然,只听得一声“住手!”睁眼一看,场中已多出了两个人。

    此二人自然就是李淳风与余峨。两人在高处看到此种种情形,余峨倒也罢了,他活了几千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李淳风可就越看越上火,早就有些义愤填膺,到最后看到军官竟然要杀人,哪里还忍得住,一声厉叱,就这么跳了下来。

    那军官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突然一轻,身边已多了两个人,而自己的佩剑却不知怎么到了那个年轻些的人手里。心里不由得大吃一惊,说话的底气也就不那么足了:“你们是谁?竟敢阻拦朝廷军务,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淳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记得大唐的王法好像是保护百姓的,你自己这般凌虐百姓,有何王法可言?”

    那军官也不多说,一挥手:“你二人阻拦我们处理紧急军务,居心叵测,定是奸细无疑!弟兄们,把他们给我拿下了!”

    “奸细?”淳风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连状况都没有弄清楚,居然就成了奸细?这真的是不知从何说起啊!他知道辩解也没用,回头冲着正看热闹的余峨一乐:“喂,我说老……哥,别人说的可是‘两个’哦,你也要有所表示吧?”一时口快,差一点就叫成“老鳄鱼”了。

    “嘿嘿,这些人太弱了,我怕留不住手,还是你来吧!”说的也是,余峨可是修炼了三千多快四千多年的老妖怪,这么点人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哎,命苦啊!”淳风一转头,冲入了围上来的士兵当中。

    他虽然没有学过什么道法,也未有什么武功,可是全身真气浑厚无比,除非是极为厉害的道门法宝,寻常兵器已是伤他不着。而若是受他一拳,则没有还能够站着的。到了后来,他越打越舒畅,全身真气流动也越来越快,最后竟然能自动控制身体对外界的攻击做出反应,他自身的意识却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他觉得挺好玩,干脆就不去管它,只是在一旁看着。只见身体越来越快,开始时还可以看清人影,最后竟然只有一道白光。

    岂不知他这一番打斗却吓坏了一旁的余峨。先前他见淳风硬顶硬扛,不免暗自摇头,这种打法对付这些虾兵蟹将可以,要使碰上真正的高手,只怕是凶多吉少。——当然,他没有想到,在这个世上能被他称为高手的,还剩下几个呢?别说比他厉害的了,就是和他差不多的,基本上都已经到天界去了。

    然后他就越看越吃惊了。淳风先是慢慢有了法度,手脚也越来越快,到后来,他居然看不清淳风的动作!也就是说,他根本就跟不上淳风的速度。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李淳风的修为比他还要高,要不就是李淳风在施展一门极为高明的功夫。李淳风的修为她是知道的,虽说服用了一颗七叶朱兰,但是要说能超过他将尽四千年的功力,那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但是从李淳风的话里他可以听出,李淳风只修炼过天青门的筑基功夫而已——难道天青门就这么厉害,连筑基功法都如此高明吗?

第十二章 噩耗

    其实余峨被“筑基”两个字给骗了。

    天青门的筑基功法其实本来就是一门极为高明的心法,甚至在整个道门中能超过它的就只有由当年鸿钧道人留下来的,号称修习了可直通仙界的《道典》了。而《道典》除了老子和原始天尊两个之外,近万年来根本就没有人能炼成。虽然没有人敢怀疑他是否真的有那种直通仙界的效果,可是近四千多年以来,已经没有人去修炼了——毕竟,再狂妄的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比那么多年以来道门之中所有的天才更厉害,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求其次。

    这“其次”就是指的这个天青门的筑基功法了。天青门本是道门一脉,在八千多年前从正统道门中分出来时,顺路就把这个筑基功法也带了出来。这门功法乃是老子所创,效果虽然比不上《道典》那么神妙,但终归是有人炼成过。其实天青门的其它功法都是从这个筑基的功夫上衍变而来,所以才有那个“筑基功法没有到小成不能修习其它功夫”的规矩。由此可见,这门功夫有多厉害了。然而此法易练难精,便是天纵之才,到小成之境亦须二十多年,要达大成之境,没有一千年以上的功力是绝对不行的——而且这一千年还不能修练其它的功夫,否则时间还要更长。试问天青门中便是有这等天才之辈,道行也足够高深,但岂有只修炼一门筑基之术之理?所以天青门八千多年间竟只有两人修至大成之境——此二人刚入门时便被目为千年一遇之天才,修道进境之快,前无古人。犹是如此,他们也一个花了一千三百余年,一个花了一千五百余年才修成。当然,这两人早在四千余年前已经荣登仙界了。

    由此可见,这实在是一门既为高深的功夫,余峨跟不上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是异类修真,有些地方还是比不上人的天赋的。

    还没有等余峨回过神来呢,淳风身边数百丈方圆里已经没有可以站着的人了——都在地上躺着呢,看那横七竖八的样子,怕不足有一千多人。而其它的人只是远远地围着,却不敢过来。淳风负手而立,那模样倒是说不出的潇洒。

    “好了,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淳风看着那个军官,问道。这个人是第一个被打倒的,本来他发了命令就想退到人群后面去,淳风岂肯让他就这么逃掉?冲过去就是一拳,当场就倒了。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刚才还挺威风的一个人,此时却磕头如捣蒜。看到刚才淳风那鬼魅般的速度,他直接就把淳风归到神仙鬼怪那一类去了。

    “饶什么饶,别磕头了,快说,怎么回事?”淳风看他磕头看得头都晕了。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普通人居然能达到这么快的速度,看来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的啊!

    “小的乃是钱塘王座下的一名小小伍长,近日反贼……哦,那个安禄山作乱,我们王爷决定起兵勤王,所以现在对治下的百姓有些小小的要求……”伍长开始解释。

    “大仙,别听他的,那个什么钱塘王根本就不是去打安禄山,他是要给自己修宫殿,才抓我们去做苦力的!”那个老人打断了伍长的话。

    “哦?怎么回事?”淳风转过头来问。那个伍长还想说什么,被他瞪了一眼,缩着脖子躲到一边去了。

    仔细询问之下淳风才开始了解当前的形势。半年之前(也就是他进山后不久),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叛乱。此时天下升平已久,军队战力低下,哪里是叛军的对手?不到半年竟已被攻破洛阳,安禄山也在洛阳登基,自称大燕皇帝。

    天下因此大乱,各地烽烟四起。其中也确实有真真正正起兵勤王的,但大多数都是打着勤王的旗号,四处烧杀抢掠,这钱塘王就是一例。他为了替自己修宫殿,也建起了一支“勤王军”,每日就是派人出去四处抢掠。行旅之人被碰上,只有自认倒霉。若是稍有反抗,不但财物没了,还得被抓去给钱塘王当苦力。随着他“声名”日隆,敢从他地头上过的商旅是越来越少,结果不得不到几十里甚至上百里去寻找“猎物”。这一批人就是从安徽一带抓来的,他们听得钱塘王的名声,特意绕了几百里路,没想到还是被撞上了。那群士兵跑这么远都没碰到猎物,本就一肚子火,看见他们也不管什么合不合作了,二话不说,抢了财物之后就赶着他们往回走。也是合该他们倒霉,本来就要到了,没想到碰到了淳风他们两个。

    淳风没有想到,自己在山上半年,这世上居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么,这个安禄山到底打到哪里来了?长安到底失陷了没有?”

    “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当今这个世道,能保着自己就不错了,谁还有精力管这些啊!”老头倒是说的很直接。对他来说,只要天下太平,谁当皇帝都一样。

    “你说!现在安禄山到底打到哪里了?”淳风一转头,问那个伍长。身在军旅之中,消息应该灵通一点吧!

    “是,是,我听说,安禄山现在被哥舒翰大将军挡在了潼关之外,长安暂时是没有危险的!”大概是看淳风也不是那么凶神恶煞,伍长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淳风对安禄山有没有当上皇帝并没有兴趣,他对政治的态度大概也和那个老人一样。他问这些,只是想判断一下自己的家乡到底有没有事。——自己的家乡离战场甚远,不太可能会受到战火侵袭。但若是长安失陷,大唐就算是完了。到时候那些败兵四处流窜,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现在长安无恙,他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当下他把那些士兵教训了一顿,驱散了事。至于那些百姓,让他们认领自己的财物之后也散了。问清楚现在的位置,余峨又是一个“缩地成寸”。

    淳风睁开眼一看,不禁惊呆了。

    没错,这就是自己的家乡!那条清澈的小河,自己少年时还在里面洗过澡,那河边的杨柳,自己几年前还在上面抓过知了,那河上的石桥,自己小时候还经常躺在上面看星星。

    可是,河边上的那所宅子呢?那所承载了自己无数欢笑,无数牵挂的家呢?

    哪里去了?

    ——在那片本来应该是他的家的地方,如今已经是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

    “啊?这是怎么回事?”淳风的声音有些发抖了,“我的家呢?我的家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这样啊,”余峨怕他想不通,“你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是啊,找个人问问怎么回事!”到底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两人正说着呢,对面路上走过来一个荷着锄头的中年人。淳风一看,还是个认识的:“李叔,你知道我家怎么了吗?”

    “啊?淳风?”李叔揉揉眼,“你总算是回来了!”

    “是啊,李叔,我刚刚才回来的。”淳风拉着李叔的手:“李叔,我们家怎么了?我爹娘哪里去了?”

    “你家……”李叔欲言又止。“天快中午了,你还是和我回家,我们吃了饭再说吧!”

    淳风看到李叔的表情,心里顿时觉得一沉:“李叔,我家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告诉我吧!”

    “你家出事了!”李叔说道“半个月前,你家让一群土匪给抢了!”

    “那我爹娘呢?”淳风先不问怎么回事,自己爹娘的安危最重要:“他们有没有事?”

    “淳风,你爹娘……”李叔说道一半又停了,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爹娘到底怎么了?李叔,你说话啊!”淳风急了。

    “你爹娘也被他们给杀害了!”李叔一咬牙,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好像说慢了就会说不出来了一般。

    “啊?”李淳风呆在那里,一时间万念俱灰,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冰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兄弟,兄弟!”余峨看他脸色不对,连忙唤他。见他没有反应,直接推了推他。

    李淳风茫然抬头看着他,好像他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

    余峨一看便知道糟了。它修真日久,自然看得出现在淳风正在紧要关头,在这么下去,必定走火入魔无疑。

    他一扬手,就这么“啪”的一个耳光。打得又急又狠,淳风的脸马上就肿了。

    “怎么了,你为什么打我?”淳风终于醒过来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怎么了?”余峨有些急了:“你刚才差点就走火入魔了!”

    “我?走火入魔?”淳风现在才开始明白怎么回事:“我爹娘他们……”还没说完,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他开始看见家中房屋变成了那般模样,心中本来就有七分忐忑,听到李叔说家里遭了土匪,这忐忑便到了十分。唯余一丝希望便是父母无恙,只是潜意识中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太妙。直到听见李叔说父母已然亡故,一时悲从中来,心绪极端不稳。修道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大悲大喜,以防给心魔以可乘之机。心魔这东西,是你的功力越高,他就越厉害。之前他功力不高,加上有着“老子化胡坠”的帮助,心魔无从入侵,可现在他功力大涨,心魔已是无比强大,光靠“老子化胡坠”的功效已经不能阻止心魔进犯了。若是一般的修真者,道行和心志是同步修习的,道行越高,心志越坚。可是他功力虽然深厚,修行的日子却不长,加上年纪关系,修心的功夫自是大大不够。若能保持一颗平和的心态还好,此时心神激荡之下,又怎么不会入魔?若不是有余峨在身边,今天李淳风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毕竟是修道之人,哭了一阵,淳风便渐渐定下心来,这才问道:“李叔,我们这里一向太平,怎么会有土匪?”

    “你不知道,你走之后,你父母有多着急!”讲到这里,李叔责怪地看了淳风一眼,然而看到淳风那哭肿得眼睛,却不忍心再作责怪,“他们先是四处托人找,找不到便四处打听,生怕听到你出事的消息。虽然只有半年多,你父母可多了好多白头发!”

    听到这里,淳风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自己父母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这么日夜担心的,身体只怕更是每况愈下了。自己当时真的是太任性了!

    “这一阵以来,天下一片大乱。好在我们这里离战场很远,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虽然也有几个小打小闹的乘机闹事,但终归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直到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发生什么事了?”淳风迫不及待的问道。

    “半个月前,邻乡逃来了一批人。他们说他们里有群土匪造反,在乡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他们熬不住,都跑出来了。而且还跟我们说那群土匪最近要来我们乡,让乡里的人都躲避一下。我们都听从他们的话躲到山里去了,可是你爹娘就是不肯。他们说,你不知道有土匪,他们躲了,你就在那时候回来怎么办呢?那样岂不是害了你?我们再三劝告,他们就是不肯,没办法,我们只好自己去山上躲起了。”

    “后来土匪果然来了,我们在山上远远地看着你家着火,就知道你家出事了。可是当时谁敢下山来看啊!等到土匪走了,我们赶来你家看时,你爹娘都已经……”李叔说不下去了。

    李淳风看着天,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眼中的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沿着脸颊流了下来:“爹,娘,孩儿害了你们啊!”自己要是不那么任性,一意孤行,现在父母只怕还是活得好好的吧?想着,李天镜当时训斥自己的话又冒了出来:“胡闹!我跟你娘之所以自损寿数,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有出息!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是长命百岁,就是长命千岁,长命万岁,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当时这些话自己觉得不以为然,却没有想到,自己父母真的就是这么做的啊!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呢?

    良久,李淳风低下头来:“李叔,我爹娘的墓在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

第十三章 报仇

    “好吧,你跟我来。”李叔带着淳风,慢慢地往一座小山包走去。余峨跟在后面,看着淳风摇摇晃晃的样子,很是担心。

    “就是这儿了。”李叔在一座墓前停了下来。“我们请风水先生看过了,这儿是这一带最好的地方。”

    墓倒是修得很漂亮。整座墓就像一个宝座一般坐落在山腰上,地面铺着青石板,四周有矮墙围着,中间的墓更是修得飞檐都冲,墓前一座高达六尺的石碑,上书李家夫妇名讳及生平,很是壮观。淳风苦笑了一下,人都死了,墓修得在好有什么用?

    “这个墓是我们所有李庄的人一起捐钱修的。”李叔说道。“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淳风二话没说,转身朝李叔“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李叔,请你帮我谢谢大家!淳风没用,要不是乡亲们,我爹娘只怕是要曝尸荒野了!”

    “千万不要这么说!”李叔赶紧来扶,“李家老爷平时对我们那么好,当日没能劝他们一起走我们已经感到很内疚了,你再这么说,我们可真的无地自容了!”

    “李叔,我想在这儿呆一会,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吧!”耽误了人家这么久,淳风有些不好意思。

    “你在这儿不会……”看着淳风,李叔迟疑到。他不放心,刚才淳风的样子把他吓到了。

    “没有问题的,您就别担心了!”淳风知道李叔在想什么。“再说了,万一有什么事,我大哥还在这儿呢!”

    “大哥?”李叔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余峨。淳风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多了个大哥出来了?

    “哦,我还没有给你们介绍呢,李叔,这是我大哥余峨,我这次出去认识的。大哥,这位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李叔,我的本家叔叔。”淳风介绍道。“李叔,我大哥可是个高人啊!”

    “高人?”李叔赶紧走上前,“失敬失敬!”淳风当年的事他也知道一些,象天玑一样的高人在他眼中无异于神仙一般。虽然这位高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谁知道不是祖师级的人物返老还童呢?

    其实他猜得也不错,眼前的这位高人足有三四千岁了,说是祖师级的人物亦不为过。只不过如果他知道面前的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只老妖怪的话,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呵呵,没什么。有我在,淳风绝不会有事的,您就放心吧!”其实这个老妖怪还是挺好说话的。

    “那好吧,淳风,我就先走了,你要节哀顺便啊!若是今天有时间的话,到我家来吃顿饭吧,你大婶挺想你的!”有了“高人”的保证,李叔也放心了。

    “好吧,有时间我会去的。您慢走!”淳风目送着李叔离开了。

    淳风“叭”的在墓前跪下,“咚咚咚”开始磕起头来。余峨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劝他。反正他现在的身体,只要不走火入魔,再怎么折腾都没有事。要是这样能让他将心里的悲痛发泄出来,那就随他吧!

    从见到淳风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别的人初见自己的模样,不是惊声尖叫便是当场晕了过去。哪里象他,虽然也吃了一惊,却很快就和自己谈笑自如。当时他就想:这小子不错!要不是这样,自己种了三千多年的朱兰那会那么容易就让他吃了!那东西虽然自己拿了没用,但好歹也养了三千多年啊!后来知道他为什么会到长白山来,他心里除了喜爱之外,更是多了几分敬佩。小小年纪,为了父母跑到这荒山野岭里来,虽说有些少不经事,但这份勇气确实难能可贵。再后来李淳风破除了禁制让他从此自由了以后,他对李淳风又多了一份感激之情,所以才会主动要求送淳风回来——他老鳄鱼修道近四千年,一向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和又别人结伴过了?

    李淳风磕了头,又在墓前痴痴地立了良久,突然沉声说:“大哥,我想宰了那群土匪!”

    “呃?”余峨一时想出了神,没有听清淳风在说什么。

    “我说,我想去宰了那群土匪!”淳风这次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了。

    “这个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你想过没有,你要是真的大开杀戒,怕是对你的修行不太好吧!而且那是一群流寇,现在都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怎么找得到他们?”余峨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现在李淳风怕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要是一气之下大开杀戒的话,对他以后修道的影响可不是一点两点的。轻则要多修几百年,严重的话可能这一生都无法上窥天道。

    “哪怕是把我的道行全都毁了我也要宰了他们!要是留着他们在,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遭殃的!与其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不是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要是为了这个就会有伤天和,那这个仙,不修也罢!”淳风一听火大,有点口不择言了。

    “不关天和的事,而是你自己的心境啊!”余峨见淳风还没有明白过来,只能继续跟他解释:“修真就是修心,这个道理你总听过啊!你从来没有杀过人吧?你知道杀了他们之后你的心境会有什么变化?修道之人,心境稍有不妥,心魔便会乘机而入。轻则让你从此沉迷于杀戮之中,成为一个杀人魔王,重则让你当场走火入魔,疯狂而死。多少邪魔人物,本质并不坏,只是由于因为种种理由开了杀戒之后,心魔入侵,从此不能上窥天道,只能沦落于尘世之中,结果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老鳄鱼当年杀了人后要不是被洪钧关了几千年,现在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了!”余峨接着说道:“你自己要考虑清楚,一旦你走出这一步,就算是你想毁了道行重来都不可能了!”

    “而且,就算你现在去灭了他们,就算你为你爹娘报了仇,那又怎么样?当今这个世道,象这种流寇不知凡几,只是这一个被你碰到了而已。你能灭一个,你能灭一群吗?你能灭一群,你能灭掉全天下的流寇吗?为了一群这样的垃圾,毁了自己的一生,值得吗?就算是你爹娘知道,怕也不想你这么做吧?”余峨苦口婆心地劝着。

    “父母之仇不共盖天!”淳风冷冷的说,“男儿在世,不能快意恩仇也就罢了,若是连杀父之仇也要忍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淳风……”余峨还想说什么,却被淳风打断了:“大哥,不用再多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那好吧!”余峨见劝不动淳风,也就算了。“只是,你要如何找出他们来呢?”

    这么一说,淳风倒是犯了难。是啊,这些流寇四处流窜,此时只怕是已经到了千里之外,该到哪里去找呢?

    “不管了,我一路顺着找下去,总有找到他们的时候!”淳风一咬牙,发了狠。

    “这样吧,”老鳄鱼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帮你把他们找出来。”

    “只要不是让我放过他们,什么条件都可以!”淳风先把路堵死了。

    “我既然帮你找到他们,就自然不会让你放过他们。”余峨说,“我的条件是,找到了他们,由我来出手,你在边上看着。”

    “不行!”淳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父母之仇,岂可以假手于人?”

    “嗯?”余峨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那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是假的?什么为了百姓,什么一路哭不如一家哭,原来不过就是要报自己的私仇!”

    “我不是这个意思……”淳风吓了一跳,赶紧解释,却被余峨打断了:“那我们两个谁动手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淳风其实很清楚,余峨是为了自己着想才抢着要动手的,心中不由一阵感动:“大哥,你这么呢爱护我,你自己怎么办?你不怕心魔,不怕伤天和吗?”

    “呵呵,我压根就不想成仙,我怕伤什么天和?而且我们异类修真,本就极其困难,所以修真有成者皆是心智坚毅之辈。加上我又在长白山中‘修炼’了三千多年,尘世中的一切早已不能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了。”说到这里,余峨心中不由暗暗苦笑,尘世中的一切要是真的对自己没有影响的话那就好了。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智坚毅之辈,修道能有小成已是异数,所以当年才会被骂了两句就动手砍人,完了还要食肉扒皮。若不是鸿钧道人把自己关起来,自己真的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了。算了,不用多想了。好歹自己又修行了三千多年了,比起当年来应该是要好得多吧!

    “好吧,那就谢谢大哥了!”淳风不再坚持,反正父母之仇报了就好,至于是谁动的手,还是不要强求那么多了。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余峨说。“好,我们走吧!”

    “去哪里?”淳风有些傻了。难道现在就去报仇?大哥一下就找到他们了?

    “去你原来的家那里啊!”看淳风不太明白,余峨解释道:“我们异类修真,别的可能比不上你们人,但是嗅觉和听觉绝对要比你们人类强。这一阵气候干燥,那些流寇的气味应该还没有消散。只要有一点点气味,我就可以把他们找出来!”

    ※※※※※※※※※※※※※※※※※※※※※※※※※※※※※※※※※※

    余峨站在李家废墟中,左转右转,大概搞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走到淳风前面道:“好了,我们走!”拉住淳风的手,就这么飞了起来,略略调整了一下,直接就向西南方向飞去。

    淳风心急,一路催着余峨快走,结果两人在天上越飞越快,开始还可以看清地上的景色,到后来只看见一条条的线——速度太快了,地上的景物都连起来了。

    突然,余峨停了下来,鼻子动了动。

    “怎么了?”淳风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流寇到这里就不往西南走了!我本来以为他们为了躲避官兵要逃到蛮夷之地去,可他们到了这里直接就北上了!”

    “北上?糟了,北上就是潼关,他们要投奔安禄山去了!”淳风不由得大急。

    也怪不得他着急,如果就是那几十上百个流寇,杀了也就杀了,在这个世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这些人投奔了安禄山,那要面对的就是几十万的军队了。就算是余峨再厉害,而且不怕有伤天和,可以搞定这几十万人,可一个妖怪要是杀了这么多人,只怕天劫直接就降下来了吧?

    “我们快追!”淳风牵着老鳄鱼的手就要往北去。他心里暗暗决定,要是那些人还没有到潼关就被他给赶上了,那自然没什么多说的,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是那些人已经到了安禄山的军队里,那自己就算是再不甘心也只好算了——自己也就罢了,决不能连累老哥。

    越往北走,淳风越是心焦,生怕看见安禄山的军队。天可怜见,在离潼关两百多里的地方余峨停下了:“我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了,他们就在附近!”

    老鳄鱼闭上双眼,鼻翼和耳轮轻轻动了动,然后马上就睁开了,指着远处一个树林说:“就在那边!这群畜牲,又在伤天害理了!”刚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错了,他们比我们这些畜牲差多了!”

    淳风一听终于找到了,眼珠子都红了:“我们马上过去!”

    “慢着!”余峨拉住了他,“你要记着答应我的话!”

    淳风一听,虽然是心急如焚,但还是强忍着点头:“我记得的!不许我动手是吧!”脸色冷了下来,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我会做到的,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千万不要让他们死得太舒服!”

    余峨莫名的打了个冷战,不愿再说,匆匆应了一声,就往树林奔去。

第十四章 分手

    “一个个都给我站好,嘿嘿”一个脸上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的土匪正在维持秩序:“大爷们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一个个跟我老实点!”

    树林里站着一排人,正在瑟瑟地发抖。这排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来是为了躲避兵祸而举家搬迁的,想不到还是碰上了。虽然青壮年也有二三十个人,但是碰到了这么个足有百来人的流寇,除了自认倒霉还有什么办法?这时候也只能期望这群人只抢财物不伤人了。

    这排人站在中间,边上倒是围着一圈土匪在对他们中的女人评头论足。什么这个*很大,那个皮肤很白之类,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这群人中女人虽然不少,但是年轻女子却只有一个,这些话十句倒是有八句是冲着她去的。这女子听得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些人一个忍不住就会上来动手动脚,想躲到家人的后面去,却被要求一排站着,躲无可躲。

    终于,有个土匪忍不住了,走上前来,腆着脸笑道:“这位小娘子,不知道芳龄几何,可有夫家?”他大概是想装得斯文一点,却不知该如何做,只好把戏上的腔调学了出来,除了和他的形象不太符合之外,只说腔韵倒是学了个十足。

    女子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红着脸也不说话,只是眼泪汪汪的就要流出来了。显然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位好汉,小女年级尚幼,而且从小许配了人家,还请好汉高抬贵手,放过她吧!”边上出来一个老头,在那里鞠躬作揖。

    “什么高抬贵手?你还怕我们老大辱没了你家小妞不成?”那个脸上有痣的土匪忍不住了,看来刚出来这个地位还真不低。“我告诉你们,明天我们就去投奔大燕王了!我们这么多人,我老大好歹也要搞个校尉什么的当当!你家小妞要是从了我们老大,明天就是官太太了,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们现在流……流那个什么所要强得多?”看来这位也想来句文的,可惜小时候不用功啊,一个大好的露脸的机会就这么放过了。

    这个小子马屁拍得不错,那个老大在边上摸着肚子乐呵呵的,一副大好青年的样子,可惜老头不卖帐:“能和好汉结为亲家自是最好不过,可惜小女确已许配人家了啊!”

    “妈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就是要定你女儿了,你今天就是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老大发火了:“哼哼,本来还准备让你做个便宜岳父的,这下更好,兄弟们,给我把这小妞拖出来,其它的人,宰了算了!”

    “哦?是吗?”就像十二月的北风刮过,一个声音冷冷地想起,搞得边上的人都打了个冷战。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场中突然多了两个人。其中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那个正在满脸苦笑地看着那个年轻一点的,年轻的那个面色阴沉沉的,好像可以刮得下一层霜来。刚才那句话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你们是不是从临兆那边过来的?”少年的声音好像可以掉下冰渣来。

    “是又怎么样,小子,你想干什么?”老大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突然出现两个人,谁知道是人是鬼啊!

    “是就没有错了。”少年没有在问什么,转身退到一边去,然后对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说,“开始吧!记住我说的话!”

    “真的要那样?直接要他们的命不行啊?”那人苦笑不已,这都是什么事啊!

    “当然!如果你觉得动不了手的话,我自己来好了。”

    “别!我来,我来!”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李淳风和余峨。

    他们一路赶来,刚巧就看到了最后一幕。李淳风本来心里就非常恼火,看到这个情景,当时就出声制止。

    余峨就这么往中间一站,然后左手画了一个符,右手结了一个印,一声大喝:“疾!”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直指向天。

    众人只觉得一阵狂风大作,本来艳阳高照的天气顿时一变。乌云从无到有,从薄到厚,最后竟然严严实实地把太阳遮住了,本是正午时分,整个天地竟然变得像黄昏一般。

    尤其恐怖的是,从余峨合十的双手中慢慢的冒出了黑色的烟雾,凝而不散,竟然在空中渐渐结成了一条巨大的鳄鱼!看着这么诡异的情形,一些匪徒心里发毛,不由得想跑,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了!

    突然,空中的那条鳄鱼突然昂起头来,就这么张大了嘴。只见一道道白色的气息从那些匪徒的身上流出来,流到鳄鱼那张大的嘴里。随着气流的不断地流失,那些人也越来越虚弱,容貌也在慢慢的以一种肉眼可以看得出的速度衰老,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成百年老人干了。

    李淳风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然交待老鳄鱼不要让这些人死的太容易,可也没有想到老鳄鱼居然执行的这么彻底——用这么一种方式结束别人的生命,实在是太残忍了。试想,一个人如果看着自己的头发在一柱香的时间里由黑变白,看着自己的手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有丰润变得枯皱,感受自己的牙齿由结实变得松动最后掉光,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可怕情形啊!若是换了自己,只怕是早已经疯了吧?

    可怜那些流寇连疯的权利都没有。为了实现对淳风的承诺,余峨放出了自己的本命元神,施展出了最耗功力的“森罗地狱”。这种功夫是绝对的不死不休,就算现在余峨停止施法,这些人还是会迅速的衰老下去,直到死亡。这种法术施展起来可怕之处实在是无法名状,外人看着虽然可怕,但却不能感受到受术之人之万一。一般来说,除了确实有几代人的恩怨,通常的仇杀都不用这个的,一是太过耗费功力,二便是这比一刀砍死要残忍多了。今天余峨用出这个来,却也是没有办法:他除了这个就不知道其它的折磨人的方法了。——异类之间的较量,永远都是直接了当的。只有人类才会想出那么多折磨人的刑罚。

    随着从那些人身上流出的白气越来越淡,余峨也准备收功了。

    突然,一声厉叱传来:“何方妖孽,竟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随着这声大喝,一道剑光如闪电般劈下。

    余峨不由暗暗叫苦,自己正在收功的紧要关头,实在是无法在做出任何抵御。如果只是一般的攻击也就罢了,可使看这电光的来势,分明就是修真者用真气放出的飞剑,而且施展的人功力还不低。妈的,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让自己碰上了?

    要知道余峨可是天下顶尖的高手,在这一界能比得上他的人已经不多了。能被他评价为功力不低,那无论如何在修真界都可以排得上号的。这种人物全天下也就那么几十个,居然这么巧,在这个紧要关头被他碰上了一个,不是倒霉是什么?看来只有拼着挨上一下,收了功再说。——毕竟本命元神的反啮之力可比眼前这个修真者的飞剑厉害多了,他可不想形神俱灭。

    只听见一声“住手!”一个身影飞了过来,挡在他前面,硬生生替他受了这一击。

    “啊!”的一声大喊,这个人影被击飞了出去,一直落到了一百多丈开外。

    “兄弟!”余峨大惊,刚好收功完毕,赶紧过去查看。“你怎么样?”

    “我没事!”淳风挣扎着坐了起来,嘴角挂着一线血丝,看来这个“没事”有些水分。“他的剑气还不能破开我的护体真气,只是内腑被稍微震动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还在说话,那个使飞剑的正主已经到了:“妖孽!你施展此等禁术,不怕有伤天和,从此天劫不断吗?”此人是个老道,长得倒是仙风道骨,一副高人气派。

    “嗯?”淳风小小的吃了一惊,这老道说的什么意思?难道大哥用的这种法术还有什么后遗症不成?

    “呵呵,我们这些妖孽,本就天劫连连,在多几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余峨也有些火了,老道一口一个妖孽,让他想起了三千多年前那两个辱骂他的正道中人。

    “你!”老道被顶得够呛,看他的功力就知道地位不低,估计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了。当下不在理余峨,转头看着淳风道:“我看阁下刚才挡下我的飞剑时,护体真气却是我纯正的道门功夫,不知为何要自甘下流和这种妖孽混在一起?”

    “这位前辈恐怕是误会了,”淳风可不敢像他大哥一样嚣张,说不定这人还是自己师们长辈呢。“我大哥之所以施展此法,实是晚辈再三恳求所致。”

    “哦?这又是为何?”老道有些疑惑了。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自己的对相人之术还是颇有研究的。这个少年一看就知道不是暴虐之辈,所以自己才肯耐下性子跟他们讲这么久。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实不相瞒,晚辈乃是临兆李庄人氏,半个月前……”淳风把前因后果都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然后说:“本来我大哥是要给他们一个痛快的,是晚辈以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天理不容之事,就这么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所以才要求我大哥……”

    “好了,不用再说,我明白了。”老道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转身就向余峨施了个礼:“刚才错怪阁下了,还请见谅。”

    余峨本就是个直性子,你不鸟他他也不鸟你,你若敬他一尺,他便还你一丈。当下就还礼到:“不用客气,刚才我也有得罪了。”

    “对了,”老道问淳风:“你刚才说你是临兆李庄人氏,不知是否认识一个叫李淳风的人?”

    “正是晚辈。”淳风隐隐约约感到戏肉要来了,赶紧回话。

    “真的是你?”老道喜出望外。“我刚才听到你报家门就猜想着是不是你,没想到真的猜对了!”

    “不知前辈找晚辈有什么事吗?”这老道别真的是自己的师门长辈吧!

    “你不知道,我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找你啊!”老道眉飞色舞:“天玑师兄自从八年前回山之后就开始闭关,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可是昨天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要我这个做师叔的到临兆李庄去接一个叫李淳风的人,说那是他八年前收的徒弟。本来我昨天就要到你家的,在路上管了点闲事,晚了一下,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淳风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从他刚才的出场就知道是个爱管闲事的主,要是他再管几件闲事的话,岂不是要和自己错过了?不过也说回来,要是他不管闲事的话,那也碰不上。

    “对了,我看你的本门功法应该相当深厚了吧?刚才竟然能够空手挡下我的飞剑。而且直到现在我都看不出你的深浅。师兄到底教了你一些什么功夫啊?”老道倒不是生气,纯粹是好奇。

    “回师叔,师傅只给了我一本‘筑基功法’,其它的法术淳风都没有学过。”淳风毕恭毕敬地回答。

    “这么厉害?”老道瞪大了眼睛。“筑基功法就能挡下我的飞剑?”

    “确实如此”淳风暗想:我也想学啊,可师傅没教要我怎么办?

    “天啦,”老道大受打击:“筑基功法就挡下了我修炼了两百多年的飞剑?真是不公平!这要我这个做师叔的脸往哪里摆啊?”

    淳风这次真的是无语了,自己这个师叔,也未免太……太那个了吧?

    “好了,找到你了,你就和我回山吧!”老道就要拉人走。

    “这个,大哥,你怎么办?”淳风问余峨。“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天青门看看?”

    “呵呵,兄弟,我看我还是自己逛逛吧!”开玩笑,自己一个妖怪,去天下最大的道门看看?这不是摆明了挑衅吗?“我累了就会回去,以后你要找我的话你就到长白山来吧!”

    “大哥,你还住那个地方?”淳风有些奇怪。

    “是啊,住了三千多年,有些舍不得啊!”余峨感叹道。

    “好吧,大哥,我一下山就去找你!”淳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提议有些不现实。

    “好了,兄弟,你和你师叔先走吧!”余峨强忍下心头的不舍,淡淡道。

    “嗯,大哥,你保重!”

第十五章 回山

    老道士拉着淳风的手,笔直往西飞去。一路上老道士还在嘟嘟嚷嚷的抱怨说自己很没有面子,被师侄空手接下了飞剑。

    “对了,师叔,你叫什么名字啊?”当听到老道士第五次抱怨自己没有面子之后,淳风终于忍不住了,忙岔开了话题。

    “呵呵,老道士叫天璇,以后在门里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天璇乐呵呵的说,看来他的面子很大。“只不过那些人要是知道你是天玑的徒弟,只怕也没有人敢欺负你吧。”呵呵,看来师傅的面子更大。

    “本门到底在什么地方啊?”飞个老半天还没有到,淳风有些奇怪了。现在的速度比起先追那些流寇也慢不了多少,飞这么久,怕不是要到西域去吧?

    “呵呵,快了,快了,就要到了。”天璇安抚道,只是在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焦急的神色。

    淳风不说话了,毕竟人家是长辈,不好总催吧。

    可是当又飞了半天之后,淳风再也忍不住了:“师叔,怎么还没到啊?”

    “呵呵,别急啊,这个嘛,让我看看哦……”天璇有些脸红了,干脆停下来观察。

    “师叔,你到底记得该怎么走吗?”淳风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个,这个,我看看应该可以记得起来的……”看着天璇的表情,淳风无可奈何地发现,他们迷路了!

    “师叔,你——”淳风确实有些无力了,看着天璇说不出话来。

    “别急,别急,我这里还有一个终极法宝!”看着自己的师叔形象就要崩溃,天璇赶紧说。

    “什么法宝?”淳风也不敢抱什么希望了,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个!”天璇从怀里掏出一张灵符。

    “这是什么?”在淳风的眼里,灵符是用来施法的,迷路了用灵符有什么用?难道烧张灵符路就自己出来了?

    “这是我师傅,也就是你的师祖啦,那时侯看我对道路那个……那个不是很敏感,所以专门为我创造出来的一种符咒。名字就叫‘归藏’。”老道士说:“这种符咒唯一的作用就是一旦使用,马上就会回到天青门的大厅中。”

    “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淳风差一点摔倒,这个师叔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哦?

    “呵呵,每次我用归藏符回去,大厅里的那些后辈看着我的眼神都怪怪的,看得我好不舒服。所以,这次,这次我就想试试能不能走山门进去啊!”天璇有些不好意思。

    “你——”淳风也不好说他了。想来也是,门中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路痴,那每次用归藏回去的时候,就算别人不说,自己心里也会不舒服,而且从刚才自己挡了他一下他就在自己耳边唠叨半天的事情来看,他还是个极为好面子的人。算啦!

    “那,师叔,你看现在是不是还是用一下?”淳风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刺激了天璇。

    “哈,你这么小心干什么?你当我真的受不了刺激啊?”天璇有些好笑。“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难道这次碰到你小子我就受不了?”

    淳风一想,自己也有些好笑。大凡修道有成之人,心志应该都不差,自己这个师叔虽然有些滑稽,但看他的功力,绝对不是脆弱之人。自己确实有些太过于小心了。

    “对了,那个师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啊?”其实淳风想问的是:师傅怎么让你来找我啊,这不明摆着找不到嘛!

    “呵呵,你师傅传出来的消息其实让你大师兄淳志来接你的。我一时好奇,加上好久没有下山看看了,就抢着来了。哈,我是师叔啊,淳志那小子怎么争得过我?”天璇笑得那个得意啊。

    又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淳风无力的想。这个世界上这些老家伙怎么都这样啊?老鳄鱼是一个,这个老道士是一个,还有那个……

    嗯?还有哪个?难道自己以前也碰到过这种老家伙吗?可除了大哥和自己师叔以外,自己应该没有碰到过这种人了啊?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分明感到自己以前还遇到过这种老家伙,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算了!”秉承一贯的原则,想不通淳风就不去想了。“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那如果你没有碰到我怎么办?”淳风问道。总不能找不到就这么算了吧?

    “哈,万事皆有缘法,老道要是没有遇到你的话,那就证明你也老道无缘啦,那我就回去让你师傅再算算喽!”老道这句话让淳风差点气死。

    “好了,我们回去吧!”老道不敢看淳风的脸色,赶紧拿着符一扬手,当场符便化为金光,淳风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头晕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就是天青门?”淳风抬起头开始四处打量。刚刚一抬头,突然间头皮发麻,几乎停止了呼吸。他现在置身于一个庞大无匹的巨殿之内,同时被巨殿那极广极高的空间彻底震慑。

    巨殿前端和左右两旁的殿壁,离他至少有四十丈的距离,自己便像缕蚁那般渺小。在对正入口的巨壁上,由上至下凿刻了一行大篆,从殿顶直排而下,首尾相隔最少有三十丈外,每字丈许见方,书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那行字顶上,悬着一块匾,上书四个大字“青天浩荡”,每字足有四丈方圆。而两边的石壁上,挂着几十幅画像,每幅画像都极为巨大而传神,就好像有几十个巨人在看着殿中的人一般,让人从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这些便是天青门的历代祖师了。”发现淳风看着墙上的画像发呆,天璇就为他作解释。

    “天璇师叔,你回来了?”淳风还没有回话呢,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低头一看,边上站着一个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道士,穿得和天璇差不多,只是脸上隐隐透出一股精明之色。

    “来,淳风,这位就是你的大师兄,淳志。”天璇赶紧为淳风介绍。

    “拜见师兄。”淳风不敢失礼,赶忙打了个稽首。

    “哦?你就是淳风师弟?”淳志显得很热情:“师傅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心想师傅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小师弟?本来想亲自去接你上山的,硬是被师叔抢了先。今天一看,果然是天纵之才啊!”

    “不敢,师兄谬赞了。我看师兄仙风道骨,道行高深,以后倒是要多指点小弟啊。”淳风连忙谦让。呵呵,为人还是低调点好。

    “我说你们师兄弟还有完没完了,这是大厅唉,有事我们回自己地方去说好吧?”天璇忍不住了。笑话,平时他都是一回来就溜出去,哪里还有在大堂里客气的时间?这么一耽误,他只觉得好像全大厅中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一般,浑身不自在。

    其实此时大厅中的人并不多。这儿只是平时举行集会的时候用一下,平时大家回山都是从山门回来的。——归藏符是特意为天璇做的,别人用不了。淳志就是知道自己师叔一定找不到山门,这才来大厅等。要是平日,他半年也难得来这里一次。

    淳志知道自己师叔的毛病,也笑了:“师叔教训的是。师弟,请跟我来。”

    跟着师兄走出大厅,淳风这才真真正正意识到天青门有多大。

    这是一座巨大的山峰的顶端。

    这整座山峰,好像只是为了作为他身后的大厅的基石而存在,方圆半里的山顶八成为这庞大无匹的大厅所遮盖。巨型的建筑形状非常奇特,没有什么重檐飞瓦,象极了一个巨大的中空正方石。

    通往大厅的有一道长阶,层层而下,从这里看去,以淳风的眼力竟然看不道尽头。石阶慢慢延伸,最后消失在山腰的缥缈云萎中。整座山峰除了这座大厅和石阶之外,就只有半山腰上有个巨大的山门。淳风极力辨认,终于认出上面所书的三个大字“天青门”。除此之外,别说什么大殿,就是茅屋也没有一个。淳风一阵奇怪,门中之人哪里去了?

    淳志看见淳风那疑惑的神色,不禁笑了:“师弟初回师门,有些事情还是不太清楚。我天青门中共分六支,每支都有自己的修炼之处。这座大厅,除了六十年一次的论道大会,平时是不太有人来的。”说完神情古怪的看了天璇一眼,那意思淳风倒是很明白。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天璇面子上过不去,发飙了。

    “呵呵,是是是,师叔教训得是,淳志这就不看了。”淳志转过脸去,忍不住呵呵笑了。

    淳风也笑了,他突然发觉这个大师兄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刚才初见的时候,他对淳志的印象并不好,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精明了。可是就是刚才这句话,让他对淳志的印象大有改观。能说出这么可爱的话,为人一定也很不错吧!

    “对了,师弟,你有飞剑或者是别的什么法宝没有?”淳志问道。

    “有个屁,你们那个师父啊,就给了一本入门的筑基功法给他,然后就不管了,而且一撒手就是八年!八年啊,一个这么好的材质就被这么荒废了!”天璇说得悲天悯人,可惜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师叔,你也太夸张了吧,师弟从现在开始也不迟啊!而且师门中有好多人别说八年,就算是十八年,二十八年都还在炼筑基功法呢!”淳志还是没有生气,看来是和天璇闹惯了。

    “不要吧那些废物和我们这一支的相比!我们这一支什么时候出过筑基功法炼十五年还没有小成的人?”天璇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

    “喂,师叔,小声一点,你当这还是在我们自己地盘上?”淳志忙提醒天璇。

    “而且,我告诉你哦!淳风用空手接下了我六成功力放出的飞剑,而且什么事都没有!”天璇压低了声音。

    “真的?”这下子淳志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小师弟了。说老实话,当天玑传出消息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然。自己的弟子都快三十了,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师弟?这叫什么事啊!

    等到见了淳风,他不得不佩服师父的眼光。真是天纵之材啊!他自己也是做师父的人了,一个人的根骨怎么样自然是看得出来的。看到了淳风,他竟然有些嫉妒起师父来。把门里的事全扔给他,自己出去逛了二十年,末了还捡了这么个好徒弟回来,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给碰上了!

    天璇说淳风除了筑基功法什么都没有学过的时候,淳志心里不由得一阵惋惜。浪费时间啊!虽然为了自己的师父不得不反驳天璇,可他从心眼里同意师叔的话。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如此良材美质,筑基哪里用的了八年?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虽然修真者时间如流水,可是也不是这么浪费法吧?他可不知道,天玑当时是为了淳风的父母考虑才这么做的。

    等到天璇说淳风竟然空手接下了他六成功力的一剑,淳志可就有些震惊了。天璇的功力他是知道的,整个天青门中能说稳赢他的除了师父天玑,就只有掌门天风了。就算放眼整个道门,能超过天璇的也不过八九个人而已。虽然天璇只用了六成功力,可威力也足以开山裂石了。如果换成是自己,接下来当然没问题,可要一点事没有,那可就要看运气了。现在师弟居然就这么接下了天璇的飞剑,而且他还只练了八年的筑基功法!

    “师弟,你有没有练过别的功夫?”淳志忍不住问道。

    “没有啊,师父只给我一本筑基功法,我只用三年就到了小成。后面几年我都没有别的功夫可练,只好翻来覆去的练筑基功法。”淳风老老实实的说。

    “哦?莫非师弟你的筑基功法已经到了……,算了,这是不可能的,你才练了多久啊!”淳志甩了甩头,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淳志从怀里拿出一把剑。剑苫有三寸,通体翠绿,发出幽幽的绿光,看上去煞是可爱。淳志将它往空中一扔,叫声“长”,只见那剑突然飞涨,瞬时长到三尺,悬在空中不动了。

    “好了,师弟,你抓紧我!”淳志伸手牵起淳风,就着么跃到飞剑之上站着,待淳风站稳之后,回头看着天璇,笑道:“师叔你要跟紧了啊,别在自己山门里都迷路了让人送回来,那可就丢人丢大啦!”

    说完,也不管天璇的叫骂,一道白光,人已溜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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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西方最顶尖的大魔导师转世投胎到了东方,却意外的变成了一个白痴;修真魔法师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真魔法师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真魔法师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