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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全文阅读

作者:面北眉南     金枝txt下载     金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金枝全文阅读

10月7日

    打算今天把老书《嫡谋》完结了,《嫡谋》完结之后还有几篇番外,番外完了再更金枝。双开的话脑子转不过来……〒_〒·

10月24日

    重新整理了一遍大纲,明日开始恢复《金枝》更新。

    ^V^~

12月24

    金枝还在存稿阶段,所以更新暂缓。不过金枝会完本,不会弃坑的,谢谢大家对作者君的关心和支持啦^^~

    圣诞快乐o(∩_∩)o~·

明天上架以及更新时间

    看到书评区有亲问明天上架今天凌晨更不更新,我觉得有必要上来说一声:凌晨不更!!!!乃们别等更啊!!!!!因为我怕我今晚守着电脑数订阅数据不睡觉啊!!!!T-T好久没发v章了,作者君很紧张,怕成绩太差书会扑掉……T-T明天大约上午9点左右第一更~第二更还是晚上九点~希望有能力的亲们支持一下明天的正版订阅,下个月的打赏你们都明天一起给吧O(∩_∩)O哈哈~

    ·

稍等稍等~

    说好的九点更新的,作者君八点就守着电脑了,不过后台还木有开通vip,暂时发不了章节~亲们别急哈,作者君等后台一开就更新~T-T本以为终于能霸气地公布预计更新时间了,不想原来作者君木有这个命……

第1章 夜半

    贺林晚是因脸上的刺痛疼醒的,她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长得圆头圆脑圆胳膊圆腿的孩子正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瞪着她,那做了坏事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来。

    靠墙矮壁柜上那盏影青烛台上的蜡烛只剩下了拇指长的一节,橘黄色的烛火一跳一跳的,半遮半掩般地映出了满室静谧。

    贺林晚入睡前喝了药,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儿还未醒神,那孩子因是背着光坐在她床头,让看不清面貌。

    贺林晚没有多想就半坐起身将那孩子揽在了怀里,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问道:“杰哥儿怎么了?”

    在她怀里的孩子却是身子一僵,然后突然拳打脚踢地猛烈挣扎起来,贺林晚身上挨了好几下,疼痛令她迅速清醒了过来,她低头看清楚怀里的孩子的相貌,双臂不由得松开了些,那孩子逮着机会就挣脱开了,扑哧扑哧地爬到了床尾,很是戒备地盯着她。

    贺林晚看着那双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神采奕奕的小兽一般的眼睛,怔了半响,然后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问道:“大虎子?你怎么在这里?奶娘呢?”

    大虎子气哄哄地撇过了头去,给了贺林晚一个后脑勺。

    贺林晚不由得莞尔,目光却暗淡了下来。

    她之所以会把大虎子误认成杰哥儿是因为她刚刚又做梦了,在梦里她不是贺林晚而是杨唯真,她四岁的弟弟杨成杰最喜欢她,总是要她哄着才肯睡觉。虽然母亲说男孩子不能惯着,不过因为成杰是最小的幼弟,又向来乖巧听话,贺林晚还是愿意多宠着他一些。

    后来杨家突遭祸事,满门获罪,祖父和父亲病死在了发配途中。杨家女眷不想成为官妓,她的祖母,母亲,婶婶,姐姐们用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表哥将她救了下来,带着她和幼弟逃走了。她原本身体就不好,亲人的离世让她悲痛欲绝,最后病死在了逃亡途中。

    不想再一睁眼,她却成了贺家小姐贺林晚。

    贺林晚垂着眼睛不说话,小虎子却不乐意自己被忽视,偷偷爬了过来踹了贺林晚一脚,然后又迅速地爬到了床尾,挑衅而戒备地看着她。

    小虎子是贺林晚的亲弟弟,贺家三房的独子,今年四岁。

    在小虎子出生前,贺家三房只有贺林晚一个女儿,三奶奶卫氏自然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待贺林晚长到六岁,卫氏终于得了个儿子。可惜等小虎子一岁多时突然得了一场大病,病好了之后却是不能发声了,小小的孩子成了哑巴。

    卫氏心疼儿子,平日里自然就偏疼一些,对贺林晚这个长女就忽视了许多。贺林晚年纪也不大,对弟弟难免有些嫉妒,估计背着大人的时候没少欺负她弟,所以小虎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他姐。

    以往小虎子若是对着贺林晚张牙舞爪,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被狠狠地收拾一顿,即便是女孩子,贺林晚也是出身武将之家,她自幼就不爱学母亲那一套世家女子的做派,而是喜欢跟着堂兄弟们打架爬树,性子野得很。

    不过小虎子最近却是发现他姐姐变得好欺负了,打她踢她咬她都不会还手,于是小虎子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报仇。

    这时候,在外头值夜的奶娘听到动静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姑娘醒了?”

    贺林晚点了点头:“小虎子怎么在这里?春晓呢?”

    奶娘连忙道:“是三奶奶让奴婢把六少爷送来的,春晓和院子里别的丫鬟婆子都跟着三奶奶去明德堂了。”

    贺林晚闻言不由得有些惊讶。

    听说明德堂是贺家处理大事的地方,平日里都不怎么开,只要开了就必定会见血。现在差不多快三更了,三奶奶和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去明德堂做什么?

    “可是出了什么事?”

    奶娘这会儿也提心吊胆的,她原本不敢多嘴,不过她对这位性子不好还能单手抡起一张大桌子的大姑娘很畏惧,见她看着自己,只能战战兢兢尽量含糊地道:“太夫人说有事情要宣布,把人都叫过去了,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贺林酮道奶娘不想说,也没有再勉强。

    小虎子年纪小,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这会儿就抱着床尾的柱子打起了瞌睡来,奶娘过去将他哄睡了,然后看了看贺林晚,犹豫着不敢把睡着了的小虎子往贺林晚身边放。

    贺林晚往里让了让:“放这里吧。”

    奶娘这才依言将小虎子放到了贺林晚旁边。

    小虎子刚生下来头两年身体不好,那场重病之后改了个贱名果然好养活了,现在每日都精力充沛得很。就是睡着了还不肯老实,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瘪了瘪嘴,然后一巴掌糊到了贺林晚头上。

    奶娘吓得脸都白了,生怕贺林晚发作要打孩子。她肯定是拦不住贺林晚的,出了事却是要担责任。

    可是贺林晚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拉过薄被轻轻搭在了小虎子的肚子上。

    奶娘看着贺林晚的目光很是惊悚。

    贺林晚对上奶奶的视线,知道她心中所想,便小声道:“等母亲回来了,你记得告诉她我没有欺负弟弟,让她不要再禁我的足了?”

    奶娘立即就明白了,她就说大姑娘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原来是被太太关怕了。

    前阵子贺林晚骗小虎子跟她爬树,害得孩子差点儿从树上摔下来,惹得三奶奶大怒,禁了她的足。贺林晚在院子里憋了一个多月了,闷得她小病了一场,可是三奶奶这一回是铁了心要整治她,硬是不肯放她出门。

    奶娘连忙点头:“奴婢晓得了。”

    贺林晚正要打发奶娘去睡,突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嘈杂声。

    这回儿虽然还是初夏,夜里却有些闷热,贺林晚睡着的东稍间里的南窗是开着的,窗户上只蒙了一层防蚊虫的绢纱,夜深人静之时连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贺林晚听出来像是有不少人在哭喊求饶。

    三更半夜的,这种哭声让人听着不由得毛骨悚然,贺林晚的心里都泛起了一股冷意。

    “夜里凉,去把窗户关上吧。”贺林晚顿了顿,还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躺了下来。

    奶娘胆子小,吓得站在那里直发抖,听到贺林晚的吩咐应了一声,浑身哆嗦着跑过去关窗。

    窗户一关,外面的声音果然就小了很多。明德堂离着她们住的院子本就不近。

    小虎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有些不安地靠近了贺林晚,翻身抱住了她一只胳膊。贺林晚低头看了看睡得一脸天真无邪的小虎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了一番。

    奶娘不敢自己去住外间,索性在贺林晚的床下打了个地铺。

    后来贺林晚也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迷迷糊糊地听到屋里有人在小声说话,身边有了响动,她的手臂被扯动了一下,又立即被抱紧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道:“罢了,今日让虎子睡这里吧,难得见他们姐弟亲近。”

    不久东稍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屋子里唯一的一盏烛火也灭了,贺林晚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贺林晚醒过来的时候小虎子已经不在床上了,她的大丫鬟春晓和卫氏房里的李嬷嬷正在隔壁的次间里小声说话。

    贺家老太爷贺勇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武将,太祖得了天下论功行赏时贺勇被封了承恩侯,承恩侯府也是当时就赏赐下来的,贺勇去世之后,三子贺传武降等承爵当了承恩伯,朝廷没有把侯府收回去,只是将府门前的门匾改成了承恩伯府,依旧让贺家住着。

    贺家三房住着的两进院子叫做西院。

    原本承恩伯的意思是让几个儿子给各自住着的院子写个高雅些的名字充充门面,可惜老三贺光烈肚子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墨水,最后图省事给自己靠西边的院子起了名儿叫西院。

    西院有正房五间,贺光烈与妻卫氏住了西稍间,奶娘带着小虎子住西次间。贺林晚原本前两年就该去住厢房的,却一直赖在正房的东稍间不肯搬走,卫氏实在奈她不何就暂由着她了。

    “……大夫人被太夫人罚去佛堂思过,以后这府里的大小事该怎么办啊?府里怕是要乱了套了。”春晓唏嘘道。

    李嬷嬷压低了声音严厉道:“休要胡言,府里头这么多主子,还愁没有管事的吗?你只管好生伺候着大姑娘。昨日里那些人的下场你也亲眼看见了的,以后说话做事可得仔细着,不然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给主子惹祸。”

    春晓似是被昨日的事情吓到了,半响才呐呐地道:“知道了姑妈,我不是瞧这里没有外人么。昨晚当真是吓煞我了,思勤院里的秋虹当时站在我旁边,我瞧见她吓得都**了。当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你也别怕,我们三奶奶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向来与人为善,上头的主子再闹应该也闹不到我们这头来。”

    春晓小声嘟囔道:“那也说不准,太夫人向来不喜欢我们三房,现在大夫人又去了祠堂,以后连个帮着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第2章 英明神武的大姑娘

    李嬷嬷闻言想再教训侄女几句,还未开口就听到外头隐隐地响起了说话声,还有脚步声一路往正房来了,姑侄两人立即就止住了话头。

    不多会儿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李嬷嬷,大姑娘醒了吗?”

    李嬷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热情:“哟,这不是春香姑娘吗?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吃过了吗?”

    春香听着声音年纪不大,与三太太的管事李嬷嬷说话的时候却不似春晓那般恭顺,听语气倒还像是压了李嬷嬷一头:“呵,主子们还没吃呢,我们当奴婢的哪能就先吃上了?”

    李嬷嬷听了也不在意,反而笑着对春晓道:“还不去端几样点心来让春香姑娘先垫巴垫巴。”

    春香却是不领情地打断道:“别忙活了,我还缺那几样点心么?太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大姑娘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就随我去一趟福寿院。”

    春晓小声插话道:“大姑娘昨日才刚退热,大夫说最好再多养几日呢。”

    春香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太夫人下令让府里的主子们都去福寿院,就连才出生三个月的八少爷都被奶娘抱过去了。大姑娘的病既然已经好了,自然是不该缺席。”

    李嬷嬷重重地拍了春晓一记,疾言厉色地道:“还不快去给大姑娘找出门的衣裳!”一边又笑着对春香道,“小丫头不懂事儿,等回头我好好管教管教,我这就去看看大姑娘醒过来了没有。”

    春香赶着回去复命,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贺林晚在李嬷嬷进来之前又合上了眼睛,李嬷嬷走到床前,小声唤道:“大姑娘?大姑娘?”

    贺林晚没有动,她感觉李嬷嬷靠近了些,轻手轻脚地帮她把已经掀开了的薄被盖好了,然后叹了一口气要转身离开。

    贺林晚却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

    李嬷嬷听到响动立即转过头,又欣喜地凑了过来:“大姑娘?”

    贺林晚揉了揉眼睛,有些迷惘地看了李嬷嬷一眼。

    李嬷嬷转头往外间看了看,然后凑到贺林晚耳边小声道:“大姑娘,太夫人让府里的大小主子们都去福寿院,您感觉身子好些了没有?如果还是不舒服的话奴婢就去回说您的病还未好,让人去给请大夫来。”

    贺林晚的声音还带着初醒的暗哑:“是太夫人派人来了吗?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外头说话。”

    “来的是太夫人院子里的春香。”李嬷嬷小声道。

    恰好这时候春香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走过来隔着帘子扬声道:“李嬷嬷?大姑娘到底醒来了没有?”

    李嬷嬷犹豫着看向贺林晚。

    贺林湾了皱眉,心想这贺府太夫人房里的丫鬟怎么会这么没规矩?

    不过随即想到这位老承恩侯夫人的出身贺林晚便释然了。

    贺林晚前生所在的杨家与贺家是截然不同的家族,已经延续了几百年的世家对族中女子的教养十分严格同时又是相对宽容的。杨唯真五岁开始跟随母亲和长姐识字,因为自幼聪慧且过目不忘深受祖父宠爱,被祖父特许跟几位堂兄一起读书。

    年少时的杨唯真也曾骄傲浮躁过一阵,因为她无论学什么她都比家中几位兄弟学得快且学得好,就连家族里学问最好的五哥也没有她风头盛。

    直到她的祖母将她叫去慈爱又严厉地告诫她道,女子读书和男子读书的目的是不同的,男子读书为了前程,女子读书却是为了明理。所以她无需与那些身为男儿身的兄弟们争长短胜负,她该学的是另外一种不见血的杀戮决断。

    不过祖母并没有阻止杨唯真继续跟随祖父读书,只是自那以后便亲自教起了她身为一个世家嫡女该学的学问,这其中就包括上数三百年中原各世家大族的脉系。

    杨唯真自十岁开始就能背完整个大周朝新旧世家的族谱,逢年过节人情往来的时候祖母和母亲都喜欢把她带在身边,因为她不会记错任何大小家族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

    所以杨唯真自然也知道贺家的来历。

    与大部分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凭军功得爵位的武将一样,老承恩侯贺勇的出身很普通,贺家祖上是农户。

    老承恩侯夫人曹氏的出身与老承恩侯贺勇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曹家和贺家是同乡,贺勇和曹氏的兄长曹胜曾经给同一户人家种过地,后来两人一同从军,曹胜成了贺勇的下属。之后某一年曹胜死在了战场上,贺勇娶了曹胜的亲妹妹,曹胜唯一的儿子曹飞在贺勇的提携下官至从四品宣威将军。

    自杨唯真成为贺林晚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位老承恩侯夫人,只是见微知著,从这位老侯夫人大丫鬟的言行来看,贺林晚对这位老侯夫人的规矩颇有些不以为然。

    “让人进来伺候梳洗吧。”贺林晚对李嬷嬷点了点头。

    李嬷嬷有些担心地用手背贴了贴贺林晚的额头,见确实没有发热了,才应声退下了,不多会儿就带了几个捧着铜盆布巾的小丫鬟进来。

    那个叫春香的丫鬟掀开帘子往屋子里看,想要催促几个丫鬟快些,但是在看到贺林晚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愣。

    贺家上下都说大姑娘粗鲁无礼,跟可是春香看着正被丫鬟伺候着洗漱的大姑娘,却觉得即便的往痰盂中吐漱口水的动作,大姑娘做起来都十分的好看。

    不知道为何,春香摸了摸鼻子,悄悄将帘子又放下了。

    在春晓给贺林晚梳头的时候,贺林晚往铜镜里看了几眼,十岁的贺林晚五官还尚未张开,鼻子和嘴都像母亲卫氏,小巧精致。那双略有些圆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带了几分稚气,看着那双眼睛贺林晚不由微怔,不知为何,她觉得镜中人的那双眼睛竟与前世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一个三等小丫鬟找出来一盒香粉讨好地道:“大姑娘,这是前几日府里新进的香粉,听说里头添了上好的珍珠末,擦过之后皮肤晶莹剔透肤色如雪,您要试试吗?”

    正给贺林晚戴珠花的春晓脸色一变,冲那丫鬟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傻货!快滚下去!”

    春晓一边骂一边偷偷去看贺林晚,生怕这位小祖宗翻脸。

    贺林晚长得并不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幼就喜欢在外头玩耍的缘故,皮肤有些黑,与家中其他几位小姐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不好看了。贺大小姐虽然并不怎么在意外貌,但是她最恨别人说她哪里不如人。

    曾经就有那不长眼的碎嘴婆子说大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站在一处,简直比个三等小丫鬟还不显眼,结果大姑娘大怒,伙同三少爷和五少爷往那婆子炕上扔了一个月的老鼠毒虫,最后甚至还放了一条剧毒的竹叶青,把那婆子吓得大病了一场后躲去庄子上不敢回来了。

    虽然后来大姑娘被狠狠地责罚了,但是府里头一般的丫鬟婆子也都知道大姑娘的厉害,不敢轻易招惹她了。

    惹了祸的小丫鬟呆了呆,然后立即哭着跪下了:“大姑娘饶命,大姑娘饶命啊……”

    贺林晚有些莫名地看了那丫鬟一眼,皱了皱眉:“下去吧。”

    她的本意是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且她也没觉得这丫鬟哪里做错了,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了。

    可是不想那个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小丫鬟一脸惊恐状地看着贺林晚,然后抖着膝盖一边磕头一边道:“不不不,大姑娘,您罚奴婢吧,您行行好罚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就连春晓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她勉强笑着给小丫鬟求情:“大姑娘,这丫鬟是新进来的,还不懂事,您要是不喜欢的话让人打她一顿板子撵出去如何?她不过贱命一条,何必弄脏了您的手。”

    贺林晚:“……”

    沉默了片刻,贺林晚才抑制住额角抽搐的冲动道:“听说菩萨的成道日快到了,不宜杀生?”

    她原本是玩笑话,不想话一出口一屋子丫鬟都松了一口气。

    春晓轻轻踢了那小丫鬟一脚,讨好着带头道:“大姑娘英明神武!”

    小丫鬟反应过来,惊喜着抽噎道:“大……大姑娘英明神武!”

    接着屋子里响起了几个丫鬟此起彼伏的“大姑娘英明神武”声。

    贺林晚:“……”

    然后春晓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大姑娘要怎么罚她?”

    贺林晚这还是头一回被逼着责罚人,她看了那丫鬟身上佩戴的荷包一眼,满心无奈面容淡然地道:“瞧着绣工不错?给我绣两个荷包吧。”

    小丫鬟简直是感恩戴德地领了罚。

第3章 夺权

    一番折腾下来,贺林驼于收拾完毕踏出了西院。

    因一直被三太太卫氏禁足,贺林晚从醒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出门,便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承恩伯府。

    承恩伯府是当初朝廷赏赐下来的,虽然占地不算小,府内建筑却是严格按照制式而建,贺家搬进来之后并没有多做改动,所以瞧着十分平平。老承恩侯夫人所居的福荣院与承恩伯夫妇的沐恩院都在这座府邸的中轴线上,几房晚辈的院落则分布在东西两边。

    因一边走路一边观察,贺林晚的步子自然不会太快。老承恩侯夫人身边那个叫春香的丫鬟却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跟在了贺林晚后面,一路上都低头无话。

    她刚刚在外头可听见了,那小丫鬟不过是言语上一个不注意,这位大姑娘就要喊打喊杀的。想来之前府里头关于大姑娘性子暴戾,心狠手辣的传言并非是虚的。

    贺林晚是贺家的主子当中最后一个到福荣院的,她走进院门的时候就发现整个院落里安静得很,除了几个候在正房檐廊下的丫鬟婆子,庭院里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

    福荣院是整个伯府中最宽敞的院落,按理在承恩伯袭爵之后老侯夫人应该搬到后面的延年堂将福荣院让出来的,不过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老侯夫人一直没有要搬的意思,所以承恩伯夫妇便住到了福荣院旁边的沐恩院。

    贺林晚走到正房门前的时候,门口候着的婆子帮她打起了帘子,她正要迈步进去却突然听到从屋里头传来了瓷器摔碎的声音,脚步不由得一顿。

    门口的丫鬟婆子都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抬眼瞧着正对着门帘的大屏风后面有不少人,可是屋子里却是鸦雀无声,贺林湾了皱眉。她正想着是不是再在外头站一会儿才进去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是道:“咦?是大姐姐来了?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

    一个看上去与贺林晚现在的年纪差不多的漂亮小姑娘因站的位置稍微靠外,所以没有被屏风遮挡住视线,此刻正偏着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她。

    贺林晚看了那小姑娘一眼,顺势绕过了屏风走了进去,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正厅中扫过一圈,然后发现除了此刻不在府中的承恩伯和各房几个爷们,贺家几位夫人太太以及小辈们应当都来了的,乌央央地或坐或站了一大屋子。

    一个三十来岁面容端正的妇人正低着头站在屋子中央,她的前襟和裙摆已经湿了一片,上面还挂满了泡开了的茶叶渣,在她脚下躺着一只已经碎得四分五裂的粉彩茶盏。

    还不待贺林晚再看仔细,一个不悦的声音就在上头响起:“你站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做甚么?一个个的全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贺林晚抬头便看到了说话的是坐在上首罗汉床上的老妇人,这老妇人约莫六七十的年纪,穿了一身正装,头上还戴了个沉甸甸的金丝八宝冠。一砷翠的装扮衬得她满是褶子的脸上越发暗沉。

    还不等贺林晚说什么,牵着小虎子站在边上的卫氏就连忙道:“太夫人请息怒,阿晚她大病初愈,身子还虚着,走上几步就有些喘,并不是故意站在外头的。”说着又对贺林晚道,“快向太夫人请罪。”

    贺林晚已经猜到上头这位看上去派头挺足的老太太就是老承恩侯夫人,便顺着卫氏的意思,给老太太行礼,起来的时候身子还小小地晃了晃.

    “太夫人请恕罪,方才是阿晚无状了。”

    太夫人用眼角扫了贺林晚一眼,然后板着脸敲打卫氏道:“这是你教导无方!”

    卫氏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请罪。

    太夫人还想骂几句,坐在太夫人下手第一位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笑着劝道:“母亲,阿晚病才刚好,您要教导她也别急在这会儿,老大媳妇还在下头站着呢。”

    太夫人这才想起来正事还没有完,不由得又朝站在屋子中央那位被茶水泼得一身狼狈的妇人看去,冷着脸道:“怎么不说话?你给我说说这账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厨房一直都是你的人在管着,一只鸡蛋居然记了五十个钱的账,你当那是金鸡下的蛋么!”

    卫氏趁着老太太发作的时候将贺林晚拉到一边去站了。

    那被泼了一身茶的妇人正是贺家大太太杜氏,杜氏样子虽然很狼狈,背脊却是直挺挺的,面上也很淡然:“回太夫人的话,本月的账目孙媳还未来得及核对,不过以往的账目都没有出过错,还请太夫人明察。”

    太夫人闻言怒而拍桌:“你还敢狡辩!我这正在明查!然后就查出来你以次充好还乱报账目!你那个婆婆吃里爬外不是个好东西,你也有样学样,简直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大太太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闭了嘴。

    还是那个坐在老太太下手边的妇人开口道:“母亲,您别动怒。老大媳妇一直跟着三弟妹管家,这些年从未出过大错,这次应当只是一时疏忽所致,她年纪还轻,您多教导教导就好了。”

    大太太看了那妇人一眼,又垂下了眸子。

    老太太冷哼一声,斜睨着大太太道:“什么一时疏忽!我看她是跟她那上不得台面的婆婆一般蛇鼠一窝,贪污公中的钱财,以前只是没有事发罢了。”

    贺林晚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位老侯夫人乱用词语可将一家人都骂进去了。

    这时候一个原本站在贺林晚旁边的十一二岁的少年突然站了出来,怒吼道:“谁贪污公中钱财了!就那么点银子谁稀罕呢!我外祖家又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破落户,我娘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还缺你买鸡蛋的钱?”

    他这一嗓子吼出来时屋里不由得静了静,坐在上首的老太太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抖着手指着少年道:“你,你再说一次?你骂谁家是破落户?”

    少年说这话本就是冲动,还真没有特指谁家是破落户的意思,不想却是不小心戳到了老太太的脊梁骨上了。不过他看到自己母亲受了半天责难和污蔑,心里正愤怒着,自然不肯服软,当下便梗着脖子嚷嚷道:“谁爱是谁是,反正不是我娘!”

    老太太从罗汉床上爬起来,当下就要穿鞋下来:“你个杀千刀的兔崽子,短命鬼,你看我不……”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妇人连忙拉住了盛怒的老太太:“母亲息怒,勉哥儿还小……”

    那少年面色有些白,不过还是坚持站在原地没有动。

    一直没有说话的大太太突然出声了,语气恭谨地道:“太夫人,这次的事情是孙媳驭下无方督管不严,孙媳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账上的亏空孙媳会拿自己的私房银子补上。”

    老太太立即转移了矛头:“补上钱就完了吗!你……”

    老太太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大太太打断了:“另外,孙媳愚钝,实不适合再管理内院,孙媳会将手中的账本都交出来,祖母可将管家权交给二伯母或者其他几位弟媳。”

    老太太终于不说话了,她打量了大太太几眼,然后挣开二夫人的手,又回到罗汉床上坐下了:“此话当真?”

    大太太点了点头,似是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只是朝自己的丫鬟招了招手,有些疲惫地吩咐道:“去把我房里的账本都拿过来,还有库房钥匙。”

    太夫人终于消停了,她居高临下地对大太太道:“原本你母亲犯了错被我关了起来,我是想过要将府里的大小事都交给你管的,是你自己不争气!”

    说着她看向坐在她下手边的二夫人:“以后这府里还是由你来当家,她们这些小辈什么也不懂,性子到是浮躁得很,成不了事。”

    二夫人满脸为难地推辞:“母亲,儿媳已经许多年不管事了,怕是难以当此重任,不如还是让三弟妹回来吧。”

    太夫人立即冷了脸色:“绝无可能!”接着又不以为然地道,“当个家又有什么难的?当年你不也管过几年么?若不是传志他……”

    太夫人说到这里便顿住了,眼中也浮现出一丝哀恸,二夫人更是立即就红了眼眶。

    贺林晚在一旁听着,想起来这位老承恩侯夫人似乎生了三个儿子,长子贺传雄早逝,原本爵位是该落到次子头上的,可惜次子贺传志二十几年前死在了战场上,最后便由最小的儿子贺传武承袭了爵位。这位二夫人就是已故的二老爷贺传志的遗孀。

    太夫人拍了拍二夫人的手:“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就不要推辞了。”

    二夫人这才应下了,只是又朝屋中众人看了看,然后对太夫人道:“母亲,要不让几个小辈也跟着一起管家?就算不会,学一学也是好的。”

    老太太看向二夫人的儿媳曹氏:“那就让凤仙帮你吧。”

    二太太曹凤仙是太夫人最喜欢的孙媳妇,因为她是老太太的侄孙女。

    二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三太太卫氏和四太太余氏,语气温和地道:“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呢?”

    卫氏低头恭顺地道:“多谢太夫人和二伯母看重,只是我最近要教阿晚写字,小虎子又需要我时时看顾,怕是忙不过来……”

    二夫人看了一眼正偷偷地往自己姐姐鞋上踩鞋印子的小虎子,叹了一口气:“你辛苦了。”然后又看向四太太余氏。

    余氏听完二夫人的话之后眼睛很亮,却故意矜持地道:“我倒不像三嫂那么忙,几个孩子都健健康康的半点不用我烦心,如若二伯母不嫌弃的话,我就来帮把手吧。”

    卫氏看了余氏一眼,又看向刚刚交出管家权的大太太,却正巧看到大太太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大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虽然都要称呼已经被太夫人关到佛堂里的那位承恩伯夫人为母亲,但是四太太却是隔了一层的,因为四爷贺光辉是庶出。

    因承恩伯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庶出的小儿子,所以四爷这一房人与嫡出的几房在待遇上并无什么差别。

    太夫人与承恩伯夫人这对婆媳向来是水火不容,凡是承恩伯夫人喜欢的太夫人都厌恶,承恩伯夫人不喜欢的她就喜欢。所以太夫人对余氏这位庶孙的媳妇还算和颜悦色,并没有反对让她跟着二夫人一同管家。

    管家的事情解决完了,太夫人又将视线移向了刚刚胆敢出言不逊的少年。

    大太太注意到太夫人脸上不好,抢先道:“勉哥儿他言行无状是孙媳教导无方,总归以后孙媳是彻底闲下来了,会多花些功夫来教养他的,祖母请放心。”

    太夫人原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想着大太太老老实实的把账册都交出来了便还是决定不追究了,但是不惩罚却是不行的,于是太夫人冷声道:“你有功夫教倒是好的,不过不给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肯定不行!就禁足一个月吧。”

    贺勉闻言立即抬头想辩,却是被大太太用眼神制止了,不由得又蔫蔫儿地将头低下了。

    贺勉性子跳脱,最是受不得拘束,让他禁足一个月他宁愿挨一顿板子呢。

    大太太的丫鬟很快就捧了账册进来,太夫人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只留下了二夫人,二太太和四太太,让其余的人退下了。

    卫氏带着一双儿女才出了福荣院就瞧见了大太太正走在前面不远处,大太太回头看到她出来了还刻意放慢了步子,卫氏便只有走上前去了。

    “大嫂,你这身还是赶紧先回去换了吧,免得着凉了。”卫氏叹道。

    大太太苦笑着摇了摇头,见贺林晚和小虎子都在,便转头对儿子贺勉道:“你与阿晚带着小虎子先去一边玩会儿。”

    贺勉朝着贺林晚露齿一笑,然后偷偷使了个眼色。

    贺林酮道大太太支开他们是有事情想要与卫氏说,便牵着不停挣扎的小虎子跟着贺勉走了。

    贺勉也没有带贺林晚走远,只是怒目挥退了跟着贺林晚的丫鬟。

    “你带着他干嘛啊?累赘!赶紧的找个地儿扔了!”贺勉嫌弃地看了一眼小虎子,还手欠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小虎子立即对贺勉怒目而视,小眼神凶巴巴的跟小狼崽似的。

    贺林晚侧身挡开了贺勉又要伸过来的手。

    贺勉也不在意,只是凑过来对贺林晚小声道:“好妹妹,帮你哥个忙呗?”

    贺林晚笑了笑:“三哥想要我帮什么忙?”

    不想贺勉闻言却是惊悚地看向贺林晚,指着她道:“你,你,你,你叫我啥?”

第4章 突如其来的线索

    贺林晚顿了顿,然后偏着头看着贺勉笑而不语,她心里却是在琢磨原主对贺勉的称呼。

    贺勉看到贺林晚脸上的笑容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然后伸出手掌狠狠地撸了自己的脸一把,呲牙道:“别这么笑了,算哥求你了!哥要被禁足出不了门了,只想要你帮个小忙帮哥带点东西进来。”

    “带什么东西进来?我不能出门。”贺林晚不解。

    贺勉给了她一个“你怎么这么笨”的眼神,小声道:“你忘了过两日要去寺里进香的事了?我之前跟元二说好了,让他帮我弄了把匕首,到时候元二他们家也是要去保安寺上香的,你帮我找元二把匕首要来。”

    过两日的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成道日,贺林晚还是杨唯真的时候她的祖母也会在这一日带着杨府女眷斋戒一日,给寺庙里捐些香油钱。

    贺林晚却是摇了摇头:“母亲今日才准许我出门,她安排了几个丫鬟跟着我,但凡出一点差错母亲就会把我关起来的。”倒不是贺林晚故意不帮忙,只是那个元二一听就是个男子,她一个内宅姑娘怎么能跟外头的男子私相授受。

    贺勉闻言不由得苦了脸,想了想又求道:“要不我让元二偷偷去找你?”

    见贺林晚还是不说话,贺勉抓了抓头,然后在自己身上东摸摸西找找,最后从袖袋里摸出来个东西递给贺林晚,讨好地道:“好妹妹,哥身上暂时只有这么个玩意儿,你先拿去玩儿?”

    贺林湾了皱眉,原本想要推辞,可是低头看到贺勉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贺勉还在那里继续嘟囔道:“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小玩意儿,等下次哥也给你弄把好匕首来如何?不过这次你可要帮哥这个小忙!”

    贺林晚白着脸从贺勉手里接过那一枚翡翠挂件,贺勉没有注意到贺林晚的手冷得像冰。

    那是一枚小拇指大小的挂件,莹绿欲滴的翡翠石被雕刻成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小猪的四只脚上分别刻着“福寿安康”的字样,贺林晚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那几个小字,指尖微微颤抖。

    “这是哪里来的?”贺林晚咬了咬唇,忍住泪意问道。

    “啊?”贺勉眨了眨眼,有些莫名。

    贺林晚抬头看着贺勉,红红的眼睛里带着些焦急和希冀:“这个挂件是哪里来的?”

    贺勉被贺林晚的样子吓到了,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贺林晚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贺勉道:“我帮你把匕首带回来,你告诉我这挂件是从哪里来的,它的主人现在在何处。”

    贺勉闻言先是一喜,然后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前几日元二打赌输给我的,我瞧着还算精致就拿了。至于他是从哪里来的我就不清楚了,元二总是能弄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元家的人也会去保安寺上香?”贺林晚缓缓将那挂坠握在手里,垂眸问道。

    贺勉连忙点头:“去啊,我们早约好了,他不去的话我揍死他!”

    贺林晚却是在心里回想着关于元家的信息,元这个姓氏并不常见,与贺家有往来的元家应该是兵部右侍郎元丞那一家。不过元家与杨家素无往来,元家人手里怎么会有杰哥儿的东西?

    她自然是认得的,贺勉刚刚给她的这枚挂坠是她幼弟杨成杰的,出事那一日早晨还是她亲手给杰哥儿佩上的。

    这么想着,贺林晚眼中又酸涩起来。

    不知道表哥和杰哥儿现在在哪里,能否吃饱穿暖。

    贺勉好奇地打量贺林晚,摸着下巴道:“你怎么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贺勉突然又露出一个若有所悟的坏笑,贱兮兮地挤眉弄眼,“诶,你不会真看上元二了吧?”

    贺林晚心里正想着事情,根本就没有听到贺勉说什么,贺勉见贺林晚不说话却以为是她的心思被自己猜中了,不由得叽里咕噜地一阵乱笑,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豪气干云地道:“你放心,和贺伶那个坏丫头比,哥肯定是帮你!”

    正当这时候,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勉儿!”

    贺勉一抬头就看到他母亲杜氏和卫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说完了话,正朝他们走过来。

    贺勉连忙朝贺林晚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哥先走了,那事儿你可别忘了啊!”说完便立即朝着杜氏跑过去。

    贺勉跟着杜氏回去了,卫氏走了过来,将正偷偷往贺林晚裙子上擦黑乎乎的小手的小虎子提溜走交给了奶娘,然后抬手摸了摸贺林晚的额头,皱眉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又发热了?”

    贺林晚下意识地抓住了卫氏的手,惹得卫氏一声惊呼:“手怎么也这么冰?走,快回去,娘让人去请大夫来看看。”

    卫氏担心贺林晚又生病了,二话不说牵着贺林晚的手就往西院走,回去之后又连忙吩咐李嬷嬷去请大夫进府来,结果自然是虚惊一场,贺林晚的病已经好了。

    只是贺林晚的精神一直都有些不好,也不爱说话,直到晚上用饭的时候才好些。

    贺家三爷贺光烈现在登州任正四品卫指挥佥事,还在任上并未回府,只卫氏带着一双儿女一同在东次间里用饭。

    晚饭是丫鬟从贺家的大厨房里领来的,很寻常的菜色,卫氏和贺林晚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倒是小虎子胃口好得很,他也不要人喂,奶娘帮他用鸡汤拌好了一碗米饭,他自己抱着碗拿着根银勺子,一大口一大口的往自己嘴里塞饭,盯着饭碗的眼神很认真还带着小狼似的凶狠,他自己很快就吃完了两碗饭,吃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卫氏摸了摸他的小肚子之后不准他再吃了,让人将饭桌撤了下去。

    饭后,卫氏和奶娘带着小虎子去院子里溜达了,贺林晚坐在东次间的炕上想着心事,因为饭前还喝了一碗药的关系她有些犯困,最后不知不觉的歪倒在炕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听到有人在说话。贺林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躺在东次间的炕上,身上搭了一件石榴红的披风,卫氏坐在对面的罗汉床上和李嬷嬷以及大丫鬟萍儿小声说话。

    她们没有注意贺林晚醒来了,贺林晚眨了眨眼睛又闭上了。

    “今日画眉她们去厨房拿饭食,厨房给六少爷准备的鸡汤竟然是凉的,画眉气不过就跟她们绊了几句嘴,结果厨房新来的管事就说画眉是以下犯上,要把她交给牙婆发卖出去,眼瞧着就要闹起来,最后还是杜鹃给那管事塞了点碎银子讨了饶事情才平息。”

    萍儿说着说着就小声啜泣了起来,“府上的人都知道,我们六少爷用饭的时候喜欢佐汤,尤其喜欢鸡汤。别的菜都是热腾腾的,只有鸡汤是凉的,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西院么!到不是奴婢们想要生事,夫人去佛堂第二日就出这种事情,以后要如何是好?”

    卫氏没有说话,倒是李嬷嬷开口了:“把眼泪给我擦干净了!在主子面前哭哭啼啼的算是什么样子!今日伯府上下换了不少的管事,厨房里有不少人也是新换上来的,一时疏忽在所难免,值得你如此大题小作?”

    萍儿今日想必是委屈狠了,一边拿出帕子揩眼泪一边道:“嬷嬷您也别怪奴婢受不得气,奴婢们受点气算不得什么委屈,但是如果她们以后皆如此行事,委屈的不是主子么?”

    萍儿有些话还没有说出口,今日在厨房里画眉说鸡汤是给六少爷喝的,让她们帮忙热热,不想却换来了几句冷嘲热讽。因六少爷不会说话,太夫人觉得不太吉利,所以很不喜欢这个曾孙。若不是上头的态度纵容了下面的人,谁敢对府里的少爷不敬?

    卫氏叹了一口气:“今日让你们受委屈了,不过如李嬷嬷所言,今日府里事情太多,厨房或谢是是一时疏忽了。你先下去吧,去我房里绞一角银子给杜鹃。”

    萍儿也只是来卫氏这里诉诉苦,现在说也说了,哭也哭了,她便老老实实地退下去了。

    萍儿一走,李嬷嬷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原本只是夫人被关起来,现在大太太也交出了管家权,太夫人也……”李嬷嬷原本想说太夫人也太偏心了,不过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她还是把话给咽下去了。

    卫氏想起之前大太太跟她说的那些话,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嫂若是不放权,今日早上那种事情怕是会时不时的就发生一次,早些交出来,还少惹些腥。”

第5章 针对

    李嬷嬷见四下里无外人,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也不知太夫人是怎么想的,伯爷和已故的二老爷都是她亲生的,两个儿媳妇也都是亲儿媳妇,理应一碗水端平才是,可是这么些年来太夫人对着伯夫人就像是对着仇人似的。”

    对此,卫氏也有些想不通,从她嫁到承恩伯府以来,太夫人和她婆婆承恩伯夫人之间的争斗就没有断过,最后她也只能叹道:“想必是因为二伯去得早,所以太夫人才会都二伯母多几分怜惜吧。”

    李嬷嬷想到刚刚萍儿说的那些话,忧虑道:“也不知道夫人会被太夫人关到什么时候,若是伯爷在府里就好了。”

    承恩伯夫人虽然更为器重长媳杜氏,但是对卫氏这个媳妇也不算太差,至少在承恩伯夫人当家的时候,厨房的管事就从来不敢给她们西院脸色看。

    卫氏闻言却有些不以为意,承恩伯对夫人魏氏向来冷淡,就算他在府里也不会为了魏氏求情,说不定还会乐见其成。

    “母亲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放出来的,而且就算从佛堂里出来了,应该也不会再……”卫氏说到这里顿了顿。

    李嬷嬷敏锐地察觉到了,不由得问:“难不成这当中还有别的缘故?”

    李嬷嬷是卫氏从娘家带来的,当初还是她生母的大丫鬟,因此卫氏对李嬷嬷十分信任,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就说了实话:“听说范阁老致仕了。”

    李嬷嬷一愣,她虽然并不明白朝廷的事情却也知道范阁老范允是承恩伯夫人娘家兄弟魏守知的恩师。朝廷派系林立,倾轧不断,如果范阁老这一派败退了下来,那魏大人的前程肯定也会受影响。

    “难怪了……”李嬷嬷喃喃道,“听说大太太的娘家与魏家是同一派系的,难怪大太太也交出管家权了。”

    以前无论是太夫人还是承恩伯或多或少都会顾忌到承恩伯夫人的娘家,现在魏家自身都难保,太夫人就忍不住出手了。

    李嬷嬷忍不住叹道:“还好卫家无事,不然……”

    不想李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卫氏就冷了脸色,她向来是个温柔好脾气的,这会儿说话却是带了些嘲讽:“卫老爷就算是平步青云,与我又有何相干?我虽是卫家女,别人也都当我是个没有娘家的!”

    李嬷嬷张了张嘴,还是摇头劝道:“小姐别说气话了,这有娘家和没娘家的女人终究是不同的。您生老爷和他那位夫人的气到是没什么,但是与卫家那边的联系却是万万不能断的。您就当是为了大姑娘和六少爷,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

    卫氏的脸色依旧是冷冰冰的,不过在李嬷嬷提到贺林晚和小虎子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了。

    李嬷嬷见此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奶娘带着小虎子进来了,李嬷嬷便没有再说什么,连忙叫丫鬟打水进来伺候小虎子洗脸洗手。

    贺林晚一开始还是在炕上假寐,没多久就真的沉沉睡过去了,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那会儿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想必是后来卫氏让人把她抱回来的。

    贺林晚病已经好了,早上起床之后就跟着卫氏一起去给太夫人请安,太夫人对卫氏和小虎子都很不喜,早早的就打发她们走了,卫氏也没有多留,更没有在太夫人和二夫人面前提及昨日厨房的事情。

    倒是从太夫人房里出来的时候四太太余氏跟了出来。

    余氏和卫氏差不多的年纪,生的千娇百媚,婀娜多姿,虽然她刚生完了第四个孩子,身材却没有走形。

    余氏扶了扶自己发髻上的那只流光璀璨的琉璃步摇,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唇低头一笑,端的是风情无限。

    “三嫂这是要回西院?”

    卫氏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余氏一边扇着香风一边斜睨着卫氏道:“听说三嫂院子里有个没规矩的丫鬟,昨日里在厨房大闹了一场,不知可有此事?”

    卫氏身后的几个丫鬟闻言都有些不忿,可是碍于身份只能低头强忍着。

    余氏自然不会在意丫鬟的脸色,她只是看着卫氏笑道:“太夫人和二伯母已经把厨房的事情交给我管着,我从未管过家,所以一接手不免有些手忙脚乱的,若是有什么地方怠慢了三嫂,还请三嫂包容一下。只是……”

    说到这里,卫氏微微一顿,然后又是一笑,“只是望三嫂也要好好管管院子里的丫鬟,太没规矩了可不好,就算我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下头的管事们却还得做事。这一次看在三嫂的脸面上就算了,只是若还有下一次……如果三嫂你心软,不愿意惩罚个把丫鬟,我不介意充当一下这个恶人。”

    余氏这颠倒黑白对着卫氏连消带打的话让卫氏身边的人都气得发抖,性子冲动的画眉正想说话却被她旁边的杜鹃给拉住了。

    卫氏到不怎么生气,她看了余氏一眼,语气还很温和:“多谢四弟妹提醒,我的丫鬟我以后会好好管束。昨日不过是件小事,丫鬟见给我们西院的鸡汤凉了才会多几句嘴,等以后四弟妹把厨房照看好了,想必她们也不会斤斤计较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余氏听出来卫氏是在嘲讽她无能,连个厨房都管不好,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嘴里却是惊讶道:“鸡汤?什么鸡汤?昨日的菜单子我是看过的,可没有什么鸡汤。”

    卫氏闻言就知道余氏是在故意针对。

    因小虎子喜欢食鸡汤,之前承恩伯夫人当家的时候就让厨房里隔三差五的给西院炖一碗。不过是一碗鸡汤,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对承恩伯府这样的人家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也没有人表示过不满。

    不想余氏一管家,就先拿这件事情开刀了。

    卫氏也不想跟余氏这种人争辩说鸡汤是承恩伯夫人交代厨房做的,她只是点了点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以后若是西园要什么不在菜单上的吃食会给公中另外添银子的。”

    说完这一句,卫氏也不管余氏是什么反应,点了点头就带着自己的人与余氏擦肩而过了。

    余氏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卫氏的背影冷哼一声。

    “等着瞧!”

    四太太和三太太不合,这是整个贺家都知道的事情。

    其实若要认真追究起来,应该说是四太太余氏总是单方面的与三太太卫氏作对,卫氏大部分时候都是不太搭理的四太太的。

    要卫氏说她和余氏之间的仇是怎么结下的,卫氏可能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自己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值得余氏记恨她这么久的事情。

    卫氏和余氏都是在京城长大的,卫府和余府的大门开在同一条街上,两人自小就认识,只是卫氏和余氏并不怎么来往,两人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不过卫氏与余氏的嫡姐是手帕交。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卫氏虽然从未有看不起庶女的心思,但是嫡出的姑娘们还是更愿意与嫡出的姑娘玩在一处。

    时人结亲都讲究个门第高地嫡庶之别,嫡子娶嫡女,庶子娶庶女几乎是高门大户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余氏顺理成章地嫁给了贺光辉这个贺家庶子,没想到却是与卫氏做了妯娌。

    中午西院的人再去厨房拿吃食的时候果然没有了鸡汤,不仅鸡汤没有了,就连给西院的菜都是凉的,尤其是馒头,**的像是前日里剩下来的。

    因得了卫氏的嘱咐,去厨房里拿饭菜的丫鬟们没有多话,只是自己将冷掉的馒头放到蒸笼里蒸了一次,菜也热了一次,即便如此,厨房里的管事都没有给她们好脸色看。

    因午饭没有了喜欢的汤,小虎子很不高兴,不过还是凶狠地啃完了三个馒头,只是整个下午都有些闷闷不乐不爱搭理人。晚膳的时候,卫氏让李嬷嬷给厨房添了银子,加了一道三鲜丸子汤。

    余氏管着厨房,卫氏难免要受些气,不过也只是受些气而已,卫氏多花些银子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卫氏也不怎么在意,何况她就是在意又能如何?

    魏林晚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她初来乍到,对贺家的情况还不太熟悉,卫氏都能忍的,她又有什么不能忍。

    倒是卫氏察觉女儿的脾气好了很多,吃饭的时候也斯文了不少,还以为是被她关了一阵子收了性子了。

    很快就到了六月十九,贺家去保安寺上香的日子。

第6章 愤怒

    高门大户的女眷们平日里要出个门也不容易,所以每到这种能出门踏青,进寺烧香的日子,各府的女眷都挺高兴。

    只是今日卫氏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平日里极少发脾气的人真正发起脾气来反而令人更为忌惮,所以见卫氏冷着一张脸,进出西院正房的丫鬟婆子们都低着头一声不吭,甚至恨不能自己的存在感能降低些。

    贺林晚默默地用完了自己的早饭,然后看了一眼正面色淡然地在喝粥的卫氏。

    她是知道向来脾气好的卫氏是因何事生气的。

    原本卫氏自己贴银子让厨房给小虎子开小灶是因为不想与四太太余氏计较,想着要息事宁人。可是有时候你退一步别人未必就懂得见好就收。

    昨日晚膳时小虎子吃了一口鸡汤拌饭之后突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一张小脸皱得像包子。

    在小虎子纠结着想要继续吃的时候,卫氏突然伸手将小虎子的饭碗拿了过去,用银勺舀了一口小虎子的米饭吃了,不想这一口下去卫氏脸色就是一变,然后因为生气,她拿着碗的手都抖了起来。

    卫氏放下碗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她说:“简直欺人太甚!”

    李嬷嬷发现不对,连忙拿起勺子也尝了一口,然后铁青着脸道:“怎么会这么咸?”

    小虎子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肚子饿了,所以又将那碗饭扒拉了过去,继续用自己的小勺子吃饭,不想饭还没有送到口里,卫氏却是突然扬手将那碗鸡汤拌饭给打翻了。

    小虎子呆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一时反应不过来。

    卫氏却是立即就回过神来了,她连忙将小虎子抱在怀里,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红着眼睛道:“对不起,娘不是对你发脾气,娘刚刚是不小心,对不起。”

    小虎子趴在卫氏怀里没有动,只是拿他那一双纯净无垢的漆黑双眼懵懂地看着卫氏,把卫氏看得心里越发酸涩。

    等卫氏被李嬷嬷劝住了,小虎子就从卫氏怀里钻了出来,他看了看自己被打碎的饭碗,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然后把坐在他旁边座位上的贺林晚的碗拿了过来,低头着头狼吞虎咽地吃上了,没有汤拌饭,他就吃白米饭。

    这一晚,卫氏躺在床上一整夜都没有闭眼。

    第二日一早,因为要去寺里上香,贺家的人都起得很早,贺林晚也早早的就被外头的动静闹醒了,她起来的时候卫氏都已经梳好妆了。

    卫氏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是在对着儿女的时候却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等在自己院子里用完了早饭,卫氏就带着贺林晚和小虎子去二门外坐马车。

    不想她们一行人在从园子里的游廊穿出去之后,却是远远的听到了哭闹声,走近了一看却是几个仆妇模样的人在拉拉扯扯。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对着一个嬷嬷哭求道:“荣嬷嬷,您去帮我求求四太太别把我赶出府去,我家当家的身子不好不能干活儿,家里有老又有小,离了府可要怎么活啊!荣嬷嬷,您行行好,帮帮我吧,我给您磕头了!我也不奢求再留在厨房,我什么活儿都能干的!”

    荣嬷嬷大概五十来岁的年纪,生得瘦高,脸上没有什么肉,相貌看起来有些刻薄,说出口的话也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儿:“主子的决定不是你我说改就能改的,再说原本就是你犯了错在先。让开,别挡我的路。”

    那妇人闻言却还是不肯罢休,依旧扯着荣嬷嬷的衣袖哭求着。

    这边李嬷嬷见卫氏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便凑过来小声禀报道:“那妇人原本是负责厨房采买的小管事,大太太身边的那个叫汀兰的丫鬟是她远房侄女儿。四太太开始管厨房之后就撤换掉了一大批人,这个叫桂嫂子的妇人也被四太太找个由头换了下来,要赶到庄子上去。”

    卫氏闻言立即就明白了,原本承恩伯夫人当家的时候厨房的事情都是交给大太太来管的,厨房里的管事也几乎都是大太太的人,现在余氏掌管了厨房,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自然是将大太太的人都赶走,换上她自己的心腹。

    卫氏转过头来不再看向那边,牵过小虎子的手面色淡然地走了过去。

    二门外已经停了七八辆马车,这些还都是给贺家的主子们坐的,丫鬟婆子们要坐的马车并没有停在这里,毕竟场地有限,一下子停不下来。

    大太太杜氏是第一个到的,却没有先上马车只在一旁站着,因为太夫人还没有来,她们这些当晚辈的不好先上车。卫氏来了之后妯娌两人打了个招呼,有一句每一句的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按理说,在贺家的几个妯娌里,卫氏和杜氏的关系要亲密一些,不过平日里卫氏和杜氏却并不怎么往来。大太太杜氏从嫁进贺家以来就跟着承恩伯夫人管家,卫氏则是将心思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

    太夫人很快就出来了,二夫人,二太太一人一边扶着她,四太太也跟在她们旁边正说着话。

    太夫人抬眼看到了站在这里的卫氏和杜氏,卫氏和杜氏上前去给她行礼。太夫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径直上了自己的那一辆马车。

    二夫人扶着太夫人上车之后便转过身来对卫氏和杜氏微笑着道:“你们等了很久了?刚刚太夫人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下。”

    大太太面色淡然:“我和三弟妹也是刚刚才到的。”

    二夫人点了点头,和煦地道:“我们也上车吧,早些出发免得路上热。”

    等二夫人上了马车,几位太太才各自上了车,卫氏带着贺林晚和小虎子坐了同一辆马车,后面来的几位姑娘少爷们或是跟随自己的母亲或是两三人同坐一辆。

    贺府侧门打开,贺家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承恩伯府,许是因为她们出门得早,贺府外面的那一条街道上还没有什么人,不过等马车驶出那一条街道进入主干道的时候车马和行人就多了起来,有许多看上去也是与他们一样要去寺里烧香的人家。

    小虎子活泼好动,也很少出门,听到外头渐渐多起来的喧闹声他耳朵动了动,然后便从卫氏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噌噌噌地爬到了马车窗边,掀开了帘子的一角往外看。

    卫氏原本想要阻止,可是看到小虎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又认真地盯着外头来往的行人车马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叹了一口气之后,示意萍儿跟过去照看。

    马车里很安静,贺林晚靠在引枕上闭目休息,卫氏则是看向小虎子的方向,又像是盯着某处在出神。

    突然,卫氏开口道:“厨房里大太太的人都被换下来了?”

    正在泡茶水的李嬷嬷愣了愣,然后反应很迅速地道:“那几个管事都换了下来,别的人里还有没有大太太的人就不清楚了。”

    卫氏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冷笑道:“她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李嬷嬷知道卫氏想起了昨日厨房送来的鸡汤,心里生气。

    李嬷嬷也很生气,毕竟都知道那鸡汤是给六少爷喝的,可是厨房里的人却故意放那么多的盐,这是欺她家六少爷不会说话呢。余氏果真是小娘养的,上不得台面。

    靠在一边假寐的贺林晚眼睫不由得动了动,心里想着卫氏难道是想要反击?

    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贺林晚对卫氏这个母亲也有一些了解,卫氏脾气很好,也没有什么想要在后院里争权夺利的心,但是性子再好再与世无争的人也是有底线的,卫氏的底线就是她的两个孩子。

    四太太余氏怎么在她面前小人得志张扬猖狂都好,卫氏都不会放在心上,她能退就退了,但是昨日里那一碗鸡汤却是彻底惹怒了卫氏。

    李嬷嬷低声道:“也不怪她吃相难看,伯夫人当家的时候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庶媳出头?不打压就不错了!现在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奴婢听说,太夫人对她所谓的‘雷厉风行’的作风很满意,还打算过一阵子让她帮着二太太一起管库房和府上的人情往来。”

    卫氏皱了皱眉。

    李嬷嬷看了卫氏一眼,脸上带着些小心和试探问道:“太太您可是有什么想法?”

    卫氏闻言沉默了许久,然后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还在厨房里干活儿的那些人,说不定有用得上的。”

    李嬷嬷立即应下了,眼中还带了些喜意,她是觉得自家这位太太平日里太超然物外了,所以才会被余氏那种小人得志的女人欺到头上来。

    贺林晚却是在这时候张开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车壁看了一会儿,她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似乎并不合适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话。

第7章 两女一男

    马车驶出城外,视野便开阔了起来。

    只是今日出城烧香的马车实在太多,被马蹄扬起来的灰尘遮天蔽日般的阻挡着人的视线。小虎子被灰尘呛得眼泪直流,卫氏心疼得不行,连忙将人捉了回来。

    这时候贺家走在前头的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卫氏的这一辆马车也跟着减缓了行速。萍儿探头出去与车把式说了几句话,回头便禀报道:“太太,好像是元大人家的马车在后头,太夫人吩咐走慢一些,等元家的马车来了一起走。”

    李嬷嬷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皱眉道:“虽然路还挺宽的,但是两家的马车一起走的话是不是挤了点?”

    卫氏正在喂小虎子喝水,头也没有抬:“元夫人是晚辈,怎么会与太夫人的马车并驾齐驱,元家不会如此行事的。”

    李嬷嬷想了想,觉得也是。

    元夫人跟跟着太夫人的马车走不合适,跟在贺家晚辈的行列里更不合适,还不如走在后头。

    果然,没过多久贺家的马车速度又快了起来,而元家的车马依旧在后头。

    从贺府到保安寺只不过是半个多时辰的车程,因出门得早,马车抵达保安寺时还不到辰时,贺家的马车在寺庙下的山门前就停了。烧香拜佛讲究心诚,从山门到寺门这一段路是需要香客自己走上去的。

    贺家的人下了马车没多久,元家的马车就到了。

    贺家与元家走得近这是京城的人都知道的,贺家的太老爷与元家的太老爷当年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两人甚至还玩了一出指腹为婚,只可惜贺老太爷开头几个生的都是儿子,而元老太爷只有一个独子,等到贺太夫人生出女儿的时候元老太爷已逝,元太夫人早已为独子另配了淑女。元家现任当家是元老太爷的孙子元丞,现任兵部右侍郎,深得当今皇帝重用。

    元夫人张氏带着儿媳秦氏走了过来,与贺家太夫人见礼。

    贺太夫人对张氏和秦氏表现得很亲切,是长辈对晚辈的亲切:“你们家那两个小子呢?怎么许久不到我们府里来玩了,上回渐小子还给我们表演了什么口技,逗得我哟,那日饭都多吃了一碗。”

    元太太秦氏皱了皱眉,张氏却是笑容温和地道:“您喜欢他是他的福气,这阵子我拘着他在家里读书呢,等过些日子我让他去府上拜见您。”

    贺太夫人不以为意地道:“他们的祖父都是行伍出身,我们两家的小子们哪里是读书的料?等日后荫个武职也就罢了,你也别太拘着他的性子了,男孩子野点就野点,可不能当病猫来养着。”

    这时候贺家二夫人恰到好处地插话道:“我听说渐哥儿兵法武艺都学得不错,有他曾祖父当年的风采,淳哥儿却是学问做得好,有文状元之才呢。对了,两位哥儿呢?今日怎么没瞧见?”

    贺太夫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往元家的人群里看了一眼,只看到秦氏的小女儿元湘,元渐和元淳两兄弟却不在。

    张氏道:“他们骑马来的,还在后头,我们先进寺如何?”

    眼见着后头又有马车行来了,她们挤在山门前也不好,两家人便一同进了寺。贺太夫人一路上都拉着元夫人在说话,元夫人都含笑听着。

    元家姑娘元湘看了看跟在卫氏身边的贺林晚,刻意走慢了几步,等贺林晚赶上来,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两三步远的距离。

    “贺大姑娘。”元湘朝贺林晚点了点头。

    贺林晚也笑着回礼:“元大姑娘,”

    元湘愣了愣,又看了贺林晚一眼,然后才道:“我二哥有东西想要交给贺三少爷,等会儿你来找我,我把东西给你。”

    两人说着话,脚步就慢了下来,渐渐的走到了队伍末。卫氏回头看了一眼,见贺林晚是与元湘在说话,便由着她们去了。

    贺林晚想要打听挂坠之事,自然是连忙应下了,惹得元湘又看了她一眼。不过元湘与贺林晚的关系并不近,所以什么也没说,说了几句之后就跟着自己的母亲走了。

    寺里的知客僧先带着贺家和元家的人去休息,然后再去大殿进香,贺家和元家自然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客院里。

    贺林晚先跟着卫氏去净脸净手,喝了一盏茶休息了片刻,然后便打算去找元湘。

    卫氏倒是没有阻止,只是面容严肃地交代她道:“元家姑娘性子温顺,知书达理,你与她在一起玩我是放心的,只是你不可欺负她知道吗?”

    贺林晚无奈地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让丫鬟打听了元家姑娘歇脚的地方,贺林晚便找了过去,只是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一道甜美的声音以天真的语气道:“元二哥,你上次给我三哥找的那一套十二个的不倒翁伶儿也很喜欢,元二哥能否为伶儿也寻一套来?伶儿想送给四妹妹当生辰礼呢。”

    一个温和腼腆的少年声音道:“好,我托人去帮你找找看。”

    贺林晚走近了就看到一对少年男女站在院子里的玉兰花树下。

    那少女一身桃粉色的衣衫,身材娇小,容貌娇俏,笑容甜美,正是贺家三姑娘贺伶。与她站在一处的少年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生得面白如玉,唇红齿白,左边的眉尾处有一粒米粒大小的红痣,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贺伶先看到了贺林晚,冲着她意味不明地甜甜一笑,转头却是对那少年娇声道:“元二哥你对伶儿真好,伶儿正跟嬷嬷学腌蜜饯,等做好了就让人送去元家给元二哥尝尝。”

    那少年正要说话,转眼也看到了正朝他们走过来的贺林晚,面上一滞,显出了几分尴尬之色,甚至还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贺林晚看到他的表情正有些奇怪,贺伶却是突然面上一慌,立即躲到了那少年身后,看着贺林晚的表情有些惧怕。那少年看到了,想也没想就往前踏了一步挡在了贺伶身前。

    贺林晚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演哪一出,便站了步子多看了他们几眼。

    这时候,贺林晚的大丫鬟春晓急急忙忙地凑到贺林晚耳边小声道:“大姑娘,三姑娘她这是故意气您的,元二少爷只是脾气好,肯定看不上她那德性的,您千万别动气,动气您就输了!您忘记出门前太太交代的话啦?您若是在这里动了手,回去肯定又会被禁足的!”

    贺林湾了皱眉,没有说话。

    春晓以为她不肯听劝,一着急,拉了拉她的衣袖声音更小地道:“您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暗地里整整她,上次您偷偷的往她兜帽里放十几只大蜘蛛那事儿就做得有勇有谋,很有女将军风范!这回咱还这么干!”

    贺林晚面色怪异地看了春晓一眼:“你这狗头军事做得还真不错。”

    春晓听着这语气不对,先是愣了愣,不过她以前给大姑娘出主意的时候大姑娘没少夸过她,所以她也淡定了:“奴婢不用您的赏,您好好儿的别惹太太生气奴婢就满足了。”

    贺林晚:“……”

    其实这都是春晓的肺腑之言,当大姑娘的贴身丫鬟容易么?要想法子让她少犯错,在太太面前能交代得过去,又要小心翼翼的不惹得这位祖宗发脾气,这些年关于春晓的丫鬟生涯,光是想想就是一脸的血泪。

    贺林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然后目不斜视地从那对少年男女面前走过去了。

    躲在元二少爷身后的贺伶,原本看着贺林晚的目光还带着些挑衅,但是当贺林晚对她视而不见之后,那挑衅就变成了震惊。

    以往她以这种方式招惹贺林晚的时候,贺林晚没有哪一回不上钩,因为贺林晚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的女孩子在她面前接近元淳。

    元淳也愣了愣。

    正在这时候,元湘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元湘出现在了门口。她看了一眼已经走到她门前的贺林晚,又看了看站在庭院里不动的元淳和贺伶,皱了皱眉。

    贺伶怯怯地开口道:“大姐姐,你是跟着我过来的吗?我和元二哥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别生我的气。”说着贺伶连忙松开了刚刚“情急之下”拉住的元淳的衣袖,低着头站到一边去了。

    元淳见贺伶那委屈万分又不敢言的模样,想起贺林晚以前当着他的面欺负贺伶的事情,心里不由得也升起了几分恼怒。

    “贺大姑娘,贺三姑娘只是想托我给她找一样东西送给贺四姑娘做寿礼而已,你……你不要小题大做,欺凌弱小!”

    元淳性情温和,就算的发了怒也是斯斯文文的,加上他容貌俊秀,生起气来脸上微微发红,眉角那颗朱砂痣更是红似滴血,很是有些秀色可餐。贺大姑娘以前就很喜欢看元淳这副模样,所以她有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故意惹元淳生气。

    不过现在的贺林晚却是懒得搭理这对自说自话不知所谓的少年男女,若非她有事情要找元家人询问,早就转身走了。

第8章 打探

    贺林晚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当视线落到元淳身上的时候元淳不知为何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硬着头皮忍住了想要后退的冲动,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贺林晚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与元湘说话:“元姑娘,我是来找你的,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元湘愣了愣,她看了元淳和贺伶一眼,然后对贺林晚点了点头:“好的,我们进去说话。”

    于是正咬牙打算硬抗贺家女霸王怒火的元淳和算盘怎么在惹怒贺林晚的情况下避免被伤的贺伶眼睁睁地看着贺林晚头也不回地跟着元湘进了屋。

    “哐当——”门被丫鬟不轻不重地关上了,两片树叶飘飘荡荡地掉了下来落在了元二少脚下。元二少愣愣地看着被关起来的那扇门,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贺伶也愣了会儿神,然后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贺林晚从头到尾就没有

    将视线放到她身上过,竟然将她彻彻底底的忽略了。

    用元淳来挑衅贺林晚居然没有用了?怎么会这样?

    贺林晚没有心情去顾虑外头那两人是如何想的,她跟着元湘进屋之后,元湘就找出来一个木盒子递给她:“这是我二哥要交给贺三少爷的东西。”元湘以为贺林晚找她是为了帮贺勉拿匕首。

    贺林晚点了点头,示意丫鬟将东西收下,然后对元湘道:“元姑娘,我还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元湘皱了皱眉,不知道贺林晚想要打什么主意,不过为了保持风度她还是道:“贺大姑娘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帮得上。”

    贺林晚于是便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一物递到了元湘面前:“元姑娘可认识这个?”

    元湘仔细看了看贺林晚手心中的那一枚翡翠挂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贺林晚道:“这是我三哥给我的,他说是从元二少爷手中得来的。这个挂件我很喜欢,想着四妹妹很快就要生辰了,便想要再买一个差不多的来给她当贺礼。只是不知这挂件是哪个玉器店里的师父所制?”

    元湘想了想,沉吟道:“这个东西我没有见过,不过若是从我二哥那里得到的,那我倒是可能知道出处。前几日我听说二哥将一个小物件输给了贺三少爷,想必就是此物吧?”

    贺林晚点了点头:“正是。”

    “若是如此,贺大姑娘怕是找不到这个玉雕师了。”元湘指了指之前交给贺林晚丫鬟的那只木盒子,“因为这个挂件和这把匕首都是从当铺里出来的东西。”

    “当铺?”贺林晚喃喃地道。

    元湘颔首:“嗯,我有一位亲戚家里是开当铺的,这些是被人当了死契的东西,所以我二哥才能找来。”

    贺林晚嗓子有些干:“那不知你这位亲戚的当铺开在何处?这挂件又是什么时候进的当铺?那当东西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

    一连串的问题让元湘脸上的诧异更甚:“当铺就开在京中,只是关于这枚挂件是怎么进的当铺我就不知晓了。”

    贺林晚沉默了一瞬,然后恳求道:“元姑娘能否帮我打探一下?听说这种挂件很有可能是一对或者一套,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要从抵押此物的人手中将其他几个挂件高价买来。”

    元湘觉得贺林晚这个要求有些奇怪,可是仔细想了想又不知道奇怪在何处,不过打听这事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所以元湘并没有拒绝:“好的,我帮你问问。”

    贺林晚笑了笑:“多谢你了,元姑娘。”

    对于能收到贺林晚的谢意元湘觉得很稀奇。

    贺林晚也没有在元湘房里多留,她看出来元湘与以前的贺林晚并没有太多的交情,所以问完了自己想问的事情之后就打算告辞了。

    不想贺林晚转身的时候,元湘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叫住了贺林晚:“我差点忘记了,赵姐姐今日好像也会来寺里上香,这家当铺是她家名下的产业,你要不要见见赵姐姐?”

    贺林晚的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笑道:“那自然是好的,多谢元姐姐了。不过不知这位赵姑娘是哪家的?元姐姐先给我透个底儿,免得我到时候见了人失礼。”贺林晚不记得元家有一门姓赵的亲戚。

    元湘道:“贺妹妹应该是不知道这个赵家的,因为他们是前年才从济南搬来京城的,赵家长辈都已经不在了,只有兄妹两人相依为命,听说是因怕族人欺凌他们这一房人丁单薄所以才离开济南来了京城。赵氏一族在济南当地也算是大家族,她们这一房是赵家偏枝。我外祖母就是出身济南,算起来与赵姐姐的母族还有些亲戚关系,赵家兄妹来京城安顿我外祖母还帮了些小忙,后来我祖母和母亲都与赵姐姐很投缘,我母亲便认了她当干女儿。”

    贺林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虽然元湘说赵家与他们元家是亲戚,但是这层亲戚关系疏远得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想必这关系只是当初赵家兄妹来京城立足时攀附上元家的由头,毕竟以他们的情况不依附别的家族想要在京城立足是很艰难的。

    只是他们最后能得到元夫人和元太太的亲睐,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

    “等会儿赵姐姐来了我让人去找你。”元湘道。

    这时候卫氏派人过来了,说是太夫人准备去进香了,让贺林晚赶紧回去。贺林晚便向元湘道了谢,告了辞。

    贺林晚从元湘房里出来的时候贺伶已经不在了外面了,元淳却是正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说话,那少年的面容与元淳有三分像,只是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健硕,两人气质迥异,贺林晚猜测这应该是元家大少爷元渐。

    元渐和元淳都看到了贺林晚,不由得停住了话头。

    元渐看了看贺林晚又看看弟弟,然后挤眉弄眼地用手臂偷偷地碰了碰元淳,那副模样让贺林晚想起了贺家三少贺勉。

    贺林晚有些想不明白,论性情贺勉应该与元渐更为合拍才是,可是偏偏贺勉与元淳这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成了至交好友。

    元淳看到贺林晚的时候脸色却是尴尬得很,贺林晚甚至觉得元二少爷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

    元渐大大咧咧地将手搭在了元淳的肩膀上,朝着贺林晚笑出了一口白牙:“贺大姑娘好。”

    贺林晚看了他们一眼,对元渐点头笑了笑,然后带着丫鬟们施施然地从他们面前走开了。

    元渐瞪圆了眼睛,低头看向弟弟,不确定地道:“这是贺家大姑娘?我没认错人吧?她……她没事吧?”

    元淳看着贺林晚远去的背影面色却是有些复杂,这是贺林晚第二次对他视而不见,唯二的两次。

    元渐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拍了元淳一掌,凑到元淳耳边小声道:“难道是上次她不小心听到你说绝无可能娶一个粗鲁的泼妇为妻,只会喜欢贺三那种温柔小意的女子之后就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元淳脸色一变,许久才有些恼怒地憋出了一句:“我的原话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第9章 不对劲儿的鸟

    贺林晚回去的时候贺家众人已经去了供奉观音的大殿,只有卫氏带着小虎子在等贺林晚。

    见贺林晚回来了,卫氏并没有说什么,带着一双儿女慢步往观音殿的方向走,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

    等到他们走到观音殿前的时候,贺家太夫人带着一家老小已经跪在了供桌下的蒲团上,贺林晚正想要跨过门槛,却被卫氏一把拉住了。贺林晚回头看了卫氏一眼,卫氏冲着贺林晚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面色平静地看着门槛内贺家的人一脸虔诚地磕头上香。贺林晚便也站在那里没有动。

    贺家太夫人被人搀扶着起身的时候,跪在她身后的贺家晚辈们也都陆续起了身,知客僧请贺家的女眷们去听方丈大师讲经,太夫人出来的时候看到卫氏牵着小虎子站在门口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便转头与那知客僧说起话来,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二夫人秦氏路过卫氏身边的时候步子顿了顿,笑着道:“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快带着孩子们去上香,上完了香之后来法堂,圆方大师会在那里主持一场法会。”

    卫氏笑着应了,然后牵着小虎子和贺林晚进了殿。

    四太太余氏走在最后还没有出来,与进门的卫氏撞了个正着。

    余氏看了卫氏一眼,扫向小虎子的目光带着些厌恶,她偏过头去低声道:“也不嫌晦气。”声音虽轻,却足够卫氏能听得到。

    贺林晚看到卫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余氏拿出手巾装模作样地挥了挥像是在驱赶什么,然后迈着她优雅的步子跨出了门槛儿,就在这时——

    “啊——”

    “哎哟——”

    刚跨出观音殿的余氏不知为何摔倒在地,走在她身后半步的丫鬟想要伸手去拉,可是她自己也趔趄了一下没有站稳,结果非但没有拉住余氏还重重地摔倒在了余氏的身上,又惹来余氏一声尖叫。

    今日来寺里烧香的香客本就不少,听到动静都往这边看来,虽然大部分人都保持了风度只是小声议论,但是还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贺林晚低头看了看正偷偷将自己的脚收回来的小虎子,又看了看余氏那过长的裙摆,若无其事地将那面无表情的小崽子给拉了回来,跟在了卫氏身后。

    余氏被丫鬟扶着起来的时候很是恼羞成怒,反手就甩了那丫鬟一巴掌:“你自己站不稳踩我做什么?”

    丫鬟很委屈地捂着脸哭:“不是……奴婢没有……”

    余氏看了一眼殿内正在上香的卫氏,狠狠地骂了一声:“晦气。”然后带着人快步离开了。

    上完了香之后余氏没有去法堂,而是带着贺林晚姐弟二人回了供她们女眷休息的客院。

    贺林晚问春晓怎么回事,春晓犹豫了一下才道:“还能有什么,之前四太太的丫鬟对太夫人的丫鬟说我们六少爷不会说话是因为天罚,在佛祖面前是戴罪之身,不吉利,正好被李嬷嬷听见了。太太就借口要等您回来没有跟着太夫人她们一起去。”

    贺林湾了皱眉,心想这余氏还真是个长舌的妇人,在佛门清净地也什么都敢说。

    在贺林晚回到客院没过多久,元湘的丫鬟就找过来了,说元湘约她去放生池。

    贺林晚与卫氏打了一声招呼,卫氏没有阻拦,只是让李嬷嬷给春晓拿了些银子,让她们买鱼鸟放生。

    寺庙里有专门捕了鱼鸟等生灵拿来寺庙里卖的人,一般都集中在放生池附近。贺林晚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客院,往放生池的方向走。

    这会儿保安寺里已经进了不少的香客,不过毕竟是佛门净地,大声喧哗吵闹的人很少,只是等她们走到天王殿附近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中年妇人手里提溜着一个大鸟笼子站在一颗香樟树下吆喝。

    贺林晚身后一个叫薄荷的丫鬟指着那边道:“大姑娘你看,那边有买鸟儿的,我们不是要去放生池吗?不如将她的鸟儿买下来?今日放生池那边的人肯定不少,还不如在这里买了呢。”

    春晓想了想也道:“佛家讲究个缘法,这半路上遇到的生灵说不定真比放生池附近卖的强些,遇上了也是缘分……”

    贺林晚打量了那名中年妇人一眼,看穿着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农妇。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买东西的地方,在她们看向那妇人的同时,两个小和尚连忙走到了那中年妇人身边,似是在劝说她不要扰了香客,那妇人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

    春晓摇头叹道:“看来还是缘分不够。”

    贺林晚笑了笑,也不在意。

    可是没有想到等她们转了一个弯,那妇人提着个鸟笼子又在她们前面出现了,一边疾步走着还一边往后看,差点撞到贺林晚身上,被春晓眼明手快地挡住了。

    那妇人转头一看贺林晚一行人,“哎哟”一声,连忙陪笑着道歉:“贵人姑娘请恕罪,俺正在躲那几个多管闲事的小和尚呢,没想到差点儿撞到您。”

    春晓看到她手里的鸟笼子却是乐了,对贺林晚道:“大姑娘您瞧,缘分又来了。”

    妇人闻言眼睛一亮,讨好地道:“贵人姑娘可是要去放生池?俺手里的鸟儿卖给您成不?这可是善缘,积功德的。”

    贺林晚看了那妇人一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那只大鸟笼子,鸟笼子里大概关了七八只鸟,品种有八哥,杜鹃,画眉,具是些常见的。

    贺林晚微微弯下腰,拿出帕子包裹住自己的食指去逗弄笼子边儿站着的那只画眉。

    众人见她这般作态也只当她是嫌弃那些鸟儿脏,并没有当一回事。

    贺林晚的手指在那只画眉的鸟喙上蹭了蹭,然后微微敛下眸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突然冲着那妇人一笑:“这些鸟儿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精神。”

    那妇人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闻言用衣袖往头脸上擦了擦,赔笑道:“饿了一早上了,这天儿又热,贵人姑娘您早些买下来放生,它们也少受一些罪么。”

    贺林晚笑了笑,沉吟了片刻后对春晓道:“既然如此,就买下来吧。”

    那妇人闻言一喜,连声道谢:“多谢贵人姑娘,多谢贵人姑娘,您肯定好心有好报。”

    等接过了春晓手里的银钱,那妇人便一溜烟儿地跑远了,腿脚倒是灵便得很。

    春晓提溜这鸟笼子看了一会儿,皱眉道:“姑娘您不说我倒还不觉得,这会儿瞧着这几只鸟儿好像都有些蔫蔫儿的啊,不会是病了吧?”

    贺林晚闻言一哂,慢悠悠道:“病倒是没病,不过是被人下了药了。”

    “什么!”春晓一惊,手中的鸟笼子差点儿掉下来。

第10章 赵姑娘

    “姑娘,这……”

    贺林晚右手食指抵唇,示意春晓不要嚷嚷:“先去放生池。”

    春晓四处看了看,然后将手里的鸟笼子交给了另外一个小丫鬟提着,自己刻意走到贺林晚身边,扶了她一只胳膊,小声道:“姑娘,您快告诉奴婢是怎么回事,那鸟儿真的被下了药了?那妇人为何要卖被下了药的鸟给我们?”

    贺林晚看了面容严肃,眉头紧蹙的春晓一眼:“我只知道那鸟儿被人下了药,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至于是何人所为,有什么目的……我并不清楚。”

    春晓不由得急了:“那您是怎么看出来那鸟儿是被药了的?”

    贺林晚一边走一边轻声道:“目中浑浊,涎水带红,没有精神。”

    春晓回头看了那笼子鸟一眼,好像真有贺林晚说的这些症状,不过……

    “姑娘,您怎么懂这些的?”春晓狐疑道。

    贺林晚面不改色:“上次三哥拿了鼠药回来药老鼠,我瞧那食用了毒黍的老鼠就是这般模样。”

    春晓恍然点头,信了贺林晚的话,然后又皱了皱眉:“姑娘,我瞧着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我们怕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了。现在想想,这妇人出现的时机着实可疑,就像是……就像是故意在那里等着我们似的。依奴婢所见,这笼子鸟不能留了,不如奴婢找个地方偷偷处理了?”

    贺林晚想了想:“先不急。这寺里又不是自家后院,且今日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岂不是怎么也说不清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些鸟有问题了,防备起来也容易。”

    春晓目中含忧:“可是万一着了人家的道……”

    贺林晚突然沉下了脸色,甩袖子冷声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既然有人明摆着要生事害我,我还怕了她不成?”

    春晓闻言愣了愣,小心地看了贺林晚一眼,心里却是不由得踏实了一些。

    这阵子春晓觉得自家小姐有些不一样了,脾气温吞了许多。虽然不爱发脾气了的主子要好伺候多了,但是春晓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现在看贺林驼于有了往日的霸气,春晓终于松了一口气了。

    这样才像她的大姑娘嘛!这阵子肯定是被太太关怕了才不得已收敛了脾气。

    “那依姑娘的意思要怎么做?”春晓连忙小声问道。

    贺林晚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自然是等幕后黑手露出马脚,破坏她的阴谋诡计,然后让她好看!”

    春晓下意识地夸赞道:“大姑娘英明!”

    贺林晚有些无奈地想,当贺家的大姑娘还真累。

    见四下里没有旁人,贺林晚招手让春晓附耳过来,小声吩咐了她几句。

    春晓听完之后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说完之后拿过小丫鬟手里的鸟笼子就往另外一条路上离开了,动作干脆利落的很。

    贺林晚见春晓离开了,便带着人继续往放生池方向走。

    一行人走到放生池附近的时候,发现这边果然热闹得很,且以年轻人和孩子居多。道路两边有不少附近的乡民在卖用来放生的活物,最多的是鱼、鸟、龟,还有一些山中常见的性子温顺的小野物,比如野兔。

    贺林晚径直去了元湘与她约见之处,果然远远就瞧见元湘带着她的丫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来了?”元湘看到贺林晚,主动招呼道。

    贺林晚点了点头,看了看她旁边的人,并没有看到有像是赵姑娘的女子。

    元湘知道她心中所想,指着那边人头涌动处轻声道:“赵姐姐去那边买放生的活物了,很快就会过来。”

    贺林晚闻言有些奇怪,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吩咐丫鬟婆子去做的,毕竟人多嘴杂的地方容易生是非。不过想到贺家大姑娘本身的性子,她也就没有露出不合适的表情。

    元湘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斟酌着道:“我二哥等会儿也要过来,不过……他还有些事情要去忙,所以大概要等他两刻钟,贺大姑娘介意吗?”顿了顿,元湘又补充了一句,“贺家三姑娘也会过来。”

    贺林晚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是皱了皱眉:“嗯,那就等等吧。”

    就在这时候,一位少女带着几个丫鬟往她们这方向走了过来。等那少女走近了些,贺林晚看清楚她的相貌之后不由得愣了愣。

    这少女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年纪,肤色如雪,五官精致,明眸善睐,她所行之处不少人都朝她看去,她却依旧闲庭信步般地走着,与丫鬟说笑之时一颦一笑都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那少女看到元湘和贺林晚,未语先笑,近了才屈膝一福道:“让你们久等了,我先陪个不是,两位姑娘大人有大量可别与我计较。”

    元湘显见的与她很熟悉,脸上也露出个笑来,语气轻松随意:“赵姐姐总是如此,一开口就堵住我打算认真计较的话,狡猾得很。不过今日我可不依着你了,该算的涨还是要算清楚。”

    那少女闻言面色哀愁,眼中却是含笑:“阿湘,你还要跟姐姐计较这么多么?”

    元湘笑了一会儿,然后拉了那少女过来:“这笔账我们回去慢慢算,这位就是我之前与你提到的贺家大姑娘。”元湘指着贺林晚道。

    那少女看向贺林晚,脸上的笑容真诚纯粹:“时常听阿湘提起你这位贺家妹妹,早就盼着能够一见,今日总算是如愿了。贺大姑娘好,我是赵青青,你可以唤我青青。”

    贺林晚看向赵青青的目光中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好感,说话却是“贺林晚”式的直白:“赵姑娘长得真好看,我一瞧见就觉得亲切。元姐姐喊你赵姐姐,我也喊你赵姐姐吧。”

    赵青青脸上的笑意愈盛,转头对元湘道:“这可真好,我又多了个妹妹,以后可以换个人疼了。”

    三人言谈甚欢,贺林晚与赵青青更是一见如故。

    正当这时候春晓快步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鸟笼子,人还没有到就语气兴奋地大声道:“大姑娘,奴婢找到刚才那个妇人了,你看,奴婢把她那笼子鸟买回来了。”

    众人闻言都转头朝春晓看去。

    元湘看了看春晓手里的鸟笼子:“这里就有卖活物的,你是从别处买来的?”

    春晓将鸟笼子递给一个小丫鬟,然后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笑道:“回元大姑娘的话,我家姑娘之前在路过天王殿的时候看到一个妇人站在树下提着个鸟笼子在叫卖,后来这个妇人被几个和尚劝走了,但是我家姑娘却是上了心。后来再看到这妇人的身影出现在这附近的时候便打发奴婢去买了来,这也是善缘么。”

    赵青青往那鸟笼子看了一眼,却是一顿,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目光微闪。不过她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不想贺林晚正在暗中打量她,将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不由得暗中挑了挑眉。

    这位赵姑娘看样子也不简单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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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介绍:
她自负才智出众,又力求样样做到最好,本以为当一个夫唱妇随的贤内助当是不会辱没她未来夫婿。
可惜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并不这么想,所以最后她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最后老天也看不过去了,给了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作者文案无能,还是看文吧〒_〒)金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