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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苦吃

    正好将鹰头颅射穿!

    燕追抬手搭弓的那一刻,燕信只当他是恶胆之下要射死自己,顿时吓得胆颤心惊,嘴里发出尖叫声,本能的抱着马脖子便要躲。

    燕追身上迸发出的杀意,让燕追根本提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来。

    ‘扑扑’拍打翅膀的声音传来,鹰被射穿了脑袋,血花四溅,几滴温热的鲜血落到燕信手背之上,吓得他又是一阵哆嗦,不敢抬起头来。

    那箭矢余力推着垂死的鹰朝容三娘等人飞去,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容三娘压根儿来不及反应,便看到这东西朝众人飞来。

    “啊……”一群女人尖叫着要躲开,那死鹰擦过容三娘的脑袋。

    燕追原本就是瞄准容三娘而去的,此时无论她如何躲闪,也快不过如闪电般的弓箭。

    容三娘吓到极致,根本喊叫不出声来,只感觉头发被鹰羽刮蹭了一下,留下粘腻的液体,身体不停的颤抖了起来。

    “容府的姑娘喜欢鹰,四弟何不成人之美,送她一只?”燕追看着容三娘吓得倒在地上,花容惨白,眼中却不见半分怜香惜玉之色,反倒将弓一收,回头望着燕信看。

    他勾着嘴角,眉眼间尽着骄傲之色,燕信被他这样一看,便如遭狼盯上,目光阴沉,说不出话来。

    死鹰落在容三娘身后的地上,还在本能的挣扎,翅膀刮过草地,发出‘噗噗’的声响。

    如小死一回般的容三娘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刚刚实在是被那突如其来的一箭给吓到了。

    再说她虽想要鹰,可并不是想要以这样的方式要到。

    身后的丫环婆子回过神,哆嗦着上前扶她,她扑进乳母怀里便放声大哭。

    若是今日射箭的是旁人,她自然大声喝斥,誓必要出了这口恶气,以消自己心中之恨。

    可偏偏出手的是燕追,她势不如人,哪怕受惊过度,此时三魂七魄都离体大半,容三娘心里却又不敢恨。

    “你……”

    燕信气得咬牙切齿,这鹰是他好不容易求了嘉安帝赏的,得来还没耍弄几回,却遭燕追射死。

    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可是此时燕追手挽着弓射,冷冷望着他看,刚刚他射鹰的那一幕,仿佛像是要将他活活射死一般。

    燕追竟然当着这样多的人,使他狼狈躲闪。

    想到刚刚那一幕,燕信的眼神便更阴森了。

    与刚刚吓得依态尽失,此时仍尽现气急败坏之色的燕信相比,坐在马背之上的燕追神色冷傲。

    傅明霞只觉得心中一阵乱跳,她不是吓的。

    有了四皇子燕信的狼狈做对比,三皇子的英武自然便牢印入一群少女的心中。

    虽说傅明霞心里已经有了贺元慎,并且她一直以为自己爱的便是贺元慎那样温润如玉的美男子,可此时也不由被折伏在燕追气势之下。

    “莫非四弟还舍不得一只鹰了?”

    燕追似笑非笑,望着燕信看。

    原本他也不想跟这蠢货一般计较,可偏偏容三娘要针对傅明华,又叫着要鹰,他便唯有送她一只鹰,顺手教训一番燕信了。

    他说话时,燕信仍神情紧绷,额角现汗,直到燕追将手里弓箭一松,燕信才双肩一软,脸上现出癫狂之色:

    “我要……”

    他嘴中的‘杀’字尚未说出口,一旁的岐王燕茂便眼疾手快,伸手将他压倒在马背之上。

    “好了,只是兄弟间的切磋,不要伤了骨肉和气。”

    岐王强扯出笑容,警告似的抓紧了燕信的衣襟。

    刚刚燕追气势将他也慑住,那一刻竟然连岐王都不敢站出来。

    此时岐王心中也是慌乱得很,照理来说,嘉安帝也算后继有人,可想到今日看燕追眼神,分明动了杀心。

    将来嘉安帝若是定了燕追为太子便罢,若是更看重燕信,燕追恐怕不是那样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岐王忍了心中的慌乱,又压了压燕信的颈椎,直到他拼命挣扎之后,才缓缓将手放开。

    燕信忍了心中的怒火,直起身来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只是喝止住了燕信,燕追却并不是就此罢休了。

    他双腿一夹马腹,一手扶着自己腹前,打马走了两步,绕到了燕信身后。

    众人被他这一举动都吓得不轻,燕追看了众人半晌,又转头往站起身来仍‘漱漱’发抖的容三娘睨了一眼,突然翘起嘴角微笑:

    “容大人。”

    他温声开口,仿佛之前射杀了燕信鹰,吓坏了人的不是他一般。

    容涂英脸色有些苍白,强忍着惧意,驱马朝前走来。

    身后一个年轻的男子紧随其后,有些警惕的望着燕追看。

    燕追却并不将这年轻男子看进眼内,只是望着容涂英笑:

    “容大人应允令爱,若是谁送她鹰,便可使容大人应允一条件,是不是?”

    容涂英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便涨得通红,胡须都微微抖动了起来。

    燕追也实在是欺人太甚,明明他自己射死了鹰吓着了人,此时却说着像是他送了容三娘礼物一般,却不见容三娘此时粉颊发白,哭得梨花带雨的,早被吓破了胆。

    只是面对燕追的注视,容涂英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心里暗道晦气,又想自己如今尚算得嘉安帝宠。

    今日燕追如此嚣张,自己身为朝中大臣,他却不给丝毫脸面,回头定要找了投靠容妃的御史,参他一本!

    他心里如此想着,嘴里却点头应是:

    “殿下说得不错。”

    “既如此,你去替我扑十网蝶来,现在便去。”

    众人心里已经猜到燕追兴许会羞辱容涂英一番,毕竟容涂英是容妃与四皇子燕信一脉。

    就连容涂英心里也是这般想的,却没想到燕追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他顿时便傻了眼。

    已经十月了,洛阳天气已经转冷,这个时候去哪里寻蝶?一只都难,燕追却要十网,容涂英一张脸涨得通红,燕追却冷笑着,拉了缰绳,转过身去。

    “殿下……”容涂英一看他要走,连忙一夹马腹要追,戚绍却领人将他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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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机会

    燕追头也不回:“容大人,人无信而不立,你可要尽快了。”

    一句话堵得容涂英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容涂英嘴唇哆嗦,半晌之后咬着牙,将这口气强忍下来。

    “哼!”燕信此时还有些后怕,却又不肯在众人面前被燕追看轻,只得强忍了惧意,冷哼了一声。

    事到如今,容三娘吓成那般模样,自然出游之事儿便不成了。

    岐王妃令人将花容失色的容三娘扶了回去,燕追骑着马微笑着望了燕信半晌,看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变红,才笑着转过头来,望了不远处的傅明华一眼,双手一抖缰绳,嘴里轻喝了一声:

    “驾!”

    那马儿迈开四蹄便跑。

    戚绍连忙双腿一打马腹跟了上去。岐王等人也自然唯有跟上去了。

    人都走远了,傅明霞还望着之前众人消失的方向,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二姐儿,走了。”

    白氏身体靠在银红身上,由下人扶着走了两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转过头来时却看到傅明霞仍站在原地未动,傅明月几人也似是神色有些不对劲儿的样子。

    她唤了一声,傅明霞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应了一声连忙朝白氏跟了上去,只是想想有些不对劲儿,回头又望了一眼,三皇子等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傅明霞心中有些失落。

    燕追出身高贵,举手抬足之间那种风采与贺元慎又有所不同。

    只是他那么高高在上,比贺元慎更高不可梦,只如水中花、镜中月,瞧着离得近,伸手却是碰触不到。

    若是傅其孟仍在世,长乐侯府世袭罔替的传承仍在,兴许还有一丝奢望。

    可如今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傅明霞想到此处,有些为自己的处境而哀怜,眼圈有些发红,也失去了玩耍的乐趣。

    回到苑中房间里时,容三娘已是冷汗涔涔,如大限将至了。

    她双腿抖个不停,此时哪里还记得自己要为难傅明华,只说着要回容府去。她头发上沾了几滴血,将她几缕长发粘在了一起。

    岐王妃看到这一幕,也不敢留人。

    若是容三娘在沁苑中有个什么好歹,嘉安帝恐怕会对岐王生出隔阂来。

    只是今日惊着了容三娘的又是天之骄子,两头都不敢得罪,岐王妃心里只能暗道晦气,让人送了容三娘出去。

    “诸位可在苑中游玩,不必拘礼,我先去换身衣裳再来。”

    将容三娘送走,岐王妃勉强冲众人点头,一群妇人此时心有余悸,又哪儿敢四处走动的。

    直到岐王妃换了身衣裙出来,领着众人才再次出了苑。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众人对于骑马狩猎的事儿便不大感兴趣,也不太想看男人们狩猎。

    这一天白氏只觉得份外难熬,连来时想着要为傅明霞寻门好亲事儿的打算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好不容易熬着时辰终于能告辞了,便由下人扶着匆匆离开。

    傅明华领了人也跟着上了马车,江嬷嬷替她净了手与脸,她想起今日燕追为她出气,燕追似是捂了肚腹,脸色有些发白。

    正想得入神,碧云却道:

    “娘子,好似马车走错路了。”

    她回过神来,江嬷嬷起了身凑到窗边去看,就稀奇道:“果然是走错了。”

    这方向分明就不是要回长乐侯府的,前方白氏等人的马车也不见了。

    江嬷嬷脸色一变,正要拉开马车帘子去喝令赶车的婆子停车,却不想她还没张嘴,车突然便停了下来。

    江嬷嬷撑起的身体稳不住,又一下坐了回去,马车厢被人敲了两下,她转过头去,就看到另一侧燕追望着她这边,神色有些苍白。

    那薄唇也都有些失了血色。

    他张了张嘴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紧接着勾了勾唇角,他的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燕追的马车渐渐走远,傅明华却轻声的笑了起来。

    恐怕之前在马上震慑燕信时,牵动了他的伤势。

    否则他这样骄傲的人,又怎么会舍马而屈就坐车呢?她想起燕追之前张嘴时的口型,“为你出气?”

    傅明华抚了抚裙摆,目光落到了自己衣摆之上,她感觉到江嬷嬷落到她身上时有些诧异的目光,显然是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傅明华叹了口气:

    “麻烦。”

    “娘子?什么麻烦?”

    江嬷嬷问了一声,刚刚燕追出现,她也看到了,虽然燕追停留马车的时间并不长。

    可是她实在没想到,三皇子绕了这样一圈,便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碰面。

    “没事,快回去吧。”

    傅明华摇了摇头,马车重新走动,这一回则是向长乐侯府的方向了。

    回到府中时,白氏等人也是刚到不久,这一回白氏倒没功夫为难傅明华。

    白氏只觉得心中发慌,后背冷汗不停,深恐成大症候,忙请了大夫进府为她把脉。

    傅明霞也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以往最爱冷冷望着傅明华,今日竟像是忽视她了。

    这一天被吓着的不止是长乐侯府的人而已,说是容三娘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容妃‘担忧’容三娘身体,当夜便求了嘉安帝令太医前往容府替容三娘诊治。

    而此时的承香殿中,容妃却伸手扶着自己的肚子,神色阴冷的望着窗外。

    “娘娘……”贴身的嬷嬷黎媪站到她的身后,她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天都黑了。

    宫里传来阵阵饭菜的香味儿。

    窗柩撑着,夜风刮进来,黎媪摸容妃的手,已经有些冰凉了。

    容妃转过头来,这位得宠十几年的女人,此时脸上并没有露出气急败坏之色。

    “不过就是得宠一时,哪里能与娘娘您相比,皇上只是一时贪她姿色。”

    黎媪小声的劝慰。

    今日嘉安帝原本说了要过来陪她用膳,却偏偏事到临头只派了黄一兴过来说,皇上有事来不了了。

    而容妃却得到消息,说是嘉安帝担忧容三娘病重,乔装打扮亲自出宫带了太医前往容府上探望了。

    他就真的这么喜欢?

    容妃闭了闭眼,摸了摸沉甸甸的肚子,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眼中全是阴冷之色。

    “我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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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声东

    容三娘留不得了。

    容妃冷冷的想,这些年来宫中风风雨雨她见得多了。嘉安帝可以幸旁的人,却不能宠旁人!为了她的信儿,她不能失宠的。

    她摸了摸肚子,眼中似有泪珠要淌下来。

    “都怪那位作祟!”黎媪看容妃神色凄然,不由有些恨恨的道,手指着崔贵妃所在的蓬莱阁方向。

    “怪她做什么?”

    容妃却笑了一声,语气轻柔得有些阴森。

    黎媪就道:“若不是她将这祸害弄到皇上眼前,皇上又怎么会……”

    容妃便笑了起来。

    她宠冠後宫多年,自然是有她过人之处。她十分冷静,哪怕此时黎媪都已经愤恨不平,她却并不见怒色。

    “该来的,始终会来。”

    容妃淡淡的开口。

    此次崔贵妃行事虽然隐秘,可大家打过多年交道,容妃对这位老对头也是份外了解,知道容三娘这事儿与崔贵妃是脱不了干系。

    “您怀孕了,她却歹毒的弄了三娘子进来。”

    黎媪说得确实没错。

    不过容妃还是料错了嘉安帝的性格,她本来以为嘉安帝该是离不开她了。可没想到崔贵妃走了一步妙棋,一下便想断她后路。

    嘉安帝此时不幸容三娘,终有一日仍有周三娘、赵三娘。

    “算了。”容妃眼波一转,伸手抚了抚肚皮,眼角露出几分杀意:“让她好好将养身体,宫里皇上之前赏赐我补身的东西,一概分一半去容府之中。”

    “娘娘……”黎媪有些着急,容妃便笑:“她不是怀孕了么?让她好好养胎。”

    容妃摸着一旁桌上摆的一宝瓶,叹了口气:“唉。”

    崔贵妃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容涂英虽卖妻换官位,可是他并不糊涂,自始至终从来都是维护燕信的。

    哪怕献妻女给嘉安帝,也从未变过心意。可是偏偏他的妻女极有可能威胁自己的地位,他日更极有可能使燕信利益受损。

    事到如今自己也不得不砍去这只臂膀了。

    容妃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年自己逼崔贵妃令‘谢氏’去死,看来这老对头倒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此时容府之中,容三娘一脸惨白,握了嘉安帝的手,哭诉今日受到的惊吓。

    容涂英也随侍在旁,听着屋里女儿的啼哭。

    他能走到今日,自然不是傻的。他准备看嘉安帝的态度!

    若嘉安帝心里重容三娘,自然会对燕追大加斥责,到时自己指使御史状告燕追,嘉安帝盛怒之下必定会顺势为之,喝斥燕追。

    但嘉安帝若是并不表态,便证明在他心中,美色始终不如子嗣重要,燕追吓了容三娘一事儿,自然便只能不了了之,而他也好绞尽脑汁去准备燕追所要的十网蝶。

    “那鹰朝我飞来,箭支还险些划伤了我的脸。”

    容三娘此时想起白天的情景,还觉心有余悸,说话时声音带颤。

    她向来脾性骄纵,难得露出这样小女儿般的怯态,双手拽着嘉安帝的袖口,嘉安帝嘴角边的笑意便深了。

    只是他眼神却异常平静,并不因为这娇娘倚着他而心软。

    “宽心,追儿的箭术,朕心里有数,是伤不了你的。”

    嘉安帝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容涂英心里便瞬间冷了下来。

    容三娘‘哼’了一声,将抓着嘉安帝袖子的手放开,嘉安帝目光一冷,站起了身来。

    “你早些歇着。”他说完这话,似是要走的样子,容三娘顿时便慌了。

    心里又有些委屈,想等着嘉安帝来哄她,却不想嘉安帝转身便走。

    洛阳城中人都在等待着容妃肚中的孩子出生,而这样的情况下,容三娘好似病更深了。

    成天汤药、补品如流水般从宫里赐去,她却始终不见好转。

    江嬷嬷听着这消息,不由有些欢快,连走路时脚步都轻松了几分。

    屋里点着檀香,左侧房内垂下来的幔子后傅明华的侧影印在纱上。

    碧蓝跪坐在地磨着墨,桌案之上已经摆了好几幅写好的字儿了。

    江嬷嬷放轻了脚步进屋,安静的站在一旁,直到傅明华写完了字,将笔搁在砚台之上,她才出来帮着收拾。

    “娘子的字儿写得就是好。”傅明华性格沉稳,又耐心十足,练字这样枯燥的事儿,她偏偏倒能忍得住。

    她的字不如其他人写来花哨,就是大方端正,落笔极稳,便如她性格一般。

    傅明华洗了手,擦干了手上水珠,这才接过碧青捧来的茶,她抿了一口,就听江嬷嬷道:“恐怕容三娘不行了。”

    容三娘一贯刁难傅明华,还曾推碧蓝落水,此时江嬷嬷这样一说,屋里几个丫环都有些欢喜。

    傅明华却是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放了下来,沉吟了片刻:

    “我看倒是未必。”

    碧云几人笑意一僵,江嬷嬷抬起头来,有些困惑道:

    “娘子这话是何意?”

    傅明华脑海里浮现出容妃那张笑颜来,容妃心思诡秘莫测,依她性格,此时恐怕不会轻易让容三娘死。

    她怀孕这几个月都没对容三娘动手,傅明华不相信她是因为有孕的缘故,腾不出手来。

    容妃之所以留下容三娘性命,说不定是别有所图的。

    江嬷嬷等人一脸困惑的望着她看,傅明华笑道:“容三娘年轻体健,只是惊吓罢了,又怎么可能真的吓出命来?”

    依她看,这样的消息倒像是故意要说给旁人听的一样。

    “三皇子当日射鹰惊着了她,明日且瞧上朝之后有无御史参一本便知道了。”

    江嬷嬷似懂非懂,傅明华却不出声了。

    若是御史不参燕追,便证明在嘉安帝心中,始终还是儿子要比情*人更重要。

    可容三娘性格娇纵,一定不甘心的。

    她虽不喜嘉安帝,但**于嘉安帝,必定也不甘心无宠的。而她遭燕追吓到,依她性命,必定会向嘉安帝告状。

    此时容三娘的症侯,在傅明华看来,倒像是容三娘故意放出风声使嘉安帝知晓。

    只是这个中原因,旁人不得而知了。

    过了两日,未曾听到有御史参燕追的消息,而容三娘的病果然便渐渐的‘痊愈’了。

    她还未能下床,郑国夫人却传来死于宫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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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击西

    吕氏是被人抬出皇宫的,旁人都道她是探望怀孕的容妃而疾病发作死于宫里,只是坊间却有小道消息传言,郑国夫人吕氏是死在了嘉安帝的龙床之上。

    她被人抬出时,身上带着郁金的香。

    众所周知,嘉安帝所居的绮绫殿里,每当要宠幸宫妃之时,内侍总是会以大量的龙脑、郁金的香气籍地,每当宫妃承宠之后,身上香气三日不绝,使人一闻便知。

    傅明华在听到郑国夫人之死时,不由叹息容妃果然不愧居深宫多年的人,手段非凡。

    碧蓝听到死的不是容三娘时,有些诧异:

    “郑国夫人虽与皇上有首尾,可惜终是臣妻,难成气候,容妃为何要冲她下手,反而放过危险得多的容三娘子?”

    这个疑问恐怕许多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都有,碧箩听了,就张嘴道:“莫非容妃娘娘顾忌血肉亲情?”

    碧箩自己说完这话,都不由这笑出了声。

    江嬷嬷与付嬷嬷也笑,傅明华也是勾了勾嘴角:“此时容三娘死,又哪儿有郑国夫人死了来得好处多一些?”

    郑国夫人死于宫里,虽说当初是容涂英主动献妻换地位,不过嘉安帝心里始终是会记容涂英之情。

    尤其是郑国夫人若死于嘉安帝龙床之上,嘉安帝之后必会厚待容涂英。

    而容涂英又是保燕信一派,他一旦飞黄腾达,自然是燕信受益无穷的。

    江嬷嬷听到此处,不由又道:“容三娘始终还年轻,将来总也会有孩子,若是到时她一旦受孕,容涂英又有权势,”始终是对容妃的一个威胁,“更何况……”江嬷嬷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是传言,容三娘此时早就身怀有孕?”

    容三娘若当真怀孕,到时容妃所做的一切便相当于是为容三娘做嫁衣。

    傅明华听江嬷嬷这样一说,不由便轻轻的笑出了声。

    “所以这才是郑国夫人死的原因。”

    郑国夫人这一死,容三娘须得守孝二十七个月,她肚里若是没有怀孕便罢,一旦怀孕,这个孩子将来生下来不就是不明不白的?

    容妃此举,分明就是在逼容三娘坠胎的。

    而容三娘一旦坠了腹中骨肉,哪怕是与嘉安帝不顾伦常背地里幽会,也只是不明不白而已。

    恐怕容妃也是想通了盛宠不如儿子可靠的道理。

    这三年之中,嘉安帝哪怕再宠容三娘,两人也不可能弄个孽种出来,而等到三年之后,容妃有什么样的手段收拾不了容三娘呢?

    後宫之争,又哪里来什么骨肉亲情。

    能当初从郭瑾睿之定下婚约的妻子,到成为嘉安帝眼中的情人,直到走进後宫,生下一儿一女,容妃又岂是那样简单的女人?

    她若当真天真,恐怕早就死在了宫里,崔贵妃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女人。

    江嬷嬷只觉后背发寒,宫闱之争实在凶残。

    郑国夫人之死,令嘉安帝怜悯容涂英丧妻之痛,对其大加赏赐,郑国夫人破格以亲王妃之礼,下葬容氏墓地。

    容府之中高挂起白灯笼,府里出了这样的白事,又有嘉安帝的看重,前去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连长乐侯府的白氏也领着钟氏前去了。

    就在此时,傅明华却收到了宫里崔贵妃赏赐的箱笼。

    那箱子极大,约摸有七八尺长。

    东西送来时白氏等人不在府中,抬进傅明华的房里时,几个婆子显得十分吃力的样子。

    江嬷嬷赏了几个出力的婆子银钱,等人出去之后,碧青几人合力将箱子盖揭开,箱里并排放着大小相同,以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十只小箱。

    “这是……”付嬷嬷顿时有些吃惊,也不知崔贵妃送了这大箱里装着的十只小箱是何用意。

    紫檀木虽然不如上次赏赐的鲁氏一族遗物价值连城,可也稀奇,尤其胜在数量颇多。

    “莫非又是香?”

    碧箩低头闻了一口,那箱子上散发着檀木的香味儿,倒是闻不出其他的味道来。

    傅明华摸着这十只箱子,却不妨想起了当日燕追所说,让容涂英扑的十网蝶。

    她伸手将其中一只箱盖揭开,顿时一片珠光,使江嬷嬷等人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箱底铺着一层红绸,绸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以黄金制成蝴蝶。

    每只蝶上都以宝石镶嵌,做工唯妙唯肖。

    付嬷嬷虽说跟在谢氏身旁多年,什么样的珠宝未曾见过,但此时那一并排开的金蝶,依旧是让她张了嘴,说不出话来。

    傅明华伸手去碰触一只蝶的翅膀,那翅膀之下以金丝拧成螺旋状,一碰翅膀便扇动起来,就仿佛蝴蝶振翅欲飞一般。

    这工艺可不是随便就能制作出来的。

    “是,是容大人?”江嬷嬷也想起了当日沁苑之中,燕追要容涂英捕的蝶。

    她转头望着傅明华,有些吃惊的样子:“可是现在郑国夫人正在下葬……”

    郑国夫人才刚死,丧礼正在持办之中,容涂英却趁着这时机,弄出这样一些金蝶来,可见这夫妻二人情谊之薄,可见容氏家底之深了。

    江嬷嬷将每只箱子都揭开,每只木箱之中蝴蝶形状都有所不同,最后一箱时更以宝石雕刻,以黄金融后后丝缠绕,显然容涂英是下了心思的。

    傅明华看了这些金蝶一眼,示意碧蓝等人将箱子盖上。

    这东西明显就是燕追送来的,也不能随意乱放,江嬷嬷亲自领着几人将东西抬了下去,回来时就与傅明华小声道:

    “这些蝶,恐怕是三皇子借容大人之手,博娘子欢心了。”

    燕追能送东西,便证明他实在是将傅明华放在了心上,而傅明华未说话,只是让人将东西抬了下去,心里恐怕也是有数的。

    江嬷嬷有些欢喜的同时,看着傅明华冷静的模样,又好似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她拿了琴谱在看,既不如江嬷嬷一般欢喜,好似也没有什么担忧的。

    燕追这样做,仿佛她是接受,但又并不见多少欣喜若狂。

    恐怕是谢氏当初与傅其弦夫妻关系冷淡,使她也对未来嫁人之事没了如其他少女一般的娇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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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意

    郑国夫人去了,容涂英令人以悼念亡妻的名义,在洛阳城外捐万贯钱修寺庙。

    苏氏来拜访傅明华时,提及此事,数次拿了帕子掩着嘴儿笑。

    “人人都道容大人对郑国夫人情深意重呢。”她身材纤细,往那儿一坐,一颦一笑便都俱是风景。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转凉,苏氏来拜访傅明华时又偏说要在外坐着,学人家煮茶谈心。

    两人关系又并没有那么亲近,莫非苏氏当两人合作算计了一个容三娘,便是闺中姐妹?

    只是江嬷嬷难得看她有能说得来的好友,傅明华还未出声,江嬷嬷便支使着人抬了炉子与茶壶摆到了外面。

    碧青等水烧开,将杯里的茶冲散。

    苏氏目光一直落在碧青身上,看她备器、炙茶饼,到最终分茶,眼中不由露出感兴趣之色:

    “傅姐姐这身边的人也是不同,心灵手巧的,我瞧着这一手茶艺,恐怕洛阳之中不少大家闺秀也是及不上的,不知肯不肯割爱?”

    苏氏笑嘻嘻的,碧青神色却不变。

    傅明华看了她半晌,又将脸移开:“你来做什么?”

    今日一早,便有人上门拜访。

    早前又未投贴,傅明华实在没想到来的是苏氏。

    无事不登三宝殿,傅明华不相信苏氏来此,就是为了说容涂英祭奠亡妻的趣事。

    “我在这洛阳之中,也没几个有交情的,思来想去,就独与你关系不一般。”

    苏氏看她神色并不热情,不由笑了一声,眼皮垂了下来。

    碧青茶水已经分过,她拿了一杯,轻轻闻了一口,才张嘴抿了。

    几个丫环奉完了茶,退到了一边,苏氏尝了两口,动作一顿,将那杯沿仍抵着嘴唇,小声就道:

    “有坊间传言……”苏氏又饮了两口茶水,“酉阳王今年高寿几何?”

    她才刚问了这样一句,可傅明华心思通透,哪怕苏氏只是露了珠丝马脚,依旧是被她猜出了来意。

    傅明华不由笑了一声,也伸手去摸桌上的茶杯。

    那杯上热气缓缓升起,她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到苏氏那张微笑的脸:

    “苏妹妹,可是着急了?”

    一句话说完,苏氏脸色大变。

    她没想到自己拐弯抹脚,依旧是被傅明华瞧了出来。

    酉阳王郭九忠在回酉阳之前,曾在洛阳任中书令兼太尉一职。

    直到太祖皇帝大行之后,郭九忠才上书辞呈,回酉阳颐养天年。

    不得不说郭九忠戎马一生,也是颇为果断。

    郭家与新帝因容妃之故,而生了嫌隙。嘉安帝登位之初,郭九忠若仍抱持中书令一职不放,嘉安帝坐稳龙椅之后,必不容他。

    而当时郭家他的两个嫡出的儿子中,都手握重兵,各自镇守一方。

    老郡王痛定思痛之下,舍已保子,并为郭家保住酉阳王府这招牌。

    正是因为当初郭九忠的举动,才使酉阳王府至今未曾被嘉安帝抓到把柄,得以保存。

    可是值得让人注意的,是郭九忠卸任中书令一职至今,中书令直到四年才提了曾得太祖夸赞有治国之才的杜玄臻上位。

    这杜玄臻此人也颇有来历,他的祖父乃是前陈朝义兴公,父亲杜正曾任昌州刺史。

    太祖打天下时,杜氏一门领兵投靠太祖麾下。

    大唐立国之后论功行赏,杜正封义兴王,食邑五千户。

    而与父亲不同的是,杜玄臻却喜文而不喜武,曾中建元九年进士,得先帝夸赞才思敏捷。同年入史部任职,而后平步青云深得太祖看重,直到天丰四年坐上中书令之位直到如今,一直未曾改变。

    苏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傅明华却想了想:

    “如今杜大人年事不小,三省官员位置特殊,非心腹不能任。”杜玄臻是先帝心腹而非嘉安帝心腹,之所以如此多年来没有动他,恐怕不是嘉安帝不想动,而是杜玄臻此人混迹官场多年,为人圆滑,嘉安帝一来是一时半会儿摸不到杜玄臻的差处,二来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可是此时不一样,此时苏氏问起酉阳王年岁,傅明华便想起杜玄臻的父亲,义兴王杜正年纪也不小了。

    义兴王是与酉阳王同期时追随先帝的功臣,都已是近八十之数,历经两朝三代皇帝,怕是大限将至,却又不敢死罢了。

    傅明华低头沉吟,苏氏被她说中了痛处,也是张不开嘴来。

    苏氏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问起此事。

    一来有可能是义兴王身体不大好了,毕竟年岁到了这样地步。

    可若是义兴王一去,杜大人必会回乡丁忧三年。这是大好时机,而皇上此时手边又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容大人……”

    傅明华就叹了口气,没想到嘉安帝也会如此长情了起来。

    郑国夫人死于宫中,嘉安帝趁杜玄臻丁忧之时,趁机提拨容涂英。

    恐怕这就是今日苏氏前来寻她的原因了。

    当日算计容三娘之时,苏氏也有份儿。那时色令智昏,对容三娘下手也就下手了。

    可如今人家的爹眼见即将飞黄腾达,苏氏这个母早丧,且父亲另娶,并不受宠的西都侯嫡女无父亲腰,自然便急了。

    “你既然知晓,还来笑我?”

    苏氏看傅明华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便有些酸楚。

    她想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室贵胄,不由将手里的茶杯握紧了:“我也知你做不了什么,只是这心里堵得慌,总想找人说说话。”

    旁的人她也信不过,与她年纪相仿的,又实在太傻了,恐怕她张了嘴,旁人还不见得明白她说了什么。

    “当日说为了世子不能与我做朋友的,不知是哪一个。”傅明华捏了袖口放了空的茶杯,说起这话时,苏氏便眯了眼睛笑:

    “我们现在也不是朋友,不过我来者是客罢了。”

    傅明华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想起容涂英,没想到这倒是算一个人物。

    “对了,今年好似不少才子进了洛阳之中,有个姓陆的,连季昭都提起好多回了。”

    苏氏被傅明华点破了心中之忧,这会儿倒好受了许多,她话峰一转,想说几句轻松的话,却没想到她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顿时便抿了抿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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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缘由

    “据说此人颇得姚释之侄,陇西太守姚大人赏识,为他出具保书,将他举荐到了杜大人名下。”

    苏氏目光一转,挑了嘴角就笑。

    当然闺阁少女对这样的话题向来是不感兴趣的,她之所以特地提到陆长元,实在是因为此人颇为不一般,贺元慎曾在靖王府中与这陆长元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领他前去靖王府的是容大人身旁的红人李彦安,这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陆长元年纪不长,却极有文采,十年寒窗无人识,一举成名天下知。”苏氏凑过半面身体来,一双眼睛瞪得有些溜圆:“你说这陆氏到底是何来历,怎么偏偏就连姚大人都为他保荐?”

    她最好奇的就是这一点了。

    大唐所谓的科考只是刚刚萌芽,朝廷招揽人才便须得由有名望、有地位的人举荐。

    若能由有名望的大儒举荐入仕,自是最好,与此同时还有官员、勋爵举荐。

    而举荐人在出了保书的那一刻,便证明与被举荐人形成一种师生关系。

    若将来学生行差踏错,出具保书的人自然名声难保。

    真正的勋贵与有名望的大儒,极为爱惜名声,陆长砚能从姚焕致手中拿到举荐书,且受他力捧,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

    “季昭也对他赞扬有加,说他文才过人,气度不凡。”苏氏笑了两声,伸出双手托腮:“我前两日在靖王府看过,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罢了。气度没看出来,倒是一身穷酸气颇为显眼。”

    傅明华低垂下头,捏了帕子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苏氏再是沉稳,可也只是个不足十四的少女,此时便显现了出来。

    “依我瞧,他能哄得姚太守如此助他,便证明人不可貌相!”

    她这话一说出口,傅明华便点了点头:“对。”

    得到她这一样一回应,苏氏神色一振:“听说有一妻一妾,只是上回宴会并未来。说是妾室怀孕,妻子要在屋中照应。”说到这儿,苏氏冷笑了两声,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我活了这样岁数,还从未瞧过妻妾有和睦相处的。事有反常即为妖,元娘,你说这陆长元的妾室到底什么来头?”

    少女微笑着看她,似是在等她回答。

    傅明华眼中露出几分惋惜之色。

    这样明显的事情,苏氏都瞧了出来,梦里的‘傅明华’却如傻子一般。

    陆长元的妾室闻氏明显有问题。梦里的‘傅明华’嫁进陆家之后,只知陆长元有一妾闻名,身怀有孕却不得宠,而被迁到别庄暂住,连闻氏所生的血脉也未带回陆家来。

    而那时许氏与陆长元成婚多年,肚皮也一直未见动静,照理来说,无论闻氏干了什么,血脉终归是陆长元的,他应该对这个孩子备加宠爱。

    可是陆府中人却对此不闻不问,仿佛未曾有过闻氏这人一般。

    直到梦里‘傅明华’无意之中听到陆长元与陆长砚商议,要将这个名叫陆怀陈的孩子接回陆家来时,她才开始有所怀疑。

    可到了那时,一切已经晚了。

    想起燕追之前与她说的陆长元与前朝余孽有瓜葛牵连,再想到梦里陆怀陈改名为陆怀留时的情景,傅明华又哪儿还猜不出来?

    闻氏所生的儿子名叫怀陈,便已经显了端倪。

    陆家又与前朝皇室有染,陆长元对闻氏母子照顾周到,对陆怀陈却不闻不问,极有可能不是他不关心这个孩子,而是有意要保陆怀陈性命,不敢将他大张旗鼓的放在洛阳之中养育。

    十有**,陆怀陈应有前陈王朝杨家血脉,闻氏丈夫应该另有其人。

    梦里的‘傅明华’听到陆长元兄弟商议之时,恐怕陆怀陈是有危险。

    带上‘傅明华’的儿子,应该是为了危急关头跟陆怀陈一命换一命,以保前朝血脉。

    所以在后来陆长元带了陆怀陈回府时,才会称他是陆怀琅,而真正的陆怀琅不知所踪。

    正因为心虚,所以后来的陆长砚不敢再见‘傅明华’的面。

    说不定陆家人一开始要娶‘傅明华’时,便早就心怀不诡了。

    所以后来的陆长砚对‘她’说让她不要再问,陆怀琅早就死了。

    陆家是前朝余孽!陆家是前朝余孽!!

    所以那会儿的燕追避开姚焕致推荐,将陆长元这个‘状元之才’拒之门外。

    那时的‘傅明华’得有多蠢,才会年纪轻轻,便早早逝去呢?

    苏氏莫名觉得浑身发寒,她看着傅明华,伸手搓了搓臂膀:“元娘,你不要这样对着我笑,笑得我直慌。”

    “你离他们远些!若是真心喜欢贺元慎,也不要让他离陆长元近了,此人有古怪!”

    傅明华看了苏氏一眼,认真的警告了她一句,苏氏愣了一愣,便点了点头。

    送走了莫名其妙前来做客的苏氏,傅明华想起了梦中的情景,兴致便有些缺缺。

    今年雪来得晚,一来便气势汹汹。

    庄简公府太夫人做七十大寿,邀了洛阳有头面的人前往。

    长乐侯府也得到了贴子。

    谁不知道庄简公府地位显赫,哪怕就是与容家相比,也毫不逊色。

    不止是白氏对这次庄简公府太夫人大寿十分上心,礼单也是再三比对,就连之前沁苑一行之后回来便消沉了许多的傅明霞也打起了精神来,一连裁制了好几身衣裳。

    晚上向白氏请安时,碧云等人本来以为白氏恐怕都不会见傅明华便让她回去的。

    自上回在沁苑之中,傅明华顶撞了白氏之后,使她心中生了芥蒂,对傅明华越发不待见。

    本以为银红出来是要说白氏身体不爽利,让傅明华先回去,却没想到银红福了一礼:“夫人正在屋里候着娘子,已经好一阵了,快些进去吧。”

    屋里已经烧起了地龙,白氏歪坐在椅子上,一旁桌几上已经摆了不少纸张。

    听到脚步声时,白氏头也未抬,直接便让丫环奉了茶上来。

    “元娘,你过来瞧瞧。”

    白氏手里捏了几张单子,目光仍落在纸张上,伸手便唤傅明华过去:

    “你年岁不小,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这些掌家之事儿你也该管,你来替我瞧瞧,庄简公府太夫人七十大寿,这礼单我拟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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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礼单

    白氏斜着身体,望着傅明华看。

    她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使傅明华将来出嫁之后多些掌家经验,事实上这些庶务嬷嬷都有教导,谢氏在时,压根儿轮不到白氏来插手。

    而谢氏去后,白氏又对傅明华恨屋及乌,自然也没有那个心思来教她。

    这礼单之上十分简单,除了两件出自江西御窖的八宝瓶外,一些食材、药材,以及布匹等,看得傅明华都有些想笑。

    她伸手拉了拉顺着肩头往下滑的披帛,白氏的意思此时她自然明白了。

    这张单子别说好,简直失礼之极。

    白氏能拿出来,显然别有用意了。

    长乐侯府虽然当年立府之时,得太祖隆恩,食邑五千户。

    傅老侯爷在生时更是赏赐不断,在傅侯爷之后也有薪俸,可是这些收入却远及不上支出。

    宫里赏赐的物件儿都是有定数的,不可配卖。

    每年府里养着下人,侯府里大小主子一年四季都有几套衣裳的,更不要说平日的一些人情往来。

    再加上长乐侯府中还养了不少投奔而来的穷亲戚,再大的金山也不够挖。

    尤其是府中向来奢华,顿顿油脂满溢。

    不过长乐侯府也不是维持不下去了,白氏倒是拿得出钱来。

    之所以打傅明华主意,恐怕是这次庄简公府太夫人大寿,寻常礼品是送不出,若是贵重,白氏定是肉痛,这才想方设法的拐到傅明华身上。

    难怪连着好些天不肯见她的人,今日破天荒让她进来,又是让人看座奉茶。

    白氏递来单子时,一脸镇静之色,仿佛只是真在考问她这单子有无问题一般。

    可惜她猜错了傅明华性格。

    “依孙女看来,倒是不错,只是不知祖母可还有添改的?”

    白氏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笑着抬了眼皮望着白氏看,白氏脸色刹时便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不错?”

    白氏轻声反问了一句。

    前些日子在沁苑中时,傅明华得罪了容三娘,并当面顶撞白氏,白氏便一直怀恨在心。

    初时还担忧容家报复,后来幸亏出了容三娘病重,又有郑国夫人之死顶在前头,长乐侯府才安然无恙了。

    她本想自己冷了傅明华一段时间,此时若她聪明识相,便该应承下此事,好讨她欢心才是,却没想到傅明华竟与她装傻。

    白氏的眼神顿时便冰冷了,握紧了手里的单子,望着傅明华就道:“跪下!”

    傅明华整理了裙摆,缓缓跪到了地上。

    身后江嬷嬷等人看到这一幕,既着急,却又有些无奈。

    白氏见她顺从,心里却是丝毫不见欢喜,反倒更是恼怒。

    她深呼了一口气,忍了心中的火:“这样的错处你也瞧不出来,倒枉费了当初你母亲江洲谢氏之名了。回去之后抄写女诫二十回,元岁前交到我的手上!”

    此时白氏分明就是恼羞成怒,故意找茬了。

    傅明华应了一声,离开白氏院中时,江嬷嬷便心里沉重。

    虽说傅明华并未怠慢,但现在离元岁并没有多长的时间,要想抄完二十遍女诫也是不易。

    等到了庄简公府太夫人独孤氏生辰那一日,傅明华也不过才抄了两遍罢了。

    此时离元岁又没多少时间,若是抄写不完,恐怕白氏又要借机生事儿。

    好在碧云几人临摹傅明华的字迹帮着抄写,已经有两天时间了,年前应该能抄写完。

    等到了庄简公府太夫人生辰那一日,不止是洛阳权贵几乎都来了,就连宫里几位皇子公主也都来了。

    庄简公太夫人出身显赫,她的娘家乃是独孤氏,极有来头。

    往上追溯,独孤氏的先祖乃是宇文皇朝时期大将刘成,失败被匈奴俘虏,后改为独孤氏。

    直到陈太祖收复失地,独孤氏才重回陈朝,定居洛阳,而后发展壮大。

    在陈朝杨氏家族治天下时,独孤氏与宇文氏也曾通婚。

    太夫人出身独孤氏正房嫡出,嫁进庄简公府后又为儿子娶妻荣国夫人杨氏,可说庄简公一门显赫无比。

    杨氏又生先皇后,地位超众。

    虽说皇后已死,但嘉安帝对庄简公府依旧是看重有加,逢年过节总是会有大笔赏赐。

    这样的情况下,洛阳之中想要巴结简庄公府的人简直如江之鲫一样多。

    白氏与一群人围在太夫人身侧,一群小娘子则又聚在一起玩耍。

    庄简公府客人来来去去,热闹非凡。

    苏氏看到傅明华时,便朝她凑了过来。

    “怎么不去与她们玩耍,偏倒来与我凑上一堆?”

    傅明华似笑非笑望着苏氏看,她便笑了一声:“我也是不想来,只是与她们也确实没什么话好说的。”

    庄简公府尚有几位未婚的郎君,都是嫡房所出。

    能与这样的人家联姻,那是名利双收。今日不少人都盯着庄简公府,可苏氏心中早有贺元慎,也不想与她们一块儿凑热闹。

    傅明华微笑着,也不说话。两人绕着湖边走,此时湖面已经结了些细碎的冰,风一吹来便让人浑身哆嗦。

    几道不善的目光朝这边看来,傅明华敏锐的感觉到了,抬头去看,那被她发现的几人却是不闪不避,依旧恨恨的望着她看。

    苏氏显然也发现了,望了过去。

    她来洛阳还没多长时间,对各家闺秀名字排行倒是背得滚瓜烂熟,但脸貌却记挂不住。

    “那是柱国公府的二娘子、三娘子,以及顾家的两位小娘子。”

    傅明华看了一眼,见苏氏一脸懵懂之色,出声解释。

    苏氏何等聪明,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利益关系,看了傅明华一眼:“你可能行?”

    傅明华不由便笑了起来,苏氏一见,便赶紧溜走。

    听说魏敏珠已经定下了亲事,议的是岐王府嫡次子燕韫为妻,与魏敏珠同岁。

    之前燕追弃幽州而选益州的举动,便使柱国公府彻底明白了燕追选择。

    魏敏珠耽搁到如今未定亲,年纪已经涨了,嫁进岐王府又非什么好亲事,她这样的出身,本该嫁进一等人家为妻,掌府中中馈的。

    可惜嫁了燕韫,往后只是做一闲散宗室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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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抓人

    柱国公夫人善生养,共生了三儿三女,三个女儿中魏敏珠为长,她的亲事当初耽搁了,可想而知下面两个妹妹的亲事自然也就搁下了。

    当初魏敏珠恨傅明华,此时难怪她的两个妹妹也恨她。

    至于顾家的两位小娘子,都是魏氏所出,魏氏又是柱国公府出身,是魏敏珠的姑姑,几人不喜欢傅明华也就不奇怪了。

    苏氏之所以避走,是因为贺元慎与顾喻谨乃是至交好友。

    “苏娘子倒真是爱世子了。”

    江嬷嬷自然也明白其中弯道,不由便叹了一声。

    第二章

    傅明华顶着几个小娘子怨恨的目光,不紧不慢的从湖边走过,魏家两个小娘子就咬牙:“她脸皮倒是厚!”被人这样恨着也不怕。

    直到转角过了一片腊梅林,几位小娘子的目光才不见踪影了。

    另一头梅林转角也有人过来,她一转头,几乎便对直撞上了。

    披着一件黑色鹤羽大氅的燕追身长且又脸小,挑了眉望着她看,装出一副意外撞见的模样。

    “元娘?”

    江嬷嬷等人便站住了脚步。

    傅明华看了他一眼,他身后并未跟人,今日太夫人独孤氏大寿,几位皇子也算是先皇后之子,太夫人生辰自然也是要来的,遇到他并不奇怪,怪就怪在偏在这里遇到他了。

    燕追身为皇子,可不是像她一样能随意抽空出来乱走的。

    她叹了口气:“殿下。”

    燕追便轻声笑起来了。

    “知道你聪明,瞒你不过。”

    他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来得这样慢?”

    早晨来独孤府时,他就令人盯了半天了,可长乐侯府的人直到此时才来。

    又不是皇亲国戚,身份特殊,进来自然也是有先后的。

    傅明华不相信他不懂,他分明就是有意找话说。

    两人沿着梅林小道而走,燕追身材高大,她也不低,在同龄少女中已经算是拨尖的了,可偏偏只刚刚抵他肩头。

    “上回送去的蝴蝶,可喜欢?”燕追低头含笑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瞳孔便微缩。

    他已经算是话少的,可她话更是不多。此时他提起送去的礼物,她也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恰到好处。

    燕追发现她虽与自己同行,但却极有分寸的落后他半步,他虽然仍是笑着,但眼神却渐渐锐利了。

    “容大人送的东西,当然是好。”傅明华回了一句,燕追就摇头:“不好。”

    她愣了愣,仰头看他:“不好?”

    “不好。”燕追回了她一句,“元娘,你这样不好,我不开心。”

    他深深望了傅明华一眼,傅明华顿了顿,便停下了脚步:“殿下觉得我哪里不好?”

    燕追望着她看,她目光也不闪躲,燕追最终叹了口气:“上回长乐侯夫人可为难你了?”

    “没有。”傅明华摇了摇头,不想看他,她这话一说出口,身后不远处江嬷嬷却张嘴:

    “怎么没有?夫人前些日子明明罚您抄了二十遍女诫。”

    江嬷嬷突然插嘴已是失了规矩,燕追却是皱了眉,声音已经有些严肃:“她敢罚你?”

    “为何不敢?”

    之前燕追都在说她不好,白氏为什么就不行?她虽没这样说,但意思燕追却明白了。

    他忍不住笑,又走了两步,看傅明华跟上来之后,才问道:

    “元娘,在你心中,我与贺元慎究竟有何不同?”

    傅明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不同。”

    “除了出身、样貌、名字之外,在你心里,我与贺元慎没有丝毫的不同。”燕追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神色有些凌厉逼人:“我们都是一样,心悦于你,想要讨好你,娶你的人。”

    他之前太过自视甚高,从未想过这些。

    燕追头一次将话说透,傅明华只觉两颊发热,终于冷静不下来了。

    她转头四处看了一眼,江嬷嬷等人没有再跟上来了,远远的在梅林一角那里,四处张望着。

    “看我!”燕追伸手将她肩头按住,眉梢间带着几分狠色:“可你对我跟贺元慎却是一样的态度。”

    甚至她对贺元慎时笑得比面对自己时还要多!

    “他算什么东西?”燕追看她眉心紧锁,唇角抿着,心里有些怒有些气,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就连他说了让她看他,她没有照办,他却好像并没有受到冒犯的怒火。

    “殿下。”傅明华伸手将他手掌格开,本来以为难以办到,却没想到几乎没用力,他就已经将手放开了。

    她后退了两步,伸手想要整理肩上被他抓乱的大氅,只是手伸出去却被他一掌握住。

    他只是微微用力,就将傅明华拉近了。

    “那在殿下心里,我跟旁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傅明华被他拽住,也不挣扎,只抬头冷冷望着他看。

    她有些发火了,这会儿眼里带着怒气。

    燕追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抬了手,傅明华以为他要做什么,正要防备时,他却将她大氅整理了一番。

    “当然是不一样的。”

    他说不出来有哪儿不一样,但她跟旁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他娶魏敏珠,那么他不会像现在一般费心尽力,但可恨的是,在她心里恐怕也与别人没什么不同。

    他忍了又忍,将她手腕放开。

    那腕如洁白的羊脂,细腻温暖,燕追看了一眼,就远远听到有人在唤:“傅大娘子可在?”

    傅明华应了一声,低头福了一礼告辞,燕追看她急匆匆的走了,他吸了两口气,一手将大氅的系结扯断,嘴里喝了一声:“戚绍。”

    躲在一旁梅林里的戚绍从树丛中钻了出来,刚刚他隐藏得好,那梅林密密麻麻又种得厚实,傅明华并没有发现他。

    他一出来,顾不得满头花瓣树叶,燕追将手里的大氅扔给他:“把贺元慎给我蒙了眼抓来。”

    戚绍自然知道他为什么发怒,不由小声道:“不好吧?”

    今日太夫人大寿,若是将贺元慎绑了,到时他哭哭啼啼告状,到时恐怕扰了庄简公府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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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抓人

    庄简公府颇有名声,先皇后又出自荣国夫人肚皮,若是闹了起来,查出是他所为,庄简公虽然碍于燕追皇子身份不敢追究,但背地里恐怕会倒向燕信一方去。

    若背地里向皇上进言,嘉安帝说不准要罚他。

    燕追看了戚绍一眼,似笑非笑:“你都能想到,我想不到?”

    “你小心一些,将他眼蒙了。”

    他倒不是惧卫国公府,只是他要做的事情毕竟不是多光彩,所以仍是小心为上。

    至于庄简公府倒向了哪一边,燕追看着戚绍冷笑:“你觉得我会在意?”

    他眉如剑,眼神似刀,寒意逼人。

    戚绍自然低头。

    这庄简公府两人都不是第一回来了,戚绍抱了鹤氅往外跑,燕追则是顺着小道与傅明华反方向走。

    江嬷嬷看傅明华不出声,刚刚虽然没有跟近,可她也瞧得出来,好像傅明华离开时,燕追的眼神有些不大好看。

    江嬷嬷顿了片刻,凑近了傅明华问:

    “娘子跟三皇子可是有些误会?”

    原以为她恐怕脸皮薄,不会应答的,江嬷嬷却没想到自己这样一问出口,傅明华便冷笑了一声:

    “他说我这样不好。”

    她哪儿不好?

    燕追此时人都走了,傅明华还心里有气。

    她对他恭恭敬敬,崔贵妃当日说他有意于自己时,她是拿他当成将来可能会嫁的对象看,她处处恭谨守礼,没有行差踏错,她哪儿不好?

    江嬷嬷愣了一愣,还是头一回看傅明华气得脸都红了的样子。

    这样的小娘子,仿佛比自己记忆中的更要明媚生动。

    江嬷嬷将傅明华奶大,对她性格尤其清楚。她惯来便不像是其他活泼的少女,心中有成算,处事周到。

    好倒是好,只是又缺了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之感。

    此时她气得双颊晕红,不若平时镇定了,倒透出几分少女娇纵的模样来。

    “殿下说您哪儿不好了?”

    江嬷嬷使了个眼色,让碧云等人离得远些,这才靠近了傅明华,小声的问。

    傅明华顿了一顿,嘴角就抿紧了。

    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燕追说她待贺元慎没有丝毫不同,甚至对贺元慎时笑得更多一些。

    可他怎么不想想,贺元慎又哪有他这样危险?

    她性格稳重,又冷静,寻常事轻易不能搅得她心浮气燥,十个贺元慎她也能拿捏得住。

    但燕追性格便完全不同,她每回见他,防备总多于算计,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更何况女子嫁人,不都与丈夫相敬如宾,对丈夫客套恭谨,她都这样了,他到底还想要什么?

    她不想说话,情绪有些低落,江嬷嬷看得却是想笑,正要再问,那寻路来的丫环却发现这边脚步声,朝这里过来了:

    “傅大娘子,长乐侯夫人正在寻您。”

    傅明华听了这话,精神便是一振。

    白氏令人寻她寻得急,想必是独孤氏那边有空接见她们了。

    她收拾了心里的感受,神情镇定了下来,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独孤氏今日满的是七十大寿,宫里崔贵妃与嘉安帝都赏赐了不少物件,嘉安帝更是亲笔手书‘贤、良、淑、德’四字,令内侍一并送来。

    这可是难得的骄傲,皇帝赏赐的墨宝,可不是每一个有诰命的夫人都能轻易得到。

    傅明华跟在白氏身后,由下人带着进了太夫人所在的万寿堂时,独孤氏正握了燕信的手,呵呵直笑:“好孩子,劳容妃娘娘有心,她如今正在月中,老妇人这点儿小事还要她来惦记。”

    容妃几日前生产了,这位从在母亲肚中便并不安稳的公主生下来时还不足猫仔大。

    兴许是在孕中思滤过多,小公主有些先天不足之症,情况并不安好。

    不知是不是如今有了容三娘,嘉安帝对这位新出世的公主并没有像当年的云阳公主那般的期待。

    他甚至没有像当初对待云阳公主一般,立即便给了封号,只是昭告天下,免了三月赋税罢了。

    正是因为容妃的生产并没有众人想像中的那样隆重,所以洛阳城里人谈论起来的倒是少。

    相比起当初容妃怀孕之时嘉安帝的封赏,如今小公主的出世显得有几分凄凉。

    燕信微笑着,丝毫不见当日沁苑之中时,伤在了燕追手下的气急败坏。

    他继承了容妃的美貌,长得倒是不差,此时装模作样的笑,哄得太夫人便连声的笑。

    其余几位皇子公主如木头人似的站在一旁。

    虽说都是天家血脉,但皇子之中,能与燕信平起平坐,不惧他、怵他的,也就只得燕追一人了。

    “三皇子怎么不见踪影?”

    独孤氏笑了半晌,问了一句。

    进了厅中来的傅明华听了这话,便抿了抿嘴角。

    “他性格惯来是这样,让人琢磨不透的。”燕信嘴角抿出不屑的弧度来,神色阴狠。

    而此时在他嘴中性格不定的燕追正在庄简公府后院一处转角游廊中,戚绍站在他面前,地上躺着双手被反捆在背后,半个脑袋都被袋子套在其中的贺元慎。

    这位名满洛阳的郎君此时狼狈不堪,露出来的半张脸颊涨得通红。

    戚绍不知从哪儿捡了个口袋,那袋口有绳索,他将贺元慎脑袋套住,为了方便将袋口的绳索捆上,使他不至于挣扎脱了,戚绍将他的鼻子也笼在了厚实的袋子中。

    贺元慎呼吸便尤其困难,嘴又遭堵上,一路过来时险些憋死了他。

    直到到了此处,他嘴里的东西才被人扯开。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敢……”贺元慎浑身颤抖,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贼人竟有如此大胆,敢在庄简公府动手行凶。

    尤其今日太夫人生辰,也敢挟持他,实在太过嚣张!

    此时他心里又惊又怒,又夹杂着几丝害怕。

    他出身显贵,出入谁不追捧,头一回落得这样境地,也是有些紧张。

    燕追看他狼狈的模样,双腿还哆嗦着乱蹬,似是要躲,却又无处可逃的模样,仿佛没头苍蝇一般,便别开头冷笑了一声,就这样的货色,经不起半点儿惊吓,也不知他怎么也敢打傅明华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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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间 逼问

    燕追心里满是不屑,吐了一口气,才伸手一摸腰,从腰后取了一张折叠得好的宣纸来,他又反手一抖,袖口里抖出一支毛笔,显然是早有打算了,蹲到贺元慎面前:

    “我问你,要讨小娘子欢心,要做些什么事?”

    贺元慎早被吓得发疯,又哪儿听得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嘴里只是喝道:

    “你放开我!这里是庄简公府,岂容你嚣……”

    后面话未说完,燕追眼睛一凛,想也不想,起身一脚便踹到贺元慎腹上。

    他的力道他自己心中有数,若是他冲贺元慎下毒手,这一脚便能踢得他肠子断裂。

    虽然控制了力道,但这一下贺元慎也是吃疼不轻,身体卷缩成团,满身冷汗沁出,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再问你,要讨小娘子欢心,要做些什么事?”他再问了一次,话里透出几分煞气来,贺元慎有些硬气,想要闭嘴不谈,但燕追又是一脚,踢得他腹中绞痛,冷汗淋漓之下,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不过是细心体贴……”

    贺元慎喘着粗气,燕追坐回椅上,抓了几块栏上积的细碎冰,他手掌热度一捂,那冰很快便化开。

    他以笔醮这雪水,就沣笔尖上残余的墨,在纸上写下‘细心体贴’这几个字来。

    “还有呢?”

    他语气虽然不是凶神恶煞,但态度也并不算温和,吓得贺元慎又激灵灵打了个几个哆嗦,才又道:

    “想她所想,感她所感,为她做些事。”

    “还有呢?”

    他阴森森的开口,贺元慎不知从哪里惹来了这样一个煞星,只得又忍痛道:

    “无外乎是送她一些东西,博她欢心。”

    燕追听了这话,就皱起了眉来。

    傅明华好似对珠宝首饰并不如何看重。

    当日容涂英送来的各式各样的蝶,他让人送到傅家时,今日看她好像并没有多少欢喜。

    他出了神,贺元慎就道:“女子都爱俏,珠宝首饰、衣裳水粉都是喜欢的。”

    “她出身显赫,这些东西她能看得上?”

    燕追冷笑了一声,贺元慎咬牙暗挫挫将这笔债记下。

    “你也不用套我的话,还有呢?”

    “她虽有这些东西,但您送的又不一样。”

    他想了想,又以笔记下‘送礼物’几字。

    “衣食住行都可关切,天冷时可叮嘱她穿厚些,下雨时可送伞。”

    燕追如奉至宝,连连记下。

    一旁戚绍别开头,不忍看他。

    这位高傲得眼中无人的三皇子,冷酷无情攻于心计,此时却在干这样的事。

    “还有呢?”燕追记下时神情小心,抬起头时又似变了个人似的,神情冷酷:“多说一些。”

    贺元慎汗如雨滴,又绞尽脑汁说了一堆。

    他却不肯服气,眯了眼睛盯着贺元慎看:

    “再多说一点儿。”

    “真的没有了。”贺元慎一脸苦色,他平日能做的都已经说了出来,腹中平时体贴手段被刮干,再多也是没有了。

    “没有?”

    燕追不相信,眼里透出几分杀气:“我看你平时能言会道,挺会哄小娘子开心的,再说一些,不然打死你!”

    他站起身,似是要朝自己逼近。

    那气势人还未到,便压得贺元慎满嘴发苦了。

    “若真心喜欢,便请人说合,上门提亲就是。”

    燕追这才将写满了字的纸摊开,吹了两口气,满怀恶意的望着贺元慎看:

    “旁门左道的心思不少,难怪这样不安份,将他打一顿,扔他在这里。”

    这过河拆桥的速度可真是快。

    贺元慎一口气险些没能提得上来,他张了张嘴,只感觉背上腿上被人踢了七八脚,疼得钻心。

    他细皮嫩肉的,一会儿便动弹不得了。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远去,似是有人走了。

    身后戚绿取出一把匕首,贺元慎似是要叫,却只感觉手腕上绑着的带子被人割断。

    只是手臂突然回血,又是麻又是刺痛,根本不敢挪称胳膊,等他回过神来哆嗦着将头套扯开一看时,这里早没有旁人的踪迹了。

    太夫人今日大寿,嘉安帝如此赏脸,她自然是欢喜的。

    前来向她祝寿的人上前问了安,太夫人便微笑着,气质严厉,看起来比一旁站着的荣国夫人更要气派森严得多。

    她穿了层层叠叠的厚重青色翟衣,头戴花钗,微笑着接待前来向她祝寿的人。

    一群年龄相当的少女上前向她行了礼,太夫人便一手端了旁边的瓷盘,冲丫环吩咐:“将这瓜果拿去给孩子们分了。”

    太夫人鬓角已经灰白,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

    一盘瓜果又不多,每人才分了两三粒也不到,傅明霞也得了,珍而重之的收纳在荷包里。

    屋里众人正是欢喜的时候,外头燕追领了人进来,鹤氅已经在进屋时交到了下人的手上。

    他一进屋便朝独孤氏走,两旁的少女们俱都连忙让开。

    燕追从傅明华身侧经过,他似是低了下头,太夫人身侧的燕信一看他来众人便不出声,不由就道:

    “太夫人大寿,三哥去了哪里?”

    燕追睬也未睬他,只是向太夫人微微颔首:“有事来迟了。”

    “来了就好,凡事自然是该以大事为重。”太夫人看到燕追,连忙便站起了身来,一旁燕信眼神阴鸷,显然刚刚燕追傲气十足的态度将他气得不轻。

    “府中伶人已经准备齐全,外间设了酒席,还请殿下不要嫌弃饭菜粗陋。”

    燕信神色极为不快,燕追便应了一声,不着痕迹看了傅明华一眼,眼神隐隐有些自得。

    偏房之中有下人匆匆进来,神色有些难看,冲太夫人打了两个手势,太夫人却全当没看见,微笑着将这群皇室贵胄送走,这才道了声‘失陪’,整理了一番衣衫由荣国夫人杨氏扶着进了后房。

    留在外间的人面面相觑,倒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太夫人出来时,神色如常,只道此地厅小,另一侧清风阁也备下了酒水,邀众人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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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误会

    一行人依品级、身份排坐。傅明华与顾家、魏家以及苏氏等小娘子坐到了一块儿,至于父亲早丧的傅明霞等人,已经排到了大厅门口去了。

    席间傅明华只觉得后背似有芒刺在身般,转头望去就看到傅明霞含着泪水的目光恨恨的望着她看。

    今日这样的场景,最是体现身份地位之时,傅明霞向来心高气傲,想必已经恨上她了。

    苏氏坐了半晌,借机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看了傅明华一眼,俯头在她耳边就道:“季昭被打了!”

    噗!

    傅明华险些喷了出来。

    只是一旁苏氏的神色格外愤怒,显然是在为了贺元慎而担忧。

    贺元慎被人打了,戚绍将他放了之后,他坐了好半晌才感觉缓过神来,摇摇晃晃回去时脸色就铁青,整个人都不好了。

    吓得柱国公府夫人顾氏连忙借了庄简公府的厢房给他歇息,又请了大夫,喝了安神茶,他才稍稍冷静下来。

    问他发生了何事?他只道遇了歹人,遭人打了。

    光天化日之下,庄简公府今日因为太夫人生辰之故,把守得极严,养的门客、私兵将庄简公府围得团团转。

    在这里侍候的每一个下人都是有根有底的,歹人压根儿就混不进来。

    可是贺元慎被打却是事实,他手腕上被捆绑后的青紫印记还在,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直唤疼,这事儿最后连庄简公太夫人都惊动了,此时正满府在寻找那下狠手的人。

    “季昭一向与人为善,有谁如此恨他?”

    苏氏心中又痛又怒,她爱贺元慎极深,此时听他被打,简直比打在了她身上还要痛。

    她脸色难看,傅明华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今日与燕追见面时的情景。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样荒唐的事儿也能干得出来。

    她挪了挪身体,苏氏敏锐的就察觉到了,不过却并没有怀疑到傅明华身上来。

    只当傅明华也被吓了一跳,因此看了她一眼。

    “你也被吓到了?”

    苏氏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这庄简公府请来的人中,竟有如此不知礼数之人。”

    傅明华咬着嘴唇,苏氏这才注意她神情好似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世子现在如何,可查出下手的人是谁了?”她这话一问出口,苏氏笑容顿时便发僵了。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就知道苏氏心中误会了。

    “你……”苏氏眼里露出几分警惕之色,傅明华眉头就轻轻一皱:“想些什么?”

    苏氏仍有些防备,听她这样一说,却不肯再言了。

    而这会儿被她问起的贺元慎,却是躺在庄简公府的厢房中,大夫褪下了他的衣衫,背上腿上都有青紫之色,但却都是皮外伤,并不碍事。

    顾氏双眼含泪,强忍了愤怒: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庄简公府逞凶?”

    贺元慎脸色苍白,熬过了腹疼之后,他便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

    之前被人抓走又惊又怕,歹人与他说话时他只觉得心跳如鼓捶,也未曾注意其他。

    此时一冷静下来,便像是觉得那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一般。

    他原本人便聪明,此时一再回想,听着外头顾氏的怒喝,他恍惚想起了当日沁苑之中,三皇子说话时便仿佛是这样的声调。

    这个猜测一涌上心头,贺元慎自己都否认了。

    不可能吧?

    三皇子人中龙凤,不像是能干出这样事情的人。

    更何况那人话中对他讥讽连连,似是他抢走了那人心上的姑娘一般。

    燕追乃是皇子,哪怕是有心仪的姑娘,也不可能会被自己抢走吧?

    贺元慎心里犹豫再三,等到顾氏进屋里来时,问他可曾听出了贼人声音,他想了又想还是摇了摇头。

    无论是不是三皇子,他都不能说。若此事是三皇子所为,那么事情就是张扬开来,他也只能吃个闷亏,无凭无据,自然不敢声张。

    若不是三皇子,便肯定是有人陷害他,而自己便是被人用来陷害三皇子的人了。

    从贺元慎这里得不到线索,庄简公思来想去,唯有让人再严加防守了。

    席间苏氏与傅明华也不再说话,她防备傅明华对贺元慎仍是有意,之前与她说过瞧不上贺元慎的话便有可能是骗她。

    若是如此,这傅明华也着实太过可怕。

    她不愿再和傅明华说话,席间也不再看她,等到众人略略沾了筷子,桌上各式各样的菜式几乎没动便被撤了下去。

    今日庄简公府待客的菜式极其奢华,可惜为防等下吃多喝多如厕麻烦,一厅人都没怎么动。

    过了半晌起身时,丫环便领着女眷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府中已经挂起了华灯,耳旁隐约能听到丝竹之乐,厅里人已经走了大半,她也起了身来,出厅之后才没走多远,前方转角处,一阵清脆的‘叮铛’声响了起来,伴随着几位少女嬉笑的声音与轻快的脚步。

    一条宽敞的游廊直通对面院落之中。傅明华听到有人来,不由停下了脚步,转角的少女们出来之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这群少女之中,有好几位都是庄简公府的小娘子了。

    显然对面的人也都看见了她,嘴角边的笑容便顿了下来。

    那年纪最长的一位少女抱着暖炉朝她走来:

    “怎么这样巧,一出来便碰到傅大娘子了?”

    傅明华福了一礼,也是道巧。

    “几位娘子要去哪里?”傅明华问了一句,庄简公府的大娘子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说是杜大人带了一位姓陆的读书人来,此人丹青妙笔,说是一柱香功夫,便挥毫而就,得了祖父大人的称赞,我们也要去看看。”

    庄简公府的大娘子虽说是在笑,可是眉眼间却带着高傲。

    她穿了一身色彩绚丽的长裙,那裙中以孔雀羽毛镶织其中,走动间裙子华丽无比。

    虽说未及笄,但这位娘子打扮之中却尽显奢华之色,裙下若隐若现一双绣鞋之上,都镶嵌着硕大的珍珠。

    她望着傅明华,顿了半晌才邀请:“傅大娘子可要同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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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比试

    “大姐姐……”庄简公府大娘子话音一落,她身后便有小娘子不耐烦的看了傅明华一眼:“快些,我们本来便去晚了。”

    大娘子一听这话,脸上露出笑容来,傅明华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也婉拒了庄简国公大娘子的邀请,侧开身体,让这群少女们先过。

    杜玄臻带来的陆姓读书人,恐怕就是陆长元了。

    她在这里站了半晌,吹得浑身冰冷,估摸着陆长元就是作画也该完了,这才朝之前庄简公府一群小娘子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却不料前方庭院之中,一堆人围在其中,她站在高高的游廊之上,看到三皇子燕追正与穿了青色素袍的陆长元比拼剑术。

    两人手里拿着的剑都未出鞘,可是气氛却十分凝重。

    燕追脸上带着狠色,逼得不敢伤他的陆长元步步后退。

    她不懂武艺,但也看得出来陆长元已是持久不下了。

    陆长元此人表面严肃,实则极为矛盾,他能坚守对前陈朝的忠义,却又能做事圆滑而处事老道。

    此时哪怕他已经被打出了真火,但却能隐忍不发。

    燕追却知他忌惮,偏偏出手毫无顾忌,那剑哪怕未出鞘,但打在人身上也是疼,多来几回陆长元终于忍不住出手格挡。

    他自视甚高,此时却被年纪比他小得多的燕追压着打,便如供人取乐的玩意一般,他思虑再三,若是忍让一二,可体现他为人忠厚,可若再三忍耐,传进杜玄臻耳中,恐怕难免嫌他没有血性了。

    陆长元提了气,正要反击,却不想燕追出招凌厉,一剑击打在他大腿之上,他吃了一惊,忍了疼痛将他格开,却不想他指尖在剑鞘之上一拨,只听刺耳响声中,那剑鞘顺着陆长元的力道脱飞而出,只见银光闪过,那剑停落陆长元脖颈之上,顿时使他冷汗都出来了。

    虽说仍强作镇定,但脸颊肌肉却在微微抽搐。

    燕追将手里长剑一扔,转身朝戚绍走,一把接过他双手捧着的巾子擦脸,眼睛便望到了游廊上的傅明华。

    周围人这才缓过了神来,太夫人松了口气,夸赞道:

    “殿下英武。”

    陆长元被也被包围在一群下人中,神色有些阴鸷。

    庄简公等人此时看他的眼神带着赞许,都认为他是知道分寸,有意让燕追的。

    可谁又想到,刚刚三皇子那一剑似是当真要将他脖颈削下来似的。

    那一瞬间寒意扑面而来,让他此时汗水将后背心都湿了。

    他握了握手掌,又露出笑容来,向燕追拱手道:“三皇子武艺过人。”

    燕追冷笑了一声,任由戚绍替他披上大氅,被众人拥着回暖阁。

    傅明华被人瞧见,自然也跟了上来。

    暖阁里庄简公恭维道:“殿下文武俱都出众。”

    燕追喝着茶,听了这话没有出声。

    暖阁之中庄简公府几位娘子也在,不时都含羞带怯望着燕追看。

    勋爵之流在朝廷不担任要职,不掌权,都是靠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维持自己本身的地位。

    当初庄简公府还出了一个皇后,如今三皇子正当英姿勃发的年纪,又未曾婚配,自然也让阁中不少小娘子心中生出几分心思来。

    燕追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之上,眯着双眼,微笑着看周围人讨好的话。

    倒是燕信脸色有些难看。

    他早听说陆长元除了文才出众之外,武艺也不差。

    今日陆长元被杜玄臻带来,他当时便撺掇着陆长元与燕追比试,却没想到陆长元竟败在了燕追手上。

    虽说燕信怀疑陆长元是有意让步,但看燕追出风头,他也是心中不快。

    众人说笑了半晌,太夫人也抱了一小童,微笑着望着众人看。

    那小童是庄简公府世子之嫡长孙,两三岁的模样,连话都说得不太清楚,手里拿了个结了穗子的镂空金球把玩。

    那金球不小,里面有铃铛,挥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来,他‘咿呀’说了两声,那铃铛撞着金球也发出清脆的声响来,众人正在说笑,那小童手没把金球抓稳,‘哧溜’一下从他手中滑脱,飞落出手中,‘铛铛铛’的落到地上跳了两圈,滚落到了傅明华的脚边来。

    小孩儿一看这情景,咧着嘴要哭,一面伸出手来想要那球。

    傅明华蹲下身,将小球捡了起来,朝小童递了过去。

    小孩儿破涕为笑,一面摇了摇手里的东西,太夫人眼里露出满意之色,打量着傅明华看:

    “这是哪家的娘子?”

    燕追勾着嘴角,没有说话。

    傅明霞等人也在阁中,看到这样的情景,便又嫉又恨,恨不能那捡球而受到独孤氏看到的人是自己一般。

    “家父乃是鸿胪寺丞傅其弦,小女祝太夫人福如东海。”

    傅明华一说这话,太夫人顿时便明白她身份了。

    洛阳之中,像庄简公府这样颇有底蕴的世族,是不屑于提起傅其弦的。

    简直是到了想起他名字都觉得有些污耳的地步。

    独孤氏尤其如此。

    只是傅其弦千不好万不好,傅明华却有一个出身江洲的母亲。

    江洲谢氏也是大名鼎鼎,甚至比昔日的独孤氏更要出名。

    太夫人听到傅明华自报家门,露出几分笑容来,打量着她看:“我当年倒是见过你母亲的,倒是极有规矩气派,如今看来你倒是不错。”

    说完,太夫人脸上露出疲色,示意下人将怀里的小孩儿抱走。

    这才牵了牵裙摆笑道:“小娘子多少岁了,规矩礼仪这般好,可曾许了人家?”

    一旁燕追听了这话,饮了两口茶,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感到一旁燕信也在望他,显然是在打量他的态度,他顿时便垂了眼眸。

    “还没有呢。”白氏连忙站了出来,笑着就道:“府中这几个晚辈至今都未许婚,太夫人若看得上眼,帮忙指点指点我这几个不成气候的孙女才是。”

    白氏这话一说出口,钟氏脸上便露出喜色来。

    太夫人出身独孤氏,若是能被她看中,指点一番,更有甚者要是能得她拉红线保媒,长乐侯府几个小娘子便都是天大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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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打脸

    白氏话里的意思,连钟氏都听了出来,更何况太夫人了。

    她只是低头端了茶碗喝了一口,才搁了茶盏笑道:“依我看,傅夫人这几个孙女长得都是钟灵毓秀,又哪儿还需要我来指点?”

    太夫人这话一说出口,厅内不少人便都低垂下头去抿嘴笑。

    白氏脸色青白交错,她哪怕再是糊涂,可此时也回过味来。

    之前傅明华上前时,太夫人还曾问她是哪家的娘子。

    此时独孤氏却张嘴就长乐侯府的姑娘个个都是好样的,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是睁眼说瞎话.

    白氏又羞又气,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

    周围人的目光看得她脸色胀红,她心里生出一股怨气来,好半晌才忍下去了。

    要让白氏朝独孤氏翻脸,她是不敢的,唯有恨恨的看了傅明华一眼,勉强笑道:

    “得太夫人夸奖,又哪儿有您说得这般好的?”

    她退了下去,独孤氏便轻慢的勾了勾嘴角,看到傅明华时,目光里便多了几分不喜之色,侧了脸冲一旁婆子吩咐:“傅大娘子捡起了瑞成的金球,去拿我房中那装好的袋子来。”

    众人听到傅明华拿了赏,都是有些羡慕。

    白氏感觉到众人不再看她了,才松了口气,只是心里却不如之前欢喜了。

    人群之中陆长元也站在庄简公身后,看到傅明华时,目光便闪了闪。

    已经十四,还未定亲么?

    他已近而立之年,对于这个才不过十三四的少女自然生不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

    不过他家中却有一个正值年纪的弟弟,与傅明华倒是正好相配。

    陆长元心中记下这一点,便低眉敛目。

    庄简公府的丫环回头拿了个不小的东西出来,那袋子约摸有半尺长,是上好的绒布,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只是此时却不好打听。

    傅明华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便摸到了其中装的恐怕是一卷书,她顶着众人好奇探究的目光,向独孤氏福了个礼谢过,独孤氏看她行为举止,眼神又有些恍惚。

    但一瞬间之后她又神色坚定,露出笑容来,挥了挥手。

    热闹了一整日,太夫人也是乏了,众人便都要告辞,跟着白氏离开暖阁时,傅明华折转回头看了燕追一眼,他仍坐在椅子上,一手搁在扶手上,一手端着茶盏,勾着嘴角,目光深邃,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不再看,别开头去提了裙摆跟着白氏出阁,渐渐的身影便再看不到了。

    燕追握紧了手里的茶杯,最终仍是将杯盏搁到了桌子上。

    她倒是心狠,转头说走就走,半点儿犹豫都没有,倒是他越来越不喜欢看她总是三番两次在自己面前脱身离开了。

    等女眷们一走,燕追等人自然也是离开。

    陆长元是跟着杜玄臻来的,燕追与燕信等人则分头行走。

    一路上燕信望着燕追看,嘴里试探道:“三哥,三哥年纪不小了,刚刚那傅大娘子容貌倒也出众,不过性格倒老沉了些,再过一年,她年纪可是不小了,若是三哥喜欢,不如纳进府中把玩。”

    燕信语气轻佻,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燕追仿佛待傅明华不同。

    他想起那日宫台之上,燕追望着洛河之中,当日他便令人查了,河中那舟上的人是长乐侯府的傅明华。

    傅明华母族出身江洲,谢氏曾带她进宫过数次,她与燕追肯定见过。

    可是他与容妃提过此事之后,容妃却是斥他多想了,还恨铁不成钢让他以后长进一些,不要只知耍乐。

    容妃是说傅明华如今已相当于傅家弃子了,江洲这些年来对她这样一个外孙不闻不问,长乐侯府如今已经不再有用处,燕追看中的是将来嘉安帝身下那张龙椅,如何会娶一个没有助力的小娘子?

    天下美人儿多得是,燕追又不是疯了。

    此时燕信试探,却不想燕追听了这话,就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轻蔑:

    “就凭你,也对我的事指指点点?我还当你只知耍乐!”

    燕信脸色登时铁青,燕追却大步离开了。

    风掀起他大氅的一角,那背影瘦高。

    戚绍跟了上去,燕信看到人已经不见了,才恨恨诅咒出声来。

    回了傅府之后,白氏还绷着一张脸,众人也不敢出声,随她回了屋中。

    银红服侍着她进内室换了衣裳,沈氏匆匆赶来,看着气氛有些不对,不由望了女儿一眼,傅明霞就小声道:

    “还不是怪她出风头。”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努着嘴朝傅明华方向看了一眼,沈氏顿时便哼了一声,寻了椅子坐下来了。

    今晚的事儿钟氏也是瞧在眼中,知道白氏分明就是借机撒气罢了。

    照理来说,白氏也不是当真糊涂,处处针对傅明华,也只是对当初的谢氏积怨太深。

    那会儿的白氏在谢氏面前有多讨好,如今便在傅明华面前态度有多恶劣。

    白氏就仿佛要在傅明华身上找回当初在谢氏身上没使着的威风,这事儿谁也管不了,只可惜谢氏死得太早了。

    钟氏叹了口气,同情的看了傅明华一眼,才将目光落到了自己腹前。

    白氏尚未出来,众人支起了耳朵听着屋里一静一动,听到她咳嗽的声音,以及丫环侍候着穿衣的‘沙沙’声,恍惚间似是有一串脚步声进来。

    屋里几人转了头去看,就见到神色严肃的傅侯爷进了外间,由丫环侍候着脱去了皮裘。

    傅侯爷神色不善,进屋时每一个脚步都让屋里几个娘子抖了一抖。

    “怎么回事?”

    他径自进了屋,坐到了椅子之上便问了一句。

    丫环之前尚未沏茶,此时看到侯爷进来,忙不迭去取水泡茶。

    看这屋里下人做事没有章法,傅侯爷脸色越发难看。

    他一句话问完,屋里白氏匆匆忙忙出来,眼见傅侯爷要发火,连忙就道:

    “还不是今晚有人想出风头,惹了人笑话。”

    听了这话,傅家人目光便俱都落到了傅明华身上。

    外间傅其弦也来了,人还未到,身上的香粉味儿便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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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麒麟臂已经大不如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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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婚事

    傅侯爷皱着眉,目光在几个小辈身上扫了一圈。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低头,脸上现出害怕之色。

    钟氏正犹豫要不要张嘴,傅明华却微微一笑:

    “今晚庄简公世子之嫡长孙手里把玩的金球正巧落到了孙女脚边,孙女便伸手捡了起来还给他。”

    她一张嘴,傅侯爷与傅世子自然都明白白氏之前所说的好出风头的人是哪个。

    傅侯爷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白氏刀子一般的目光落到傅明华身上,像是要将她活剐了。

    “太夫人见了便问孙女是哪个,孙女便应承了一声,祖母就求太夫人指点一番几位妹妹。”

    傅明华对白氏似要吃人似的目光不理不睬,将今日白氏不知高低,想讨些好处却又不成,反遭人奚落的事儿说了出来。

    坐在首位之中的傅侯爷顿时眼皮便微微颤抖。

    屋里静得厉害,白氏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其实她到了后来是有些恼羞成怒,将火泄到傅明华身上,所以傅侯爷在问起此事时,她才会那般的说。

    此时事情一旦被揭穿,白氏自然也是害怕的。

    “今日晚间吃了酒后,几位大人看我的脸色都变了。”

    傅侯爷平心静气的开口。

    正因为他此时并未大发雷霆,白氏才越发觉得心中恐惧。

    夫妻多年,傅侯爷虽然与她并不是多么亲近,但她也是知道傅侯爷性格的。

    此时看他这样,骇得手脚都有些发抖。

    丫环也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头,奉茶时都不敢发出声响来,傅侯爷却转过头,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白氏看:

    “你就这样恨不得丢了傅家的脸?”

    白氏咬着嘴唇,有些恨又有些怕。

    她怕傅侯爷发火,但又恨他当着两个儿媳以及孙女们,却丝毫不给她留脸面。

    “兴许,兴许是元娘做得不对。”

    傅其弦也是惧怕傅侯爷,可看白氏一副委屈的神色,仍小声开口。

    傅侯爷嘴角微微下垂,眼睛也不看他,只是望着白氏看。

    白氏红了眼圈,却不敢流出泪来:“我原本想着,太夫人若是肯出手帮衬着,府中孙女们便有个好的前程了。”

    傅明霞无父,母亲沈氏又不是出身自什么名门贵族,将来恐怕难成什么好的姻缘。

    当时看太夫人对傅明华笑意吟吟,她才开了口。

    谁想到独孤氏丝毫不留情面便将她打发了。

    白氏心里想着的事儿,傅侯爷也清楚。

    她向来维护傅明霞,一心替她着想。原本也是没错,只是她关心则乱,如今不止是她丢脸,连带着他也是颜面无光了。

    “前些日子,尚书省下右司郎冯万应大人曾向我提亲。”

    傅侯爷突然开口,白氏便愣了一愣。

    他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大声喝斥,反倒提起此事,白氏喘了一口气,想起了这冯家来。

    冯家原本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不过冯万应的嫡长女冯氏却嫁给了荣庆侯府嫡次子为妻。

    冯万应早年丧妻,有四个嫡出的儿子,只是长子已经成婚,所说次子也是定了亲事。

    白氏看了傅侯爷一眼:“家里几个庶女也到了成婚年纪,现在许下婚事,备了嫁妆隔个三两年嫁去,也是差不多。”

    傅侯爷端了茶喝了一口,搁了茶杯就道:

    “我瞧明霞年纪正好,婚事如今也拖不得了。”

    一听这话,不止是白氏吓了一跳,就连傅明霞都瞪大了眼。

    那冯家又不是什么好去处,冯万应虽然官拜五品,但当初冯家经商有成,捐了银子走的是岐王的路,才捐出一个七品的官儿来,脱了商籍。

    冯万应本人虽读了些书,但天赋有限,否则当初也不至于捐钱买官了,白氏看死他最多进上五品,怕是再无出息。

    他的几个儿子都未曾听说过才学出众,这样的人家,怎么配得上傅明霞?

    “侯爷,使不得呀!”

    白氏着了急,连忙便道:“那冯三郎未曾听说有何功名,老二屋里多的是女孩儿,又何必非要二姐儿?再不成老三房中也有几个适龄的姑娘,想要明霞,也不看他们有没有这么好胃口!”

    “更何况年纪也不般配,听说那冯三郎才不过十岁小儿,也太小了些,二姐儿可是等不了的。”

    不过是嫁了个侯府嫡次子便如鸡犬升天,白氏阴沉了脸,傅明霞也双眼通红。

    显然她是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她向来心高气傲,恨不能将来的丈夫能将傅府一干姐妹将来归宿全都比了下去才好。

    傅明华却觉得有些不对头。

    她抬起头来,傅侯爷却道:

    “谁说是那冯三郎?”

    不是冯三郎,还能有谁?

    冯家可没有适婚年纪的男子了。

    白氏咧了嘴角正要笑,只是笑容刚一露出,她马上便僵住了。

    冯家确实有个适婚之年的男子,就是冯万应了!他元配发妻四年前生下嫡四子之后,便缠绵病榻而亡,至今未曾续弦。

    白氏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嘴唇哆嗦。

    傅侯爷眼神冷淡,看着白氏就道:

    “冯大人乃是天丰二年的秀才,如今官至五品,性情、人品都是极好的。他前些日子请了宗正寺的刘大人前来说,只是我一直压着未同意罢了。”

    原本冯万应就是求娶了傅府庶女也算是高攀,可此时谁都没想到傅侯爷竟会使傅明霞嫁出去。

    众人都惊呆了。

    傅明霞尤其如此。

    她的人生才将开始,便要嫁个比她大了足足两轮有余的男人,她双眼通红,提了裙摆便站起身来,高声喊道:“我不嫁!”

    说完起身便跑。

    沈氏神色凄凉,既想去追女儿,又想留下来哀求傅侯爷,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哼!”傅侯爷冷哼了一声,望着白氏,神色不快:“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当众对长辈大呼小叫,谁给她的胆子?”

    “侯爷……”白氏凄惶张嘴,傅侯爷却道:“此事我已经定下,不必再说!此事定下之后,我会请刘大人拿了冯大人八字,你拿着前往白马寺,请人一对。”

    对过八字,此事便算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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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好处

    在傅侯爷面前,丝毫没有白氏反驳的余地,她只看着傅侯爷将话说完,便起身离开。

    这一走便像是将白氏魂都带走了似的。她也没有闲心再管傅明华等人,只是红了眼眶,由银红扶着进了内室,沈氏也哭哭啼啼跟了上去。

    出了白氏院门时,钟氏望着傅明华欲言又止。

    钟氏看得出来,白氏今晚丢人,恐怕是触了傅侯爷逆鳞,要下决心收拾她了。

    只是她望了傅明华一眼,想了想仍是小声的说:“你自己多加小心。”

    傅侯爷此人心机颇深,心胸又并不算宽阔。

    白氏犯到他手上,傅明霞也被发落,哪怕今日之事不关傅明华的事儿,恐怕他也会牵连傅明华的。

    更何况家里这些小娘子中,傅明华都未议亲,他却偏提了傅明霞,恐怕在傅侯爷心里,对傅明华婚事是早有打算的。

    钟氏叹了口气,她也是日子难熬,丈夫不在身侧,自身都顾不了,又哪儿有本事帮傅明华呢?最多也不过就是提点她两句罢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

    “多谢您提点。”

    钟氏也就摆了摆手:“不用谢我,你这样聪明,恐怕自己也是明白的。”

    “虽然如此。”傅明华伸手捏着大氅拉了拉,笑着就道:“可三叔母的提点又是不同。”

    听了这话,钟氏脸皮一热,也不再看傅明华一眼,只是伸手摸了摸傅明月的头,神情慈爱:“天时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元娘也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傅明华应了一声,看钟氏母女走了。

    站了一会儿,夜里风寒雪重,寒意透过鞋底直往上窜,才没站多久,便脚底都麻了。

    她也匆匆回了院子,泡了个香汤才觉得浑身暖和了。

    碧青跪坐在浴盆边,清理傅明华顺滑的头发。

    这热气缭绕的屋子里,傅明华被熏得双颊泛红,眼波迷蒙,这才多了几分少女之气。

    碧云进来,神色有些不快:“娘子,庄简公府太夫人送的是一卷女诫。”

    太夫人送女诫的原因,分明就是因为白氏举动,而瞧不起傅明华的意思。

    今日白氏出丑,却累得傅明华在旁人心中印象不好。

    碧云咬着嘴唇,有些生气。

    “搁起来就是了。”

    早在接过那袋子之时,傅明华便已经摸着心中有数,这会儿倒也不气,只是闭着眼睛吩咐了一句。

    碧蓝舀了些带着淡淡香气的水缓缓倒在傅明华胸脯之上,那肌肤如凝脂,微微起伏的曼妙曲线被水光润泽。

    “夫人想为二娘子谋划,却又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到这里,碧蓝有些幸灾乐祸:“还想怪罪到娘子身上,这回却不想侯爷将二娘子婚事定了下来。”

    碧青也勾了勾嘴角,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二娘子若是嫁右司郎冯大人,可是低嫁了。”

    “那冯大人年纪可不小了,就是比世子都大了几岁。”

    傅明霞向来心高气傲,却定了这样一个婚事,恐怕气都能气得死她。

    两个丫头都有种扬眉吐气之感,傅明华却将头靠在桶沿,歪了头盯着两人看:“这可是一门好亲事。”

    梦里的‘傅明华’也记得冯万应大人曾向长乐侯府提过亲。

    不过当时嫁进冯家的,可不是傅明霞这个白氏的掌中宝,而应该是庶出的哪个姐妹。

    可惜傅明华幼时年纪小,梦里许多情景都已经忘了。

    不过唯一能记得的,就是这冯大人年纪虽不小,但是对妻子却尤其爱护。

    那时冯万应不纳妾,不狎妓,对妻子处处关怀体贴,当时梦里的‘傅明华’也曾耳闻了的。

    之所以记得尤其清楚,不过是因为梦中的‘傅明华’过得并不幸福,才会对出嫁的庶妹十分羡慕。

    “唉。”傅明华叹了口气,可惜冯万应这样性情敦厚的人,遇到了心气高的傅明霞。

    “好亲事?”

    碧蓝有些不信,取了香露在手中晕开,双手一搓才在傅明华圆润晶莹的肩上按压:“那冯大人只是续弦,年纪又大,还有子女,二娘子嫁过去可是现成的……”碧蓝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娘子怎么说这门亲事好呢?”

    傅明华别过脸来,望着她看:“冯大人在洛阳并不出名。”

    不比地方官员,五品便已是大员。

    在洛阳之中,像冯万应这样下五品的官儿却多如牛毛,根本不被人看进眼中。

    傅明华睁开了眼,她的目光在雾气重重的房里柔和却又极其坚定。

    “三叔母说的话,你们想来也该听了。”她吐气如兰,碧蓝愣了愣,傅明华又眯了眯双目:“祖父要与他结亲,必定是有好处。”

    冯万兴虽然年纪大,但未必不会翻身。

    更何况他还有儿女。傅明华想起了他嫁进荣庆侯府的长嫡女,只是没看过荣庆侯府的郎君,她也不敢一口断言就是。

    傅侯爷无利不起早,能接下冯万应托人带来提亲的请求,并应允将傅明霞嫁去做人填房,表面看来是因为白氏举动之故含怒而定,但实则令人深思。

    若是没有缘由,他恐怕会留着傅明霞,将来嫁给更有利于长乐侯府的人。

    “好处?”

    江嬷嬷手里捧了一杯清水进来,正巧便听了这话。

    她喂了傅明华喝了,将杯子一搁,才问道:“娘子这话是何意思?”

    “祖父曾说,冯万应是托了宗正寺的刘大人前来提起此事。”她微笑着,脖颈与靠在桶沿的玉白背脊形成优美的曲线。她不着寸缕的坐在水中,一只雪白圆润的手臂没入水中,那手指细长,在水底轻点着,带起阵阵涟漪。

    江嬷嬷便看得恍神,那手指间细微的动作无声无息,偏偏引起的动荡却从水底涌上水面来,如同傅明华这个人。

    旁人都当她谢氏一死,她必定是六神无主,任由长乐侯府搓圆捏扁,再兴不起风浪,只是废子。

    可偏偏她又并不是别人所想的那般,坚定而又隐忍。

    “这刘大人能进宗正寺,恐怕不是普通来历,应该与皇室中人有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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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