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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面北眉南     金枝txt下载     金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3章 神通广大的暗线

    李毓拿着纸张的手忍不住用力,微垂着的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良久之后他才抬头,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臣离京日久,对朝廷政事已然陌生,从这上头看不出什么来。”

    天承帝盯着李毓看了许久,“看不出来?”

    李毓再次垂眸,拱手行礼,“是,还请陛下恕罪。”

    “衡阳王世子说他看不出什么来。”天承帝冷着脸,转头对睿王和肃王道,“你们过来看看吧。”

    “是。”睿王和肃王走到御案前,接过寇贤递过来的纸,一目三行地看了起来。

    “岂有此理!”睿王看完之后抬眼看向李毓,怒斥道,“简直嚣张至极!父皇,依儿臣之见,必须揪出这背后指使之人,严惩不怠!”

    肃王看上去比睿王理智谨慎许多,他沉吟了一瞬才说,“父皇,这情报上的许多事,都涉及到朝中机密,怕是……非朝中重臣不可知!”

    “何止是朝中重臣!陛下请看这里!”寇贤从盒子里挑出一张密报,指着上面的字道,“竟然连陛下与几个内阁大臣的私下之言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这背后之人简直手眼通天,怕是有安插眼线在内阁!”

    寇贤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天承帝一眼。他想说或许眼线本人就是某位内阁大臣,但是这个干系有点大了,没有证据他不敢猜测。

    寇贤所想的何尝不是天承帝所想?虽然一些侍卫或者内侍也有可能进出内阁,获取情报,但是给李毓提供情报的这个人,却对朝中政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且所思所想还十分老辣,甚至一些揣摩他的想法之言都能对个十之七八,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或者内侍?必定是个在朝中多年的老臣才能做到!

    他在心里将几个内阁大臣,以及与内阁有关系的重臣都在心里梳理了一遍,突然发现,原本以为没有嫌疑的人也都纷纷有了嫌疑,一时之间惊觉,谁都不可信。

    这么一番推测下来,天承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天承帝陷入了怀疑与自我怀疑中,李毓却心里跟明镜似的。

    宫中的眼线他确实有几个,比如已经做到禁军统领的程严,但是他在看到这些情报的第一眼,就知道程严写不出这些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那位聪明绝顶的未婚妻在看过程严和刑狱司某位给出来的一些朝中情报之后,现编出了这么一匣子东西。

    这么想着李毓看了一眼贺林晚。

    贺林晚就站在李毓旁边两步远的位置,一直低眉敛目,要多低调有多低调,殿中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把她忽略了,只当是个无关紧要的女流之辈。

    虽然被自家未婚妻拿去当了挡箭牌,但是李毓一点也没有不高兴,反而感到由衷的骄傲。

    殿中除了李毓和贺林晚以外的所有人,都在猜测给李毓送情报的这个人是谁,就连最近连面和心不和都做不到了的睿王和肃王都忍不住拿着手中的情报交流了一下意见。

    自从李毓和贺林晚一同进殿参拜天承帝,睿王想要除掉李毓的心情便前所未有的热切。可惜李毓与他的那位埋藏甚深的暗线,这些年来行事十分小心,虽然他们都能猜到这些情报都是李毓让人搜集的,甚至还有一匣子证据在手,却还是不能证明与李毓有关系。

    若是能将李毓埋藏在内阁中的暗线揪出来就好了,就算不能让他指认李毓,也能让李毓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睿王所想也是天承帝所想,不过天承帝心里比他儿子更加憋屈,这会儿脸上连一点笑意都装不出来了,他将匣子“啪”地一声合上,低声阴沉地吩咐寇贤,“给我继续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是!”寇贤低头领命。

    天承帝想了想,又道,“让宁易跟你一起查吧,他办事细致,我听说至今没有他办不了的案子,朕对他寄予厚望。”

    最后一句话天承帝是看着李毓说的。

    寇贤却神色一僵,不过很快他就掩饰了下去,将腰弯的更低,“是,陛下。不过,奴婢这里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正要跟陛下禀报呢。”

    “哦?”天承帝看向他。

    寇贤却看了一眼殿中之人,似乎在暗示想要私下里禀报。

    天承帝便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睿王、肃王和当了好一会儿木头人的南王世子和贺林晚连忙行礼。

    李毓看了一眼寇贤,然后才跟着几人一起行礼,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肃王。”天承帝突然叫住了转身要走了肃王。

    “父皇有何吩咐?”肃王连忙恭敬地问。

    “衡阳王世子久未回京,怕是已经对京中各事不太熟悉了,你多照顾着他一些。”天承帝口中说着照顾的话,语气却很冷,“最近乃是多事之秋,有事没事最好不要随便出府。”

    天承帝这是将看管李毓的事情交给了肃王了。

    “是,父皇。”李毓虽然是个烫手山芋,但是肃王还是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他想着万一能借此揪出那位藏在内阁的人,就是大功一件。

    睿王看了肃王一眼,又看了看李毓,脸色微沉。

    李毓知道天承帝虽然是在吩咐肃王,但是话却是对着他说的,他面无表情地表示了感谢,“那就有劳肃王殿下了。”

    李毓当先走出了偏殿。贺林晚垂首跟在李毓身后出去了。

    “贺姑娘!”一走出偏殿,睿王就上前几步,叫住了贺林晚。

    走在最前面的李毓先停了下来,然后贺林晚才回头看向睿王。

    “睿王殿下有何吩咐?”贺林晚行礼道。

    睿王先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李毓,然后才对贺林晚温声道:“听闻你进了刑狱司,我原本想要让人去打点一下的,但是寇贤和宁易都与我没什么交情,所以我……”

    李毓嘲讽的声音打断了睿王的解释,“我怎么见两位公主进刑狱司就跟进自家后院一样容易?怎么?睿王殿下如何在宫中的地位还不如淳阳和湖阳?”

第644章 薛大人赏脸喝杯喜酒?

    李毓当众拆台,刹时让睿王的脸色如同调色盘一样,忽红忽绿起来。

    “李毓,我跟贺姑娘说话,与你何干?”最后哑口无言的睿王,只有指着李毓气急败坏地斥责。

    “你与别人说话倒是与我无关,但你与我未婚妻说话却与我干系重大。”李毓慢慢踱步过来,在贺林晚身边站定了,微笑着对睿王道,“殿下有什么话今日就一并说完了吧,毕竟你们下次见面,就该是在我们的婚宴上了。”

    贺林晚看了李毓一眼,保持了沉默。

    睿王的脸瞬时由红变黑,他被李毓接二连三的话气得胸口闷疼,索性不理会李毓,转头看向贺林晚,“贺姑娘,李毓此人嚣张无礼,并非良配,你现在看清楚了吧?”

    李毓也转头看向贺林晚,似乎是想听她怎么回答。

    “看清楚了。”贺林晚点了点头,不等睿王高兴她便接着道,“睿王殿下,要不你把这话去陛下面前说说,劝他改个主意?”

    睿王的脸色又僵住了,他若是有这个胆子,还轮到到李毓娶贺林晚吗?尽管从心上人口中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可是睿王心里却更憋屈了。

    “我,我回去想想法子。”睿王见落后几步的肃王和南王世子都看过来了,脸上有些挂不住,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薛大人还在营中等我,我先走一步。”

    睿王对贺林晚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肃王和南王世子似乎有话要说,两人走了另外一条路。

    李毓意味深长地看着贺林晚,“改个主意?嗯?”

    贺林晚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君主一言九鼎,主意是能随便改的吗?”

    贺林晚说完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走了,李毓轻笑一声,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等快到宫门的时候,一位身穿黑色官服的年轻官员正好从宫门口走进来。

    李毓原本还在与贺林晚上演着互看不顺眼的戏,两人之间起码隔了五个人的距离,可是一眼看见此人李毓不由得眼睛微眯,然后迈着长腿快走几步,再次站到了贺林晚身边的位置。

    “这不是薛大人吗?许久不见,薛大人倒是风采依旧。”李毓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打着招呼。

    薛行衣拿冷眼看了李毓一眼,又看向站在他身侧的贺林晚。

    “李世子倒是憔悴了不少,想必最近的日子不好过?”薛行衣不是睿王,一张嘴也是能气死人的主儿。

    好在李毓也不是睿王,在情敌面前他十分沉得住气,被嘲讽了也能面不改色地保持微笑,“可能是回京的路上一直在想着我与晚晚的婚仪,没睡好的缘故吧。”

    薛行衣面色冷淡,说出口的话却是嘲讽味知足,“世子年纪轻轻,身子便如此不经事,是病,得治。”

    李毓被骂了也一点也不生气,轻笑道:“薛大人倒是提醒我了,成亲之前我是得找个大夫给我好好看看,只有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妻儿。倒是薛大人,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要自己注意身体才是。”

    薛行衣脸色更加冷淡,“不劳世子费心了。”

    李毓笑容更加温和,“那好,我跟晚晚就不耽误薛大人了,我们先走一步,成亲那日还望薛大人能过府喝杯喜酒。”

    李毓说完,冲着薛行衣点了点头,又用眼神对贺林晚示意了一下,与薛行衣擦肩而过。

    贺林晚什么也没说,跟着李毓走了,看都没有看薛行衣一眼。

    薛行衣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他们走了,才抬步。

    薛行衣还没走几步,前面不远就有几个礼部官员一边说笑这一边走了过来,看到薛行衣,其中一个年轻的祠祭司主事笑着打招呼道:“薛大人,过两日我成亲,记得来府上喝杯喜酒啊!”

    薛行衣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问:“您、哪位?”

    祠祭司主事脸上的笑容一僵,与他站在一起的几个礼部官员也面面相觑,神色尴尬。

    薛行衣之前因为被借调到了礼部一段时日,与礼部的大大小小官员都有接触,这几个还算是与他接触较多的,虽说不上多亲近,但是平日里见了面还是会打个招呼,所以祠祭司主事才会开口邀请薛行衣去喝喜酒。

    薛行衣说完那三个字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迁怒了,他不由怔了怔。

    薛行衣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从不会感情用事,只做正确的决定。可是刚刚因为李毓的缘故他胸口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让他竟然对着一个不相干的旁人口不择言起来。

    对自己要求甚高的薛行衣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讨厌失控,也不允许自己不理智。

    那几个礼部官员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把薛行衣得罪了,摸了摸鼻子打算悄悄走了,这位薛大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是谁都知道他是天子身前的大红人,得罪不起。

    “抱歉,秦主事。”薛行衣突然开口,他的声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是已经恢复了该有的礼貌,他对那位之前开口邀请的年轻官员道,“我刚刚走神了,非是有意冒犯。”

    既然知道自己失控了,那就更正过来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秦主事连忙道:“哦,没事没事,薛大人平日里事忙,一时走神也正常、正常。”

    其他人也笑容尴尬地附和着,“对对对,是是是。”

    薛行衣没有再说什么,对他们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之后虽然没去参加这位秦主事的婚礼,却吩咐小厮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去。

    贺林晚和李毓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一队侍卫已经等候多时了。

    “世子殿下,请。”为首的侍卫上前,指了指门口的马车,看上去恭敬,实则有些趾高气扬地道。

    “你们这是要送本世子回王府?”李毓看了一眼那辆装饰华丽,很有他以前的风格的马车,挑眉问道。

    “世子说笑了,您以前住的是晋王府,现在晋王都没有了,您哪还能住在晋王府?”侍卫似笑非笑地说,“陛下给您另外安排了好去处。

第654章 做作难搞

    贺林晚也在不远处等马车来接,将侍卫与李毓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不由转头看了李毓一眼。

    李毓立即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了她安抚的瞥,然后才对那侍卫抬了抬下巴:“你说你是陛下派来的人?可有证据?”

    侍卫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问,愣了愣,然后拿出了一块腰牌,在李毓面前一晃又马上收了起来,口中略带嘲讽地道:“世子看清楚了?我们是朝廷的人,不敢欺瞒您。”

    虽然侍卫很快将腰牌收了起来,以李毓的眼力还是还清楚了,上面写着“骁骑营”三个字。

    “原来你不是禁军的人,难怪我见你面生。”李毓随口说道。

    侍卫扯了扯嘴角,“世子身份尊贵,就算我是禁军的人,您也未必就记得住我这么个小人物。”

    “那可不一定。”李毓笑了笑。

    “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世子爷还是赶紧请吧。”侍卫似乎不想跟李毓多说,有些不耐烦地抬手请到。

    李毓今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顺从地走向马车,只是在上马车的时候他又停下不动了,“不对,我听说骁骑营如今是听睿王的指挥?陛下之前不是让肃王照看我吗?”

    侍卫被他闹得有些烦,忍不住脾气道:“骁骑营只听命于陛下!世子爷,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毓若有所思地一笑,“没有了。”说罢他便不再为难这个侍卫,悠哉悠哉地踩着脚踏上了马车。

    侍卫来之前就被告诫过,李毓此人纨绔脾气,规矩甚多,十分不好伺候,想要让李毓这么跟他走怕是不易,现在见他终于乖乖上了马车,不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侍卫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见马车窗帘子被掀开了,露出了李毓那张令人讨厌的俊脸,“对了,还有……”

    侍卫如临大敌,“世子还想做什么?”

    “你怕什么,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们要带我去往何处,先让我的马车跟着贺家的马车后面。身为贺姑娘的未婚夫,本世子得先送她回府,免得被人诟病本世子不懂礼数。”李毓理所当然地吩咐。

    侍卫顺着李毓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

    不远处,贺林晚正要上贺家的马车。

    “就依世子所言。”虽然要多绕一段路,但是为免这位世子爷路上作妖,侍卫还是应下了,听说当初这位世子离京的时候折腾得禁军们一路哭爹喊娘,他们骁骑营只想赶紧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不想跟李毓一般见识。

    “世子还有别的吩咐吗?”侍卫敷衍地说了一句。

    李毓却支着下颌想了一瞬,点了点头,“让你的人把本世子的仪仗都支起来。”

    侍卫:“……”

    “是不是还得敲锣打鼓,告诉全京城的人,您回京了?”侍卫咬牙道。

    “那倒不用,太过张扬了,不符合本世子向来低调的行事规矩。”李毓很好说话地笑了笑,解释道,“本世子只是想着你们若不拿仪仗,外人怎么知道跟在贺家马车后面的人是本世子?若是把我误会成别的什么登徒子,岂不是怀了本世子未婚妻的声誉?”

    侍卫忍了忍,最后还是劝自己,将衡阳王世子带到目的地看管起来,完成任务才是最要紧的。

    “去准备仪仗!”侍卫吩咐自己是属下。

    见贺家的马车已经准备要走了,李毓懒洋洋地指使那侍卫道:“去把贺家的马车拦下来,等本世子的仪仗准备好了他们才能走。”

    侍卫看了李毓一眼,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贺林晚的马车被拦在路中央不让走,好几次派人过来询问李世子,什么时候才可以放她走,李世子每次都是回两个字“等着”。

    侍卫看李毓的目光越来越鄙夷,贺家的姑娘到底是倒了什么血霉,才能摊上这么一个做作难搞的夫婿?

    直到一刻钟之后,骁骑营的人才将李毓要的仪仗都准备齐全了。

    “世子,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这回可以走了吧?”侍卫已经快没有脾气了。

    李毓偏头瞥了一眼新鲜出炉的仪仗队,从中看到了两个熟面孔,他们对上李毓的视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举着仪仗的手却微微动了动,比了个手势。

    “我们骁骑营要负责守卫您的安全,人手不够,只能从禁军中叫几个兄弟来充充数了,还望世子体谅。”骁骑营出身的侍卫注意到李毓的视线,忍着脾气解释道。

    “原来是禁军的人?那也就只能充个数了。”李毓微微一笑,不客气地评价道,在侍卫发飙之前他放下了车帘子,“行了,别磨蹭了,走吧。”

    到底是谁在磨蹭!侍卫要被李毓气死了!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位世子爷都离京五六年了,禁军的人一提起他来还是没有个好脸色。

    贺林晚虽坐在马车上,却也一直注意着李毓这边的情况,见仪仗队里多出了几个禁军,她也松了一口气。

    李毓回京,肯定不能把自己的人手都带进城来,天承帝防他防的紧,不会允许大队的人马进入京城。所以李毓只带了极少的几个心腹进来,其他人都留在城外。

    原本有狐夭他们这些暗麟的人在,李毓也不至于成为瞎子聋子,但是天承帝就防着他勾结旧部,所以派了骁骑营的人过来将李毓带走,目的就是要切断他跟外界的所有联系,将他孤立起来,这样才能更好的拿捏他。

    骁骑营是天承帝一手建立,里面的人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加上有薛行衣在骁骑营盯着,李毓的人暂时还没办法渗透进去。

    不过天承帝有算计,李毓未尝没有准备。

    新建立的骁骑营与禁军也算是有些渊源,营中有少数将领是直接从禁军中调过去的,且营内将士与禁军的选拔标准一样,都是从京中官宦之家中挑选的少年郎,所以很多骁骑营里的将士与禁军的人沾亲带故。这也是为什么骁骑营来的侍卫缺人手,第一个就想到去禁军要人。

第646章 看脸的世界

    这一行车马在堵了半天的路之后,终于动了起来。

    京城里许久都没有人这么大排场的招摇过市了,上一次还是大骥国使者团进京的时候,李毓这仪仗一亮,立即就吸引了不少人聚集在路边看热闹。

    “衡阳王世子车驾路过,闲人速速回避!”仪仗队中的禁军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铜锣,用锤子猛地一敲,扬声吼了一嗓子。

    “怎么真敲起锣来了?还嫌不够丢人呢?”骁骑营的侍卫连忙跑过去阻止。

    主要是锣这么一敲,人群非但没有回避,还有越聚越多的架势,大家都站在路旁嘻嘻哈哈地看热闹,侍卫觉得自己堂堂一个骁骑营校尉,干这事儿实在是有些丢人现眼。

    那敲锣的禁军冲着侍卫挤了挤眼,小声说:“丢人就丢人呗,反正丢的是那位世子爷的人。今天就让咱京城百姓好好看看,他是怎么骄横跋扈的,坏一坏他的名声,上头想必也乐见得很。”

    侍卫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摆了摆手任他去了。

    禁军立即又敲了一下,吼了一嗓子,“衡阳王世子车驾路过,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衡阳王世子是哪个,这么大的排场?”有外地来的客商好奇地问。

    “就是原来的晋王世子啊!晋王被降为衡阳王了,世子也跟着成了衡阳王世子。世子被流放出京,已经多年没有回来了吧?”旁人一边往那马车那边张望,一边兴致勃勃地道。

    李毓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似乎对这个排场很满意,嘴角一弯,对那骁骑营的侍卫说,“做得不错,下次本世子出行,还带上你们。”

    侍卫抽了抽嘴角,正想拒绝李毓的好意,人群中却出现了骚乱。

    “晋王世子,真是晋王世子诶!世子看着里,看这里!”有年轻的女子惊呼。

    “世子,看我,看我!”

    “世子,当年你接了我送你的花,你还记得我吗?”

    这句话话音刚落,就有各种各样的玩意朝着李毓的马车扔来,有手帕,有头花,有耳坠、钗子,还有刚买完菜的妇人随手从菜篮子里拿出来的瓜果干货。

    李毓早有经验,迅速地放下了厚重的车帘子,那侍卫就没这么幸运了,一只疾射而来的苹果正中他的额头,差点把他从马上砸下来。

    看热闹的客商不解,“这位衡阳王世子在京城这么受欢迎?”

    旁边一个刚把自己的耳坠手帕都扔了出去的妇人闻言白了那客商一眼,“你若是生得跟晋王世子一般俊俏,你在京城也会这么受欢迎!”

    客商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薛大人也生得极俊俏,可惜是个不解风情的,听说曾经命人把一个向他扔果子的女子送进了衙门,最后罚她扫了半个月的大街!吓得全京城的女子看到他都绕道走!”

    “对,哪像咱们晋王世子,长得跟朵花儿似的,脾气也极好,从不跟咱们摆黑脸,最多就是不搭理咱们。”

    “不搭理就不搭理呗,咱们能偶尔看到世子爷一个笑脸就知足了。他离京这么久,这京城的街道都失了几分颜色呢。”

    骁骑营的侍卫捂着被砸红的额头,找那禁军算账,“你不是说能坏李毓的名声吗?”

    禁军苦着脸,“这不能怪咱吧,一般人这么招摇过市,早被百姓里暗地里骂了。可谁让李世子长得好看呢?这要怪就怪咱自己长得丑,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骁骑营的侍卫胸口闷疼,却无力反驳。

    “赶紧走吧,别敲锣了。”侍卫无力地命令众人道。

    可惜已经晚了,热情的京城小娘子们一路跟着李世子的马车,赶都赶不走,以至于他们一行人行进得极慢。贺林晚的马车虽然走在前面,但是也只能将就后面那辆马车的速度,慢吞吞地走着。

    同样被放出来了的春晓,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情形,不由得咂舌,“姑娘,李世子这人气,京城里怕是没哪家公子比得上吧?就是……就是这狂蜂浪蝶有些多,姑娘得小心些了。”

    贺林晚闻言非但没有吃味反而忍不住一笑。

    李毓多年没回京,这刚一回来热闹些也是正常,不过热闹到这个地步就有些问题了。刚刚喊话的那些人,第一个出声的女子,显然是经过变声的狐夭。

    狐夭她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让天承帝对李毓暗地里的软禁变成明面上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来了,天承帝想暗地里做手脚就没那么容易了。

    贺府先到了,贺林晚的马车停了下来。

    李毓的马车也随即停了,不过他没有下车,只掀开车帘子朝贺林晚的马车方向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对外头的侍卫道:“走吧。”

    “世子都到贺府门口了,不用进去打个招呼?”同是武人出身,侍卫再次同情起贺指挥使的女儿来,忍不住不满道。

    李毓支着下颌想了想,“进去让未婚妻的爷爷给本世子行个礼再走?你这主意不错,本世子……”

    “我开玩笑的,世子,您就当我放了个屁吧!”侍卫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世子,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要被京城的姑娘们堵巷子里了。”

    “知道不早了,你还进谗言让本世子去贺侯爷跟前耀武扬威?”李毓闲闲地说。

    我什么时候……算了算了!侍卫卑微地抹了把脸,不再争辩,转身去指挥队伍去了。

    李毓一行从贺府外的巷子出来后一路往东,又行了大约两刻钟,最后停在了一座从外面看去,很是精巧雅致的大宅前。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侍卫原本想指挥车夫默默地将马车驶进去,想着任务马上就能完成,他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不想李毓却在这时自己掀开了车帘子,下了马车。

    “世子,还没到地方呢!”侍卫怕什么来什么,连忙上前想阻止。

    李毓没理会,悠然走到院墙边,盯着飞出墙来的的一株桃枝欣赏了一会儿,又走到大门前看了看那牌匾。

    “这里是原英国公府?”李毓若有所思地问。

第647章 奈何私生饭太多

    “没错。世子虽不能再住晋王府,但陛下宽厚,也不愿意委屈了世子,思来想去,便只有这英国公府原来的大宅能配得上世子的身份了。”那侍卫道。

    李毓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大宅缓缓道:“那就……多谢陛下恩典了。”

    英国公府王家是当朝王皇后的娘家。

    说起来王家也算显赫,府上出了两任皇后,除了当今这位皇后,还有一位是太祖皇帝李俊义的元后,恭孝皇后。

    王家在前朝时是从商的,家中资产丰厚,当时的家主王厚章是个极有胆识和眼光的商人,他慧眼识珠看中了当时还是一介草莽的太祖皇帝李俊义,不顾族人反对,将爱女下嫁,并在太祖起义的时候掏空家底捐钱捐物,可以说太祖起义前期,全靠有王家在背后鼎立支持。

    太祖皇帝对王家也很感恩,立国之后立原配发妻为后,封岳父为英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对王家的后辈也多有提携。在太祖一朝,王家可以算是最为显赫的家族。

    可惜王皇后命薄,入主中宫三年就去世了,而太祖皇帝在位三十二年,自元后王氏死后再没有立过继后。王家也没有因皇后逝去而人走茶凉,太祖皇帝对王皇后所出的嫡子晋王悉心教导,寄以厚望,打算在自己百年之后将江山交给这个自己与皇后唯一的儿子。

    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想不到晋王会在太祖皇帝之前去世,太祖皇帝惊闻噩耗悲痛交加,不久之后也驾崩了,当今天承帝继位。

    在天承帝继位之初,因为有太皇太后保驾护航,王家还算安稳。太皇太后为了照顾儿媳妇的娘家,让着孙子天承帝娶了王皇后亲弟弟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王皇后。

    十年前,太皇太后仙逝,天承帝对王家的态度也变了。王家虽然做了几十年外戚,荣宠极盛,但是王家人向来低调,对家中子弟也约束颇严,天承帝没有借口整治王家,便将王家在朝为官的一个个明升暗贬,不过两年时间,显赫一时的王家在朝中竟连一个有实权的五品以上的官都找不出来了。

    据说当时的王家家主王光庭,也就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入宫去见了一次女儿,不知父女两人说了什么,第二天王光庭就在早朝上对天承帝奏报说,前夜老英国公托梦,让他带着王氏一族回祖籍为祖先守灵。天承帝劝说了几句,最后还是允了。至此,英国公王家退出了京城豪门的圈子,除了逢年过节、帝后生辰的时候会派人送礼回京,平日里再无音信。

    说起来王家与李毓也有渊源,王家是李毓祖父老晋王的外家。

    “世子,请吧。”侍卫见李毓在门口站了许久都没挪步,催促道。

    “不急。”李毓摆了摆手。

    怎么就不急了?侍卫还想催促,却见李毓突然后退了一步,理了理衣襟,又整了整头冠与衣袖,朝着英国公的门匾躬身行了一礼。

    侍卫自接触李毓一来,还没见他这么正经恭敬过,刚刚甚至还扬言要让未婚妻的爷爷对他行礼,这会儿自个却对着个门额行了大礼,不由被惊得目瞪口呆。

    “世子这是……?”

    李毓起身,淡声说:“太皇太后在世时,曾再三叮嘱我们这些小辈,李氏子弟对王家要礼让三分,我只是照做而已。走吧。”

    李毓说完,不等侍卫再催就主动走进了英国公府的大门。

    侍卫挠了挠头,见人已经进去了便不再管了,指了两个属下跟进去看着这位李世子,自己开始安排起外头的守卫来。

    “房校尉,这些人总在外头探头探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被借调来的禁军,放下了手中的铜锣,指着不远处道。

    骁骑营的侍卫房校尉顺着禁军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头疼。

    刚刚一直追在李毓马车后面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着劲儿,有些一路跟到了这里,虽然在前面的小巷子里被他安排的人拦住了,但是总有人在附近探头探脑,因为大多是年轻的小娘子,他们也不好动粗。

    “都是些普通的京城百姓,应该不会有啥问题吧?”另一个禁军道。

    “这可难说,谁知道是不是故意冒充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在外头随时跟里面的人交换消息。我听说东临的探子可厉害了,这位世子在东临待了多年,怕是也学到了几分。”铜锣禁军似乎对李毓格外看不惯,一脸严肃地说。

    房校尉觉得有道理,上头再三交代他要小心看守李毓,不要让他与外界的人联系,有任何可疑的人接近都要报上去。

    “那就多派些人在外围守着,注意一些经常出现的面孔或者可疑的人,必要时查一查底细。”说不定还能钓到大鱼呢。

    “这样一来我们的人手怕是不够了。”另一位骁骑营出身的侍卫为难道。

    天承帝要防着李毓,首要还是要防他留在城外的人马,所以骁骑营的人更多的还是留在了城外以防万一,被派来看守李毓的只是其中一小队精锐。

    王家的这栋宅子,占地极大,周围没有太过复杂的邻里关系,所以原本只要他们守住外围,不让李毓外出,就能很好地杜绝他与外界联系。可是谁知道李毓会这么受京城里的这些小娘子的欢迎?看她们跃跃欲试、虎视眈眈的样子,爬墙钻洞进去也要一睹世子爷风采的事情绝对干的过来,简直防不胜防。

    房校尉也有些犯难。每日都要排查外头的人,这工作量确实有些大了。

    “要不我们向上头请调来协助你们?”铜锣禁军建议道,“程副统领对咱们自己人向来好说话,又因为几年前的事情极为厌恶这位世子,他肯定会答应的。”

    房校尉眼睛一亮,“这到是个好主意,就是要劳烦你们这些禁军的兄弟了。”

    “这算什么,哪里当差不是当差?何况只要能给这位世子添堵,我没啥不乐意的。”禁军摆了摆手道。

    另外几个禁军也都点头附和,“没错,老子早看他不顺眼了!”

    房校尉心领神会地一笑,拍了拍禁军兄弟的肩膀,“那我马上向上头请示,让程副统领多派些兄弟过来,最好是与李世子有过节的。”

    “程副统领那里绝对没二话!谁让李毓当初太嚣张跋扈,到处得罪人呢。”

    房校尉今日被李毓气得憋气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大笑出声。

    铜锣禁军也咧嘴一笑,然后与另外一位禁军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能领会的目光。

    李毓从宫中出来之后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包括他住进了英国公府的事。实在是一路上的动静太大了,想不传开也不行。

    消息也传到了皇后的凤栩宫,王皇后听到李毓对着英国公的门额正襟行礼一事,愣了好一会儿。

第648章 福报

    “世子肖似当初的晋王表兄。”王皇后最终低叹道。

    沈嬷嬷也怀念道:“老奴依稀还记得晋王爷当初的风采呢。那时候娘娘还小,大约只有四五岁,最是喜欢缠着晋王殿下讲故事,难为晋王殿下一个叱咤战场、威风八面的大英雄,哪里知道讲什么孩子听的故事啊,可晋王向来疼爱娘娘,对您有求必应,只有绞尽脑汁说些战场上的事给娘娘听,娘娘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王皇后听到这里,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顽皮事,脸上也带了笑意,“除了战场上的事,表兄也会给我讲些市井传说,我一直以为他故事里的那些,一把剑一壶酒,行侠仗义走江湖的侠士是真实存在的,年幼时总想着长大了以后也要出门去闯荡一番才好。”

    沈嬷嬷接道:“何止啊,娘娘年幼时还嚷嚷着等长大了要嫁给晋王呢!”

    沈嬷嬷说完觉得这话不妥,看了王皇后一眼,有些讪讪的。

    王皇后倒是不在意地笑道:“年幼时的笑言罢了,我与表兄年岁相差极大,说是他表妹倒更像是他小女儿,所以谁也没把这孩子话当真。那时我以为夫婿就是像表兄那样能事事依着我,陪我玩闹的人,晋王妃嫂嫂后来听了还笑话了我一番呢。”

    沈嬷嬷这才放松了下来,想到当初晋王还在的时候王家的光景和爱说爱笑无忧无虑的皇后,又想到如今的王家和皇后,忍不住低声叹道:“若是当初晋王殿下活了下来……”

    王皇后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晋王表兄与晋王妃嫂嫂都是好人,重情重义,待人宽厚,他们死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一场,埋怨老天总让好人不长命,姑母是如此,表兄表嫂也是如此。老太后听了却抱着我安慰说,‘傻囡囡,不是好人不长命啊,是好人总是为别人着想,所以把福报留给了至亲和子孙后人。’”

    沈嬷嬷想起那位护短的老太后也满脸怀念,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起来,过两个月就是老太后的忌日了吧。”

    王皇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明日你随我去一趟万寿宫吧,万寿宫虽在近期又翻新了一次,但平日里还是冷清了些,老太后是个喜欢热闹的,我们去花园里剪些花儿,插在殿中,瞧着热闹,老太后必然喜欢的。”

    “诶!老太后疼爱娘娘,您带去的花儿,她老人家肯定喜欢。”

    此时,贺林晚也从狐夭那里了解到了李毓的现况。

    “程严派了一队禁军去英国公府,协助那个叫房子雄的校尉,世子那里暂时还是安全的,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一定尽快告知姑娘。”狐夭对贺林晚说。

    贺林晚点了点头,叮嘱狐夭,“虽说在淳阳离京前,他们动手的可能不大,但如今是多事之秋,你们万事都要小心,不可心存侥幸。”

    “是!”狐夭恭敬地应下,又问道,“姑娘说的多事之秋,是不是指刑狱司那边……”

    贺林晚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贺林晚对狐夭打了个手势,狐夭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影藏到了暗处。

    贺林晚打开门走出了屋子。

    外头,李小恒正与守在演武场外的春晓对峙,小木头在小声劝说李小恒,小虎子则站在一旁嗑瓜子。

    李小恒抬着下巴对春晓说:“泥壤她粗来!”

    春晓展开双臂,扎着马步,不动如山,“我家姑娘这会儿没空,你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吧。”

    小木头扯了扯李小恒的衣袖,“恒哥,我们等会再来吧。”

    小虎子:“咔嚓、咔嚓……”

    李小恒用鼻孔哼了一声,忍不住就要发作,贺林晚及时出声,“什么事?”

    春晓听到声音立即转身,见贺林晚来了松了一口气,李小恒立即绕开了春晓,快步走到贺林晚面前,“窝告肃泥,窝锅肥来了,泥敢紧放窝去……”(我告诉你,我哥回来了,你赶紧放我去……)

    “好啊。”贺林晚不等李小恒说完,就笑着点了点头。

    “不然……嘎?”李小恒的狠话还没放完,就反应过来贺林晚答应了,不由得傻眼。

    贺林晚回头冲屋里说:“你出来吧。”

    狐夭从屋子里走出来,低头站在一旁,“姑娘请吩咐。”

    贺林晚指着李小恒对狐夭说:“把他送到你家主子那里去。”

    狐夭看了一眼李小恒,为难道:“姑娘,世子现在处境本就不妙,郡王过去岂不正给了他们挟制主子的把柄?”

    贺林晚点了点头,“我知道啊,可郡王我又拦不住,只能辛苦一下你家主子了。”

    狐夭看着李小恒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好吧,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李小恒急忙叫住了狐夭,看向贺林晚,不满道,“泥拦毒木拦,怎嘛几道拦不惧?”(你拦都没拦,怎么知道拦不住?)

    贺林晚笑着问,“那郡王现在还要去吗?”

    李小恒哼唧了一声,觉得有些下不来台,不说话了。

    贺林晚看了一眼小木头,小木头连忙劝道:“恒哥,世子哥哥在明处,你在暗处,这样他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你才更好帮他。”

    李小恒立即挺起了胸,“泥缩的嘚,偶还素留下帮他叭。”(你说的对,我还是留下帮他吧。)

    贺林晚见李小恒不闹了,便对狐夭道:“你先回去吧。”

    “等等!”李小恒再次叫住了狐夭。

    “又改主意了?那你走吧。”贺林晚不在意地抬了抬下巴。

    李小恒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从衣襟里翻出一封信来,看了贺林晚一眼,鬼鬼祟祟把狐夭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然后摆了摆手,示意狐夭走。

    狐夭却看向贺林晚。

    李小恒一脸警觉地说:“表让她几道。”(不要让她知道)

    贺林晚一点想看的好奇心都没有,对狐夭点了点头,狐夭立即转身走了。

    李小恒满意了,用挑剔的眼光把贺林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撇了撇嘴掉头走了,走到院子外头还高高兴兴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第649章 你倒是大胆

    小虎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拍了拍手,挤眉弄眼地对贺林晚比划:你想不想知道他给他哥的信上写了啥?

    小木头闻言,一脸狐疑地问:“难不成你知道?”

    小虎子得意地一笑,瞥了贺林晚一眼,一副“你求求我,我就告诉你”的嘴脸。

    贺林晚笑着说:“我知道啊,信上说了我一堆坏话,要李毓拒婚。”

    小虎子张大了嘴:你也偷看了?

    贺林晚敲了小虎子一记,“以后不许偷看别人的信。”

    小虎子揉着额头一脸不服气:你自己也看了!

    小木头白了小虎子一眼,一脸瞧不上的样子,“姐姐还用偷看吗?随便猜都能猜到!”

    小虎子突然又咧嘴笑了起来,比划道:“你们最多能猜中一半,还有一半你们肯定猜不到!”

    这下小木头也好奇了,忍不住问:“是哪一半啊?”

    小虎子又觑了一眼贺林晚,贺林晚却没搭理他,径直带着春晓往外走了。

    小虎子不由得失望,他原本还想用这个秘密换一只八宝鸭呢。

    小木头看了一眼贺林晚离开的背影,挪了挪脚步凑了过来,在小虎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伸手比划了什么,小虎子思考了一瞬,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小木头眉飞色舞地比划了起来。

    贺林晚刚走到院门口,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小木头一句脱口而出的惊呼:“什么?恒哥在信上说要娶姐姐?”

    贺林晚差点被门槛绊倒,辛亏她身手敏捷,及时稳住了。

    贺林晚转过身,盯着正捂紧了小木头的嘴的小虎子,指了指他,微笑道:“你,过来!”

    小虎子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觉得干了坏事的又不是自己,便放心地放开了小木头,走到了贺林晚面前。不想,才刚靠近就被贺林晚一把揪住了耳朵。

    小虎子龇牙咧嘴地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出贺林晚的手心,只能胡乱比划表示委屈与不满:你揍我干嘛?你怎么不去揍阿旦!

    贺林晚放了手,冷笑道:“他自有人揍。”

    小虎子揉了揉耳朵,转眼看到贺林晚脸上的冷笑,想到她上次发脾气时给自己布置的那一堆功课,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补救般地把李小恒给卖了:阿旦给他哥物色了一堆媳妇人选,列出了整整三页纸让他哥挑选,最后还说你就不用他哥操心了,大不了他娶了!我看到信本来打算揍他一顿的,但是想想他要娶你就是白日做梦,万一揍坏了反而被他赖上咋办?至于他给他哥哥选媳妇那事儿,大不了我也给你多绑几个状元进士什么的小白脸来,让你随便挑拣,这样大家都公平了!

    小木头看着小虎子手速飞快,手指都差点被他比划出了残影,差点眼前发晕,想到这莽夫若是开口说话,此刻定然是口沫横飞的样子,忍不住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贺林晚看了小木头一眼,小木头连忙站好了,低下头一副乖巧状。

    贺林晚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是我这阵子太忙,让你们太闲了,这个月要做的功课我等下列好了之后让春晓给你们送去。”

    小虎子和小木头同时垮了脸。

    ***

    深夜,已经是三更天了,天承帝的寝宫还是灯火通明,天承帝穿着寝衣散着头坐在榻上,翻看着那日从刺客的落脚处搜出来的那一匣子密报。

    这几日,他时不时就会将这些密报拿出来看看,但是每看一次,怀疑对象的范围非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导致他今日早朝的时候,每出列一个大臣禀奏,他都会盯着这人的脸琢磨,他是不是李毓的人。

    今日他本来已经入睡了,却被噩梦惊醒。在梦中,那些他原本以为忠心耿耿的大臣,文官们一个个站出来弹劾他谋害兄长,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武官们拔刀逼宫,迫他让位给衡阳王世子李毓。

    寇贤接到传召,匆匆从外头进来,“陛下。”

    “查得如何了?”天承帝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寇贤立即跪倒在地,“还,还在排查!”

    天承帝突然发作,将手里那一匣子信件砸到了寇贤身上,怒道:“这都过去几日了?你不是说已经有了头绪了?那么多线索摆在眼前你都查不出来,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寇贤任由那匣子砸在身上,动都不敢动一分,战战兢兢地说:“那背后之人太过狡猾,行事滴水不漏,符合疑点的人不止一人,又个个位高权重,奴婢……”

    “朕不是给了你特旨吗?不管是谁,只要有任何可疑之处,你都有权查办,必要之时采取一些极端手段,也不为过!”天承帝的语气带着几分阴狠。

    寇贤头上的冷汗滴落在地上,正想着要如何为自己辩解,让天承帝息怒,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见过陛下。”宁易的声音在寇贤身后响起。

    寇贤松了一口气,此刻他也顾不得想为何陛下会把宁易也招来了,心理无比庆幸宁易此时出现在此,为他分担天承帝的怒火。

    天承帝果然被宁易引去了注意力,

    “别告诉我你这里也没有半点进展?”天承帝冷声问。

    宁易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上前呈给天承帝,“这是排查出来的名单。”

    寇贤忍不住道:“宁大人,陛下问的是结果,你拿出这么一份名单出来,等着陛下自己去查证吗?”

    宁易没有理会寇贤,保持着递名单的动作,天承帝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低头看了起来。

    寇贤暗地里咬了咬牙,这宁易年纪轻轻,办事到是会讨巧,他等着看他栽跟头!

    不想天承帝看完名单之后虽没有展颜,却也没有再次发作,他的视线在那寥寥几个名字上顿了顿,其中有两个名字还被宁易用朱笔标了红,这两人都是一出事就能引起整个朝堂动荡的人物。

    天承帝若有所思地看了宁易一眼,语气不辨喜怒,“你倒是大胆,什么人都敢往上报。”

第650章 范家一门

    第650章

    宁易垂首道:“奉陛下之命办事,不知何为大胆。”

    宁易说这话的姿态虽然恭敬,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狂傲了,可天承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寇贤,“你是年纪大了,身上少了年轻人的锐气,这些年朕给刑狱司特殊的地位,为的是什么?”

    寇贤的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抠破了,他面上却仍是恭敬地回:“是,陛下,奴婢记住了。”

    “起来吧。”天承帝摆了摆手。

    “谢陛下!”寇贤感激地谢过,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跪着将那一匣子扔在他身上的密报一封封捡了起来,收回匣子里。

    宁易随意看了一眼寇贤手中的匣子,突然目光一定,快步走到寇贤面前,想去拿他手里的匣子。

    寇贤立即避开了宁易的手不肯给他,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不劳烦宁大人了,我来捡就成了。”

    宁易直接探身将寇贤手里的匣子拿到手里,翻过来一边仔细地检查着匣子底部,一边敷衍道:“等会儿再捡。”

    寇贤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了。

    一旁的天承帝却从宁易的动作中看出点了门道,盯着他手里的匣子道:“这匣子难道还有猫腻?”

    宁易没回话,手指不知怎么用的力,竟然将那匣子的底座给拆了下来,露出了隐藏在底座里面的一个半寸厚的夹缝。

    原来刚刚天承帝把匣子摔出去的时候,将底座摔出一条裂缝,宁易眼尖,发现那道裂缝有些不对劲,没想到还真检查出了问题。

    宁易第一时间将那露出了夹缝内层的匣子呈给了天承帝,“陛下请过目。”

    天承帝定睛一看,发现那夹缝里居然还有几封信件,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接了过去。

    寇贤见匣子明明在自己手上,却还是让宁易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心里不由得更加嫉恨,看向宁易的目光再也掩饰不住狠意。

    宁易察觉到寇贤的视线,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天承帝以极快的速度看完了那藏在夹层里的几封信,皱眉思考了一瞬,向宁易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是。”宁易上前,接过了天承帝手里的信。

    天承帝想起来寇贤,随口对他道,“你也过来吧。”

    “是。”寇贤一脸感激地起身,凑了过去。

    那匣子底的夹缝地方有限,所以里面只藏了五六张纸。

    “这上面写的都是先帝朝的一些事?”寇贤跟着宁易看了几张纸上的内容,惊讶道。

    那几张纸上记载的竟然是先帝在位时发生的一些事,但都是些琐碎小事,比如:

    xx年,暮春望日,陛下胃口不佳,午时只饮了一碗酪。

    xx年,阴月初八,晋王入宫陪陛下下棋,承乾宫内笑语不断。

    xx年,仲冬朔日,陛下召杨太师入宫,并屏退左右。

    ……

    “咦?”

    看到最后一页纸的时候,寇贤发现字迹与前面那几张不同,且内容也不再像是起居注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封信。

    “这封信不是给杨太师定罪的那封信吗?怎么会在这里?”经历过杨家一案的寇贤立即发现了不对之处。

    “你再仔细看看。”天承帝沉思着什么。

    寇贤便又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很快就发现了不对,“这不是那封信,难不成这是原……”

    寇贤说到这里猛然一顿,看了宁易一眼,又看向天承帝,“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就要问保存这封信的人了。”天承帝看向之前宁易交给他的那份名单,目光落在那被朱笔圈出的一个“范”字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难道陛下怀疑是……”寇贤明白过来,先是一惊,然后又精神一震,迫不及待地说,“奴婢这就去为陛下查明此事!”

    天承帝却看向宁易,“宁易,说说你的看法。”

    宁易语气平静,“虽不知这封信为何会与先帝的起居注一起被藏在这里,但是两者之间想必是有关联的,而当初保存这封信的人必然是知情人,既然如此,把人弄进刑狱司里问一问就是了。”

    天承帝露出了笑意,指了指宁易,“这件事朕就交给你来办。”

    寇贤忍不住道:“陛下,这封信毕竟涉及一些前事,那时宁司副还未来刑狱司当差,奴婢担心他不知内情。”

    天承帝沉吟着没说话。

    宁易道:“陛下,既然寇司正知内情,不如请寇司正一同参与。”

    天承帝点了点头,“可。”

    寇贤瞥了宁易一眼,虽然对没有将宁易踢出局深感遗憾,但是这个结果总比自己被踢出局好,于是只能欣然领命,“奴婢遵旨,必不负陛下之命!”

    寅初一刻,天幕还是漆黑一片,因这日不是早朝日,遍布皇亲国戚与世家高官的城北仿佛还在沉睡中。

    宁易站在范府门前,抬头静静地看着范家大门上方那块,据说是从前朝时就保留下来的,昭示着范氏一族荣耀与光辉的门匾,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寇贤带着人走过来,顺着宁易的目光看去,微微一笑,“这范氏一族,从前朝算起,也枝繁叶茂了两百来年了吧?”

    宁易难得地回了寇贤一句,语气淡淡,“从范氏第一次有族人中了进士开始算,至今两百一十三年。”

    寇贤“啧啧”了两声,感叹道:“这到让咱家想起了同样显赫的杨家,这些世家大族也不容易啊。”

    嘴里说着不容易,寇贤却对身后的属下打了个手势,“去把范家的主子们都请出来吧。”

    “公公,女眷那边也要一同请出来吗?”俞海问道。

    寇贤稍有迟疑,范家尚未定罪,万一……

    “刑狱司什么时候开始分男犯与女犯了?”宁易冷漠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寇司正若是怕得罪人,大可站到宁某身后。”

    “咱家给陛下办事的时候,宁司副还在妇人怀中喝奶呢。”寇贤冷笑一声,转头骂俞海,“听不懂咱家的话?把范家的主子们,不论男女,全给我请出来!”

第651章

    当范家的男女老少在睡梦中被弄醒,全被叫到平日里范府用来待客的大厅里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寇贤在内侍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对着被范家人围在中间的范允笑眯眯地行了一礼,“范相公,有礼了。”

    范允看了一眼身佩刀剑,毫无半点忌惮之意地将范家众人驱赶来此的红衣内侍们,心下也是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对寇贤拱手一笑,温声道:“寇公公有礼,公公这么一大早来我府上,可是有陛下的圣喻要传达?”

    寇贤摆了摆手,“非也非也,寇某此次是为了案子而来。”

    “哦?不知是那桩案子?”范允惊讶地问。

    寇贤微微一笑,“还能是哪桩案子?不就是上回范相公遇刺一案么?”

    范允眉头微微一动。

    与女眷们站在一处的范兰若忍不住抬头看过来,眼中藏着一抹忧心。

    憋了许久气的范思道忍不住怒道:“既是查家父遇刺之事,为何公公将我等当人犯对待?难不成犯人还会在我们自己人当中?”

    寇贤看了一眼范思道,嘿嘿一笑,却是对范允说:“小范大人这养气功夫学得还不到家啊。”

    范允抬手止住了范思道,笑着对寇贤点了点头,“让公公看笑话了,犬子要成才尚需磨炼,就是不知老夫有没有福气能等到那个时候了。”

    范允这话有打探的意味在,一般来说办差的人愿意给几分颜面,就会稍微透露一两句,寇贤却是笑了笑,对范允说:“那就要看天意如何了。”

    范允闻言不由得心下一沉。

    寇贤这话看似一个字都没有透露,但是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范太师却是知道,这个没有透露已经透露出了太多。

    寇贤话中的“天意”,指的怕不是上天之意,而是天子之意。

    “公公,数过了,范家的主子都到齐了,最小的才刚出月,属下也让奶娘给抱过来了。”俞海手里拿着名册,走到寇贤面前禀道。

    “范相公,得罪了。”寇贤便对范允点了点头,然后对下属摆了摆手,“都带回刑狱司!”

    “是!”

    红衣内侍立即围上来,要将范家几十口人带走。

    女眷那边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还有婴儿稚嫩的哭声。

    “祖父,父亲,邝儿才刚出月子,前几日还受了些风寒,经不起折腾,能不能让孩子与家中女眷留在府里?”范允的长孙范良弼看着被乳娘搂在怀中轻哄的孩子,心疼地恳求道。

    范允转头看了一眼范家第四代头一个男孙,叹了一口气,放低姿态对寇贤行了一礼,“寇公公,稚子无辜,还望通融通融,范某会承公公这份情的。”

    寇贤瞥了那啼哭的小儿一眼,想着这么小的玩意儿带去刑狱司也不顶事儿,陛下又没有下旨要灭范家满门,在范允的罪名定下之前确实没有必要赶尽杀绝,与范允结仇,便想当一回好人。

    “女眷不能留下,至于这个孩子么……”

    寇贤还未说完的话被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了,“寇司正,可需要帮忙?”

    寇贤回头,便见宁易站在门厅外,不知道听了多久,不由得心下一凛。

    若是他让范允承了他的情,这家伙回头就状告他勾结范家怎么办?想起之前在陛下寝宫陛下说他年纪大了,没有年轻人的锐气的话,寇贤心下发狠,转过头面对范允时便冷了一张脸、

    “至于这个孩子,他年纪再小,只要姓范,今日就免不了要跟咱家走一趟了,要怪就怪他生不逢时吧。都带走!”

    寇贤说完抬步就走,将带人离开的事情交给一干下属,不再理会范允等人。

    厅中女眷的惊呼声和哭声顿时更加响亮了,范老夫人安抚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都给我安静!”范允冷声说。

    范允在范家的威严令厅中猛然一静,只有不知世事的幼儿哭声还在继续。

    范老夫人虽然一直保持着镇定,不断地在安抚小辈,此时也忍不住看向了范允,眼中满是担忧,“老爷……”

    范允对老妻点了点头,温声道:“没事的,你照顾好自己。”

    范老夫人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老爷你也要保重,你重伤初愈,最近还总咳嗽。”

    “好。”范允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视线在范家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声说:“到了刑狱司,问你们什么,你们只管回答,不要有任何隐瞒。”

    说到这里,范允的目光在范兰若那里顿住了,“你们只需要记清楚一件事,无论如何你们都是范家子孙,别忘了范家对你们的教导。”

    “是!”范兰若对上祖父的目光,跟着众人一起应道。

    范允没有再说什么,当先走了出去。

    范家的其他人也都一一跟了上去,除了女眷中偶尔传出一两声抽泣声,场面到还算平静。

    范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看向了站在厅外的宁易,视线中满是打量的意味。

    “刑狱司宁司副?久仰大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吶。”

    范允今日才意识到,自己与这位名声赫赫的刑狱司司副竟然从来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不由得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宁易看了范允一眼,并无意寒暄,只是冷淡地说:“范大人保重。”

    范允突然问:“不知我范家与宁司副之间可有仇怨?”

    女眷中的范兰若听到范允之言忍不住抬头看了宁易一眼,不知为何她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儿的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宁易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看着没有一丝人味,“刑狱司为陛下办差,范大人想多了。”

    范允盯着宁易,叹了一口气,“希望是老夫想多了吧。”

    宁易对袁喜打了个手势,袁喜立即带着人上来,将范家一门男女老幼分批带上了刑狱司的马车。

    范老夫人与一群轻声抽泣的女眷被刑狱司的内侍们押送出大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范兰若及时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祖母,小心。”范兰若搀扶着范老夫人,红着眼睛说。她眼中有担心,但更多的还是愧疚。

    “我没事。”范老夫人将自己有些散的发髻理了理,拍了拍孙女的手,却是忍不住回头去看范府的大门。

    此情此景,范老夫人多年前其实在梦里见过,只是那时梦境中的大门上方的匾额写着“杨府”,梦中被官兵们驱赶出府邸的是她那老姐妹一家。这个噩梦她做过很多回,总是半夜惊醒,后来老爷请了位高僧来给她念了七七四十九日的佛经,这噩梦才渐渐消散。

    可是范老夫人没想到,噩梦不再来纠缠她,却真实上演了。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报应轮回一说吗?

第652章 老狐狸

    寇贤怕宁易跟他抢功,立即安排了自己的人上去赶车,把范家人都带走了,想要先宁易一步审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宁易也不跟寇贤争,他带着袁喜最后从范家大门里走出来,在台阶上驻步,回过看去。

    “大人,我们是不是……”袁喜话还没说完就见宁易指尖出现了一柄柳叶刀,他心下一凛,猛然住了嘴。

    只见那把一出现必见血的柳叶刀倏地从宁易手中飞了出去,“笃”地一声,深深扎在了范家大门上方那块匾额的范字上,也许是这块已经历经了两百年风吹日晒的匾额太过脆弱了,竟然咔嚓一声裂开了,匾额上“范”字顿时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一般,四分五裂。

    “你刚刚说什么?”宁易拿出手帕,将自己刚刚拿刀的手指慢慢擦干净。

    袁喜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干笑道:“我们是不是要赶紧回去,从寇司正那里把人抢过来?”

    宁易将擦过手的帕子随手一扔,漫不经心地说:“不急,日子还长,我们慢慢来。”

    袁喜不知为何,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范家人进了刑狱司之后,被寇贤分开关进了问省堂。寇贤负责问讯范允和范思道父子,其他人都交给了下面的人。

    可惜的是,范允道行太深,寇贤与他面对面聊了一整日,都没有问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倒是让老狐狸范允从寇贤的问话里得知了不少信息,范允弄明白了范家上下都被抓到刑狱司竟然是因为天承帝怀疑他是李毓的人。

    得知这一点之后,范允嘀笑皆非之余反倒安心了大半,他范家与晋王一系的人毫无牵扯,他有自信只要面能面见皇帝,就能说服皇帝再次相信他。

    于是范允向寇贤提出要见天承帝的请求,且在面见陛下之前他一句话也不会说。

    寇贤在刑狱司十几年,从未遇到过比范允还难缠的对手,真不愧是历经了两朝的老狐狸。

    寇贤无计可施之下威胁范允说如果他不肯开口,那就把他的儿孙们一个个带去问刑堂审,看他们的嘴是不是也像范允这么硬。

    可范允说不开口,就真的像是修了闭口禅一样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任寇贤如何威胁他都不为所动,仿佛并不将子孙的安危放在心上。

    偏偏这时候寇贤的死对头宁易还派人来问寇贤,说如果寇司正实在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了,他可以代劳。

    寇贤被宁易气了个半死,盛怒之下就真的把范思道和范良弼父子弄到了问刑堂,拿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顿。范思道和范良弼从出生起就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罪?挨不过十鞭就想求饶,可惜从他们嘴里也问不出任何有用的讯息,寇贤硬是发泄式地让人将他们狠狠地抽了五十鞭,直到两人第三回晕死了过去,泼盐水都叫不起了才作罢。

    傍晚的时候,寇贤故意命人将已经体无完肤,成了两个血人的范思道和范良弼抬着从范允面前走过,范允初一看到儿子和孙子遭此折磨,有些绷不住表情,失态了片刻,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红着眼睛对寇贤表示自己愿意开口了。

    寇贤以为自己这招有用,十分得意,施施然地再次将范允带进了问讯间。

    两人在问讯间里待了一个时辰,不知道范允对寇贤交代了什么,寇贤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阴沉,却是吩咐属下俞海,“找人伺候范相公好好梳洗一番,等会儿跟咱家去面见陛下。”

    俞海惊讶道:“要面圣?难不成范大人已经交代了?”

    寇贤抬脚就踹了过去,“要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是!”俞海捂着自己的下腹,低头退下了。

    寇贤回头,狠狠地瞪向身后的那扇门,语气阴沉地咒骂道:“老狐狸!”

    在寇贤与范允纠缠的这一个时辰,宁易去见了贺林晚,两人见面的地方还是与贺家只有一巷之隔的小院。

    “寇贤那老家伙真是没用,怕是要撑不住了。”宁易冷着脸对贺林晚道。

    贺林晚却一点也不意外,“范允此人心机深沉,若是面对面交手,一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寇贤能坚持两日,还顺手废了范思道和范良弼,已经很不错了。”

    宁易脸色好了些,“也是,报仇应该自己动手,不该假手他人。”

    贺林晚沉吟片刻,对宁易道:“接下来寇贤应该会带范允去见皇帝,以范允的口才和心机,要说服皇帝再次信任他,大概有八成的机会能成功。”

    “我们要怎么做?”宁易知道贺林晚既然这么说,就是料到了范允会走这一步,他便也不着急。

    贺林晚笑看了宁易一眼,“范允难对付,我们先不与他交手就是,范家又不是铁板一块,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你现在就回去,趁着寇贤带范允面圣的这段时间,提审范兰若。”

    宁易想了想,明白了贺林晚的意思,颔首道:“你等我消息。”

    宁易说完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狐夭看着宁易离开,连忙跑了过来,在贺林晚面前为自家主子表忠心,“姑娘,世子问你需不需要他这边做什么。”

    贺林晚想了想,对狐夭道:“需要的时候我会跟你说。”

    狐夭连忙点头,“世子说了,要我一定以你的事为重,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贺林晚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暖,“好。”

    “对了姑娘,世子说这段时日郡王给你添大麻烦了,要我派人把郡王接回去。”狐夭想起世子的吩咐,连忙道。

    贺林晚有些意外,“现在接李恒回去?会不会不太合适?”

    “世子说没什么不合适的。”狐夭语气决绝,“世子说有些事情需要郡王去做,接他出去更方便行事。还有就是,世子觉得郡王在京城里过久了安稳日子,可能有些……欠调·教。”

    贺林晚想起了那封李恒托狐夭给李毓带去的信,忍不住噗嗤一笑,“跟你家世子说,孩子不听话也别总是责备。”

    狐夭正想说姑娘性子真软,就听贺林晚说:“要狠狠打两顿他才会长记性。”

    狐夭连忙把张开的嘴又闭下了。

第653章 又不疼!

    宁易回到刑狱司的时候,寇贤正好要带范允去面见天承帝。

    眼见两边就要在刑狱司大门口相遇,宁易想起贺林晚再三叮嘱自己最好不要与范允正面交手的话,脚步一顿,转身避开了,等寇贤和范允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走进刑狱司,立即吩咐提审范兰若。

    而范允在与寇贤去往承乾宫的路上也说起了宁易。

    范允像是忘了寇贤刚刚才将他的儿子和孙子打得昏迷不醒,用于官场同僚闲聊的语气问寇贤:“这两日怎么不见那位宁司副露面?”

    寇贤嘿嘿怪笑一声,“范相公这话听着怎么还有几分可惜?要让咱家说,范相公应该庆幸你们一家子是我在审。咱家一出手,大不了就是废你那些儿孙一只手,一条腿,若是换了宁易那小子,您现在怕是已经断子绝孙了!”

    范允眉心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宁司副瞧着年纪轻轻,行事竟这般狠绝?”

    寇贤想到宁易,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何止是狠绝!咱家平日行事再狠,也会稍有顾虑,宁易那小子,就像是一头没有前路的孤狼,行事从不给自己留后路。嘿嘿,咱家就等着看,他能落得个什么结局。”

    范允叹道:“听公公这么一说,宁司副这人要么就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别无所求,要么就是……所图甚大啊。”

    寇贤闻言脚步一顿,看了范允一眼,“哦?”

    范允笑着说:“就像公公所言,人皆有私心,再忠心再公正之人也会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若是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那不就是说明在此人心里,有别的人或者事比他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寇贤仔细琢磨了一下范允的话,笑而抚掌道:“范相公言之有理啊!难怪我总觉得宁易这小子身上,总有些不同于常人之处。”

    范允再次提点寇贤,“寇公公若是想查此人底细,不妨从跟杨家有关系的人身上入手。”

    “杨家?”寇贤一时没想起来范允口中的杨家是哪一家。

    “叛国的那个杨家。”范允缓缓道。

    寇贤反应过来,试探问:“莫非范相公已经知晓此人底细?”

    范允却是摇了摇头,“这不过是我的猜测了,并无证据。不过这些年来,老夫的猜测,十次有八次都是准的。”

    这话寇贤是信的,范允虽说是猜测,但是他的猜测必然也是经过一定的推测所得出的。

    寇贤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刑狱司这边,宁易让人将范兰若带进了自己指定的问询室。

    这间问询室与上一回贺林晚待过的那间规格上没有什么不同,范兰若被带进来的时候虽然头发稍有些散乱,面容略有憔悴,除此之外精神瞧着还好,显然这两日并没有受过什么折腾。寇贤只顾着跟范允较劲,一时顾不上范家其他人,尤其范兰若还是个女子。

    宁易坐在案几之后,屋子里唯一的那把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瞥了范兰若一眼,然后对着押送范兰若进来的袁喜,指了指墙上的铁链。

    袁喜立即扯着范兰若的胳膊,把她拉扯到墙边,又叫了另两个属下一起,拿铁链要将范兰若锁起来。

    范兰若愣了愣,忍不住开始挣扎,“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她在刑狱司待了两日,虽然见不到范家其他人,但是刑狱司的人也没有为难过她,食水都是按时奉上,她便以为自己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袁喜等人一句话也没说,不顾她的挣扎,很是利落地把她的双手和双脚都用铁链绑好了,只让她的脚尖点地。

    范兰若拼命挣扎,可是这铁锁链绑人是有窍门的,她越是挣扎铁链就勒得越紧,她着力的脚趾就越是吃力,不一会儿,她便自己将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浑身冷汗。

    渐渐地范兰若便没有力气挣扎了,只半死不活地吊在铁链上。

    “东西呢?”宁易漠然地看着范兰若折腾完,转头问袁喜。

    袁喜将门打开,接着就有人将一个陈列着各种各样刑具的成列架抬了进来,放在了范兰若面前,有些刑具上还残留着血迹以及一些不知以什么方式附在上头的碎肉,血腥的味道在这屋子里弥漫开来,熏得人想吐。

    范兰若抬头看了一眼,立即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宁易的视线在那陈列架上扫了一圈,随口吩咐袁喜道:“第二排,右四吧。”

    袁喜愣了愣,“大人,您还没开始审呢,就要先用刑吗?”

    宁易瞥了袁喜一眼,淡声说:“我喜欢先让人热热身,怎么,你有意见?”

    袁喜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大人您说了算!”

    袁喜连忙将第二排右数第四个刑具拿在了手里,那是一把竹签,竹签有十根,削得十分细长,顶端犹如针尖,是由特制的竹枝所制,十分坚韧,不易折断。

    向来很有大家风范,遇事镇定自若的范兰若看到那刑具,忍不住害怕起来,“你们要做什么?”

    袁喜走到范兰若面前,把那竹签亮给她看,真心实意地安慰道:“别怕,只是几根竹签而已,这已经是刑具里最轻的了,我们宁大人看你是个女流之辈,又第一回来,已经很照顾了。”

    范兰若稍松了一口气,却听袁喜继续道:“这东西就是用来往你的指甲里插的,虽然有些疼,但是不致命,不致命。”

    范兰若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看着袁喜逼近,又忍不住挣扎起来,“滚开,别碰我!”

    袁喜对宁易的命令,向来是不打折扣地执行的,没有理会范兰若的挣扎与抗拒,拿出一根竹签,抓起她的右手拇指,就要动刑……

    “等等。”宁易开口制止。

    袁喜连忙放开了范兰若的手,心想:原来大人只是吓唬吓唬她,我就说嘛,大人也是会怜香惜玉……

    范兰若也松了一口气。

    “换一只手,她的右手留着还有用。”宁易说到。

    “哦。”袁喜当自己刚刚什么也没想,上前抓住了范兰若的左手。

    范兰若立即尖叫起来,袁喜无奈地说:“我都还没动手呢,你叫啥啊?又不疼!”

    范兰若叫声一顿,她见这内侍说话和声细语,像是个好说话的,便一脸恳求地看着他。

    袁喜冲着范兰若笑了笑,然后不待她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竹签猛然扎进了范兰若左手拇指指甲里,动作快很准,完全不像他本人给人的感觉。

    “好了,叫吧。”袁喜看了一眼不小心溅到自己手背上的血迹,不在意地抬起手,舔掉了,眯着眼睛砸了咂嘴。

    范兰若的惨叫声与袁喜的声音同时响起,嘶哑惨烈得仿佛不是人发出的来的。

第654章 刑讯

    袁喜意犹未尽地又抽出了一根竹签子,转头一看,却愣了愣。

    “大人,她晕过去了,怎么办?”袁喜看向宁易,表情还有些委屈,也太不经扎了吧?扎手指真的是他们刑狱司里最轻的用刑了。

    宁易皱眉看他,仿佛眼前的属下有多么没用,“怎么办你问我?”

    袁喜有些讪讪地想了想,上前抓起范兰若的手,猛地往她的食指指甲里扎了一针。

    范兰若又是一声惨叫,抽搐着惊醒过来。

    袁喜松了一口气,连忙对宁易说:“大人,她醒过来了,您有什么要问的吗?”

    宁易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用完了刑再问。”

    袁喜看了一眼自家大人,暗地里吐槽: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大人竟然一点也不懂怜惜,真是个怪胎。

    一边想着,一边熟练地抽出一根竹签,猛然插·进了范兰若中指的手指甲缝里。

    范兰若这回的惨叫声已经没有之前那两声那么大了,只是声音越发嘶哑难听,脸色惨白如纸,汗滴如豆,身子抖得像是在筛糠。

    袁喜尽职尽责地又给她扎了剩下的两针,把左手的五根手指都扎完了。范兰若的惨叫声已经宛如猫叫,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大人,用完刑了。”袁喜转头恭敬地说。

    宁易睁开眼,起身慢慢走到范兰若面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在袁喜要怀疑自家大人是不是看上了这姑娘的时候,宁易淡声对袁喜道:“把她弄醒。”

    原来范兰若因为用完了刑,略一放松,又再次晕厥了过去。

    “是,大人,”袁喜这回放机灵了,连忙上前一步,一边盯着范兰若的脸,一边将最先钉入她指甲缝里的那根竹签,以缓慢的速度慢慢拔了出来,范兰若再次惨叫一声,醒了过来,只是这回她连抬起眼皮的力气也没有了。

    “快醒醒了,晕一次就得受一次疼,何必呢?聪明的就赶紧回答我们大人的问题。”袁喜真心实意地劝说完范兰若,又转头对宁易保证,“大人有话只管问,属下保证她会一直清醒着。”

    宁易低头看着眼前看着仿佛奄奄一息,惨烈柔弱的女子,心中毫无半分怜惜之意,冷漠地问:“杨太师的那封信之前一直在你祖父范允手里,是你交给那刺客的?”

    宁易不问范兰若是不是跟刺客有联系,也不问刺客当初刺杀范允是不是双方商量好的演给众人看的一场戏,直接问起了信的事情。

    范兰若眼皮动了动,却没有吭声。

    袁喜不用宁易吩咐,上前捏住范兰若食指上的竹签,轮转着慢慢往外拔,那竹签也不知有什么门道,像是长了细小的倒刺一样,拔出来的时候竟比戳进去的时候痛苦十倍不止,却连晕厥都没有办法做到了。

    范兰若疼得眼泪鼻涕横流,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抖着唇断断续续说:“是,我、我是被胁迫、的。”

    宁易闻言竟然勾了勾嘴角。

    袁喜不经意瞥到宁易笑,吓得得抖了抖,连忙捏住竹签加重范兰若的痛苦,表情有些凶狠,“说实话!”

    范兰若面部肌肉抽动着,口齿都有些不清,“我,我与刺客、有、有私,跟我祖父、没有关、关系。”

    宁易点了点头,似是信了范兰若的话,他轻声道:“那封信的伪件当初成了杨家叛国的实证,你却把真迹交给了刺客,你可有想过后果?就算范允不知情,你猜陛下会不会治他的罪?”

    若真是范家将杨太师的真迹交给了刺客,与背后捅了天承帝一刀无异,天承帝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范家的任何一个人。

    这会儿范兰若已经疼得没有太多精力思考,闻言忍着指间剐心的疼痛辩解道:“那封信,那封信不是真的,是、是伪造的。”

    “伪造的?”宁易挑了挑眉,“你说是伪造就是伪造了?有何证据?”

    范兰若想要努力思考一下再回答,宁易看了袁喜一眼,袁喜立即上前将范兰若无名指上的竹签慢慢往外拔。

    疼痛剥夺了范兰若想要思考的最后一丝精力,闷哼着回答道:“真迹还,还好好地保存在、在书房。”

    宁易挑了挑眉,“你又怎么证明书房里的那封才是真迹,而不是你用伪造的书信替换了真迹呢?”

    袁喜在一旁虎视眈眈,范兰若不敢再多做停顿,打起精神回道:“我,我在仿抄的、的时候,做了、做了记号,有一个字、稍有区别,你拿书房、书房里的真迹、一对比,便,便知。”

    范兰若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句子,差点厥过去,但是指尖的疼痛让她只能清醒着承受痛苦。

    宁易再次笑了,语气竟然十分温和,“你是说……信是你仿的?”

    “是。”范兰若一口应下。

    此时,范兰若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她这辈子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痛苦。

    当初在拿起刀割腕的时候,范兰若被自己伤口处涌出来的血给吓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被包扎好了,所以她并没有感受太多的疼痛。范兰若想着,这么疼还不如死去,她现在只想将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让祖父和家人不被降罪,自己也能得到解脱。

    宁易也没有问是不是范允指示范兰若仿造的信件,他只是指了指屋子中间那张书案上的笔墨,对袁喜道:“扶她过去,让她把信再默写一遍。”

    袁喜这才明白宁易没有动范兰若右手的原因,原来是留着写字用的。

    袁喜叫了两个人来,一起将范兰若手脚上的链子解开,扶着她坐到书案前,怕她支撑不住,还给灌下了一碗参汤。

    见范兰若脸色好转了,袁喜才把笔塞到了她手里让她写字。

    范兰若拿着笔,手忍不住抖着,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祖父告诉她的一个道理,“凡是需要落笔在纸的东西,都需要三思再三思,因为它会成为无法辩解的铁证。”

    范兰若将笔放下,恳求地对宁易道:“我,我还疼得很,写出来的字,怕是、怕是与以前不一样,可否容我休息一日,或者半日也行。”

    宁易看都没看范兰若,只是淡淡地看了袁喜一眼。

    站在范兰若身后的袁喜叹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了范兰若的手,将她左手上唯一还剩下的那根竹签,慢慢地往外拔。

    “范姑娘,我不是提醒过你吗?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要你做什么千万不要反抗。这下好了,竹签子都拔完了,接下来会用的刑罚,我怕你一个都捱不住。”袁喜怜悯地说。

    范兰若刚刚好点的脸色,因为疼痛再次惨白。

第655章 信了八成

    “范姑娘,想好了没有,是写还是不写?”袁喜好声好气地问。

    范兰若咬着牙,勉强出声道:“我,我是真的、疼。”

    “左手疼啊?嗨,那还不好办,小事!小事!”

    袁喜说着将之前从范兰若手上取下来的几根竹签拿在手里,上前一把抓住了范兰若的胳膊,范兰若以为袁喜又要用刑,吓得身体僵硬,忍不住发抖。

    “别紧张,这回不疼,真不疼。”袁喜安慰范兰若,可惜范兰若吃过他的亏,半点不肯信了。

    袁喜无奈地叹气,将手里的竹签子以极快的速度插·进了范兰若左手手掌中,范兰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扎成了血窟窿,鲜血淋漓,吓得就要惨叫,临出口时却发觉左手并没有痛觉,就连之前疼得它死去活来的手指都不疼了。

    “不疼了是不是?你看,我没骗你吧。”袁喜得意地一笑,指着范兰若那惨不忍睹的左手说,“这招叫做截穴断肢,是我从我师傅那里学到的秘技!不过我师傅手艺好,扎下去不带流血的,我就不行了,怎么也得受让人点皮肉伤,你将就将就,聊胜于无嘛!”

    “断、断肢?”从袁喜那一连串的废话里,范兰若只听到了这两个字,忍不住感到一阵恐惧。

    “啊,对,断肢!”袁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过你别怕,你的手现在还没断,你还有两刻钟的时间决定要不要这只手。”

    范兰若看向袁喜的目光,像是看着什么危险的怪物。

    宁易只是冷漠,而袁喜却是笑嘻嘻的就能要人生不如死的,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残忍,仿佛天生的刽子手。

    “两刻钟之内,你左手会毫无知觉。两刻钟之后么,如果我不帮你把这些签子取下来,你左手手腕以下的部位就再也不会有知觉了,接下来手掌还会像一块生肉一样腐烂生蛆,唯一的办法就是……”袁喜咧嘴一下,做了个一刀切的动作,“砍下来!”

    范兰若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左手,虽然不再疼痛,但是她内心感受到的惧怕更胜之前,她能不惧死亡,但是她害怕自己的手真如袁喜所说的那样,成为一块生蛆的腐肉。

    “范姑娘,你还要再想想吗?”袁喜笑眯眯地问。

    宁易早有些不耐烦,转身欲走,“给她时间考虑。”

    “是。”袁喜连忙应了一声,又凑近了些小声提醒范兰若,“姑娘要想多久都成,不过你的左手只剩下两刻钟了。”

    袁喜说完也欲离开,范兰若忍不住叫道:“等等!”

    宁易没有理会范兰若,继续往前走,还是袁喜连忙跑上前去,赔笑着拦住了宁易,“大人,她愿意写了,要不再给她一次机会?范姑娘,这次你真想清楚了吧?”

    袁喜后面那句话是笑着对范兰若说的,但是那笑容里却有一股阴森森的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范兰若被他折腾得怕了,认命道:“我写。”

    宁易冷睇了袁喜一眼,拂袖转身。

    “盯着她写,再一句废话,右手也给我废了。”

    “好嘞!”

    袁喜立即走回书案前,给范兰若磨墨,盯着她写字。

    范兰若没敢再耍花招,接过笔,伏案写了起来,赶在两刻钟之前将那封信默写了一遍。

    范兰若放下笔之后,像是被抽去了生气,摊倒在了桌上。袁喜第一时间将那墨迹未干的纸递到了宁易面前,“大人请过目。”

    宁易接过纸,低头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果然与之前给杨成英的那封信一样,他看不出来任何不对之处。

    “大人,有问题吗?”袁喜见宁易看完之后没说话,有些摸不准。

    “没有,很好。”宁易将纸折好,也不管墨迹干没干透,塞进了衣袖里,“给她把穴道解开。”

    “哟,两刻钟要到了!大人不说我差点忘了,您真是菩萨心肠。”袁喜笑着恭维完,上前抓住范兰若的手,将她手上的竹签一根根玩儿似的给拔了下来。

    当最后一根竹签拔下来之后,痛觉开始恢复,范兰若忍不住再次惨叫了起来。

    宁易看着范兰若疼得面色扭曲的样子,似笑非笑,“手断了有什么意思?她还是继续疼着吧。”

    袁喜看了一眼宁易,又看了一眼范兰若,恍然大悟,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尽管放心,有属下看着,定如大人所愿!”

    宁易不再在这里逗留,把人交给了袁喜,转身便走。刚走到刑狱司门口,就遇到了从外头回来的寇贤。

    寇贤原本还冷着脸,但一看到宁易却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宁司副,这是去哪儿啊?先别急着走,跟咱家一起去把范家的人都放出来再说。”

    宁易脚步一顿,“范允说服了陛下,陛下信了范家无罪?”

    寇贤道:“我不在殿中,陛下有没有全信我不知道,只是吩咐刑狱司将范家上下送回范府,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准范家众人随意出府。”

    说到这里,寇贤也有些憋屈。他为了逼范允招供,一怒之下将范允的儿子和孙子狠狠抽了一顿,那两人日后怕是治好了也会留下病根。别看范允现在跟他说话还是好声好气的,一转头指不定怎么背后下黑手给他下绊子呢。寇贤身为新刑狱司司正,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从他刑狱司出去的犯人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宁易想了想,“那就是信了八成。”

    寇贤见宁易这么淡定,有些意外,冷笑道:“他范允空口一番说辞就能让陛下信了他八分,等他回去之后,找机会让陛下再次信任他是早晚的事。”

    宁易点了点头,与寇贤擦肩而过,“范家的人暂时先别放。”

    “不放?”寇贤狐疑地回头,看向宁易的背影,见他似乎是往承乾宫的方向走的,心里更加纳闷。

    这时,吴良快步走过来,在寇贤耳边小声禀报了几句。

    “你说他提审了范姑娘?”寇贤眯着眼睛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连忙快步朝着宁易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656章 好一个范允

    等寇贤快追上宁易的时候,宁易已经跨进了承乾殿。

    寇贤想了想,也跟了进去,装作是跟宁易一同进来的,宁易看到寇贤跟了上来,却并不以为意。

    天承帝正坐在书案后闭目养神,眉头紧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宁易和寇贤进来的脚步声,天承帝睁开了眼,不等两人行礼便问:“除了范家之外,另外几家查得如何了?”

    寇贤看向宁易,天承帝便也跟着看向了宁易。

    宁易先不慌不忙地把礼行完了,然后将袖中的纸拿了出来,呈给了天承帝。

    天承帝以为是宁易对另外几家的调查结果,满意地接了过去,一看却皱起了眉,“怎么又是这封信,还没完没了了?”

    天承帝看到一半,就将信拍到了桌上,看向宁易和寇贤,脸上满是不豫之色。

    寇贤又看了宁易一眼,一副此事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宁易语气平静地说:“陛下,这封信墨迹未干。”

    天承帝皱了皱眉,又低头看了一眼,宁易这么一路走来,信上的墨迹肯定是干了,但是纸上有墨还未干透时,就折叠染上的墨痕。

    天承帝明白过来,这封信是新写的。

    天承帝问宁易:“你让人仿的?有何用意?”

    宁易面无表情地说:“这就要问问范大人了,这么多年来,他范家悉心培养了一个能将杨太师的字迹模仿得十成十相像的人,有何用意!”

    寇贤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有何用意?”

    一直不停地在琢磨李毓与他背后那位老臣关系的天承帝却是一下子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猛然一变,“他们是为了伪造……”

    天承帝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那几个字对他来说是忌讳。

    寇贤这会儿也想到了,竟然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地,抖着唇道:“他们想伪造当年那封……”诏书。

    那封李毓和天承帝双方都在寻找的先帝诏书,那封诏书册立了晋王为太子。

    寇贤瞪着宁易,“宁司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宁易没理会寇贤,他看向天承帝,“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来范大人培养出这么一个人的目的。”

    此刻,天承帝脑子急速旋转:是啊,范允留着这么一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杨家都已经覆灭,杨序早已经不在人世,可谓死无对证,如今他的笔迹能发生的最大作用,就是当初那封诏书……

    他们留着这一手,就是为了等到某一天,那封诏书找不回来的时候,伪造一封出来啊,这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今日伪造杨序这封信这样简单!

    这么想着,天承帝低头看着手中这封信,脸色阴沉,那张纸都要被他捏出五指印了。

    李毓这伙人,这么处心积虑为的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将他赶下这皇位吗?

    天承帝越想越觉得宁易的猜测没有错,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桌而起,“好一个范允!朕差点被他的花言巧语和几滴眼泪给骗了!”

    天承帝背着手,在殿中焦躁地来回走着。想到之前自己竟然差点就信了范允的解释,将怀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别的老臣,天承帝就生出了一种被人愚弄,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怒火。

    “仿造这信的人在何处?”寇贤看出天承帝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连忙开口问宁易道。

    宁易道:“在刑狱司,此人就是范允的孙女,范兰若。”

    宁易说出这个名字,让天承帝和寇贤都愣了愣。

    天承帝突然转身拿起书案上的镇纸,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从前朝传下来的那枚玉麒麟镇纸瞬间碎成了八瓣。

    “好一个范允!好一个范兰若!好一个范家!”天承帝狠狠地说。

    一般而言,如果只是为了仿造他人字迹,会找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偷偷训练,只有当此人极为重要,不能随意灭口的时候,才会选身边极为亲近,不用担心会背叛的人来做。范允选择范兰若,就符合这种情况。

    当初那封假信被找出来,给杨家定罪的时候,出于对范允的信任,天承帝默认为范允用的是第一种方法仿造的信件,事后也已经都处理干净了,因为范允在事成之后没有再在他面前提起杨家那桩事,君臣两人是心知肚明,又都闭口不言。

    天承帝没有想到,范允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在布局了,明面上是他借着范允之手除去了知情的杨家,事实上却是范允在利用他在扫除杨序这个障碍,好给李毓铺路。

    “来人!”天承帝怒火冲天地对着殿外喊道。

    今日当值的禁军副统领程严听着里面天承帝的声音不对,抬手止住了欲要进殿的下属,自己走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程严低头拱手行礼,一看就是个十分靠得住的人。

    “范允现在何处?”天承帝冷声问道。

    “范大人在宫门口,等着刑狱司放他的家人一起回府。”程严一板一眼地回道。

    天承帝冷冷一笑,“还没走?正好,那就别走了,到省了你们再去范府走一趟!你去把范允给我带回来。”

    程严半句废话没有,行了一礼就去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程严便返转回来回禀,“陛下,范大人已经带到,正在殿外候旨。”

    天承帝正想说什么,宁易开口道:“陛下,范大人是不是让我们带回刑狱司继续审,以免他仗着陛下对老臣的宽容之心,抵死不认……范家诸人都在刑狱司,他对家人性命总有所顾忌。”

    宁易这后半句话才是重点,天承帝听明白了,他是想用范家人的性命来威胁范允招供。

    寇贤看了宁易一眼,也赶紧抓住机会道:“陛下仁厚,对付范允这种老奸巨猾的人,还是交给刑狱司来吧。”

    天承帝此时对范允恼恨至极,也不想听他跪在自己面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喊冤了,听宁易和寇贤这么一说,便点头准了。

    “也好。”想了想,天承帝又命令道:”“你们两人,亲自审讯范允。”

    诏书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陛下。”宁易和寇贤低头应下。

    沉默了许久的程严这才开口,“陛下,范大人说想见陛下一面,有些话想当面与陛下说。”

    天承帝听到这句,怒道:“朕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不知悔改!朕现在不想看到他,让他有话留着去刑狱司里说!宁易,把范允和范家诸人都关进问刑堂,看来在问审堂里待着对他们而言还是太舒适了!”

第657章 报应

    “是。”宁易低首应道。

    寇贤看了宁易一眼,想起了之前范允对他说的话,眼中闪过思量之色。

    如果宁易真与杨家有关,对付范家乃是公报私仇,那等宁易把范家搞下去了之后再向陛下告他一状,岂不是更为稳妥?范家若是留着,指不定今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祸患。

    这么想着,寇贤便没有在此时节外生枝,打算等螳螂捕完了蝉,自己做那个黄雀。

    宁易和寇贤从承乾殿里出来的时候,范允还跪在承乾宫外的台阶下,承乾宫前来来去去的太监宫女,以及前来求见天承帝的大小官员虽然不敢明着看热闹八卦,但是暗地里却都在偷偷关注着这位昔日里颇得圣眷的杨相公,是不是真的已经被陛下厌弃了。

    若真是如此,接下来整个朝堂怕是都会经历一轮不小的动荡,范家这几年虽然低调,但是范系的官员在朝中力量却不容小觑。所以范家的事,牵动了皇宫内外不少人的心神。之前范允在宫门前等待刑狱司放人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还有人上前给范允打招呼,看着范允一脸云淡风轻,笑意依旧的模样,大家都当范家的危机已经过去了,谁能想到陛下这么快又改了主意呢?伴君如伴虎这话真是半点不作假啊!

    范允听到脚步声,转眼看了过来。

    他之前来面圣的时候特意梳洗过一番,那时候看着还很精神,但是经过在天承帝面前的一番哭诉,被允许还家后的心情放松,后又被禁军从宫门前当着众人的面强请了回来,现在又跪了这许久,范允身上之前一直没有流露出来的老态不自觉地显露了出来。

    寇贤十分惋惜地说:“范相公,起来跟我们走吧。”

    范允闭了闭眼,腰背还是挺得笔直,“陛下不愿意见我?”

    寇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陛下下令要将范家上下都关进问刑堂。范相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范允一直都很平静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身上剩下的那点精神气似乎瞬间就被抽走了大半,腰背也塌了下来。

    “请吧,范相公。”寇贤好声好气地说。

    范允却突然朝着承乾殿的方向叩起头来,口中大呼道:“陛下!臣范允求见!”

    承乾宫里毫无反应。

    范允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陛下,臣、范允、求见!”

    范允的声音响彻整个承乾殿,天承帝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守在承乾殿前的宫人与侍卫也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范允开始“砰砰砰”往地上磕头,磕一个喊一声:“陛下,臣范允求见。”

    可惜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天承帝还是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看见上了年纪,双鬓斑白的老阁臣如此嘶声力竭、额头都磕破了地请求面圣却不得,众人都不由得有些同情起来。

    殿中的天承帝听着范允的求见声却心浮气躁,气得又摔碎了一个茶杯,“老东西!这是在逼朕见他呢!程严,去赶他走!”

    于是程严走了下来,弯腰将手垫在了范允的额头上,不让他再磕下去,“范大人,陛下说他不会见你,命你马上离开。”

    “范大人,我们还是给彼此都留一点脸面为好。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命人搀着你离开?”寇贤见程严都出来了,便知道范允此举惹了天承帝的厌恶,半是劝说半是威胁地道。

    范允缓缓抬起了头,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是血肉模糊,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乱了,一脸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的阁老气度,此刻的他与一个普通的风烛残年的老人已经无异了。

    范允的视线在在场之人身上一一看过去,最后停留在了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边的宁易身上,用最后的力气指着他,厉声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

    范允这话说到一半,突然翻着白眼软倒在地。

    程严收回刚刚劈在范允后颈的那只手,按了按自己的手腕,皱眉对寇贤道:“陛下有令,必要时让范大人闭上嘴,寇公公,你赶紧把人带走吧,陛下此刻正生着气,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怪你们刑狱司办事不利了。”

    程严这一番行事十分自然,又却是是奉命过来让范允闭嘴的,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寇贤便也没有多想,连忙叫来了两个内侍,让他把范允抬回去。寇贤气范允不识抬举,也不想给他留什么脸面,连个轿子都没用,直接让人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抬麻袋一样抬走了。范阁老这一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粗暴的对待。

    寇贤带着范允走了,宁易在走到程严身边的时候瞥了他一眼,程严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与宁易擦肩而过,继续去承乾殿当差去了,宁易回头冷淡地看了一眼程严的背影,也离开了。

    寇贤抬着范允回到刑狱司后,也不等宁易回来,立即下令将范家众人从问省堂都移去问刑堂。

    宁易回来的时候,刑狱司里充斥着范家女子们绝望的哭声,他在门口停了下来,并没有进去。

    宁易回想起当初杨家被抄之时,内院传来的女人们的哭声也是这般惨烈、无助、凄惶。

    这时,一个内侍怀里抱着一包什么东西走了出来,看到宁易连忙低头行礼。

    “大人。”

    “这是什么?”宁易看着他怀里像是枕头一样的东西,随口问道。

    内侍将那“枕头”翻转过来,解开面上那层布,露出了一个婴儿惨白的脸,“是范家的那个刚满月的孩子,可能是之前就病着,刚刚没了气。寇司正让我扔出去,怕是得喂了野狗了。”

    宁易愣了愣。

    “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人就去了。”

    “等等。”宁易叫住他。

    “是,大人。”内侍连忙道。

    “好好埋了,再去寺里给他点盏灯,让他来世投个好胎。”宁易摸出一个荷包扔给了内侍。

    “哎!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内侍掂量着荷包,觉得办完事之后还绰绰有余,连忙笑着恭维道。

    宁易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宁易并不是心软之人,也更不是什么菩萨心肠。

    当初杨家遭难的时候,杨家也死了一个不大的小孩,是杨唯真的一个小堂弟。宁易后来听宫人说,越小的孩子死去的时候怨气就越大,会纠缠仇家,让仇家霉运缠身,最终受到报应,所以范家这么快就糟了报应了不是?

    宁易不怕遭报应,他怕这婴灵到时候太过愚笨,寻错了仇人,害了他表妹真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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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介绍:
她自负才智出众,又力求样样做到最好,本以为当一个夫唱妇随的贤内助当是不会辱没她未来夫婿。
可惜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并不这么想,所以最后她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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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案无能,还是看文吧〒_〒)金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