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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敬明     爵迹txt下载     爵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节:使徒对峙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月光幽然,仿佛浸满了鲜血似的,在天空上拓出一层猩红的光晕。

    黎明破晓前的雷恩城,沉睡在富饶和平的盛世之梦里。

    甬道右边一排女人雕像一字排开。月光下每一个神像隐藏在兜帽下的面容,都似乎隐隐露出神秘诡谲的笑意。

    浓稠的血液如同甜美果实的浆体,喷洒满了周围的地面和墙壁,空气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岩石铺就的地面,早已布满了深深浅浅砍凿击打后的沟壑,墙壁上到处都是被巨剑和鞭子划破的裂痕,碎石和尘埃四下飞溅。

    鬼山莲泉跪在地上,巨大的长剑有三分之一都插进了地面,她用剑撑着自己的身体,竭尽全力地控制着,不让自己倒向地面。体能已经基本接近极限,胸腔里翻涌的气血,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在身体里四处席卷,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混浊,膨胀的恐惧压垮了她所有的感知。她从来没有想过,使徒和使徒之间,竟然可以甩开如此夸张的实力差距。

    “你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啊……”莲泉抬起被鲜血模糊的视线,看着甬道那头浑身依然干净整齐的神音。月光下神音的纱衣仍旧如同初雪般洁白,随着空气的流动而缓慢地飘逸着,像是夜色里的云雾。而对比一下此刻的自己,衣服皮甲上沾满了鲜血,后背两道深及白骨的创口,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魂力来愈合,剧痛像是大鸟的利爪,深深地抓着自己的脊椎骨。

    然而,此刻依然面容平静甚至笑意盈盈的神音,她心里的震撼比莲泉更大。本来居于二度使徒位置的自己,实力应该远远压倒五度使徒。谁都知道在王爵和使徒的体系之中,第三和第四之间是一道极其严苛的分水岭,前三度王爵中的任何一个,都具有足以单独挑战后四位王爵联手的实力。但现在,在自己魂力已经释放扩展到如此地步的追杀之下,鬼山莲泉看上去依然生命力十足。难道真的需要释放魂兽才能杀了她么……那对自己来说几乎算是一种侮辱了吧……

    神音看着对面跪在地上的莲泉,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震撼,语气幽幽地说:“喂,问你哦,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如果还能打,那我要动真格的了……也是有点讨厌啊,非得让我花这么多力气……”月光下,神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感觉像是在谈论吃饭喝水般,谈论着自己的性命。

    莲泉看着面前这个美艳无比的怪物,轻轻移动着步子,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像一个微笑的白色恶魔。

    莲泉猛地站起,把插进岩石地面的巨剑用力拔出,往旁边的墙壁上一撞,“嗡——”的一声,巨大的剑鸣把空气撕裂,无数卷动的光芒从剑身里爆炸而出,空气里轰然炸响,一只巨大的雪白凶禽出现在莲泉的身后,尖锐而响亮的鸣叫将狭长的甬道震得竟然微微有些晃动,无数尘埃碎屑从墙面上剥落下来。神音被一连串嘶鸣撞得胸口发闷。雪白的巨鹰迅速膨胀变大,很快就塞满了整个甬道。它的额头两边长着四根金属般锋利的长长剑刺,像是头盔上的金属边刃,闪耀着凛冽的光芒。巨鹰两颗圆滚滚的眸子里,闪动着凶狠的杀意。

    鬼山莲泉虚弱地靠在闇翅的一只脚边,硕大的尖爪比她手里的巨剑还要大。她望着满脸惊恐的神音,脸上是虚弱而苍白的笑容,“呵呵……今天就算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突然,遥远的地方有人擂响了巨大的战鼓。

    神音朝头上狭窄的甬道顶部望了一下,脸色微微地变了一变,她后退几步,收敛了脸上的惊恐,再次换上波澜不惊的美艳笑容。她轻轻地摘下手上那串海蓝色的宝石手链,指甲轻轻一挑,十六颗宝石散落在她的手里。她用手指拿起来,一颗一颗地轻轻丢下,“一、二、三……”像是玩游戏一样,把七颗宝石随意地丢向了地面,“……六、七。”神音脸色一冷,一层寒霜瞬间笼罩在她的脸上,瞳孔锋芒闪动,“没工夫和你玩了,动真格的吧!”

    掉在地上的七颗宝石,突然叮叮咚咚地跳动起来,它们朝前滚动着,仿佛地面往前倾斜而去。随后,七颗宝石开始扭曲、变形,像烟雾一样在空气里扭动成一株诡异生长的发光植物……空气里弥漫着此起彼伏的怪叫,听起来像是鬼魂冷笑又像是婴儿的啼哭,刺得人头皮发麻。

    “这不可能……这……你究竟是什么东西……”鬼山莲泉的喉咙渐渐锁紧,恐惧像深海的怪兽般攫紧了她的心脏。

    整个冗长的甬道地面上,那些扭动的藤蔓交错编织,搭建成骨骼,扭动出血肉……惨淡的蓝色光晕下,七个神音俏丽盈盈地立在地面上,像是七团迷蒙扩散的云朵,交错分布在狭长的甬道中。

    七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在月光下露出诡异而又噬人的笑容。

    七个银铃般的声音,温柔却又透着刺穿身体般的寒冷,一起说着:“来呀,你在害怕什么呢……”

第十七节:血雨重临

    激越的风声,将空气撕扯着发出尖锐的啸叫。

    漫天飞舞的银色羽毛、七个流星般急速上下飞掠的身影、惨烈的鸟鸣、鞭子凌空划破黑夜的抽响……整条甬道在排山倒海的魂力彼此对峙之下,像是被大手揉捏着一样四分五裂,两边高大的宫殿摇摇欲坠。

    鬼山莲泉仰倒在地面上,满脸是血,闇翅把她护在自己的身下,同时振动着双翅,用翅膀上那些如同利刃般的长羽,勉强应付着七个围绕着自己闪电般持续攻击的白色鬼影。

    闇翅庞大的身躯上伤痕累累,胸口上一道巨大的创口,往外汩汩地冒血,莲泉眼里充满了滚烫的眼泪,但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动了……她眼睁睁地看着七个“神音”的鞭子呼啸着从空中甩下,撕开闇翅坚硬的羽毛,把皮肉掀起,血浆四处飞溅。悲痛的鸟鸣在空气里像一首凄惨的战歌。

    最后一声凛利的鸣叫划破雷恩城沉睡的夜空。

    有城民从睡梦里惊醒过来,小心地点燃油灯,推开窗户看了看月光下白色的城市。整座雷恩看上去依然静谧而祥和,空气充满海港夜晚的潮水气味。

    闇翅全身上下被银白色的鞭子紧紧捆住,如同被一条白色的细蟒缠绕着。

    七个神音渐渐会合成一个,当最后两个神音的身体重叠到一起的时候,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手上轻轻握着鞭柄,看着倒在脚下的莲泉,和被捆绑得无法动弹的巨大闇翅。

    “你看,我还是可以不释放魂兽,就了结你的性命啊。所以说,下位使徒永远就是下位使徒。”说完,她轻轻地扬了扬手,从鞭子的手柄处开始,一连串锋利的倒刺从鞭子上刷刷刷地生长出来,顺着鞭子快速蔓延到捆绑着【闇翅】的地方,然后就是一连串血肉被撕开的模糊声响。

    闇翅眼睛里是难以忍受的痛,但它仅仅在喉咙里发出了压抑的低鸣。

    “你这个畜生……”鬼山莲泉的眼泪滚出来掉在地面上。她的手指太过用力,已经深深地陷进了地面的岩石里。

    游蛇般的银白色细鞭,终于慢慢从闇翅的身上游动下来,松开了这只已经不能再动弹的巨大魂兽。

    神音朝莲泉走过来,轻轻地甩了甩鞭子,“啪”的一声抽在莲泉的腿上,一条血口在腿上绽开来,她像是享受着这种居高临下的虐杀游戏,脸上是优雅而又娇俏的表情。

    鬼山莲泉翻过身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她的喉咙里开始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呵呵……呵呵……”她的五指紧紧地插在岩石里,满是鲜血。

    “你笑什么呀?”神音饶有趣味地低头看着她。

    鬼山莲泉没有说话,神音正想再问,突然隐隐地感觉到大地的震动,遥远的海域上,一声巨大的嘶吼震荡在天地间,轰隆隆的声音从地底由远及近。“什……什么……”当神音感觉到一阵庞大的魂力突然从地底喷涌而出的时候,她全身突然爆炸开的无数白色光芒拉扯着她朝后面倒掠而去,与此同时,沿路地面上,轰、轰、轰,不断破地而出的巨大尖锐冰柱拔地而起,朝着倒退的神音凶猛地刺去,倘若神音退得慢些,此刻早就被这些冰柱洞穿身体了。

    “……这是你的第一魂兽【海银】?不可能……它怎么可能从海里来到这儿……”

    而就在神音恍神的刹那,鬼山莲泉突然爆发出仅剩的残留魂力,冲向倒在一边的闇翅,她把巨剑往地上一撞,巨大的剑鸣声里,闇翅挣扎着双翅一展,化成一团烟雾卷进剑身,而下一个瞬间,莲泉没有任何迟疑地冲向墙壁上的第十七个神像,当她的双手接触到神像的一瞬间,她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

    连同她整个人,都消失了。

    这是她唯一能够逃脱的方法。

    空旷的甬道里,只剩下神音孤零零的身影和四处的残碎石块和锋利冰柱。

    神音看着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鬼山莲泉,脸上是怒不可遏的表情,很快,愤怒的表情变成了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她已经有了自己的魂器,却还能通过【棋子】再一次进入【魂塚】?”

    神音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眯起眼睛,把鞭子一挥,所有的冰柱在一瞬间爆炸成碎片,四散激射。无数细小的冰晶弥漫在天空里,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着神音充满恨意的杀戮表情。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魂塚】

    四处旋转的斑斓光芒,把幽深而巨大的空旷洞穴映照出一片游离的璀璨。

    鬼山莲泉浑身鲜血地倒在一块悬崖边突出的岩石上,她的巨剑横落在一边。

    涣散的意识,失去焦距的瞳孔,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充满了黏稠的血浆,像要窒息般地掠夺着她的生命。她像是一只垂死的兽一样,发出凄惨的低声哀号。

    周围拔地而起的山崖,围绕成了这个巨大的像是远古遗迹般的洞穴。

    四周岩壁的山石上,钢针般密密麻麻插满了成千上万把发亮的【魂器】。

    这些强力的魂器彼此感应着,发出剧烈的共鸣声,像是划动在耳膜上锋利的爪子,撕扯着鬼山莲泉最后的意识。

    她涣散的视线里,是那张风雪里坚毅而充满浩然正气的面容,整齐浓密的眉毛下,是深邃的眼眶,和眼眶中深蓝色的瞳孔。

    他的目光永远都像是一片月色粼粼下的寂静大海。

    “缝魂……”

    莲泉耳背后的爵印,发出预警的尖锐刺痛。

    神音刚刚的话语,仿佛依稀还残存着飘荡在耳边:

    “王爵杀王爵,使徒杀使徒咯。”

    ——这么多年过去,一片安静沉寂的亚斯蓝,终于又要血雨重临了。杀戮的腥甜气味,再一次笼罩这个古老的国度。

第十八节:以魂驭水

    【西之亚斯蓝帝国·福泽镇外森林】

    森林里静谧的夜色渐渐地被霞光洗去,赤红的朝阳在树顶上涂抹出一层闪耀的红色光晕。每一枚树叶都像是勾了一抹红艳的亮边。

    一束一束笔直的光线,从树冠的缝隙里刺进森林的深处,照耀着地面厚厚的苔藓。草味被阳光烘焙着,变成了淡淡的香。周围有清脆的鸟鸣,远处溪水潺潺。

    麒零在这样一副恬静温暖的氛围里醒来,他从地上爬起,转过头就看见远处,银尘正站在一条溪涧边上洗手,他的脚边放着几个新鲜干净的青果,看上去新鲜多汁。

    银尘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了看麒零,然后扔了个果子给他。

    麒零伸手接住,大大地啃了一口,甜蜜的汁液瞬间滋润了喉咙。果子看起来青绿未熟,但没想到却格外甘甜。强烈的饥饿感让麒零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快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两三下吃完果子,麒零伸手用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他抬起头看看银尘,发现他也刚吃完,但是此刻的他正在用一张雪白的丝巾,小心地擦拭着手上的汁液。麒零对比一下自己,再看看面前仿佛初雪般一尘不染动作优雅的银尘,有点颓废。同样都是人,感觉这差距有点儿大。他不服气,鼓着腮帮子地说:“我老板娘说了,男子汉就得脏点儿,粗线条,够爽快,才是最男人的。说起来,福泽驿站对街的那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柳霜花,也是最爱用丝巾了,喝口白水也能装模作样地在嘴上抹半个钟头,没想到你也……哎哟喂呀……嚓……”说到一半,麒零弯下腰“哗啦啦”地吐出满嘴冰碴子。

    银尘依然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完全没有打算搭理他。溪涧反射出的粼粼波光,在他脸上晃动着。他呼吸着森林里清冽的晨曦气味,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愉悦,一点儿都没被麒零影响。

    “银尘,我必须得告诉你,你这样非常地没有职业道德!你身为一个王爵,动不动就对使徒出手,你怎么不去殴打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啊?还是你喜欢扯六岁小姑娘的头发?”麒零吐完嘴里最后一坨冰碴,哆嗦着麻木的嘴唇,愤怒地说,“有本事你也教我这个啊,让我也在不想听你说话的时候塞你一嘴,你以为你自己说话少啊?你啰唆起来,比我之前那个老板娘还厉害。稀里哗啦讲一大堆,也不管别人是否听得懂。我讲真的,你说的话里面有一半的词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教给你也没用。”银尘把雪白的丝巾收起来,“你没办法对我用这样的魂术的。”

    “呵呵。”麒零斜着眼睛挑衅着。

    “呵呵是什么意思?”银尘显然并不习惯这么充满市井气息的聊天。

    “呵呵的意思就是你少唬我。”麒零撇着嘴角,“我天资聪颖,你只要肯教,我不可能学不会。”

    银尘看着麒零,深邃的眉眼半眯起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依然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温柔:“因为魂术师的身体,布满了灵魂回路,基本上可以视为一个天然的最强大的防御屏障,除非是你比对方的魂力高出非常非常多,否则,你是很难突破对方身体表面,而在他身体内部使用魂术的。打个比方,我们亚斯蓝的魂术师,天生对水就有绝佳的控制力。而人类的身体,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水,如果我们轻易就能突破对方身体的屏障,那么想要战胜甚至杀死对手,岂不是太容易了?只需要随便将对方内脏里的水结成冰,或者在别人肚子里炸出几根冰柱就行了。以此类推。懂吗?”

    麒零沉默着。

    “你是不是又没有听懂?”银尘压抑着怒气,小声地问。

    麒零点点头,“是的,银老师。”

    银尘瞪大了眼睛:“不要叫我银老师!没大没小。”

    麒零:“好的,老银。”

    银尘:“……”

    麒零:“银仔。”

    银尘:“……”

    银尘背过身去,面对着美丽的溪涧,不停地深呼吸,他握紧拳头,尽力让自己不被面前这个智力有问题的人打扰到,他告诉自己,心情愉悦地感受眼前这个美丽的清晨吧。

    麒零看银尘不再理睬自己,自己也有点儿无趣,于是坐到树荫下,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用手搓着布料,上面混合着血迹的泥浆此刻已经干透了,在麒零的搓揉下,变成红褐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看着自己衣服上的种种血迹污渍,麒零才总算觉得过去两天发生的一切多少有了点真实感。否则这一切实在是太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了。自己从一个平凡无奇的驿站侍者,突然间就变成了传说里能飞天遁地的使徒。然后又莫名其妙跟了一个一尘不染严重洁癖貌美如花但很明显脾气恶劣的冷面老男人。嗯,其实也不老,看起来也就顶多三十……

    他双手机械地搓揉着衣服,但目光发直明显已经陷入了深思,直到他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下来,他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银尘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他挺拔的身材逆着光,把自己笼在他的影子里。

    “把衣服脱下来。”银尘面无表情,仿佛在照着书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似的。

    “什么?!”麒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领口,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实在是有些太过少女……

    “把衣服脱下来,你这样是弄不干净的,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我的衣服总是这么干净,像新的么?你脱下来,我教你。”这次,银尘反倒出奇地耐心,眼神里没有露出不耐烦,甚至在早晨清亮的阳光里,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愉悦。

    麒零别扭地把外衣脱下来递给他,又脱下自己里面的袍子,阳光照耀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闪耀着十七岁男孩充满活力的光泽。因为从小就在驿站里搬运酒桶、椅子,每天砍柴,所以麒零有一身线条漂亮同时又不会显得过于粗壮笨重的肌肉。

    “还有裤子。”银尘微笑着看着他说。

    “……啥?啥啥啥?”麒零咬了咬牙,把腰带一扯。“我也是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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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死亡边缘

    尽管福泽并不属于北方,但是,初冬的早晨,依然带着不轻的寒意,特别是在刚刚破晓不久的黎明,阳光还没来得及把这座被黑暗笼罩了一夜的幽暗森林照耀得暖和。麒零的皮肤暴露在风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银尘把自己的麂皮披风脱下来,丢给他,示意让他先披着。

    麒零接过银尘的披风,一阵清冽的气味扑鼻而来,有点像混合了薄荷的积雪的味道。麒零大咧咧地把披风冲腰上一围,然后胡乱扎了扎。银尘张了张嘴,半吊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麒零饶有兴趣地站在溪涧边上,看着银尘洗衣服……嗯,“洗衣服”……勉强可以这么定义吧。

    只是对比起自己之前在驿站,每天要清洗大量客人交付的衣物来说,银尘简直太过轻松了。他完全不需要像自己一样,先挑几桶沉甸甸的水注入硕大的橡木洗衣桶,也不需要倒几茶杯由刺槐皂角的果实榨成的浆液用来去除衣服上的油污,更不需要像一匹喝醉的马一样,用脚大力地在厚重衣服上跺来跺去。

    银尘看上去就像是在花园里闲庭信步,背抄着双手,微笑着赏花。在他面前,一大团清澈的溪水凌空悬浮着,仿佛一个没有重力的翻滚不息的巨大水球,水球里面卷动着麒零的衣服,大大小小的水流仿佛一群缠绕在一起的游鱼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交错流动着,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麒零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银尘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森林里,过了一会儿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看起来像是芦苇的黄褐色草茎。他挥了挥手,把草茎丢进那颗大水球里,“哗啦啦”枯草跟着衣服一起卷动起来。

    “你丢把草进去干吗?”麒零挠挠头发,不理解,

    “这是千香柏,你们西南方的特产。港口贩卖的出产自你们福泽镇的香料里,最主要的其中一种香料,就来自这种植物,你不知道么?”银尘抱起手,看着麒零的衣服在水球里滚来滚去。

    “不知道……”麒零拎起围在自己腰间的银尘的披风,凑近鼻子闻了闻。

    “千香柏太甜太腻,我一般喜欢加薄荷。”银尘淡淡地说。

    “果然是薄荷……”麒零小声地自我琢磨着,然后他把眼睛一抬,“不过你洗衣服干嘛丢香料进去?又不是做菜。”

    “因为你太臭了。”

    “……银仔,这么说话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不想想,我被一头怪物打得浑身是血,又在雪水泥浆里狼狈地逃命,踉踉跄跄连滚带爬,我能干净到哪儿去?啊?”麒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忍住悄悄地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一下,“不是我自我吹嘘,我们镇上好几个女孩子都觉得我香着呢,她们说我砍柴的时候连汗水都是香的!”

    “是啊,特别香,你看,这水……都变成酱油色了呢。”银尘开心地微笑着。

    麒零转头看着那团转动着的水球,从最开始的晶莹剔透,现在几乎已经快变成一团泥浆了。他叹了口气,哭丧着脸,垮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光线的角度变得更加垂直,亮度也比清晨时分来得剧烈,森林在饱满的日照下,终于脱去了那一层被夜里寒露打湿的冰冷外衣,变得暖烘烘起来。

    真是个让人愉悦的初冬早晨。

    此刻,银尘的脸离麒零的鼻尖,只有几寸的距离。他长袍上的兜帽耷拉在肩膀上,兜帽边缘上的银线勾边紧靠着他的脸庞,他冰雪般英俊的面容此刻有大部分隐藏在树叶的阴影之下,波光粼粼的溪涧反射而来的明晃晃的光斑照耀在他的宝石般透亮的瞳孔里,像是暗影里闪烁的星辰。

    他看着面前的麒零,将洗好的袍子重新穿上少年的身体。片刻前还**的衣服裤子,刚刚被他随手一抖,就全部“哗啦啦”结成了冰,然后再一抖,所有的冰块都碎成粉末,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手上只剩干燥而芳香的衣服了。

    麒零一边用手系着腰带,一边看着自己面前一脸认真表情的银尘,他正在帮自己整理衣领,顺便把卡在脖子里的头发撩出来。如果此刻麒零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他就能发现,自己的脸充血涨红得就像一颗大番茄。他此刻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昨天晚上残留在记忆里的零星画面。最后的片段是银尘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然后自己就昏迷了……这不是标准的那什么的戏码么?麒零满脸通红,心里充满羞愤。但又不敢问银尘,万一是自己的梦呢……很容易被尖酸刻薄地银尘反咬一口,容易得不偿失……

    银尘看了看麒零的表情,心里大概也清楚他在想什么了。虽然仅仅只是几天的王爵和使徒关系,但是对于对方的想法和情绪,也多少是能捕捉到的。这种独属于王爵使徒彼此之间的灵犀,仿佛一棵快速成长的植物,渐渐地伸展开了新绿的枝叶。

    不过同时银尘也顺便且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男孩脑海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不由得有些尴尬,脸色微微有点变红,但又不好挑明,于是只能继续假装镇定地帮麒零整理着衣服。

    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彼此沉默相对着,假装各忙各的……

    “你看起来,确实很迷人……”麒零咳了咳,认真地说,“你妈有说过你长得很帅吗?”

    银尘:“……”

    然而,麒零完全不知道,昨晚两人几乎贴着死亡的边缘走过。银尘自然也不想告诉他关于【诸神黄昏】的事情。因为就连银尘自己,都难以相信,它会出现在如此远离魂力中心的福泽郊外,甚至到底是不是诸神黄昏,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不过说起来,这个福泽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苍雪之牙,到诸神黄昏,越来越超出预料的高等级魂兽纷纷出现在此处,这种感觉,就仿佛看见一个又一个锦衣华服的贵族,沉默地陆续出现在贫民窟里。他们一定在寻找什么……会是什么呢?

第二十节:魂兽

    仔细想来,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及时隐藏了身上所有魂力的话,一定已经被诸神黄昏发现了。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依然只不过是它嘴边的鱼肉而已。不过消除魂力之后的自己,就是一具没有任何防御力的**,在它充满魂力的啸叫声中,还能存活下来,也算是奇迹了。

    穿好衣服的麒零,上下跳跃了几下,也许是好好睡了一觉,又吃了新鲜的水果,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充满了力量,用不完似的。他当然没有忘记低头在自己胸口上闻一闻,“确实很香……真想让村里那几个小姑娘闻一闻……”他低头小声念叨着,表情一副“可惜了”的样子。

    “好了,你现在没事儿的话,就把苍雪之牙放出来试试看吧。”银尘找了一根矮矮的横出地面的枯老树干,坐在上面,非常悠闲,像在看戏似的。

    “苍雪之牙?妈妈呀,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绝!对!不!”麒零浑身一激灵,赶紧摆手,动作太快双手都挥舞出残影了……“它的一只脚就比你坐着的这棵树的树干还要粗,几根爪子就像是纯钢的大刀似的!”

    银尘轻轻地眨了眨眼,一脸不屑。准确说来,他是翻了一个白眼。他翻白眼的动作幅度很小,所以看起来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依然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优雅。麒零心里想,也是见鬼了,无时无刻不在注意自己的形象,荒郊野岭的,谁看你啊,累不累啊你!

    麒零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偷瞄银尘,看见他不理会自己,于是歪了歪头想要逃避这个话题:“银尘,你的魂兽是什么啊?我听他们说,王爵的魂兽都特别厉害,要么你先放出来让我看看?”

    “你是说【雪刺】么?”银尘问。

    “你的魂兽叫【雪刺】啊?名字蛮清秀的,长什么样子啊?”

    银尘把脸转过来望着他,两眼一眯,瞳孔瞬间缩成一条细线。

    “哎?”麒零抬起头看看天空,四周一下子黑了下来,是有乌云吗?但是就算是乌云也不能黑得这么彻底啊,伸手不见五指。麒零左右四顾,发现视线里只剩下站在自己面前的银尘,他身上的白色长袍还在隐隐发出微光,除此之外,周围就一片漆黑了。他刚动了动身子,左手就碰到了一个冰凉而坚硬的东西,感觉似乎是坚硬的石头上附着着一些黏黏的液体,再仔细一摸,是一根尖锐的硬刺。麒零小心翼翼地在周围摸了一圈,随着眼睛渐渐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他发现,此刻他脚下头顶,都是一簇一簇的这样看起来像是黑色水晶般的锋利尖刺。

    “这是哪儿啊?”

    “你不是要看我的魂兽么?”银尘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现在就在它的嘴里。”

    麒零一张小脸吓得惨白,死命地闭上眼:“它是什么动物?怎么这么大?”

    银尘拿过自己脖子后面的辫子,捏起辫子末端那个白银铸成的精致弯钩:“蝎子。”

    “……你有没有人性啊你!你快点收了它!我讲真的!”麒零吱哇乱叫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又是树林环绕、阳光明媚的森林溪畔了。

    麒零松了口气,抬手擦擦头上的汗。

    “你已经看过我的魂兽了,现在,该看你的了。”银尘淡淡地说道,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的什么?”麒零装傻,不想面对。

    “你的魂兽!”

    “我的什么魂兽?”麒零继续不面对。

    “那只狮子。”银尘咬了咬牙,太阳穴上一小根青筋隐隐地跳了起来,但是他还是维持着他高贵而漠然的冰雪王爵的姿态。

    “很吓人的……”麒零一双大眼睛贼兮兮地四处乱转。

    “少废话,快点儿把苍雪之牙放出来,否则我就睡觉去,让你一个人和我的雪刺玩。”银尘斜着眼睛看他,一副“我真的做得出来”的表情。

    “怎么放啊……”麒零都快哭了。

    “试着用你的魂力去冲击你的爵印。”

    麒零闭上眼,心里想,死就死吧。

    “哎呀……啧啧啧啧……”麒零刚刚还小脸儿煞白,现在却一副乡巴佬见了大市面的得意嘴脸。从刚刚空气里“嘭”的一声爆炸声响之后,他就一直围着他面前出现的这头比他还高出两个脑袋的雄伟白狮子转来转去,一边转,一边嘚瑟:“太帅了!真是太有面子了!”而这头浑身覆着纯净银白色皮毛的高大狮子,仿佛也能听懂麒零的话一般,高昂着它的头,挺着胸口,一副得意扬扬的表情,甚至是炫耀一般地把身体一抖,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双巨大的银白色羽翼从它的双肩“砰”的一声扩展开来,仿佛传说中的神兽一般,光芒万丈。

    苍雪之牙闭着眼睛,高昂着头,抬起它巨大的前爪朝麒零伸过去,像一个高傲的王子一样。麒零赶紧伸出双手握着它厚厚的、毛茸茸的爪子上下摇晃,“狮子大王,你好你好!我叫麒零,您叫我小零就好。”

    “小……小零?!”银尘的太阳穴上跳起一根青筋。

    “对了,魂兽分男女么?”麒零回过头疑惑地望着银尘,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着苍雪之牙,“你是公的还是母……”麒零突然闭嘴,抬着下巴,眼珠向下看着顶在自己喉咙上的,苍雪之牙突然暴长出来的一根匕首一样的爪子。“大哥!我错了,有话好说,别动爪子……”

    苍雪之牙闷头哼了一声,收起爪子,转身走开了。它轻轻两下就跳上了一处高大的岩石,它在绚烂的红日下,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雄浑而辽阔的嘶吼,然后回过头,用轻蔑和不屑的眼神望着麒零,那表情就是“你知道大爷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了么?听我雄浑的低音怒吼!”

    麒零揉着喉咙,小声嘀咕说:“你大爷的,怎么和人一样,还会比中指?!”说完回过头,冲着银尘大声说:“它和你一个毛病,动不动就爱拿那些锋利的玩意儿顶着别人的喉咙。”

第二十一节:天格

    苍雪之牙跳下来,重新站在麒零身边。麒零抚摸着它脖子上那一圈威风凛凛的银色长毛,回头问银尘:“之前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可比现在大多了,一只脚就有一棵树那么大,怎么现在是这个样子呢?”

    “你看见的是它战斗时的状态,每个魂兽会根据不同战斗和环境的需要,而变形成最具威力最适合的作战形态。从根本上来讲,它们都不是实体,而是更接近能量状态的存在,因此可以选择性地调整自己的外形大小。”

    “哦……”麒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的雪刺平时的状态是什么样子呀?……你先别放出来,听我说完,我不要再看它刚刚的那种战斗形态了,太吓人!我只要看平时的样子就行了……”

    银尘“哦”了一声,然后摊开手,朝麒零的面前伸过来,他掌心里,一只小小的银白色蝎子,此刻正举起一只小钳子,冲麒零左右摇晃,似乎在热情地打着招呼……

    麒零忍不住也举起手,冲它回应性地缓慢地挥舞了两下,整个过程有点冷场,略显尴尬……

    “我们等一会儿就出发了。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办一点儿事情,你在这里等我吧。”银尘对麒零说。

    “要么我……回一下福泽镇上吧……”麒零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银尘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那里,已经几乎没剩下什么了……”

    “我还是去看看吧……”麒零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装作轻松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眶明显有点发红。“哦对了,银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麒零突然转过头,认真地问银尘。他突然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有一种舍不得的情绪,甚至有点害怕他不再回来,那自己就真的不知道去哪儿了。银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顺利的话,下午就会回来了。你就在福泽等我,别乱跑。”

    麒零点点头,看着银尘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森林的树影叶隙之中。空气里依然残留着他身上那股凛冽的薄荷气味,像是冬日的新雪。麒零抬起头,无数金黄色的落叶从树冠上被风吹落下来。午后的阳光把森林烘得暖暖的。

    这个冬天似乎不太冷了。

    麒零转身,朝福泽慢慢走去。

    【西之亚斯蓝帝国·西南天格据点】

    整个亚斯蓝帝国的疆域上,设立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据点,用来供王爵和使徒,以及皇家的魂术师们联络交流和获取信息。遍布全国的据点,把亚斯蓝的领土疆域范围,全部笼罩在一张看不见的巨网之下。这个庞大的网络,就是白银祭祀用来管理全国魂术系统的工具,这张网,被称为【天格】。

    银尘从一个墓碑一样的陈旧石门洞穴往下走,渐渐地朝着地底深处走去。

    这是离福泽最近的一个【天格】的据点。仔细想想,就会明白,白银祭祀的“眼”和“耳”对亚斯蓝领域的覆盖达到了多么恐怖的程度。就连福泽这种远离魂力中心的淳朴小镇,也都会有天格的据点。可想而知,在格兰尔特或者雷恩那样的重要城市,白银祭祀获取的各种情报会有多么精准。

    脚下的石阶磨损得很厉害,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地下建筑物。这个通往地底的冗长隧道,两边的墙壁上,雕刻着连绵不断的细密花纹,非常典型的亚斯蓝的水源装饰纹路。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放置在石槽里的壁灯。不是用火光来照明,而是靠魂力维持着亮度。不过每一盏石灯都不太耀眼,所以,只能看清地下隧道里大概的状况,隧道的尽头,依然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黑暗里。越往下,温度越低,石阶和墙角,渐渐长起了一些青苔,墙壁反出一层湿漉漉的光晕,银尘感觉自己在走向一个潮湿的地底墓穴。

    再走一会儿,就到了台阶的尽头。一个略显空旷的石室,没有多余的装饰,石室中央是一个六角形的巨大石台。石台后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袍,兜帽遮住半张脸的魂术师。他的眼睛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只能看见他下半张脸。他的嘴唇薄而苍白,看起来像一个失血过多的伤者。

    “来者何人?”

    “【七度王爵】,银尘。”银尘冲着黑袍人,淡淡地说着,“我有一些疑问想要证实,希望你可以提供相关资讯。”

    “王爵大人,很愿意为您效劳。”黑袍人的声音在幽暗的洞穴里嘶哑地响起来,听上去让人不舒服,仿佛后背爬上了一条冰冷的蛇。

    “近日福泽镇外的森林,是否出现过高等级魂兽?”

    “出现过。”黑袍人不动声色地回答。

    银尘顿了顿,补充到:“我说的高等级,是指……上古四大魂兽这种级别的……”

    “……”黑袍人沉默着,显然是没想到银尘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是【诸神黄昏】么?”银尘的瞳孔仿佛冰冻一样,闪烁着寒光。

    “昨晚福泽镇外的森林中,确实出现了一次大范围的魂力异常波动,按照监测到的魂力强度推断的话,至少数倍于【王爵】之上……所以按这个标准来说,基本可以认定是上古四大魂兽之一……但是否是诸神黄昏,目前还不敢肯定……而且我不认为……”黑袍人继续用他那种阴冷的嘶哑声,回答着银尘的问题。

    “是吗,但是我可以肯定。”银尘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除了诸神黄昏之外,没有别的魂兽可以发出那种叫声。”

    黑袍人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诸神黄昏,并且它还发出了叫喊的话……王爵,您应该知道,在诸神黄昏的声波范围内,魂术师体内的魂力都会被它的叫声所诱惑,激发翻涌,逐渐沸腾,直至失控。在它的叫声里,任何人,只要稍微运行一点儿魂力,或者稍微被它捕捉到一点儿魂力的话,它都能用那种叫声,将这个人所有的魂力激得发狂,在体内像失去控制的海潮般横冲直撞,直到将身体里所有的魂路冲击得爆裂粉碎,这对魂术师来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重创……”黑袍人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一边观察着银尘的神色。

    银尘对黑袍人的话,没有表态。

    黑袍人也停止了话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银尘面前,他的表情被兜帽的阴影笼罩着,无法判断他此刻在想什么。

    银尘斜了斜嘴角,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昨晚我真得遇到了诸神黄昏,那么我现在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你的面前?”

    黑袍人低下头:“属下不敢。”

    银尘:“那我问下一个问题。在福泽附近还有没有别的王爵或者使徒?”

    “附近有别的使徒,”黑袍人迟疑了一下,“也有别的王爵。”

    “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是在执行别的任务。”黑袍人回答道。

    “他们是谁?在干什么?”银尘追问道。

    “抱歉,这个情报的知晓权限,在您的级别之上,您无权获得相关信息。”黑袍人礼貌,但是却冷冷地回答道。

第二十二节:不离不弃

    【西之亚斯蓝帝国·福泽镇外森林】

    愈渐浓郁的暮色,将无边的森林笼罩进深灰色的暗影里,渐渐黑下来的夜空,看上去静谧而又温柔,几颗孤零零的星光,点缀在穹顶之上。

    麒零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闭上眼睛眼前不断闪现出刚刚回到福泽镇看到的景象,整个小镇看起来像是被一场罕见的暴风雪摧毁了。四处爆炸耸立着巨大冰柱,地上堆满了碎石和瓦砾,路边坠落着一些廊檐上掉下来的油灯,还剩下残喘的微弱火焰,把福泽镇照耀得更加凄惶。驿站整个塌毁了,变成了一片木头和石块堆砌成的残破废墟。镇上的几条主干道,也都基本上被摧毁了。沿路都可以看见很多人推着手推车,运着行李离开福泽。他们额头上,衣服上,都能看到凝固的血迹。屋檐下坐着一些孤寡老人,他们因为无处可去,所以只能留了下来。他们的目光看起来反倒有一种平静,仿佛眼前的浩劫并不曾发生。

    整个福泽充斥着让人窒息的破败和寂静。

    麒零睁开眼,依然没有看到银尘的身影。

    周围是空旷的森林,连头野兽都没有。无数巨大的参天古木仿佛一个个黑色的巨人,矗立在自己的周围,它们低下头怜悯地看着孤单的自己。风吹过树冠,沙沙的声音仿佛他们的窃窃私语。

    麒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零。

    “我回来了。”银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麒零跳起来,忍不住伸手抱了银尘一下,他脸上的笑容特别真实,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我还担心你会不会……”麒零说了一半,摇了摇头,打住了,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里面有几颗闪烁的星光。

    “担心我会不会丢下你自己走了?”银尘问。

    “算是吧……”麒零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可以放心,王爵一旦对使徒赐印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无法逆转也无法被取代,也就是说,我既不能解除和你的关系,也不能再对其他人进行赐印,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使徒,所以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银尘认真地解释着。

    麒零用力地点头,然后笑了,他看着银尘的脸,虽然他几乎没什么表情,无时无刻脸上都冷冰冰的,但是,此刻麒零心里,却有些感动。他低下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

    “你说什么?”银尘侧了侧头,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哦,我说……真神奇。”麒零的脸颊有点红红的,还好夜色正浓,不太看得出来。

    “你饿了么?”银尘问。

    听到银尘这么一说,麒零才意识过来,自己好一阵子没有吃过东西了。不提醒也罢,这一说,麒零立刻觉得自己能生吞一头牛。

    “生堆火吧,你自己抓几只鸟,或者从溪水里捉几条鱼,烤一点儿吃的,顺便取暖。”银尘在一堆软绵绵的厚苔藓上坐下来,“入夜后又会很冷的,我懒得再帮你搭建一座冰屋子了,一晚上都得留些魂力来维持,很累的。”

    麒零听了有些感动:“你说你这人吧,每天一张冷冰冰的臭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尿路堵塞呢,实际上吧,你还挺会关心人的,我们镇上有句话叫做茅坑里的……嘶呜呜呀哇呵哇哩……”麒零嘴里瞬间塞满了冰碴,两只腮帮子鼓起来,像是一只嘴里塞满了栗子的松鼠。

    银尘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森林里清新的空气,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真好,整个世界,安静了。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月亮就从云里出来了。

    皎洁柔光下的森林显得多情而又静谧,像个婉约的少女。

    苍雪之牙依然乐此不疲地围绕着麒零,昂首挺胸缓慢踱步,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全方位立体式地展现自己的高贵帅气飒爽英姿,而麒零也非常狗腿地配合着一直对它赞不绝口,感觉两人主仆的位置有点颠倒……

    苍雪之牙抬起毛茸茸的脚掌,伸出锋利的前爪——“哎呀,你看你看,这爪子简直就是完美的匕首啊,锋利闪烁,削铁如泥,太帅了!”

    苍雪之牙“唰”的一声从肩膀释放出那对宽大的羽翼——“哎呀妈妈呀,这简直是一双天使的翅膀啊!”

    苍雪之牙甩动尾巴,亮光一闪,尾尖上那三根尖刺轻轻地就把一根腰围粗细的树木拦腰削断了——“天啊,你这就是传说中斩妖除魔的神之宝剑吧?”

    两主仆你唱我和,没完没了,彼此都很享受……

    不远处坐在树下的银尘,皱着眉头,表情有点复杂。

    看起来这俩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消停,银尘转过头决定不再看他们,眼不见为净。银尘把手上的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渣,然后喂给此刻正趴在他肩头的雪刺。雪刺那张小嘴一直“吧嗒吧嗒”地,都没合拢过,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在脑袋上支棱着,两只钳子左右挥舞,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摇头晃脑高兴得不得了的小狗。

    “吱吱吱——”雪刺吃完,仰面躺倒在银尘的肩头,露出它的小肚皮,翻来翻去的。

    “呵呵,好吃吗?”银尘看着雪刺,微笑着。

    “吱吱吱——”

    “我不饿啊。”银尘温柔地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在它肚子上挠了挠。

    雪刺尾巴一甩,翻身从他肩膀上坐起来,然后几个蹦跶,矫健地跳下银尘的肩膀,一溜烟地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

    “你听得懂它说话啊?”远处麒零走过来,疑惑地问。

    “嗯,相处久了,自然就懂得了。”银尘看着麒零,脸上留着淡淡地微笑。

    麒零刚要说话,一阵“咕隆咕隆”的声音响起,草丛深处的黑暗里,突然飞过来几十个野果,像是下雨一样咚咚咚地掉在银尘脚边,然后就看见小小的雪刺一路蹦跶着跳过来,跳上银尘的肩头,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小钳子,叽叽喳喳的。

    银尘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冲雪刺笑了笑。

    麒零弯腰捡起一个,咬了口,酸甜可口的果汁流进他的口腔里,“雪刺你真棒……”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大的闷哼。麒零转过身去,看见苍雪之牙甩了两下尾巴消失在森林的黑暗里。

于是时间留下香味

    于是时间留下香气

    ——2009~2016属于《爵迹》的这七年

    它没有生命,因此不可被摧毁;

    它没有情感,因此不可向其博取怜悯、宽恕,或者同情;

    它没有灵魂,因此不可被吞噬、污染、捕获;

    它没有感知,因此无畏、无惧、无情、无所匹敌。

    它将如同恋人在你耳边的温柔蜜语,与你贴身纠缠,至死方休,你无法摆脱,无法逃离,无法战胜。

    你将在闪烁穿梭的铂金光泽里,缓慢地缓慢地沉溺。

    我关掉页面的文档,点击保存。然后文件系统显示上一次的保存时间是2010年7月19日——五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七年前,我25岁,那是一个精力充沛而又多愁善感的年纪。每一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幻想在脑海里生成,无数虚构的人在虚构的世界里,度过虚构的漫长人生。作者天生有一种类似上帝的傲慢和无情,他赋予UU小说人物生命,然后再冷静地收割。

    人不会成为神,因为人爱人,神其实不爱人。神对人,是怜悯和慈悲。

    在那一年,我开始连载《爵迹》这个故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故事纠缠这么长的时间,断断续续,拉拉扯扯,牵绊磕碰,爱恨交加——而在这个过程里,很多人也陪着我一起,断断续续地观看着那个逐渐衰败的世界。

    爵迹。

    七年来,我时不时地都会接触到这两个字。在中断这个故事的四五年里,我依然可以不断地从各个地方看到关于这个故事的信息,故事里的他们,依然维持着不变的容貌,然而看故事的人们,却渐渐地长大了。

    ——我小学六年级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书里的人物,他叫银尘,我现在大学了,平常的日子很忙碌,也基本没有时间看小说了。关于银尘的情节,我也几乎想不起来,但是我还是记得这个名字,每次想起他,就像想起一个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高考毕业,我考得不好,去了一个我很不喜欢的大学。那个时候我闷闷不乐,也基本不怎么和周围的同学交往。我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看《爵迹》的,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多少年我不记得了),现在的我,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两年,生了第一个宝宝。时间过得好快,经不起思量。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我每次念到这首诗,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的不是苏东坡,而是当年雷恩城的那一别。“从此之后,多少年,他们都再也没有相见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看到这个故事。因为这一点,我讨厌郭敬明,我曾经那么喜欢他。

    我有很多个用来记录《爵迹》小说相关设定和情节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各样我突发的灵感,每当脑海里有这样的火花迸射的时候,我都很兴奋,总是用最快的速度记录下来。因此字迹潦草,别人根本看不明白。但是我自己却能够知道,里面所有瑰丽的幻想和惊心动魄的情节。在书写爵迹的那些年里,我总是随身带着这些笔记本,里面的故事设定和大纲布局,一页一页地随着时间的累积展开着。

    后来,我开始拍电影,开始忙很多别的事情。我享受关于电影的一切,因为那是属于另一个领域的创造,所有属于你脑海里的画面,能够真实地呈现在观众的面前,曾经平凡普通的我,只能借助自己手中的笔来书写这些幻觉,而且还不能够确定,读者想象的画面是否和我表达的一样。而终于我有了得之不易的机会,我开始疯狂地沉浸在电影的工作里,像是一个口渴的旅人,在沙漠里看见了一口清泉。

    直到有一天,我清理抽屉的时候,翻到了当初的这几本笔记本,我坐在地板上,花了好几个小时重新阅读,我兴奋而又沮丧。让我高兴的是,里面有那么多让人心潮澎湃的画面,而让我沮丧的是,里面好多潦草的字迹,我已经看不明白了。就像面对一个保险箱,我知道里面存放着我最珍贵的东西,但是却已经弄丢了钥匙。

    时间总能改变很多曾经你以为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东西,容貌、青春、记忆、气味、你喜欢的颜色、你讨厌的食物……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很多读者持续地在我的微博下留言,问我《爵迹》还写吗,什么时候能看到《爵迹》后面的故事。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留言越来越少,渐渐地被其他各种各样的新闻和热点淹没。

    很多人说,如果不是《爵迹》要拍电影,我不会想起这部小说。也许是,也许也不是。

    我总是不时地想起这个刚刚开始的故事,它有多遗憾,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足够宽广的画卷,我也总是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有无数次冲动提起笔想要继续这个故事,但是又总是叹息一声然后轻轻地放下。

    可能是太忙了。我有时候这样对自己说。

    我不知道别人是否相信,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相信。

    七年后的现在,我再一次开始了《爵迹》的连载。故事在过去的几年里,虽然停止了更新,但是脑海里依然有一棵缓慢生长的大树,在这七年的时间里,渐渐枝繁叶茂,我自己甚至都有点辨别不出它曾经的样子——一树灿烂的花朵,散发着时间的香味。

    我没有从当年的断点开始继续这个故事,而是选择了重新修订,从头连载——一方面,是当年很多的读者,已经失去了耐心、失去了等待、失去了冲动,他们在漫长的时间里已经模糊了故事的轮廓和前因后果,为此,我是自责的,也是失落的。另一方面,25岁的我,和32岁的我,已经不是同样的心境。曾经华丽繁复的辞藻,在成年后的我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和累赘。在重新修改的过程里,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简洁有力的描写,倾向于直接的短兵相接。很多还未展开的设定与曾经连载时匆忙写下的文字有了冲突,也有了机会一起修订。当然,也有一些曾经认为酷炫霸气的设定,现在的我看来,也会显得不那么真实。

    对,真实。

    我想在《爵迹》这样一个看起来毫不真实的故事里,营造出属于它的真实。

    我想让那些名字,不再只是一个名字。

    而是遥远世界的故人。

    重新连载的时候,把很多曾经的bug和累赘的描写修改了一遍。在这些重新修订的深夜里,伴随我的是熟悉的记忆。仿佛童年时窗外的那株玉兰,在盛夏的夜晚总会散发浓郁的香气。有人喜欢新版的修订,当然也有很多人不喜欢,各种各样的声音,出现在仿佛大海一样的网络里。像是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到水面上,绽开很多很多的涟漪。

    我并不难过,我很高兴。

    因为,我重新找回了你们。时间改变了曾经的痕迹,就像飓风将城市推倒重来。但你们还是当年初遇时闪光的样子。

    那就让我们一起,再一次启程吧。

    “雾雪零尘当年梦,山几重,霜叶红。海港渔声起,与君再相逢。”

第二十三节:魂力感应

    过了几秒钟,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麒零一阵胸闷,正抬起手揉着胸口,就看见苍雪之牙从树木间的黑暗里走出来,银白色的身影在黑暗里光芒流动,它用力地把羽翼一展,哗啦啦啦,无数飞鸟从头顶坠落到麒零的脚边上,每一只鸟都嘴角吐血,明显是被刚刚那一吼给震挂了。

    苍雪之牙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但同时又用半眯起来的眼睛偷偷地从眼缝里看麒零,一脸炫耀表情的同时很明显在渴望着表扬。麒零赶紧跑过去,一边抚摸着它的头,一边说:“苍先生,你最棒了,你超棒的,你最厉害了……”苍雪之牙得意地把尾巴甩来甩去,麒零看着尾巴末端的那三把匕首,心里发慌,“你当心啊你可别甩到我啊……”

    而银尘肩头的雪刺,把它小小的头往后一转,完全不屑搭理它。过了一会儿,雪刺“嗖”的一声从银尘肩头滑下,然后小碎步滴溜溜地跑到苍雪之牙厚厚的肉掌边上,站定了,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

    苍雪之牙斜眯着眼,看着几乎如自己指甲盖大小的雪刺,一脸嘲讽。

    于是雪刺慢慢地转了个身,翘起尾巴,把蝎尾上那根尖刺冲着苍雪之牙的肉爪子猛的一扎……

    “嗷——”苍雪之牙怪叫一声,冲天蹿起,跳到树冠上趴着,一脸惊悚的表情,舌头吐了半截在外面呼呼喘气,眼珠子瞪得极其大。

    而树下那只小小的雪刺,此刻一只钳子插在泥里撑着自己小小的身体,另一只钳子扶在自己胸口上,弯着腰颤抖着,看它的样子,“咯咯咯”笑得都快岔气了……

    银尘和麒零彼此对望一眼,一脸尴尬的表情。

    麒零看着满地的飞禽,正好肚子也饿了,于是去森林里捡了些枯枝,然后掏出衣服里的火石,生了堆火,把那些飞禽拔了毛,串在树枝上,架在火上开始翻烤。

    烤了会儿又觉得不够,转身走进森林里,四处寻觅着,抓了几味草,又找了几种野果子回来。他把那些草揉碎了,把草汁涂抹在肉的表面,又把那些用来调味的野果子,塞进打理好的飞禽肚子里,重新架到火上。不一会儿,那些飞禽肉的表皮上就泛出汪汪的油光,饱满的色泽看起来异常美味,诱人的浓郁香气在林间弥漫开来。

    火光把黑暗照出一个小小的圆,在这个温暖的光芒范围里,银尘和麒零坐得很近。篝火把夜晚的寒气驱逐得很远,这一块小小的天地,显得温暖而又亮堂。

    柴火燃烧着,发出“毕剥”的声响,不断爆炸出火星,像萤火虫一样被风吹起来浮动在树与树之间的暗影里。

    雪刺已经重新回到了银尘的爵印里,而苍雪之牙也跳到离火很远的一块岩石上,趴在那里无精打采。

    银尘对麒零说:“你还是把它收回你的爵印里吧。”

    麒零歪着头,想了想,说:“好哦……对了,为什么平时你都把雪刺收在爵印里呢?放出来不是挺好么?我是觉得吧,身边跟着一头这么高大的狮子,也是很有面子的。”

    “魂兽一旦被收服,就不再像之前野蛮生存的状态,可以随着猎食和休息而恢复魂力体力。它们必须在我们的爵印里,才可以恢复因为战斗或者行动而带来的消耗。如果一直在我们体外保持着实体形态甚至战斗形态,那么它们的魂力很快就会消耗干净。”银尘抬起手指了指,“喏,你看你的苍雪之牙,你再不让它回爵印里待着,估计明天早上你就得背着奄奄一息的它上路了。”

    麒零吓得赶紧站起来,一路小跑到苍雪之牙面前,冲着它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苍雪之牙睡眼惺忪地站起来,绕到他的身后,茫然地站着,低着头看着他。

    麒零回过头,冲银尘说:“我怎么把它收回爵印里啊?”

    “把你的魂力往爵印聚拢,然后和它的魂力形成感应,很简单的。”

    麒零完全没有听懂,但是银尘已经在闭目养神了,他只得咬咬牙,看着身后困得快要睡着了的苍雪之牙,两眼一闭,在体内感应着自己的魂力流动。

    空气里轻轻的一声炸响,高大的银白狮子像一阵白色的烟雾一样,卷动着流淌进了麒零的身体。

    麒零目瞪口呆:“这真是……太神奇了。”

    麒零回到银尘身边,在他脚边上坐下来,推了推他的腿,“银尘,再和我说些关于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情吧。我小时候睡觉之前最爱听故事了……”

    银尘低着眼睛,满脸不屑的表情,“谁和你讲故事,我说的都是真的。”

    麒零赶紧点头:“是是是,那你就再多说一点儿,我想听。你想啊,我好歹是你的使徒,以后见了其他的王爵,怎么说也不能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得给你争气。虽然你只是个小小的七度王爵……大人!请把您冰刺收好!我不是那个意思!……好了,你不要闹,我和你正经说,我的意思是,你让我多了解一下你们魂术世界的情况,那以后大家见面联络,至少我也有个使徒的样子嘛,免得给你丢脸啊……”

    “王爵从来都不是一个代表着尊贵和热闹的词,相反,它一直以来都是孤独和隐忍的代名词。身为王爵,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银尘看着麒零认真的面容,火光里,他少年的稚气依然未脱,但是还是能在他脸上,预见他将来英俊挺拔的样子。银尘微微侧过身,挪了挪姿势,面对麒零说:“王爵和王爵之间,其实是很少互相往来的。自古以来,王爵都是独身一人,没有随从,没有护卫,没有属下,身边只会跟着自己的使徒。除非是白银祭司下达了很重要的任务,需要王爵们彼此协力完成,否则,他们平时,几乎不打照面。而且,因为王爵们单独的魂力就很惊人,所以需要派出多个王爵才能解决的情况也非常罕见……”银尘把身体往后倾,靠在岩石上,“而且你也不会给我丢脸的。”他想到自己在最初探测感知麒零身体里的魂力时,所感应到的如同浩瀚汪洋般的魂力,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

    “是吗?可是我什么都不懂,银尘,那你其他的使徒肯定都特厉害吧?”麒零有点儿沮丧地低着头,不时抬起眼睛看银尘。

    “我告诉过你啊,你怎么又忘了。一个王爵只有一个使徒,除非使徒死亡,否则王爵不会也不能对第二个人进行赐印。而且在你之前,我没有过使徒。”银尘闭上眼睛,轻声说着。

    “这样啊……原来我是你的第一次……”麒零两手一摊,大松了一口气。

    银尘闭着眼睛维持着安静而高贵的睡姿,但是依然难以掩饰他太阳穴上微微抓狂跳动着的青筋。

第二十四节:孱弱少年

    麒零挠了挠头发,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说起来,使徒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伺候王爵么?还是说,就是你们的跟班?”

    银尘睁开眼睛看着麒零,月光照在他年轻而英气的脸上,他的目光像是黑色的大海,剑锋一般的眉毛衬托着他的英气,“使徒……是下一任王爵,我死了之后,你就是七度王爵。”

    “啊啊啊啊啊啊!”麒零在愣了三秒钟之后,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起来──当然,叫到一半,又开始满嘴冰碴,“呜呜呜”地开始吐。

    吐完嘴里的冰碴,麒零依然没有放弃,“银尘,你们的魂术都太厉害了。我要练多少年,才能像你那样啊?你也教教我从地面引爆一根冰刺出来吧!关键时刻我也可以保命啊。或者至少你教我哗啦啦地洗衣服吧?这样我这个跟班干干净净的,你脸上也有面子呀!”

    “这些东西,是没办法教的,只能通过不断的战斗和练习来逐步强化。王爵教授给使徒的,也仅仅是他们独特的运魂方法而已。而至于能产生多大的能量,完全取决于个人的修为和领悟。有些时候,还需要一些想象力,亚斯蓝历史上有很多古代的王爵,他们创造了各种利用冰雪水雾来战斗的方式,一代一代地创造和强化着更强更新颖甚至更怪异的战斗方式。说得简单一点儿的话,魂术的本质,就是运用自己身体里的魂力,和外界的各种元素产生感应,从而达到普通人类用**无法完成的‘奇迹’。你可以简单的把身体里的魂力想象为水,而把魂路想象为水渠,魂术的本事就是将魂力沿着身体内的魂路循环流动,在这个过程中,和外界的元素产生反应。而亚斯蓝帝国疆域上所存在的魂力,以及我们的身体构造,基本都是水属性的。也因此,我们对水、冰、雾、汽这一类的事物,具有出类拔萃的控制力。但是这种对元素的控制力,对魂术师来说,都像是呼吸、眨眼睛、咀嚼吞食这类动作一样,几乎是一种生命的本能。就像你出生之后,没有人教过你如何眨眼,如何呼吸,但是你生来就会;没有人教过你如何跳跃,但是你生来就会。魂术也是一样的。你慢慢就懂了。”

    麒零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很认真地听着。

    “并且,魂术师们因为体内魂力的不断操控、循环、激荡,所以**也比普通人类具有更强大的潜能。比如我们的力量、速度、再生愈合能力,都远远超越一般的人类,所以说,你的鸡,已经烤焦了。”银尘望着麒零身后,脸上带着淡淡地微笑,温柔地说。

    “什么鸡?……哇!!”麒零猛然反应过来,蹿过去一把抓起树枝,不过为时已晚,他看着手里一块焦炭一样的东西,哭了……

    【西之亚斯蓝帝国·深渊回廊】

    两侧拔地而起的高大黑色山脉,把蓝天拥挤得只剩下一条狭窄的缝隙。

    峡谷的入口处,弥漫着浓厚的乳白色大雾,像是一片诡异的白色海浪起伏在峡谷底部。峡谷深处也因此被大雾掩盖着,什么都看不到。偶尔传来一声诡异的吼叫声,隐约地在空气里回响。

    地面散落着各种撕裂的尸体碎块,残肢断臂,无数形状奇异的头颅,有些被踩碎一半,混浊的脑浆喷溅在黑色的岩壁上,有些只剩下一个空壳,里面的脑髓已经不知去向。大大小小各种颜色和大小的眼珠子四处散落着,仿佛无数冤魂的眼睛,不甘心地瞪着人间。

    数不清的内脏和肠子,饱蘸血浆,四处悬挂着。山崖上,树枝上,岩石间的溪涧中,水面上也不时漂过一些石块,整个巨大的山谷被黏腻混浊的恶臭包裹着。

    如同人间炼狱般寂静无声的场所。

    错综复杂而又深不见底的,被雾气覆盖着峡谷腹地。

    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个静谧的深山幽谷,变成了如此恐怖的人间炼狱。

    两个渺小的身影,缓慢地从血腥的迷雾里走出来。

    鬼山缝魂侧过头,看了看自己背上沉睡的那张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晶莹面容,胸腔里翻滚着难以言喻的感受。

    “我们……活着出来了……”鬼山缝魂血迹斑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他如同星辰般的眼睛里,浮出一层发亮的泪光来。

    背后那个少年,睁开他那双仿佛琥珀般美好得惊心动魄的双眼,柔软而又纤长的睫毛把他装点得像一个年幼的神祇。精致的五官、没有任何瑕疵的肌肤,他孱弱的脸看起来就像快要消散的雾气,苍白虚弱,没有生气。

    少年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个幽灵般的身影。

    鬼山缝魂停下来,前方远处浓雾里,一个鬼魅般无声无息的影子静立着不动,像是等待着他们。鬼山缝魂停住了脚步,他坚毅的脸上笼罩起一层蓬然杀机。

    他轻轻地把少年放在山崖边让他靠着岩石休息。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恐惧,看起来一阵风都可以让他致命般的脆弱。

    “【五度王爵】鬼山缝魂,是你吧?”浓雾里的幽灵发出阴冷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蛇的吐息。

    “你是谁?”缝魂的身体上,无数金黄色的十字刻纹呼吸般隐隐闪动起来。

    浓雾里,幽灵慢慢地往前移动着,从黏稠的雾气里显影出了轮廓,仿佛水里浮出的一个鬼影。漆黑的袍子,笼罩着大半张脸的兜帽,他黑色的披风在身后轻盈地浮动着,泛出光滑细腻的光泽,仿佛蛇的鳞片。从他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流动的气息。

    “幽冥。”黑色的影子说。

    “幽冥?……【二度王爵】……二度王爵幽冥?……”鬼山缝魂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锐利声,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因为恐惧而变得嘶哑尖锐的声音。

    恐惧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从缝魂胸腔里爬出来,布满全身。当他想从身体里拔出【魂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动弹。

第二十五节:瞬杀

    “不要浪费力气了。”没有任何感情和起伏的声音,穿过浓雾迎面而来,带着一种湿漉漉的阴冷,像在青苔上滑行的蛇,“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在我清理你之前?说是清理,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瞬杀】吧。”

    “这就是……二度王爵的实力么……”虽然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刚从深渊回廊里救出少年的时候,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魂力,才导致现在处于完全无法使用任何魂力,足以被【瞬杀】的悬殊局面……但是,缝魂心里清楚,就算自己是处于魂力满值的状态,面对幽冥也一样没有任何的胜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曾经一直在流言中听过的种种传闻,终于真实地压迫在自己眼前。

    缝魂感应着自己身体内被对方强制压抑下,完全无法流动的魂力,再看着对面这个鬼魅,从他幽然静立的体态上,感觉不到他体内任何的魂力流动,他的运魂方式诡异而又邪恶,同时几乎不留痕迹,无法捕捉和感应,也许亚斯蓝领域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在和他对阵的时候,捕捉到他的魂力流动吧……

    缝魂瞳孔里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远处睁大纯净瞳孔凝望着自己的孱弱少年,眼里涌起了痛苦的泪水。

    “幽冥……你听我说……你可以杀我,但是不能杀他,他是……他是……”缝魂的话突然硬生生地断在空气里,仿佛一根被脚踩断了的枯枝。

    一根精美而小巧的黑色冰凌,从缝魂的喉咙里穿刺出来。

    随即,肩膀、胸膛、小腹,一根接一根的长满倒刺的锐利冰刃,连续地从他的身体里爆炸而出。血浆汩汩地流了一地,蒸腾出腥甜的热气来。

    “不可能……你竟然能控制我身体内部的水……你的魂力竟然强到……可以突破我身体的屏障……这不可能……”

    幽冥从黑袍里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挥了挥,缝魂的身体突然凌空飞起,朝后面的山崖撞去,轰然一声,山石碎裂,他整个人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幽冥的身体像是始终浮动在空气里一样,没有任何重量,甚至没有任何厚度,仿佛一片薄薄的影子。他那黑色鬼魅般的身形一晃,就突然出现在了苍白少年的面前。

    幽冥弯下腰,从他宽大的斗篷里伸出手来。那是一双修长而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手,在月光下看起来显得没有丝毫生气。他用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把少年的下巴抬起来,他的手指掐着少年的下巴,少年那张精致的脸,此刻充满了恐惧,瞳孔剧烈地抖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幽冥轻轻地摘下了头上的兜帽,峡谷里被雾气包裹成柔和色调的乳白色光线,笼罩在他脸庞之上,他突然轻轻一笑,嘴角稍纵即逝的一抹邪气,像是深海里一闪而逝的鳞光。苍白少年离他的鼻尖只有几寸的距离,甚至可以闻到他呼吸里那种强烈的凛冽气味。幽冥的眼眶很深,像是一条连月光也照不进的狭长山谷,高高的眉骨隆起在他的额头上,和他挺拔的鼻梁呼应着,让他的眼窝更深,彻底陷进漆黑的暗影里。他碧绿色的瞳仁像是带着幽光的宝石,里面游动着无法言说的闪烁。他周身的黑色长袍被魂力鼓动着,黑色烟雾般在空气里浮动,包裹着他修长而又充满力量的身体。他穿的衣服很少,胳膊,腹股沟,肩膀好几个位置,都露出皮肤——与很多注重防御的魂术师不同,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坚硬的铠甲,全部都是看起来毫无防御能力的布料和柔软皮革,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凸显了他的力量,他完全不需要考虑防御力的高低,因为,没有人可以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你最好告诉我……你是谁……”幽冥靠近坐在地上的孱弱少年,望着他苍白的脸,用低沉而又磁性的声音问道。他有力的手指在少年白皙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仿佛在抚摸一朵刚刚开放的娇嫩花朵。他的嘴角依然停留着那一抹邪性的微笑。

    少年害怕地不断后退,然而,身后的岩石让他没有退路。幽冥手上的力量渐渐加重,苍白少年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缓慢而又怯生生地抬起手,纤细而苍白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幽冥的手腕上,仿佛不敢碰他一样颤抖着,充满了畏惧。他想要推开幽冥的手,但是只是徒劳。

    “啧啧啧……”幽冥的嘴里发出逗弄小动物一样的声音来,他嘴里那股冷冽的雄性气息,像是催情的气味,如果面对幽冥的是一个少女,此刻应该已经意乱情迷。

    “我是……”少年虚弱的声音,在雾气里难以分辨,仿佛失去力气一般,空洞地张合着他的口。

    突然,苍白少年纯真地笑了。

    在幽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刹那,少年冰凉的五指瞬间变化成交错缠绕的锋利冰刃,以一种无可抵抗的闪电般的速度,沿着幽冥的一条手臂,像是疯狂的钢铁藤蔓般“哗啦啦”攀爬上去。冰冷的剧痛像是十几条细蛇钻进了肌肉,疯狂撕咬,连带着手臂骨一起嚼碎。

    一个眨眼的瞬间,幽冥的右手连同右半边肩膀,都化成了空气里飞扬的粉末碎片。

    四处飞溅的血液泡沫,在浓雾里腾起一阵腥甜的味道来。

    剧烈的痛觉让幽冥的视线像是被狂风吹卷一样,摇晃颤抖。

    周围的一切都扭曲着,只剩下面前苍白少年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容。

    他静静地看着幽冥,脸上的表情无辜,而又恬然,他苍白的嘴唇上,似乎隐隐地朝外渗出腥红的血,像刚刚咀嚼完一朵芬芳的玫瑰。

    他看起来,像一个孱弱的妖魔。

第二十六节:魂器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早晨的空气还带着一些凉意,太阳还未来得及把雾气照散,麒零就跟着银尘开始快速地赶路。银尘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看起来轻飘飘的,像是散步一样悠闲,但是实际上,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阵风,麒零铆足了力气,几乎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

    随着太阳的高度越来越高,周围的参天古木也渐渐变成了有人修建的街边绿化,沿路的村落越来越多,不时经过一些驿站市集,人声鼎沸,贩卖各种物品的人们簇拥在一起,他们的衣着也越来越光鲜亮丽,和福泽小镇上的淳朴风格不太一样。

    银尘带着麒零,一路往西边进发。麒零没有多问,只是一股脑地跟在银尘身后,反正他知道去哪儿,自己只需要跟上他的速度就好。直到麒零抬起头,突然看见了自己面前出现的这座白得耀眼的海港城市,大理石堆砌修建的巨大建筑鳞次栉比,恢宏的城门看起来在风雨里起码屹立了几百年。海岸边上一座巨大的白银祭司三面神雕像迎风屹立,比福泽小镇广场上的那个三面神雕塑看起来大了十倍都不止。空气里带着咸咸的海水潮气,很多白色的海鸟在天空上鸣叫着。

    麒零忍不住问:“银尘,我们不是要去帝都格兰尔特么?格兰尔特应该是在北边的内陆吧?我们跑来这个海港城市干吗?”他一边仰起头惊叹着雷恩恢宏的白色建筑群,一边快步赶上走在前面的银尘。

    “我带你来这里,是来拿属于你的【魂器】。”银尘没回头,继续朝前走着,“在回格兰尔特之前,先把这件事情做了。”

    “魂器?这个又是什么?”麒零又迷惑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永远都没法搞明白这个魂术的世界了,刚刚弄清楚一个东西,转眼又一个听不懂的新玩意儿又冒出来了。昨儿个刚刚弄懂了自己的魂兽,现在好了,又来了个魂器,明天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魂衣、魂鞋、魂凉菜什么的……

    “魂器是属于王爵和使徒的独有武器。它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兵器,它只产生于【魂塚】里面……需要使徒自行前往获取。”

    “请问这魂塚又是……”麒零觉得自己脑子已经缺氧了。

    “魂塚是雷恩海域下的一处深海洞穴,这个巨大的洞穴从远古以来就存在着,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魂塚就像是一个孕育魂器的巨大母体,无数强力的魂器在洞穴的岩壁上密集生长,如同植根在岩壁上的有生命的植物。魂器和普通兵器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和魂术师的身体一样,具有灵魂回路,魂术师催动魂力沿着魂器上的回路流动,能产生巨大的力量,同时魂器和爵印一样,也具有容纳魂兽的功能,所以,拥有魂器的人,等于可以额外再多拥有一只魂兽。但是只有使徒才有资格进入魂塚去摘取自己的魂器,因此,也只有使徒和王爵,是拥有两头魂兽的。而且,一旦使徒进入过魂塚,他就会被魂塚里的神秘力量所标记,被标记之后的使徒,一旦从魂塚离开,无论他是否成功地拿到了强力的魂器,他此生永远都不能再次进入魂塚了。也因此,获取魂器就变成一件格外严肃的事情。”

    “这么厉害啊?那魂器里能容纳的魂兽厉害吗?和我现在的【苍雪之牙】比呢?”

    “不同魂器的容量都是不一样的,越强力的魂器,就能收容越厉害的魂兽。但是魂器和魂兽一样,也是需要寄居在魂术师的身体内部的,如同【第一魂兽】需要寄生在【爵印】里才能恢复魂力一样,【魂器】也需要借助魂术师的**,才能恢复被消耗的魂力。”

    “你说……把武器……放在身体里?”麒零头皮一阵发麻。

    “是啊。你要看我的魂器么?”银尘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麒零。

    “不用不用!不麻烦您了!”麒零胃里一阵恶心,他稍微脑补了一下银尘从肚子里掏出一把大刀的画面,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了,你刚说是在海底啊?那我们怎么去?还得弄条大船吗?我先说好,我没钱的……不过我可以游泳,我可是游泳界的一把好手……”

    银尘深呼吸一口,转身大踏步走掉了……

    麒零在身后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衣服:“呃,不好笑……”

    在熙熙攘攘的雷恩城里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周围的人群渐渐少了下来。

    麒零四处看了看,周围的建筑变得更加宏大,但明显附近的人群稀少了很多。高高耸立的建筑物看起来很有宗教的神性,像是天神们住的地方。对于从小到大都在福泽小镇上生活的麒零来说,这些建筑看起来太不真实了。

    走在他前面的银尘停下了脚步,麒零有点疑惑地看着他,此刻,他正站在一面巨大的石墙面前。在银尘左右两边,是两栋体量巨大的尖顶殿堂,两座殿堂中间空出了一个狭长的走廊,但是,走廊的入口似乎被这面高不见顶的墙壁封死了。

    麒零:“我们这是?”

    银尘:“这面墙壁,是用来隔绝普通人群和魂术师的。这面墙壁上有着强力的封印,只有王爵和使徒,才可以通过这面墙。跟我来吧。”

    麒零还没反应过来,银尘就直接朝墙壁走过去,眼看就要撞到墙壁上了,空气里突然一阵奇异的扭动,墙面的石材似乎突然变成了液体,银尘整个人溶进石墙,瞬间消失。

    麒零瞪着他的大眼睛,有点无法接受:“这……是要我也跟着,撞墙吗?”

    麒零深呼吸了一口气,反正也没有退路了,而且看起来,银尘也没有头破血流,应该安全吧。想到这里,他两眼一闭,心一横,朝面前的石墙大步走去。然而,闭着眼睛的麒零却没有任何的感觉,直到他已经走出了好远的距离,他疑惑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发现已经置身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中间,银尘站在他前方不远处,背对着他,没有说话。麒零刚要叫银尘,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这……发生了什么事儿啊?”麒零看着四处崩裂的缝隙,地面的坑洞,满地飞溅的碎石……整个甬道内部一片狼藉。

第二十七节:棋子

    银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狭长的眼睛笼罩在高高耸起的眉弓投下的阴影里。

    可以很明显地感应到四周依然残留着的还未消散的魂力残迹,看起来打斗发生的时间离现在不远。空气里飘浮的魂力余丝,精纯度极高,不可能来自一般的魂术师,以这种精纯程度的魂力来说,至少是来自使徒,甚至王爵。

    可是,使徒或者王爵之间发生争斗,绝不是一件小事。

    银尘隐隐有些担忧。

    甬道右边一字排开的雕像背后,都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将甬道里的一切照得毫发毕现,光线里浮动着微小的石屑碎片和粉末尘埃,依稀能够分辨出血腥气味。

    “你不是说我们要去海底么?来这里干吗呢?”麒零等了很久,看银尘始终静立着不说话,于是忍不住问道。

    “这里就是魂塚的入口。从这里数过去,第十七个神像,就是去魂塚的【棋子】。”

    麒零揉着太阳穴,一脸痛苦的表情:“我说银尘先生……请问这【棋子】又是什么劳什子的东西……”

    银尘白了麒零一眼:“棋子本质上来说,还是一种阵法,属于阵法的变体。简单来说,就是通过使用魂力在物体上凝结出封印,从而打通连接两个相隔很远的空间。棋子可以是任何东西,一颗石头、一棵树、一扇门、一把武器、一个雕塑,都可以成为棋子。棋子分布在奥汀大陆上的各个地方,从远古时代就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已经失效,有些依然在使用。而雷恩的这枚棋子,连接着魂塚,是王爵使徒拿取魂器的重要入口,因此也是最出名的棋子之一。”

    “噢……”麒零望着墙壁上这一排戴着兜帽,面容笼罩在黑色阴影里的雕塑,很难想象能够通过它们到达另外一个空间。

    “那,是我一个人去吗?”麒零突然想起来,直摇头,“不不不不,我不敢,太吓人了……银尘你陪我去啦。”

    “在我还是使徒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入过魂塚了,我没办法再进去一次。”银尘望着这条冗长的狭窄区域,目光笼罩在阴影里,他依然维持着冷冷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颤抖,听起来像是遥远的地方,有冰块碎裂的声响。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麒零盯着面前一排阴森森的神像,口中“啧啧啧”个不停,不时伸出手,想要去抚摸神像,但是又不敢真的碰上去,一伸一缩一伸一缩,像弹簧手一样,自己玩儿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银尘不得不上前一把抓过他的衣领,把他从神像面前拖走。

    麒零死命地挣扎着吱哇乱叫,但还是没办法脱身,于是只能转为语言的攻击:“放我下来!你这样提着我简直像欺负小毛孩儿一样,被街上的花季少女看见的话,我太没面子了!我毕竟也是福泽镇出了名的美少年!”“老头子,我告诉你,我也就才十七岁,我还会长个子的,你别仗着现在比我高小半个头就可以把我提来提去了,等我以后……哎哟哇我的腰啊……”“……啊呜呸呸呸……”

    ——麒零被拖出狭窄的甬道,一路吐着冰碴子,随着银尘来到了一个精致的驿站门前。

    驿站门口挂着两面白色的旗帜,旗帜上用金银两色丝线刺绣着山茶花的图案。两盏雕刻精致的铜灯悬挂在门廊的两边,虽然是白天,但铜灯依然点亮着,看起来温馨而又奢侈。而且走上大门前的台阶,麒零就闻到了一阵淡雅的山茶花香味,看来筒灯的灯油里应该是添加了山茶花提取的香料。“城里的人真是讲究啊。”麒零心里啧啧感叹,“回头我也可以和老板娘说一下,把驿站门口也挂上这样两盏油灯,再在灯油里加上福泽镇最出名的香料,肯定……”想到这里,麒零意识到,驿站已经没有了,他的心情不由得又低沉了一些。

    银尘已经走进驿站的大堂,麒零跟上去,看见里面坐着一些看上去地位不低的锦衣华服的人在喝茶聊天,他不由得缩到银尘身后,有点紧张起来。

    “你刚刚不是说要让我去【魂塚】么,怎么现在跑来住店了?”麒零跟进去,对着正在询问店家还有没有房间的银尘,问道。但银尘没理他,只是皱着眉,显然,好像不太顺利。

    “只剩下一间房了。”店家指了指插满木签、只剩下一个空位的青铜告示牌说。

    “不行!得两间!”麒零看了看银尘雪山般挺拔而冷酷的侧面,唰地一下涨红了脸。他支吾着,对店家要求:“麻烦,两间。”

    银尘斜眼看了看麒零,懒得理他,伸手接过店家递过来的房间铜牌,然后转身走上楼梯去了。他没有回头,冲身后的麒零冷冷地说:“跟我上楼。不然我就把你提上来。”

    麒零哭丧着脸,一路小跑利索地跟上去了:“那请问这间房间是一张床还是两张床啊?”

    房间在驿站的四楼,推开窗户,雷恩壮阔的城市景观迎面扑来。驿站的位置离港口不远,远处的海岸线翻涌着白色的海浪,很多的海鸟围绕着渔船的桅杆盘旋,风把海港的喧闹声和海洋的气味,一起吹进麒零的鼻子。

    “哇!大城市!”麒零趴在窗户面前,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看起来几乎要掉出去了。他转过头,手舞足蹈地,正准备说话,就看见银尘手上拿着两粒金黄色的果实朝他走过来。果实小小的,看上去像是金黄色的透明樱桃。

    “哎哟,这么客气干什么,还准备水果。”麒零伸出手拿过一颗,往嘴里一丢,吃了下去。

    银尘目瞪口呆,愣了几秒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虽然他已经渐渐习惯了麒零的鬼马乱弹,但显然这次又刷新了高度。

    “这……不是用来吃的……”银尘揉了揉太阳穴。

    麒零猛地扶住胸口:“哦天,我会不会英年早逝?”

    银尘:“……”

    “这到底是什么啦?”麒零哭丧着脸,感觉很想把刚吃下去的果实呕出来。

    “这是一种叫作‘希斯雅’的树木的果实。这种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果实,传说中是白银祭司的眼睛。”

    “哇……是不是吃了就能魂力突飞猛进,瞬间达到像你们那么厉害的境界?我小时候听故事,总是有这种神奇的果实,或者说药之类的!然后故事里总有像我这样玉树临风的少年,掉下悬崖,然后就吃到了这种果实。”麒零双眼放光,一脸认真而严肃地直瞪着银尘手里的金色果实,脸上写着三个字“快给我”!

    银尘翻了个白眼。

    麒零猛然意识到:“哦对,你刚说了不是吃的。”

    银尘点点头,脸色稍微欣慰了一些。

    “那应该是用来敷脸。”麒零低头思考着。

    银尘一张脸冷若冰霜,反手往麒零头上一拍:“你帮帮忙好吗!”

    说完,他走过去,伸出手捏着麒零的下巴,把他的脸拉近自己。

    银尘:“……你闭眼睛干吗?有病啊。”银尘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面红耳赤紧闭着眼睛的麒零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叹了口气。

    “条件反射呀!再说了,我哪知道你又想干吗?”麒零睁开他透亮的眼睛,睫毛激动地上下扇动着,像两片柔软的黑色羽毛。银尘看着离自己鼻子只有几厘米的麒零的脸,愣了愣,心里想,不知道他长大之后,有多少少女会被这张英俊的脸给迷死。银尘的脸色缓和下来,对麒零说:“睁大你的眼睛,不要动。”

    说完,银尘捏着一颗“希斯雅”的果实,移到麒零的眼睛上方,向他的瞳孔里,分别挤入了几滴金黄色的汁液。

第二十八节:金色气浪

    一阵冰凉而又舒服的感觉像是泉水般润进眼眶。麒零揉揉眼,抬起头,面前白衣如雪的银尘,已经笼罩在了一层仿佛雾气般的金色尘埃里面,细碎的闪亮粉尘,围绕着银尘修长的身躯浮动,像是有生命会呼吸的光晕。

    “这……这是……”麒零抬起手,对着包裹在银尘身体上的那些缓慢浮动的金色尘埃挥了挥手,金色的尘埃缓慢地荡漾开去,看起来梦幻极了……

    “这是【黄金魂雾】。”银尘瞳孔一紧,忽然一阵无声的爆炸,他的身体里扩散出一阵更明显的潮水般汹涌的金色雾气,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是我们魂力的实体。”

    麒零傻站在原地,看着整个屋子里循环流转、翻涌不息的金色气浪。

    银尘走向窗户,看着外面,对麒零说:“你看窗外。”

    麒零揉着眼睛,走到窗户边上朝外面看去,他大睁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一直生活着的世界。

    熙熙攘攘的城市建筑中间,一缕一缕稀薄的金色雾气缓慢地飘动着,仿佛透明的丝绸一样,温柔地缠绕着这个城市。街上行走的人群里,偶尔有几个人的身体上,会看到明显扩散出来的黄金魂雾。城市中央的一栋白色尖顶的宫殿里,黄金魂雾的浓度明显更大,像是湿漉漉的水汽一样,包裹着整个庞大的宫殿。

    远处的大海,随着波浪的卷动,不时从海底掀起几股黄金雾气,仿佛海底的巨鲸喷出水柱,看起来格外梦幻。

    一波一波金色浪潮温柔地覆盖着大地。

    麒零瞠目结舌地回过头,银尘已经在床边上坐下,他抬起那双浅银色的瞳孔,对麒零说:“坐下来,我和你说。”

    麒零乖乖地走过去,往床面前的地板上一坐,两条长腿伸在面前,他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渴望的神色。每一次,只要说到关于魂术世界的事情,他都像是初生婴儿般,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你所看见的这些黄金魂雾,就是我们的魂力。魂力弥漫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地方,区别只在于浓度的高低。当我们使用魂术的时候,我们身体上那些发亮的金色刻纹,其实都是这些黄金魂雾在我们身体里流动时产生的效果,当黄金魂雾浓度极高的时候,是能够被肉眼看见的。而平时,黄金魂雾近乎透明,普通的肉眼无法观察,只有用‘希斯雅’果实的汁液洗过的瞳孔才能看见。虽然魂力无法被观察,但是却可以被感知。经验丰富或者实力超群的魂术师,对魂力的感知能力极其细腻。”

    “这么多的黄金魂雾都是从哪儿来的啊?自然产生的么?”麒零问。

    “没有人知道黄金魂雾的真正来源,可能只有白银祭司知道吧。我们只能知道哪里的黄金魂雾比较浓密黏稠,哪里比较稀薄。黄金魂雾是整个魂术世界的根基,没有这些黄金魂雾,也就没有所谓的魂兽、魂器,也没有所谓的王爵、使徒,我们也就只是普通人而已。”

    “对了,银尘,我还没问过你,为什么会有魂兽呢?它们也是自然而然就产生的么?那么厉害的魂力是与生俱来的吗?任何动物都可以成为魂兽吗?世界上第一只魂兽从哪儿来的啊?是多久以前啊?”麒零脑子里的疑问一股脑地往外冒出来,银尘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得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我刚才已经说了,没有黄金魂雾,也就没有魂兽。任何动物或人类,如果长期处于高浓度的黄金魂雾之中,那么,他们的身体就会产生异变。黄金魂雾通过呼吸、侵入、浸泡、渗透、肌肤附着等各种方式进入人或动物的身体,异变也就随着这个过程而日渐发生。黄金魂雾在体内不断流动,就会慢慢地形成各种魂力回路,也就是我们身上那些金色的刻纹。就像是河流在大地上年复一年地冲刷,就会刻下越来越深的河渠。灵魂回路越复杂越密集,能调动产生的魂力就越大,运行的路径就越多。大多数的魂术师和魂兽,都是这样产生的。”

    “大多数?那还有什么是少数呢?”麒零问。

    “相对于这种自然而随机的方式之外,魂力回路的产生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王爵对使徒的赐印,这是瞬间让使徒的身体内形成与王爵同类型的魂力回路的方式。具有极强的目的性、指向性和可控性。也因此,王爵一直都是魂术师里最强实力的存在,他们的力量一代一代地往下传承,不会遗失,也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耗损或者削弱。”

    麒零的眼睛亮闪闪的,看得出,他听得非常入迷。

    “在亚斯蓝领域上,有一个叫作【深渊回廊】的地方,那里聚集着无数高等级魂兽,它也是水源帝国目前所知的,黄金魂雾浓度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因为各种凶残魂兽的关系,很少有人能够到达深渊回廊的最深处,传说中那里有一个完全由黄金魂雾凝聚成的金色湖泊,那里黄金魂雾的浓度高到了让无数翻涌的魂力以液态的方式凝聚成湖。很难说是如此高浓度的魂力吸引了各种高等级魂兽前往,还是因为有这么高浓度的魂力存在,所以让附近大范围领域内的动物持续异变,经过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岁月之后,渐渐地这个阴森的巨大山谷就变成了如今的魂兽巢穴,成千上万的无法想象的高等级魂兽藏身其中。很多王爵使徒,都会去深渊回廊,寻找属于自己的最适合的魂兽进行猎捕。”

    “所以听上去,深渊回廊和魂塚,对王爵使徒的意义差不多吧?都是‘仓库’类的存在,一处聚集满了魂兽,一处充满了魂器。是这样吗?”麒零歪着头问道。

    “嗯,你说得没错。另外一处拥有高浓度黄金魂雾的地方,就是你即将去拿魂器的所在,处于雷恩海域之下海底深处的魂塚,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能持续孕育产生无数的强力魂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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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迹介绍:
传说中的奥汀大陆分为东南西北四国,在这个世界中,充斥着神秘莫测的魂术,弥漫着权力和欲望的激烈争夺。生性单纯而憨厚的平民少年麒零,无意中卷入了这场帝国间的斗争。从未接受过魂术训练的他从此跟随自己的领导者出生入死…… 腥风血雨,殊死争斗。 爱恨杀戮,悲怆史诗。 最巅峰的魂术师们巨大而恐怖的力量由何而来? 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又掌握着怎样的真相? 这场旷世之战,究竟要将主角的命运引向王者的宝座,还是惨烈的死亡?爵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爵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爵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