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平叛
容涂英一步步叩着往前挪,直到摸到了龙墀的第一阶,才将额头又撞了上去:
“那时臣心中内疚才得以平复。”
那一声声叩头撞击的声音,听得苏颖等人头皮发麻。
容涂英此人对旁人狠,对他自己也并不手软。
高辅阳等人连忙出列:“求皇上息怒。”
容氏一党忙为容涂英求情,嘉安帝笑道:
“上明既然如此为大唐忧心,朕便圆你此愿,由你领兵剿灭反贼,如何?”
容涂英顿时哑口无言。
他并不擅马上征战,也无经验,嘉安帝说这话明显是在讥讽于他,容涂英却不敢说话。
事到如今,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李彦辉反唐之后,嘉安帝势力要派人剿灭。
若是以往,这样一个好机会,他少不得要派自己人出马,取这军功。
但在这紧要关头,反唐的乃是他推荐的人,自然在此事上,他便再无说话的底气。
一番争执讨论之后,陈敬玄出列道:
“皇上,莫州李彦辉谋反,臣以为,可使秦王镇之。”
容涂英不知为何,眼皮开始不停的跳。
有了陈敬玄开口,其余燕追一党自然便接二连三举荐。
“秦王曾镇守益州,还曾与吐蕃、突厥等交战,功勋卓著。又曾定简叔玉之乱,领兵经验丰富。”陈敬玄侃侃而谈,容涂英觉得不妙,也顾不得避嫌:“皇上,温勖就在幽州,请皇上容他将功补过!”
“皇上,容侍郎此言不可!”门下省左侍中王秋甫大声道:“莫州与幽州乃是近邻,李彦辉昔日乃在温勖治下,李彦辉任莫州刺史,温勖还曾与他往来交好。”
陈敬玄也附和:“王大人此言有理,李彦辉谋反,温勖怕是早就得到消息,却隐忍不发,臣以为温勖若是没有与李彦辉哪怕没有同流合污,也必有失职之嫌!求皇上下令,捉拿温勖进洛阳!”
容涂英牙齿咬紧,此时已经感到不妙。
“皇上明鉴!陈大人此言无依无据……”容涂英一党中又有朝臣连忙出列。
“皇上……”
嘉安帝伸了手指,轻轻抚了抚嘴角,却不说话。
下方众人争得面红耳赤,他的目光落到了司徒魏威身上。
温勖卷入此次事件里,柱国公明显已经感觉到有些惴惴不安了,嘉安帝嘴角边笑意更深,缓缓将目光移开了。
最后商议结果,则是由燕追从鄯州等地领兵五万,平莫州之乱。
下了朝时,容涂英嘴里发苦。
嘉安帝令人快马加鞭向鄯州出发,二十六日,大军从鄯州出发,消息传回洛阳时,容涂英险些吐出了一口血来。
燕追准备这样迅速,丝毫没有临时调兵遣将的慌乱,反倒像是早就整军待发。
到了此时,容涂英若不知自己怕是中了计,他也白活这样一把岁数了。
与此同时,莫州李彦辉向他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求救信也落到了容涂英手上,看着信中李彦辉向他求救的话,容涂英再是沉稳,也忍不住恨恨的将信撕了个粉碎。
李彦辉近几年虽已成气候,但成为莫州刺史的时间却并不长。
燕追领五万人马,一面分三万人切断幽州与莫州之间的连接点,一面让人严防死守莫州城出入口处。
时间一长,城中自然人心惶惶。
莫州反唐,原本就是因为李彦辉之故,又非城中众人本意。
如今朝廷派大军征剿,自然使人害怕,燕追又骁勇善战,数次交锋以来,莫州士气不高,尽皆败于燕追之手。
直到半个月后,燕追再灭莫州李彦辉亲信之一折冲府领军都尉张冲,并让人枭其首,以竹竿高挂于城前。
每杀一叛军,便以首级挂上。
半个月后,城中众人看着城外一排排面目狰狞的李彦辉死去的手下,早被吓破了胆。
李彦辉想逃,前后却被燕追堵住了去路,数次想要突围,在士气并不高昂的情况下,却每次都被燕追拦了起来。
向外通风报信的路被阻断,再过了几日,莫州副使统领刘克明率众杀李彦辉,开城门投降。
燕追领兵入城,将李彦辉妻妾子嗣尽数杀光。
又结合莫州兵力,直逼幽州,捉拿幽州刺史温勖。
大战期间,范阳容氏族人被屠杀殆尽,容涂英苦心经营多年,却一朝尽毁。
随着一纸纸战后表功的奏折送入洛阳,容涂英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更白。
朝中昔日被打压的燕追一党自然趁势崛起,相反之下,苏颖等以容涂英为首的四皇子一派自然行事便收敛了许多。
大朝之上,中书令杜玄臻念着此次战报:
“……缴获武器、盔甲等四千余套,共杀逆贼六千……”
杜玄臻每念一个数字,容涂英的牙齿便咬得更紧,他紧紧撰住手里的象笏,力道大得似乎想要生生将手里的笏板捏断!
这些人都是他的嫡系,他当初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将幽州拿在手中。
可就因为李彦辉谋反,便使他多年心血,毁于一旦。
“捉拿幽州刺史温勖,已送往洛阳听候发落……”
杜玄臻仍在念着,容涂英心中滴血,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心头之肉,痛不欲生。
朝中他才剪去燕追不少爪牙,伤燕追须发。
燕追却是直接断了他手足,使他悔不当初。
他实在是太疏忽大意了,才会中了燕追奸计的!
朝里众人都在歌颂秦王功德,嘉安帝目光落在容涂英躬身而立的身影之上,翘了翘嘴角。
大朝何时结束的,容涂英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众人都在恭送嘉安帝了,他才回过神来,跟着众人弯腰。
苏颖有些担忧的唤他:
“容大人?”
容涂英脸颊肌肉微微抽搐,后槽牙重重的咬了咬,目光阴晴不定,好半晌才转头看着苏颖,挤出一丝微笑:
“苏大人。”
苏颖动了动嘴唇,容涂英冷冷看了他一眼,他顿时便噤了声。
出了建福门,容涂英才侧过头来,苏颖小声道:
“近来高大人身体不适,我想着,若容大人得空,不如一道前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老奸
容涂英看了他半晌,直将他看得大汗淋漓了,才欣然应允。
高辅阳的书房中,下人俱都被遣了开来,苏颖等人坐在下首两侧,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却是跪在了几人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事到如今还敢回洛阳出现在我面前。”
容涂英端着茶杯,望着跪着的大汉,冷笑连连。
这大汉是李彦辉心腹手下,燕追大军刚抵达莫州时,他逃出来的。
一路掩人耳目,他混迹在人群中,不敢抛头露面,回了洛阳躲了好长时间,才混进了高辅阳府中。
此时听了容涂英的话,大汉哭着便道:“大人对您忠心耿耿,原是派我回来向您求救的。”
“既然忠心耿耿,为何敢谋反?”
李彦辉明知谋反是死路一条,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连累了自己,更是连温勖也害了,使自己丢了幽州。
容涂英每每想及此,便火冒三丈,险些没忍住破口大骂。
“大人冤枉!”那大汉连连喊冤,还有些茫然道:“不是您写信,向李大人求援,说是秦王跋扈,趁皇上前往骊山一行时,大肆安插朝中亲信党羽,把持朝政,四皇子有难,让李大人与您里应外合吗?”
容涂英等人一听这话,顿时便相互对望了一眼。
主位之中容涂英更是险些连手中茶碗都砸了,一下站起身来,厉声便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有您亲笔手书及信物为证,莫非有假?”
那大汉反问了一声,容涂英此时已经察觉出其中古怪之处,忍了心中百般滋味儿,令他细细说来。
这大汉便由当日嘉安帝前往骊山,却由燕追监国时说起。
那时他革容涂英爪牙党羽,大肆安插自己的人。
当时傅其弦坐上太常寺少卿便是其中最好的一个例子。
那原本的太常寺少卿柳茂乃是燕信之人,却遭燕追革职,而扶傅其弦上位。
当时这事儿闹得纷纷扬扬,甚至在燕追离开洛阳前往鄯州时,投靠了容涂英的陆长元还曾弹劾过燕追,嘉安帝当时更是做主革了傅其弦太常寺少卿一职,而扶原本的寺丞戴守宁为少卿。
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是以这大汉在问及燕追清除异已一事时,容涂英竟然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他隐隐觉得自己陷入了燕追所设下的陷井之中,此时心中翻江倒海,却强作镇定,手指动了动,示意这大汉接着往下说。
“当时李大人便十分谨慎。”
李彦辉知道此事,所以在后来书信中所说秦王府的人十分嚣张,秦王势大时,便深信不疑。
直到后来李彦安被打,而后容涂英的亲笔手书中夹带着他自己本人信物,说是李彦安已死于秦王府之手时,他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后来一封一封的书信送往莫州,都是容涂英‘亲笔所书’,字迹行文完全一致,虽再无容涂英信物,但李彦辉却并未生疑。
其中说的是四皇子遭秦王一党打压,在朝中举步维艰,甚至皇上受到秦王一党所进馋言,有意要四皇子性命。
信中更是急切万分,要李彦辉与之里应外合。
到时李彦辉在莫州起事,幽州里温勖与之响应,洛阳之中容涂英已掌府卫统调之事,里应外合,必定成事。
当初温勖对容涂英事事顺从畏惧,李彦辉是曾看在眼里的。
容涂英在信中又劝他‘泼天富贵,只在此时。岁不我与,稍纵即逝。’,正是这一句话,使得李彦辉下定了决心。
弟弟李彦安之死已使他满怀仇恨与痛心,他将弟弟留在洛阳,就是为了安嘉安帝的心,是为了表忠心的。
如今‘质子’已死,容涂英的‘亲笔手书’又诱惑他一往无前。
他已经是容涂英的人,若四皇子好,将来他自然前途无限。
若秦王得势,将来燕追必不容他。
所以连番收到书信之下,李彦辉便起兵谋反。
他反唐之时,做的还是将来分土封王的美梦,想的是功成名就之后权势滔天。
可谁料到,容涂英‘临时反悔’,所谓的里应外合并没有到来,幽州刺史温勖也并没有与他联合。
他等来的是朝廷一纸榜文,并着燕追调兵讨伐他。
当时的李彦辉便慌了。
大汉不敢说出口的是,李彦辉派他前往洛阳之时,夜里难以入眠,数次大喊‘容贼误我’。
最终李彦辉并没有谋反成功,反倒身首异处,连子嗣都不能保全。
那大汉说完这些话,容涂英肝胆俱裂:
“我什么时候写过多封手书?”
大汉有些诧异的看他:“李大人前后共收到三十余封书信。”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借李彦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个当头反唐的。
容涂英此时手脚冰冷:
“我只写过一封书信……”
他话没说完,一下便醒悟过来,自己怕是中了燕追奸计了!
既然他只写过一封书信,那么这大汉口中所谓的三十余封他的‘亲笔手亲’,自然不是出自他的手中,而是别有用心人所为。
容涂英手肘撑着桌面,以掌托额,后背冷汗淋漓,觉得自己是从一开始便陷入了燕追的陷井中。
而这个陷井,是从去年便开始挖了。
那时皇上前往骊山,而令秦王燕追监国。
他那时大肆清除异已,甚至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岳丈傅其弦扶上四品太常寺少卿之位。
此事明显是授人以柄,那时的容涂英还当燕追年纪太轻,行事张扬,自以为拿到了他一个把柄,却按兵不动。
紧接着太原兵工部自己令人向那批武器动了手脚,嘉安帝一怒之下斥责了他,并令他全权负责此事。
损失的兵器他需要自己想法填上,而此事触及阴氏利益,阴家势力不肯帮他。
当初傅明华邀约定国公府薛家那位世子夫人时,容涂英也曾有所耳闻,却并不将她放在心上。
甚至崔贵妃也出面时,容涂英心中是暗自得意的。
从一开始,容涂英就算计着逼燕追离开洛阳这个权势中心,把当日燕追曾侵占过的权势,又一点一滴收了回来。
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燕追果然走了,连重要的弱冠礼都未行。(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巨滑
容涂英趁燕追离开洛阳的时间里,除秦王一派的人,又示意陆长元弹劾燕追扶持傅其弦这样一个把柄。
而此举造成的结果,就是当时洛阳之中,高门大户之间都曾传言秦王跋扈,趁监国期间扶持自己的人,把持朝政的流言。
容涂英知道此事时,颇为自得,并没有想法制止,反倒令人添油加醋。
哪知当日这话,便是造成了事后李彦辉认为秦王势大压燕信的最佳证明。
事后卢氏落于云阳郡主府中,而秦王妃则令人绑了李彦安,逼云阳郡主放人。
容涂英召见李彦安时,心中还打着李彦安没有伤于秦王府,自己也要嫁祸秦王府,欲置其于不利之地。
当日他原本是要将李彦安之死,推脱到秦王府头上。
其中一封亲笔手书也确实是他所写,信物也是由他令人传出,原本的意思是想要李彦辉上告朝廷,向秦王燕追施压。
哪知后来有人利用此事,数次冒仿他的笔迹,却硬生生伪造文书,半真半假的,逼李彦辉谋反,而他的举动无意中推波助澜,使得李彦辉上了当。
而最初他曾为了陷燕追于两难之地的信件与信物,恰巧使得李彦辉在收到了燕追派人送去伪造的信件时,没有丝毫怀疑。
至始至终,容涂英都一脚踩入了陷井里。
从一开始的燕追监国,提拨傅其弦。
再到后来太原兵工部出事,他离开洛阳。
当时的容涂英不明就里,可如今嘉安帝令燕追平叛,容涂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怕是当时的燕追故意设计,提傅其弦,引他入坑。
后又将计就计,离开洛阳前往鄯州,怕是当时就打了在鄯州好好练兵,将来终有一日收复幽州的主意。
至于之后的李彦安之死,及他送往莫州的信件,都是中了燕追圈套,燕追等着立这战功,拿到幽州,除去他左膀右臂,斩他得力助手,夺他幽州,想断他命脉!
这一环扣一环的,简直容涂英也不由得要说一声服了。
因为傅其弦任太常寺少卿事件,所以使李彦辉在接到信件时,其中所谓的‘秦王势大,逼迫宫中,四皇子性命堪忧’的字句时,李彦辉才深信不疑。
容涂英突然有种自己搬了石头砸在脚背上,痛不欲生却无人迁怒的感觉。
当初秦王跋扈之名是他示意人所传,向太原兵工部动手脚,逼燕追离开洛阳,离开这天下权势之所,是他所为。
杀李彦安嫁祸秦王府,亲笔所书向李彦辉示意,统统是他干的。
事到如今,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他又应该去怪谁?
他杀了李彦安,甚至下令杀了自己的亲侄子,却只换来这样一个下场?
大意失幽州!
容涂英双手撑着桌子,两手扶额,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大人……”
苏颖有些担忧的唤他。
容涂英却不吭声,他的脸被挡在双手形成的阴影之后,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高辅阳与他共事多时,也是头一回看他这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见苏颖话音一落,容涂英却没有反应,心中猜测着莫不是气出个好歹了。
也不由唤了一声:
“容大人……”
他将唤完,容涂英突然将双手握拳,重重的捶到了桌面之上,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跳,目眦欲裂:
“滚!”
他厉声大喝,神情凶悍若猛鬼一般。
几人看他这模样,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容涂英想也不想便拿了桌上的茶杯,朝外狠狠掷来:
“滚出去!”
那茶水泼得桌面、地上到处都是,下方跪着的大汉也不敢躲,被烫了一身连喊都不敢喊。
盛怒之下,容涂英已经维持不住那温文尔雅的仪态。
甚至忘了此地并非是容府,而是高辅阳府中书院,直接便将几人赶了出来。
高辅阳几人忧心忡忡的对视,苏颖脸色阴晴交错,长叹了口气。
捷报一连传来,嘉安帝大喜之下,任命燕追为幽州牧,暂理幽州、莫州等两州军务。
温勖被捉拿回洛阳,温氏一族已经完了。
近来傅明华偶尔会出外院见姚释,两人合作给李彦辉下了一个套,断了容涂英一臂,助燕追得到幽州,倒是熟悉了起来。
燕追终究如愿以偿,任幽州牧,在旁人眼中,已经算是半个太子了。
傅明华想起梦里另一个‘傅明华’病逝之时,燕追也是如现在般春风得意,任的是幽州牧,怕是不久的将来便会进位储君,将来风光无限。
只是那时的他得到幽州,借的是柱国公府魏威之势,是使温勖等人投靠。
而这一次却是凭他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此时的王爷一定神采飞扬。”傅明华握了棋子,微笑着,小声的道。
他拿下了幽州,如愿以偿。
她可以想像他进城时的样子,必定是少年得志,不知有多气宇轩昂。
那情景一定十分好看。
可惜她远在洛阳,却无缘见到。
她有些遗憾,叹息了一声。
坐在她对面的姚释看了她一眼,笑着落了一子。
此次燕追将幽州揽入囊中,与姚释料事如神与他里应外合是分不开的,幽州能打下,逼李彦辉谋反,姚释居功甚伟。
他脸上却不见多少志得意满之色,仿佛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傅明华还在叹息着燕追即将飞龙在天之势,姚释却摇了摇头:
“不。”
她愣了一下,渐渐收了些笑容,有些疑惑:
“不?姚先生此话是何意?”
她看了棋盘,想了想落了子,不动声色阻了姚****困黑子的盘算。
“王爷并没有神采飞扬。”他认真的道。
拿下幽州之后,他就收到了燕追自幽州送回的消息:
“王爷抱怨连连,说是误了您的生辰。”
他微笑着捻须,缓缓开口。
傅明华欲拿子的动作一下便顿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反问了一句:
“王爷说误了我生辰?”
姚释点了点头。
其实他听到这消息时,也是有些诧异,随即又觉得颇为想笑。(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情动
这位名动天下的新任幽州牧,刚刚算计了容涂英一把,拿下幽州,半步迈入东宫的年少得志的秦王,向身边的人抱怨着容涂英误了他的事。
姚释也当燕追拿下幽州后必是春风得意之时,他最在意的却不是刚到手的名声威望,反倒遗憾错过了新婚不足一年的妻子头一个嫁他的生辰。
始终还是透出了几分少年的意气来。
姚释细想之后,又觉得有些意思,此时无意之中说来与傅明华听,看她咬着唇,神情怔愣的样子,不由便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这盘棋是下不成了。”
他有些遗憾。傅明华实在是一个难得好下棋、下好棋的对象,稳重不失耐心,有谋不失进取,倒是有大家风范。
听说她曾师从严本之后代子女,也难怪这棋下得不差了。
傅明华确实没心思再与他下棋了,一下便站起身来。
“我想着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她忍了心中感受,向姚释点了点头,又吩咐下人将残局记下来,见姚释宽和的微笑,这才起身离开。
她先是小步的走,紧接着提了裙摆跑了起来。
傅明华向来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此时她却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感受。
姚释无意中所说的燕追的抱怨,点燃了她心里的一把火,让她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备笔墨纸砚。”
她吩咐着,碧云几人便忙去研墨铺纸了。
几个丫头也不问她要做什么,仿佛都已经猜到了一般。
此时她恨不能飞往幽州,扑进燕追怀里。
可她能做的却仅是画幅画,提笔写封书信给他,以表达自己心中思念之情罢了。
“东院明窗夏迎秋,满池荷花结红藕。忆及三郎离府时,桃花仍挂树梢头。”
她使人送了书信前往幽州,夜里便似梦到了前往幽州,醒来便记不住其他详细之事,只是心中还残留着即将要见到燕追时的欣喜与期待了。
倒正应了当初他信中所说的‘梦回洛阳’的心境了。
幽州的回收,一下便拂去了笼罩在以陈敬玄等燕追一党派的人头上多时的阴影,大伤了容涂英的元气,使他痛不欲生。
洛阳里再没有人提及秦王跋扈一事,而是都对幽州一战议论纷纷。
照惯例,燕追灭莫州李彦辉一党的收缴的兵器盔甲等,乃是他自己的战功收获,他以此弥补了太原兵工部所受亏损,容涂英自然只有打落了牙齿混血吞了。
苏氏前往秦王府来拜见傅明华。
她成婚两个月,脸上仍挂着明媚的笑容。
在傅明华之前深居简出的时候,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时,她曾来过秦王府,提醒傅明华小心一些容涂英。
碧云等人都领她这个情,因此苏氏前来时,糕子点心都是厨房变着花样做的。
“如今秦王立了大功,朝中风向又该朝这边吹来了。”苏氏拿了银叉,吃着糕点说话。
她穿了一身绣石榴花的水红色长裙,上身则配鹅黄色广袖轻纱,领口开到肩膀旁,露出修长细白的脖子及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
傅明华则是雪青色细纱长裙,上身淡紫薄绡上衣,将一身雪肌玉肤裹在轻绡里,更显诱人。
两人坐在湖边的亭中喝茶,苏氏说了这话,傅明华便倚着木桌,没有说话。
那长长的裙摆绕着披帛,随她斜坐的姿势铺了一榻,苏氏看了一眼,见她头发挽起,乌云之下那玉颈肤如凝肌,白得腻人,不免便将头低垂下去了。
“元娘,你说人怎么这样古怪,没有得到时,千方百计总想要,得到了,却又觉得有句话是对的。”
苏氏侧身趴在矮桌上,叹息着道:“可远观不可靠近。”
傅明华便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嫣然一笑,神情有些娇俏:
“看我干什么?王爷对你可好?”
她有些好奇的问。
傅明华忍不住想笑:
“怎么总问我王爷对我好不好?”
苏氏便歪了头,问道:“除了我,还有人问吗?”
“当初丹阳也曾问过。”她淡淡垂下了头,苏氏望过去,是看到她描得细长的眉,显得那张鹅蛋似的脸更加的秀美。
那朱唇不点而朱,睫毛纤长。
这样的美人儿,稍加妆点,满池荷莲都失了几分颜色。
她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当初三皇子对她势在必得,好不容易得到,又怎么会不如珠似宝。
苏氏的眼眶有些酸涩,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那股子难受压下去了。
“丹阳吗?”
她话里带着鼻音,却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她可能九月便要随武安公府世子回南诏了,半个月前,靖王府柳七娘子所办的茶话会上,还曾说要寻了时间,办个花会,让我们见上一面,说说话呢。”
傅明华没有转过头来看她,苏氏眼眶便感觉更热。
自己语气里的哽咽太明显,她都听出来了,傅明华却体贴的装着没有发现。
此时的她只想要保存住仅有的脸面,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遭人问起来。
她将脸埋在臂间,好半晌才抬起了头,又恢复了之前巧笑颜兮的模样,傅明华才转头来向她微笑道:
“丹阳回洛阳也有一段时日了。”
“是。”苏氏点头,伸了手指去碰自己的眉尾:“说是明年可能会长留帝都。”
武安公府握了重兵镇守南诏,武安公周沛主动向嘉安帝投诚,欲将儿子长留洛阳为质,如此一来是为了安嘉安帝心,也是为了表示自己忠诚的。
“到时见面便方面许多了。”苏氏眨了眨眼,睫毛还微润。
她顿了片刻,又笑道:
“元娘你是不是偏心丹阳?”
傅明华含着笑意,摇了摇头。
“那她问你话时,你如何答的?”
苏氏又好奇的问。傅明华想了想,回道:“王爷自然是好的。”
“有哪里好?”
苏氏追问了一句,就看傅明华脸颊渐渐漫了浅霞,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王爷对元娘你一心一意,贵妃娘娘又十分疼惜你,我真的有些羡慕你了。”苏氏叹了口气,羡艳道。(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求见
一旁碧蓝上前替苏氏斟茶,听了这话就笑:
“世子姿容至美,有玉郎的美号。性情温和体贴,您嫁得如意郎君,怎么羡慕旁人?”
苏氏也知道碧蓝是傅明华身边大丫环之一,深得傅明华信任。
此时碧蓝张嘴说话,她便抿了唇指着碧蓝笑:
“伶牙俐齿的,跟着元娘学了来变着方儿的笑我。”
“奴婢哪里敢笑您?若说羡慕,不知多少娘子该羡慕您了。”
碧蓝倒了茶,放了茶壶,又往后退了一步。
苏氏抓了一把瓜子与她,一边就笑:“这话说得倒也不错。”
她倒是不谦虚。
贺元慎在大唐有无双玉郎之名,温文尔雅,当初多少小娘子曾见他而误了终身。
当日死在承香殿中的容三娘不正是其中一个吗?
苏氏笑意收敛了一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却没说出口来。
傅明华端了茶杯放在唇边,看了她一眼,垂眸抿了口茶。
“对了。”苏氏不想再说自己的事情,便将话题一转:“江嬷嬷好些了没有?”
说到这话,傅明华与碧蓝几人脸色便沉了些,也不再像之前轻松了。
“仍是老样子。”她有些担忧,江嬷嬷年纪不大,以往也是好端端的,但这一病却情况凶险,人都看着憔悴了许多。
“我想,等她稍有起色,便让全哥儿将她接出府中养老。”
全哥儿是江嬷嬷的儿子,傅明华早先让付嬷嬷回了一趟江洲办事,他后脚便跟着进了洛阳。
听说江嬷嬷身体不好,他便一直留在洛阳未走,在盘龙山外傅明华名下的庄子里帮着做些活儿。
苏氏便有些同情:
“你身边的人也走得太多了,该留几个亲近的人,也好说说心里话。”
她话中的意思傅明华明白,不过就是有几个亲近的好办事罢了。
“我也不瞒你说。”傅明华淡淡道:“我是没有这些心思的,夫妻之间,既然我信了王爷,就不会再防他。”
这些心里话,换了时间,换了个人她不一定会说,只不过是此时苏氏提起罢了:
“若她们要走,我便好好的送她们离开,过自己的生活。”
梦里几个丫头跟着‘傅明华’,都没落得好结果。
最后的江嬷嬷跟着儿子走时,也是伤心绝望的。
她自己过得好了,便也希望碧云她们也能好好的。
可惜两个丫头太过倔强,至今还不肯离开她的身旁。
苏氏有些受到触动,眼圈又有些发红。
“夫妻,夫妻。”她念了两句,又细声道:“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
“你也不要想这样多。”傅明华捏了帕子,伸手替她压了压眼:
“当初那样心心念念,如今怎么感慨就多了?”
苏氏笑了笑:“羡慕你身边干干净净,王爷未纳通房妾室。”
她来过王府几回,对这事儿也是十分了解的。傅明华就看了她一眼:
“世子不也是只得你一人?”
“只是姐姐妹妹的却不少。”她有些烦燥,不想再提及此事,又转口说起其他的:
“对了,听说你娘家那位娘子,近来身体有些不大安好。”
苏氏这个人,表面看似温婉柔和,实则好奇心十足。
傅明华啼笑皆非看了她一眼,她就以为傅明华不知她指的是谁般,解释道:“就是那位你已逝大伯的嫡女,嫁了冯右司郎的那位。”
她提醒着,凑上前来。
傅明华伸了玉指,点了她额心一把:
“我知道你指的是谁。”
苏氏被她点着,顺了她力道歪趴在桌子上,也没个正形,闻言便娇声的笑。
“她怎么了?”
“应该说是又怎么了。”苏氏说到此处,有些来了精神:“这位冯右司郎宠妻可是出了名,家中下人都知道冯右司郎在府里时常受傅二娘子动辄喝骂的。”
傅明霞悍妻之名在那一层圈子中传扬了开来,人人都道冯万应畏妻如虎。
苏氏原本对此并不知情,冯万应地位太低,压根儿不值得她注意。
只是某天有人讨好她,无意中将听来的事儿添油加醋的与她一说,因为傅明霞是傅明华的妹妹,才使苏氏来了些兴致,听了个大概。
傅明霞忧思成疾,嫁人之后郁结于心,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每日茶饭不思的。
冯万应如何讨好她都没有作用,时间一长,便病歪歪的,成日请大夫抓药,病便越见重了。
药石罔效之下,冯万应四处求医问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傅明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苏氏低头便抿唇微笑:
“想不出来冯右司郎年纪一把,倒是果然会疼人。”
钱财大把大把花出去,却不见成效。
“傅二娘子倒真是个心狠的,这样的手段,连石头也捂热了。”
两人这头还说着这桩趣事,才不过两三天时间,傅明霞便亲自找上了秦王府门,慌张的要见傅明华。
她来时天色才将蒙蒙亮,傅明华刚起身不久,听传话的银疏说她慌慌张张,傅明华还当她惹了什么祸事,猜测着是不是她与冯万应争了两句嘴,才跑她这里来了。
她刷洗了牙齿,又漱了嘴,才接了帕子擦了擦唇,问道:
“让她进来。”
宫人将早就选好的衣裳侍候着她穿上了,她又洗了脸与手,还在梳头时,傅明霞慌慌张张的便进来了。
她的脸色惨白,头发也是匆匆拢好,有几缕甚至未挽,垂落在胸前,整个人仿佛失魂落魄的模样。
“姐姐。”她一来便向傅明华跪下了,规矩的叩了头,才刚唤了傅明华一声,眼泪便涌了出来,泣不成声了。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傅明华目光平静,让人扶她起身。
看傅明霞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她想起了傅明珠。
傅明珠的婚事也是一波三折,当初先是定了安北伯府的嫡三子吴襄,却因为遭了侯府连累之故,而被安北伯府退了亲事。
后又许了济州侯府韦护的庶子,可惜因为傅其弦之前出事,婚期又误了,便决定推到七月底,眼见没有几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幡然
傅明珠与她的母亲齐氏性格完全不同,娇憨可爱,若傅明霞性格有她一两分的不争,放下一些偏见,与冯万应的婚事怕是就和顺了。
“我想求你,能不能请太医令张缪,前往冯家一趟。”
她声音有些沙哑,眼睛红肿。
上回苏氏说她病了,傅明华转头看了她一眼,她确实瘦了许多,那衣裳套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傅明霞还差几日才满十七,可消瘦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了许多,显出几分沧桑之感来。
“请张缪?”傅明华问了一声,傅明霞便点了点头。
“你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傅明华侧了头,梳头的宫人便停手站在一旁,傅明霞下巴抵在胸前,双手交握置于下腹,小声的道:“不是的。”
她含了泪:“是我家老爷。”
傅明华的动作便顿了顿。
先吩咐紫亘拿了秦王府的名贴去请张缪,等紫亘走了,傅明霞长松了口气,低声的说:“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傅明华眯着眼睛没有说话,傅明霞犹豫半晌,才泣声道:
“我家老爷病得很重。”她侧开头,下人为她端来杌子,她也不坐,神情木然。
傅明华不出声,她也不说话。
一时间屋里只能听到宫人为傅明华梳头时发出来的轻微声响,下人端了妆匣子来,让她傅明华挑选了首饰,她伸手在匣中拨了两下,眼角余光看到傅明霞失魂落魄的,仿佛受了重大刺激。
她捡了一根珠钗,托在掌心上,抬了眼皮:“前些日子听说冯大人还在为你求医问药的。”
太医署中,九品医正不少,医令有两位,但论资历名声,还属张缪为佳。
依冯万应的地位品级,是请不动张缪过府诊治的。
张缪医术精湛,傅明霞说要请他过府,怕是冯万应当真病得十分严重了。
不过前几日苏氏才来王府,提及冯万应为傅明霞求医问药一事。
当时苏氏口中明明说的是傅明霞病得很重,没想到最终却是傅明霞来为冯万应求医。
“是我不好。”
她别开头,傅明华倒觉得有些稀罕了。
傅明霞的性格倔强,提起冯万应时从来没露出过这般神色。
傅明华将手中的珠钗交到宫中手中,等戴妥当了,才站起了身来,示意碧云沏茶到东楼阁上,自己也与傅明霞走了上去,令下人走得远了些,还没来得及问话,傅明霞就拿帕子压了压眼角:
“昨夜里,我才知道……”她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了些:
“我才知道老爷当初为了娶我,私下送给祖父的珠翠单子。”
她说话时乱糟糟的,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淌,落到下巴边,又‘滴答’一声砸落到她面前的桌案上。
“慢些说。”傅明华温声叮嘱了她一句,傅明霞点了点头,胸脯起伏,哽咽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自嫁老爷之后,与他并不亲热,前些日子我身体不适,也不想见他。”冯万应也知情识趣,尽量少出现在她面前,每次一出来,他还没陪上几个笑脸,便遭傅明霞一顿骂。
昨日她寻到了一张单子,上面写了珠翠、金银等若干,当时傅明霞便心中起疑,问了屋里管事的婆子一声。
她嫁进冯家之后,冯万应为了讨她欢心,将管事的大权交到她手中。
府里的人知道冯万应对她十分爱重,傅明霞问话时,府中的人也不隐瞒,便说这单子是当初冯万应私下拨走的。
晚间冯万应回来内院,向管事的婆子问着‘太太吃了些什么’,她便心里不快,出来与冯万应争了几句。
说着便说到了那张单子之上。
照理来说那单子上的东西傅明霞也问清楚了,是婚前冯万应便拨走的,但她有心找茬,仍拿了此事说嘴。
冯万应焦急之下才说出了这张单子上金银之物全送到了傅家。
当初傅侯爷愿意将傅明霞下嫁,除了明面上的聘礼之外,傅侯爷还让冯万应额外拿了不少东西,金子五百两,银子亦出了三千。
傅明霞当时便大怒,当冯万应是拿钱将自己买来,吵闹不休之下,她一时失手推了冯万应一把,哪知他头嗑到桌角,当即便起不了身了。
一开始傅明霞还当他是装的,直到屋里下人慌了之后,她才连忙让人将冯万应扶了起来。
府里冯万应儿子长媳听到了动静赶来,几人看她眼神都十分不喜,她心里原是感到有些不安的,只是想到他拿了银子来买自己,难怪当初傅侯爷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嫁来冯家。
想着也有些伤心时,冯万应长媳康氏却来与她说话。
说是近来因为她病情总是吃药不见效,旁人与冯万应出了个主意,说是怕她撞了邪,让冯万应亲自前往城外关公庙许愿,盼她身体早日好起来。
城外那关公庙阶梯足有千阶,是关公庙一景。
为显心诚,进庙的不少人都会从半山腰里叩头进去。
冯万应是一步一步拜上去的,当时冯大郎数次唤他起来。
回来时便已经身体不适了,谁料还没与傅明霞说上几句话,两人便又争吵了起来。
康氏拿帕子擦了擦泪:
“父亲刚醒了一次,让我们不要怪你,说是他自己站立不稳摔倒的。”康氏说出这话时,傅明霞不知怎么的,便感到有心慌。
她的眼中含泪,不带责备,却让傅明霞比被人狠狠骂了一顿还要难受。
“您与父亲所争之事,嬷嬷也说了。”康氏哭了一阵,又擦了把脸:“当初若不是长乐侯府执意要钱,”傅侯爷又好脸面,做了这样的事,却又怕人笑话,才没上聘礼单子的。
康氏话中的意思傅明霞明白了过来,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冯万应那张越来越惨白的脸,她起身便往屋里走。
回房时已经请了大夫,周围人只是在哭,大夫在说冯万应年纪大了,又受了伤,都不敢开药。
傅明霞看着以往那个总是讨好自己,围在自己身边,一把年纪还放了身段装丑讨好哄她笑的男人,此时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醒悟
之前康氏说的话响在傅明霞耳边,她挤进人群,冯万应的几个儿子却拦着她不让她靠近。
她突然间有些慌乱,以往他贴过来时,她总嫌烦。
此时想要靠近他,却又遭人阻拦,她对这样的情况有点害怕,却更害怕冯万应醒不了。
几个大夫不敢下药,就怕冯万应年纪大了,头又受了重击。
傅明霞听着这些人讨论,又听屋里众人越来越大的哭声,想也不想便往傅明华这边跑。
太医署里有医术精湛的太医令张缪,若是太医们在,一定能救得醒冯万应的。
“大姐姐,大姐姐,我不希望他有事……”傅明霞哭得如泪人一般,握了傅明华的手,有些伤心欲绝:“我想要他活着,我想明白了有几滴落到傅明华手背上,还带着温热。
“我不改嫁,我也不要他为我备下的嫁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放声大哭。
伸了手臂抱住傅明华,有些慌乱:“没有了他我怎么办?他对我这么好,没有谁再比他对我更好了。”
在冯万应心里,她就是一个宝。
“你说得对,是我傻,是我有眼无珠。”她哭得十分伤心,大声的说话,连脸面都不顾了。
傅明华听她一声一声的说话,她是真的有些怕了,身体都在颤抖。
“我怎么这么傻,还那样对他……”傅明霞肝肠欲断,一想到冯万应那张苍白的脸,心中便更痛了。
人非草木,他这些种种举动,其实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以往觉得太理所当然了,又被心里的怨恨与不快淹没,便觉得冯万应尤为讨人厌。
他的讨好与一些举动,在她看来十分烦腻,恨不能不要再见到他的面才好。
可是他如今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不再看她了,傅明霞才觉得慌乱。
若她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她该怎么办?
未嫁之时,她一定会十分庆幸,并欢声高呼,可她现在不这样想了。
从来没有谁像冯万应这样,将她放在心上的。
“你不要慌。”傅明华轻轻拍了拍她背,感觉她平静了一些,又吩咐碧蓝遣人前去冯府看一看,送些药材补品前去。
傅明霞冷静了一些,一面背过身去擦脸,一面有些焦急的往外看。
“一时半会的,也得不到消息,急也没有用。”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她点了点头,勉强坐回自己椅子上了,伸手去端茶杯,却还没碰着杯子,便将手收了回来。
如此反复几回,傅明华就知道她心里怕是仍在担忧了。
傅明华笑了笑,拿了紫绡纱扇摇了两下,清风徐徐而来,将她脸颊、额头几许柔软的秀发吹得轻轻晃动。
“二妹妹如今能想通了,也是好事。”她眯着眼睛,身体软软的靠在椅上,小手臂撑着扶手边沿,看着傅明霞就微笑道:“冯大人苦尽甘来,将来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吵闹了。”
“是。”傅明霞轻声应是,眼中犹见怕色。
“将来必定不吵不闹,好好与我家老爷过日子。”她说了这话,眼中又沁出几分水意:“只是不知张缪去了没有。”
“慌什么?”若真出了事,此时冯府报信的人怕是都已经过来了。
傅明华这样一说,傅明霞嘴唇动了动,便不出声了。
才坐了不到一个时辰,那头紫亘便回来了,傅明霞一脸激动,紫亘向傅明华回话:
“奴婢请了张大人前往冯家,施了针后,人已经清醒过来了,正问起太太有没有受到惊吓。”
紫亘说到此处时,也不由有些感叹。
冯万应醒来之后,还在问四周的人,傅明霞是不是吓着了。
当时冯家众人都连连点头,紫亘便说了经过,冯万应才安心了。
“奴婢临走时,冯大人还要亲自套了马车过来接太太。”紫亘笑了一声,傅明霞眼里含泪,脸上露出怯怯之色。
她这个人性格十分骄傲,天不怕地不怕的。
就连当初对着谢三太太阴氏赏赐的镯子,心中不快也敢当着长辈的面砸了。
可此时却有些害怕。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快些回去吧。”
“姐姐,我怕……”她怯生生的,之前冲冯万应恶声恶气,又敢伸手推他,如今人好了倒知道后怕了。
傅明华目光落在自己绡纱扇上,含了笑意道:
“既想通了,好好向冯大人赔个不是,天下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傅明霞此时也温顺了,又眼圈发红,似是保证一般:
“以后都听您的。”
她又是有些愧疚,又是有些担忧,还有些欢喜:
“我,我以前对您……”
她结结巴巴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傅明华看了她一眼:“二妹妹是该对我道歉的。”
听了这话,傅明霞果然起身冲她拜了一礼,既是向她道歉,又是向她道谢,起身时脸色便坦然多了。
“姐姐,我想回去了。”她急着想回去看看冯万应有没有事,之前她将人推倒后,也没细看他额头伤了没伤,又听他醒了便要亲自来接自己,她心里清楚,冯万应怕是担忧她自责才会这样。
他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又想得如此细致周全,以前的她怎么就眼睛被蒙住,看不清呢?
想起当初长乐侯府里,白氏对傅侯爷处处讨好细致,再想想府中世子对待当初的谢氏,以及如今的杨氏。
就如傅明华所说,她若嫁的不是冯万应,而是出身勋贵之家的子弟,先不说品性有没有冯万应好,怕是这份细致体贴也是比不过的。
当初祖父向他私下要了那样多财物,他却没有半点儿抱怨不满,对她处处呵护关切。
这样一想,又觉得心中有些甜。
虽说年纪大了些,但当初傅明华说得对,事事也不能两全,她这回险些失去,总算是能明白了。
回了冯府,她犹豫半晌,才鼓足了勇气去向冯万应道歉的。
他躺在右侧的厢房中,脸色发白,额角肿了鸽子蛋大的疙瘩,眯着眼,听到脚步声时,气若游丝的道:
“备了马车,我要去接太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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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悄悄
傅明霞的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
他似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睁开了眼,看到傅明霞时,仿佛有些慌,忙挣扎着要掀了褥子起身:“你回来了。别恼,我去外间睡……”
“不要!”傅明霞擦了眼泪,疾步上前,坐到了床边,伸手将他又压了下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傅明霞十分厌恶他,这还是头一回主动碰他的。
冯万应收了手想往后缩,傅明霞却将他手握住,他看她哭,有些着急:“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他皱着眉,傅明霞一把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是你欺负我了,是你欺负我了。”她嘴里不停的道:“祖父问你要银子,你宁愿我误会也不说,还将我吓死了。我病了,你为我去关公庙请愿,一叩一拜也不提。”她手握成拳,轻轻在他胸前捶打,又不太敢用力。
冯万应惊喜交加,整个人发蒙,还回不过神来。
半晌之后,才问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可还怪我?”
“我只盼你不要怪我,不要生我的气,将来我们好好的……”傅明霞说着说着,脸便红了,冯万应只觉得恍如梦中,直到傅明霞伸手将他抱住,他才如梦初醒,将她抱住。
傅明华猜测着傅明霞与冯万应两夫妻是会重归于好的。
冯万应伤了一回,怕是真将她吓着了。
碧蓝叹道:
“冯大人伤了,倒是好事了。”
否则怕是傅明霞一辈子都会这样,过得并不开心的。
只是傅明霞幡然醒悟固然是好,但更让碧蓝喜欢的,却是傅明华宽仁大度的性格,坦坦荡荡。
傅明霞与她争锋相对时,她也毫不相让,两人你来我往。
但关键的时刻,她却总记得两人同是姓傅,大事上并不与她计较当初的那些小矛盾,大方得实在是让碧蓝骄傲。
可惜当初‘早逝’的世子夫人却看不到。
傅明华一双手臂环靠在栏杆之上,也不说话。
好与不好,只是见仁见智。
傅明霞两夫妻此时怕是蜜里调油,但她与燕追却是已经将近半年未见了。
上回送去幽州的信已经过了二十多日,也不知他有没有收到。
他如今任幽州牧,正是风光得意时,怕是短时间内回来不到。
夜里风凉,下人撤了屋里摆着的冰盘,还为她添了罗衾。
不知怎么的,傅明华却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不时偏头往门外看。
这种感觉没来由的,紫亘都挑了好几回灯了,她却握着书本不肯放下。
“您睡不着吗?”
紫亘问了一声,傅明华便将手里半天未翻过的书卷放了下来,披了衣裳坐起身:“几时了?”
“已经是人定时分了。”
傅明华生活向来极有规律,一般戌时五刻便已经歇了灯了。
可今日过了戌时,她还半点儿睡意也无。
“您可是饿了,让厨房备些易剋化的食物,用些再睡。”今夜当值的是紫亘,她铺了褥子在床边,此时跪坐在傅明华面前,仰头问她。
“不用了。”傅明华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今日可曾收到幽州的来信了?”
如今燕追就在幽州,她这样一问,紫亘便微微扬了扬嘴角,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但却摇了摇头:
“都问过了,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傅明华其实心里也有数,她已经吩咐过了,若是有燕追消息传回,府里的人早就通知她了。
她点了点头,将手里书本一放,想了想又道:“今夜睡在外间屋里就是,不用守在床边侍候了。”
紫亘应了一声,又抱了被子出去了。
洛阳城外,一行穿了绿袍,披姜色外袍的人朝城中疾驰而来。
守城的士兵一看这行人打扮,便认出了这是一群传令兵,怕是有消息回报的,连忙将门打开。
传令的队伍并没有停下,马蹄带起一阵漫天飞舞的尘土,一行人冲进了城内。
此时已至二更天,街上行人疏少,金吾卫已经开始准备巡逻,进城的人入了城后也没有缓下速度,左侧一人扯下了蒙在脸上,沾了灰尘的巾子,才刚唤了一声:
“大人……”
为首之人却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前往宫门报信。”
他说了话,自己双腿一夹马腹,调转了马头便往另一方向跑:“寅正二刻九仙门后的走马楼前等候。”
此时这为首之人也没耐心与他们多说,交待完时,身影没入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剩余几人苦笑了一声,半晌之后才打马往宫门方向赶。
夜里傅明华好不容易才将睡着,却似隐约听着外间有些响动,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间想着怕是紫亘夜里起身喝水,动作大了些,也没有多想。
不多时便感觉床外侧往里微陷,像是有人爬上床了。
若是紫亘等人,没她召唤,绝对是不敢上床的。
她惊醒过来,张嘴要喊,却已经被那上床之人连人带被一把搂进怀中,一只胳膊穿过她细弱的玉颈,迫使她将头抬了起来,一张嘴唇牢牢衔住她樱唇,鼻息喷洒在她脸颊间,唇上、下巴处的胡渣子刺得她脸微痛。
傅明华还没反应过来,才想要挣扎,却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却是又惊又喜,顺从的任由他热情将自己吞没,只堪堪抬手扶在他臂间。
那舌尖被他吮得发麻,燕追一把将她身上盖着的罗衾掀开,翻身便压了上来。
“三郎怎么回来了?”她声音有些哆嗦,语气里带了些泣音。
燕追将她衣摆往上推,露出一对起伏的酥/胸,气息不稳。
他出外多时,此时温/香在怀,早已是箭在弦上,也顾不得与她说话,只捉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的舔咬。
那妖娆身段渐渐呈现在他面前,隔着屏风,外间点了昏黄的灯,若隐若现的。
她的婀娜有致的身体如摆在他面前的盛宴,让他哪里都舍不得放开。
裙摆被拉了起来,他喘息着抬了傅明华的腿,低头亲了下去。
她喘息着,一双腿紧绷着,轻轻的颤。(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咬我
夫妻两人分开已经半年,她的身体还有些生涩,燕追却顾不了那样许多,手伸到她唇边,喘息着吩咐:“咬。”
说话时傅明华身体僵硬,火辣的痛感从身下扩散开来,她仰了脖子,浑身哆嗦。
燕追虽然说了让她咬他的手,可她哪里舍得?
只有咬着牙忍耐。
“咬。”他手又伸了过来,她张嘴轻轻衔住他的掌心,没有舍得使力,他倒是狠心,一下却全部没入。
她痛得身体卷缩,忍耐不住,发出痛呼声,吵醒了外间另一侧屋里,原本因为值夜便不敢睡得深的紫亘。
紫亘披了衣裳坐起来,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连忙便疾步要朝屋内走来,一边有些警惕的问:
“谁?”
她的身影才将映在屏风上,傅明华紧张得身体紧绷,燕追低声厉喝:
“滚!”
“王爷?”紫亘惊呼了一声,燕追声音里露出几分煞气,又喝道:“滚出云!”
“是!”紫亘连忙便往屋外退,外间传来拉开门的声音,紫亘像是出去了。
傅明华松了口气,下一刻燕追便不再压抑,俯身扣住了她的手掌。
小别情更浓,更何况两人分离已经这样长时间。
昏昏沉沉间,燕追抽身而出,隔了被子发泄出来。
傅明华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缓缓入来,这一次便不再如之前急躁,反倒缓缓研磨:
“我悄悄回来的。”
他语气有些得意,喘息喷吐在她脸颊一侧,额上细密的汗珠汇聚在一起,滴落在她脸颊、头发间。
傅明华眼神迷蒙,显然没将他这话听进心头。
燕追有些怜爱的低头,吻她香滑的唇瓣,反复亲吮,怎么也爱不够。
她有些怕他如狂风骤雨般的入侵,却又喜欢他的温存,缩着肚子想离他更远,偏又不能如意。
屋内春意盎然。
床榻上一片狼藉,傅明华神情慵懒,躺在燕追怀中。
“我偷偷回来的。”
他衣衫敞开,回来得急促,连衣裳也未全除。
这近半年的分离,使他一进了屋便血脉沸腾,慌张上床,先解了饱饥之苦。
直到之后才被他扯了开来。
傅明华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悄悄回来,并未上报朝廷,所以不敢放肆,发泄在罗衾之上,怕是担忧她有孕,到时有人拿她说嘴的。
燕追一手握她葇荑放到唇边亲了两口,另一只手伸去摸胸口,从贴身的衣物前摸出一封信来。
昏暗的灯光中,那信已经皱了,被汗浸湿,又显然他时常拿在手中把玩,纸张都有些薄了。
她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自己写了寄给他的那封信,燕追则是语调温柔:“东院明窗夏迎秋,满池荷花结红藕。二月三郎离府时,桃花仍挂树梢头。”
他念完了,又柔声道:“我也想陪你迎秋。”
宏图霸业固然是好,可是与她有关的一切,他也不想错过。
只可惜他收到信件时,已经有些晚了。
哪怕是日夜兼程赶了回来,立秋却已经过了。
“我听姚先生说,您抱怨连连,说是错过了我的生辰。”
傅明华靠在他怀里,嫩藕似的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他的回应更加热情,搂紧了她不说,还用力吻了吻她微凉的额心。
燕追并未抬头,但动作里却透出愠怒。
“今年错过了有什么关系,还有明年,还有好多个生辰。”她温顺的任燕追抱得更紧,将脸贴在他胸前,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觉得怎么也抱不够。
“三郎今夜回来,几时又走?”
傅明华在他怀中靠了半晌,仍是主动打破了这一室沉默。
“早晨杨驹等人在九仙门后候我。”他叹息了一声,有时喜欢她的聪明,可有时却又觉得她聪明得实在是让他有些心疼。
明明回来之时是有许许多多话要与她说的,一路快马加鞭,归心似箭。
可此时就是这样静静抱着她,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却都觉得心中满足。
“幽州如今群龙无首,三郎早些回去也是。”他好不容易才打下幽州,期间细心部署。
只是她顿了片刻,将他抱得更紧,有些难受:
“只是我不希望你走。”傅明华说了这话,就感觉到燕追心跳快了两拍:“我不希望你走。”
她又重复了一次:“三郎怕是都已经记不得,你离开洛阳时,我穿戴什么样的衣裙,与你说了什么话了。”
燕追忍了心中感受,手掌轻抚她的细致的背,沉声道:
“我记得。”
傅明华仰头来看他,外头天色破晓,却反倒显得屋里更暗了些。
只是她的眉眼他都记在心里,此时哪怕不看,闭了眼睛也能描绘出来。
“我都记得。”他又重复了一次。
她送别他那日,披了朱色斗蓬,穿的是织了云雁图为底色的缭绫,染为春水色,裁了长裙,走动间若隐若现,他都记在了心里。
傅明华听着这话便心中难受,低头狠狠咬他的胸,他动也不动,甚至怕硌了她的牙,有意放松了身体让她咬。
他的手抚摸她顺滑似水般的长发,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意: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不希望你这样难受,那一定是我。”他动了动嘴唇,又低头去亲她头顶秀发:“如果咬了能让元娘出气,你多咬几口,多咬几口。”
江山与美人他都要,什么都不想失去。
傅明华听了这话,松了口,燕追还让她再咬几下。
她看着燕追胸前的牙印,已经在往外渗血了,一时间有些后悔,又有些心疼了,吹了两口,睁了一双水雾迷蒙的美目问他:
“我让紫亘拿药过来。”
“怕是你白日得躲她。”燕追调笑了一声,这点儿伤口根本不被他看在眼里。
甚至他还有些遗憾傅明华咬得不够重,这点儿伤口,怕是留不下印子的。
他皱了皱眉,让她再咬一口,她却不肯再咬了。
天时已经不早了,傅明华召了人进来送水,自己坐起了身,才将下床,便坐倒在榻上。
她仰头去看燕追,他坐在床边,伸手系着腰带,身材十分高大,那一双长腿分开在她身体两侧,歪着头,发丝披了一身,凤眼凌厉,睫毛纤长。(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别离
从傅明华仰头的角度,能看到高高的锁骨及结实而块垒有力的胸膛。
燕追一时不察,看她歪坐在榻上,才将披起的衣裳掩不住那身姿,不由俯身伸了手臂环住她身体,将她抱了起来。
“没注意脚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燕追忍了笑点头,意有所指:“怪我,”他停了半晌,看她脸颊布满的红晕,才含了笑意,缓缓道:“没注意到。”
傅明华白了他一眼,他放声大笑,伸手要来抱她,外头碧云等人却已经进来了,她一看到有人来,躲得也快,燕追只得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才将她放了开来。
几个下人见了燕追也不意外,显然之前紫亘已经说过了。
傅明华洗漱之后从室内出来时,燕追已经洗沐过,换了一身淡紫色的圆领锦袍,显得身长玉立。
他刮了下巴与唇上的胡须,便又恢复了翩翩姿彩,神情亦佳。
“你不是急着回幽州吗?”傅明华看他坐在榻上随手拿了本书歪着在看,不由有些奇怪。
他招了招手:“不急于一时,我陪你用了早膳再走。”
早晨时傅明华说的话,到底还是影响了他。
他这个人,生在皇室,向来铁石心肠,可偏偏看不得她难受的模样,她轻声语着不希望他走时,纵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
傅明华愣了愣,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来递给她。
她不明就里,有些好奇的伸手接过了。
里面还有些沉,里面装的东西还不小。
她打开袋子,燕追也靠了过来,里面一颗浅蓝色约摸孩童拳头大明的明月珠被她倒落出来,落在她掌心之上。
燕追贴在她身后,将下巴搁在她小巧的肩头之上,她有些惊喜的转头:
“三郎从哪来的?”
燕追便轻轻吻她脸颊,微笑着道:
“范阳容氏族中拿来的。”
这些年来容涂英渐有权势,范阳之中奇珍异宝的不少,这颗明月珠为甚,足可抵太祖建国之时,南昌国进献的那枚明月犀了,足可见其野心。
嘉安帝几年的喂养,养出一只肥硕会咬人的硕鼠来。
傅明华拿在手中,觉得有些稀奇,燕追微微一笑:
“喜欢吗?”
她点了点头,燕追目光也落在那明月珠上,看了一眼便将目光又移开了,只望着她看。
“三郎看我做什么?”
傅明华仰头看了他一眼,他含着笑意道:“你比明月珠好看。”
说了这话,便见傅明华低垂了头,双颊生霞,似是望着明月珠,也不说话。
燕追便又摸了摸她头发。
外间摆好了饭菜,时辰不早了,傅明华也不敢再让他耽搁下去,虽然也觉得有些不舍,但仍与他出外用了膳,下人进来回话说是马已经备妥了,燕追虽然说:
“清晨雾气寒凉,你不要送我。”
她昨夜一宿几乎没睡,柔嫩的双唇都失了些色泽,他看得有些心疼:
“回去躺一会儿。”
傅明华虽然点着头,却仍是送了他出门,他骑在马上,原地转了几转,天色渐渐亮了,才不敢耽搁,眉心一皱,抖了缰绳轻喝一声,马儿扬蹄才跑了。
清晨寂静,傅明华在府后门口站了半晌,仍是听得清。
银疏小声的说:“王妃,您……”
“禁声。”傅明华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银疏闭了嘴,不敢再出声,怕搅了她。
只是那马蹄声渐渐远去,终是听不到了。
她本来是累了,以为回去之后必定是倒头便能睡的,哪知躺了床上,却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了。
碧云几人虽然都劝她再睡一阵,她却仍是起了身,拿了本书看,看了几页,却又想着燕追此时不知已经在哪了。
八月院卫国公府世子夫人苏氏发了贴,邀她前往卫国公府赏桂花。
此时正是金桂飘香的时节,王府之中处处都能闻到那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近来府中桂花形得极好,碧云寻了一堆丫环收拾桂花酿酒制蜜,忙得亦是不可开交。
傅明华接了苏氏贴子,却因为江嬷嬷的缘故,而使人送了礼回去,将苏氏的请贴婉拒了。
江嬷嬷病好了些,只是人却瘦了许多,她的儿子数次托人带话,请求傅明华能允他带母亲回江洲老家休养。
傅明华心里是舍不下江嬷嬷的,她陪在自己身边,远比谢氏陪自己的时间多得多了。
她无微不至,慈祥温和。
傅明华真的很舍不得她,可是江嬷嬷一病之后,人越发轻减了,虚弱了许多。
哪怕就是留她下来,怕是她不见得能多欢喜的。
心里下了决心,傅明华便寻了个时机,与江嬷嬷说话。
她是被银疏与碧云两人扶进东阁之中的。
一条长长的廊道环抱过院落,木廊底下种的是排排的桂花树,风一吹来便带来阵阵的清香。
阁中备了热茶,江嬷嬷进来时,傅明华望着栏外发呆,茶杯里热气冉冉上升,那画面宁静而安详。
江嬷嬷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眶酸涩,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奶大的小娘子,此时长成了大姑娘。
她一时之间舍不得打断了傅明华的宁静,只是下一刻傅明华却是转过了头来,忙让人扶了江嬷嬷坐下。
江嬷嬷眼圈通红,走路都有些吃力。
才几个月时间,便瘦得脱了形,显出几分老态来。
傅明华亲自起身取了袍子为她披上,她忙要站起身自己来,傅明华却坚持为她披上了,看她有些不安的样子,认真道:
“嬷嬷照顾我这么些年,我不过是为嬷嬷披个袍子罢了。”
“怎么能让您来?”
江嬷嬷有些不安,傅明华便搬了杌子,坐到她面前,又摸了摸她的手:“我怎么就做不得了?”
她的手有些冰凉发抖,眼圈也是通红,气色并不大好。
却见傅明华睁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江嬷嬷便笑着宽慰她道:
“奴婢这身体不中用,不过已经好多了,过些日子便能侍候您了。”
傅明华看着她微笑,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艰难
“您看奴婢干什么?”
江嬷嬷喘息了两声,有些费力的问傅明华。
“就是想多看看嬷嬷。”傅明华温声回答,江嬷嬷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眼圈有些发红:“奴婢有什么好看的。”
“嬷嬷在我心里就是很好看,我想多看嬷嬷几眼。”傅明华说了这话,顿了顿,江嬷嬷便有些慌张的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消减了不少的脸颊:“将来奴婢病好了,天天侍候在您身旁,怕是王妃要嫌奴婢厌烦了。”
傅明华眼圈有些发红,忍了心中难受,摇了摇头:
“全哥儿如今在龙门山外的庄子做事。”
江嬷嬷也是知道儿子进了洛阳之事,此时听傅明华提及,有些心慌,连忙便要站起身来,傅明华却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抱住了。
“嬷嬷听我说。”
她怀中的江嬷嬷身体打着摆子,仿佛已经料到了她要说出口的话,连忙摇头:“您听奴婢说……”
“自生下全哥儿起,嬷嬷便离了家,一离便是多年,全哥儿想你了,想要有母亲在身旁。”傅明华边说着,眼泪边滚落出眼眶。
她却不想江嬷嬷听到,又抿了抿唇,将哽咽声强忍住了。
“如今全哥儿大了,我不该再留着嬷嬷不放。”江嬷嬷要挣扎,她却将双臂收得更紧:“江洲是嬷嬷的故里,气候温宜,也适合嬷嬷修养。”
泪珠子顺着她脸庞往下滑,落在江嬷嬷身上披着的袍子上。
“我不能,我不能走啊。”江嬷嬷有些着急的喊:“我将来要为您抱世子,我,我年纪大了,可为您抱抱皇孙,一杯水总是倒得动的……”
傅明华眼泪便流得更急,一旁碧云几人也是眼圈发红,将身体转了开去默默撩袖子擦眼睛。
“我不能走,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她哆嗦着,伸手要去收桌上的茶杯,傅明华险些抱她不住。
“我记事时,是喝嬷嬷的奶,被你抱在怀中。”她闭了眼睛,水意弥漫了双睫:“我走路时,是嬷嬷牵了我的手。”
府中谢氏冷漠,她的父亲傅其弦又是那样一个人。
傅侯爷不问府内女眷生死,她对傅侯爷的作用,也不过是比其他孙女,因为谢氏而重要一些罢了。
他不会管傅明华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想些什么,只要孙女乖巧,听话懂礼明规矩,将来能为他所用便成了。
白氏喜欢的是傅明霞,并不待见她。
唯有江嬷嬷把她瞧得如同眼珠子一般,她渴了饿了,都是江嬷嬷在张罗,学走路时,摔疼了也是江嬷嬷来哄她。
“那时的您也不哭,摔疼了便自己忍着。”江嬷嬷听她提起这些,更是泪流得疾:“那时我便心中想着,谁家小娘子有这么乖?”
傅明霞时时哭得厉害,声音又大,有点小磕碰,向白氏请安时,白氏便心肝儿肉的。
那时的傅明华便安静的站着,小小的人儿,却规矩不差。
江嬷嬷曾数次想要在谢氏面前提及此事,想让谢氏多夸夸她,可惜谢氏却心性淡漠,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旁碧云拿了帕子擦眼,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我夜里恶梦惊醒,几次梦中醒来,都见您在为我盖被。”她那时年纪幼小,却是恶梦不断,梦里另一个‘傅明华’的死,压在她心上,她却谁都不敢说。
那时尚且年幼时,无数次被恶梦惊醒。
梦里陆长砚冷漠的脸,另一个成年后的‘傅明华’绝望的神情,使她数次都惊醒过来,却都有江嬷嬷在为她盖她蹬开的被子。
江嬷嬷温柔的神情曾为她驱散了不少心中的恐慌,那时她的慌乱害怕,少不更事时便数次梦到‘母亲’上吊自尽,长乐侯府自此冷落她。
梦到‘自己’将来年纪轻轻便会死,梦到身边的江嬷嬷离去,碧云惨死,没有人明白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说,谢氏冷淡的眼神,与梦里的情景重叠,直到后来傅明华习惯了,不再被夜梦惊醒了。
听她提起这些,江嬷嬷更是心痛如绞,哭得肝肠寸断:“您好几年睡不踏实。”
开始时是惊叫着起身,却偏偏遇事装心里,谁也不说。
江嬷嬷紧紧伸手抱了她,涕泪长流:
“这样您让我怎么舍得离开?”
她也是想儿子的,可她也舍不得傅明华。
那样小一个娘子,软软的一团,才出生就交到她的手上,她比谢氏更早的抱到傅明华。
好不容易养大了,为她将来操心,为她将来婚事担忧。
如今她嫁到秦王府,燕追对她十分上心又体贴,眼见好日子才将过上,江嬷嬷又怎么舍得离开她?
“我不放心啊……”
江嬷嬷哀声的哭,她是真的不放心。
自古事难两全。
“全哥儿有他爹看着,如今他也成了家,有他媳妇照儿着。”江嬷嬷将傅明华抱得更紧:“可是您有什么呢?”
除了燕追,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有时江嬷嬷看着她却觉得有些心疼,苏氏与丹阳郡主虽说跟她交好,也情同姐妹,可她却总是淡淡的,没有少女的天真活泼,仿佛那些无知与天真都被她自己生生磨了去,变得懂事而安静。
“奴婢想要亲眼看着您过得好好的。”
“可是我却只希望嬷嬷顺顺遂遂,平安长寿。”傅明华眨了眨眼睛,伸手压了压脸上的水迹,坐起了身来。
她的性格,江嬷嬷心中是清楚的,她既然这样说了,怕是已经早有决定了。
碧蓝几人忍不住哭,蹲下身来,江嬷嬷抱了这个,又抱抱那个,一时间几人哭成一团。
紫亘与银疏二人也都跪坐在一旁擦眼睛,傅明华则是拿帕子擦了把脸: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江洲那边气候不差,环境也好,嬷嬷养好了身体,将来天长日久,总有再见之时。”她看江嬷嬷要说话,便握了江嬷嬷的手:“全哥儿等了嬷嬷十几年的时间,十分的想念你,嬷嬷不要再让他等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感情
这话使得江嬷嬷张了张嘴,突然嚎啕大哭,伸手捶打着自己胸口:
“怎么办,怎么办哪……”
碧蓝伏在她腿上哭,傅明华叹了口气,流了些泪,便平静得多了:
“全哥儿在等着他的母亲。”
她神情坚定,江嬷嬷便又捂了脸,说不出话来了。
虽说仍是依依不舍,但决定了要让江嬷嬷回江洲时,她身体却渐渐的就好起来了,也能自己下地走上几步,听侍候她的小丫头说,吃饭也能多吃一些了。
直到江嬷嬷离府那日,为她送行的马车已经备好了,里面放了布匹、药材、珠宝首饰等,装了一车。
除此以外,还有当初服侍她的两个下人,契子已经装在车上了。
江嬷嬷看了心中有些难受:“奴婢不能再侍候您,反倒劳您费心了。”
傅明华伸手替她压了压发鬓,她穿了一身墨绿色长裙,打扮得有些素净,头上包了扁额,脸色微黄。
她不停伸手勾头发,显然是对这一趟回江洲有些担忧的。
“嬷嬷且放心回去,若是短缺了什么,托人捎句话给我就是了。要是江洲住得不惯,带了信来,我让人接嬷嬷回来。”
江嬷嬷连连点头:“您也要顾惜好身体,与王爷好好的,对王爷上心一点。”说了这话,又看着碧云两人:“将来王妃有了身孕,要第一时间写信给我,我……”
她话没说完,又背过身去,用帕子捂着嘴不出声了。
碧云连连应承,她又细细的交待:
“帕子等物放在屋后东侧上面的小柜子里,贴身衣物等都是锁在旁边那个雕了花的降香黄檀木柜中的。王妃平日喜食之物,我写了下来,放在我床边的。四季瓜果点心要多注意,切得不好,她是不肯吃的,晚间不要让王妃睡得太晚,若是她蹬了被子,要时常注意到为她搭上,不要受了凉寒。”碧云几人只是点头,江嬷嬷却舍不得就此离去:“还有,王妃夜里若是惊醒,便握了她手安抚她,多哄几次便睡了。”
“还有,娘子素来爱洁……”
她殷切交待,仿佛还有许多话没说完般,碧云几人都不停应声。
江嬷嬷说了几句,觉得好似还有不少话没说完,但一时片刻,又觉得难以交待清,细细想来,又觉得忘性大,再难想起了。
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最终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
“时辰不早了,嬷嬷早些上路,怕是全哥儿等急了。”傅明华听她交待完,温声说道。
江嬷嬷有些愧疚,又有些担忧:“也不知全哥儿心里怪不怪我。”
“他几次三番急着想见你,只恨不能尽孝道,又怎么会怪嬷嬷呢?”傅明华哄了她一句,江嬷嬷便收拾了心中的感受,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赶车的人已经扬了鞭,她又将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高喊着:
“还有还有,娘子习惯饭前先喝一碗汤,以养胃温补为主……”
她还在喊着交待,马车却已经走远了。
碧蓝伏在碧云身上哭,傅明华望着车子走远了,才微微笑了笑:“嬷嬷与全哥儿母子团聚,若想她,将来会写信回来的。”
碧蓝泪眼模糊,鼻音浓重的问:
“真的吗?”
碧云忍不住拧她:“王妃什么时候哄过你了?”
她才破涕为笑,伸手擦了把眼,又望了外间一眼,江嬷嬷的马车已经看不到了,她忙扶了傅明华:
“您快回去吧,若江嬷嬷知道,又要说我们纵着您了。”
说了这话,又想起江嬷嬷将来怕是再也说不了她,江洲离洛阳这样远,有生之年也不见得能见上几回,才将忍住的眼泪便又要涌出来了。
江嬷嬷虽说走了,但傅明华却收到了燕追令人送回给她的信件,信里数不尽的思念之情。
“幽州桂花开了,洛阳应该亦如是。不能亲回洛阳陪元娘迎香,唯有寄书信传情,便如我/日/陪在元娘身旁。”信上燕追的字宛如游龙,夹了些干掉的桂花。
她捡起来闻了闻,香味儿已经十分淡了。
但不知为何,得知幽州里,他与自己同样赏着桂花,并摘了一束与她送来时,心里却又觉得十分安心了。
他一日一封书信,如当初两人成婚之前,他前往鄯州时一般,使她怦然心动。
秋风瑟瑟,幽州的秋天仿佛比洛阳更多了一丝色彩。
“幽州城外有吉安寺,寺中枫叶红火如锦。出城办事时,与戚绍路经吉安寺,想着元娘,这枫叶便落到了我身上,让我想起了当日大婚时,你穿着嫁衣,朝我缓缓而来的情景。”
他的书信里夹的是一张仍不失艳丽色泽的枫叶,傅明华的目光便更柔和。
那枫叶上仿佛带了北国里凛冽秋意,却沾染了书信的墨香。
燕追的书信,陪她在桂花弥漫的香气里,渡过了八月。
他人虽不在洛阳,却以书信传情,仿佛他每日仍陪在她身边一般。
当初的黄檀木盒已经装满了,傅明华又让碧云寻了个精致的紫檀木出来将信装上,若想他时,便取出来阅读一番,时间便过得快了。
九九重阳节之前,傅明霞亲自为傅明华搬了几株菊花来。
“我家老爷说,这几株开得正好,便亲自挑了让我送来。”没有了满身锐气与不平的傅明霞近来丰腴了一些,脸颊也多了些肉,头发挽了起来,眉眼柔和了许多,提起冯万应,眼角眉梢都在笑:
“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再搬一些。”
银疏送了冲泡好的桂花茶上来,傅明华端在手中:
“若这样搬下去,怕是冯府也要搬空了。”
傅明霞抿唇而笑,脸上露出几分羞涩之色。
“上回回去之后,老爷实在是十分感激。”冯万应知道张缪前往冯家为他施针,是因为傅明华拿了秦王府的贴子之故,便时常应承着。再加上两夫妻如今合好,他惊喜交加,也觉得是有傅明华相劝的缘故,越发便感激了,重阳节送了一些礼过来。
“我家老爷身体也好些了,前些日子我陪他去了关公庙还愿。”她提起冯万应时,神色间露出满足之色,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有些暗淡:
“什么都好,唯独……”(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怀疑
说话时,傅明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些忧郁:“只是腹中一直没有消息。”
前些日子冯万应身体好了些,她便暗示着提及了圆房。
只是冯万应不想害了她。
自摔了之后,虽然养好了身体,但冯万应仍感觉身体虚弱。他年纪不小了,总是陪不了她一辈子的。
将来她的路还很长,他推拒了几回,傅明霞却十分坚决。
她的性格便是这样,过刚而易折。那时厌恶冯万应时,无论他如何讨好保证,只觉得对他半点儿也看不上,他的安排也不领情。
可如今喜欢了,知道前方是条万丈深渊,也义无反顾一往直前。
“你年纪还小。”傅明华微微一笑,她便摇了摇头:“我家老爷年纪不小了,我想留个念想。”
她神情坚决,眉宇间有丝熟悉的倔强。
傅明华愣了一愣,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神情有些严肃:“你要想好了。”
冯万应年纪这般大,总归是会走在前头的。
能活几年不好说,她若有了孩子,便是一个牵挂,而且听她话里意思,将来若冯万应先走一步,她是要守一生的。
一生听起来简单,可是却又有多难?
“你的母亲当初在长乐侯府的日子是怎么样,你也是见过的。”她提醒着,傅明霞却很是坚决:“姐姐不必劝我,我都知道。”
“不瞒您说,那时我不想嫁他,也是见过我的母亲过的是什么日子的。”
她噙着眼泪,笑着道:“我自小便没见我的母亲穿过一件鲜艳的衣裳。”
永远在白氏面前低眉敛目,一辈子对着冷清的墙壁,一夜一夜的熬。
傍晚在床榻里哭,白天却仍得笑脸迎人,对人处处讨好。
长乐侯府里不止谢氏,怕是连钟氏都看不上沈氏那作派的,可她那情景,若不脸皮更厚些,不要脸些,惹些笑话出来,怕是满府上下早将大太太是谁忘了个干净了。
沈氏也是年纪轻轻守寡至如今,当个寡妇的滋味儿,没有人比傅明霞更清楚的了。
她只是害怕像沈氏一样。
所以那时的冯万应无论如何讨好,都不能使她动容半分,使她对这桩婚事万分的怨恨。
哪知缘份就是这样奇妙,该当是什么,便是什么了。
“这都是命里注定好的。”
当日她有多抗拒冯万应,连想到与他圆了房都十分抵触,更别提为他生下孩子了,如今情形却反转了过来,他不敢害她,而她则是想要个孩子,陪伴在自己身旁,熬过将来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岁月。
“兴许我与母亲,命都是一样。”
她摸着肚子,轻轻的笑。
傅明华叹了口气:“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是了。”
“我明白。”傅明霞点了点头,显然不想再提起这个事,有些犹豫的换了话:“您还记得,曾来过长乐侯府的,陆二郎吗?”
傅明华握了茶杯,目光一凝,眼皮却未抬起,勾着嘴角,一下就明白她指的陆二郎是谁了。
只是好端端的,傅明霞又怎么会提起陆长砚来?
陆家这对兄弟,今年并不顺遂。
早前陆长元投靠了容涂英后,受容涂英指使弹劾燕追,却遭姚释报复,自此之后因为姚释设计容涂英,逼反了李彦辉,之后又有燕追平叛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这两人又并非什么重要之人,不过是枚棋子罢了,朝中自然无人再关注他们。
就连容涂英事后也是自顾不暇,已经许久没有人提及陆氏兄弟了。
此时傅明霞却冷不丁提了起来,傅明华心里猜测着怕是有什么人,透过傅明霞,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她心中整理着思路,神情却是温柔淡然。
傅明霞没有发现她这一瞬间嘴角边笑意的变化,自顾自道:
“上回宗正寺刘大人的太太办了一场赏桂宴,我在那里遇到陆大太太了。”傅明霞说道:“她来与我打招呼,态度十分亲昵,说是当初曾与您有过一面之缘,又曾因为她的叔叔曾借您一本什么书抄,一直没有机会向您道谢。”
傅明华嘴角边的笑意渐渐便加深了。
“她还说了什么?”
幼时做的梦里,她只隐约记得许氏性情小心谨慎,颇有成算,与陆长元感情很深,没有子嗣。
这会儿许氏主动找到傅明霞说事,怕是心中打了什么盘算的。
当初陆长砚前往长乐侯府抄写《张守信集》时,陆氏两兄弟打的是什么主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
她嘴角边笑容冰冷,傅明霞打了个寒颤,想了想,摇头道:“也没说些什么事,只是与我说了一阵闲话罢了。”
“我知道她的丈夫曾弹劾过王爷。”所以一开始许氏主动前来与傅明霞说话时,傅明霞是有些防备的。
只是许氏却丝毫不提那事儿,笑意吟吟,又看出她的心思,说了些冯万应的好话,又提起傅明华,很快便跟傅明霞熟悉了。
傅明霞看了傅明华一眼,保证道:“您的事儿,我一句都没提。”
说完,她又解释:“陆大太太只是想与您道声谢而已。”
许氏的为人,可不像是只道声谢那样简单的。
抛开梦里所见,几年前傅明华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当时在望江阁外,为了替丈夫陆长元掩饰与兵部侍郎高甚的见面,她找到傅明霞,怕是有事发生了。
细细想来,自陆长元遭弹劾时起,至今也有好几个月时间了。
傅明华虽说并没有十分关注陆家的事儿,但因为姚释出手,又事关燕追,她也曾留意打听过,知道数月前,陆长元曾派了家里人前往陇西接闻氏母子。
可是至今洛阳里并没有听说他接了妾室庶子回来的消息。
傅明华扬了扬嘴角,漫不经心的问:
“上回听说陆大人派了人回乡接儿子,如今可接回来了?”
她冷不妨问起此事,傅明霞显然有些意外:
“儿子?陆大太太并没有提及此事……”
她一双眉皱了起来:“也没听人提起。”话音一落,又问道:“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早有
傅明华摇了摇头,端了茶杯挡住唇边的微笑:“就是随意那么一问罢了。”
虽说看得出来傅明华有话还没说完,但傅明霞也知情识趣,不再去问了。
如今她自己的事都有操不完的心,傅明华向来便是这样的性格,自己就是问了她也不见得会说,又何必去讨人厌恶?
两人又说了阵话,听着傅明华吩咐绿芜今日晚膳的菜色,她连忙起身告辞:
“不必了。”
她想要回去陪着冯万应用膳,如今是半点儿机会也不想错过的。
“将来天长日久。”她微微一笑,只是冯万应的时间却并不是那么多,她想好好将当日与冯万应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傅明华也不留她,便让人银疏送了她出去。
碧蓝上前来问:
“冯太太送的花要摆在哪?”
她抱在怀中,那秋菊开得黄灿灿的,十分喜人,将屋里的颜色都妆点得亮了起来,傅明华偏头想了想,指着屋外廊下两边:“摆在外头石灯柱右下角那里便成。”
碧蓝得令出去了,碧云忍不住道:“冯太太送来的这几株花,确实开得好。”
傅明华抚了抚细嫩的手指,眯了眼睛笑。
此时她的心思倒不在这些花上,而是在傅明霞所提及的许氏身上。
她侧头吩咐着碧云:“你亲自挑几盆菊花,也与姚先生送去,问他一声,陆长元的庶子,可曾接回来了。”
碧云应答了一声,也转身出去了。
留了紫亘在屋里,有些好奇:
“您怎么问起他来了?不过是个八品的御史罢了。”她话里透出些许不屑。
傅明华目光落在自己染了丹蔻的指甲上,平静的说道:“我不爱高看了谁,也不小看谁。”紫亘便低头若有所思了。
她不吭声,傅明华也不说话,反倒望着桌面上摆的糕点沉思。
姚释一定知道此事。
许氏不会无的放矢,若她猜想正确,怕是陆长元安置在陇西的妾室庶子怕是出事了。
当然闻氏名义上是他的侍妾,但傅明华心里却清楚,闻氏是陆长元几年前去世的兄弟陆杨殊的女人,陆怀陈也并非陆长元血脉,而流的是前朝杨氏的血。
陆长元将闻氏母子安置在陇西,也不是对这母子俩不闻不问,百般冷落,而是着实在意这对母子,才留了他们在故居之中。
这些猜测,在姚释出手令御史台中方敬弹劾陆长元时,便已经得到了证实。
梦里的陆长元接回陆怀陈时,已经是几年之后,那时梦里的陆长元已经是得嘉安帝宠幸,陆家隐隐有得势的迹象了。
他以李代桃,用梦中‘傅明华’所生之子陆怀琅换得陆怀陈,才将陆怀陈带进了洛阳之中。
而那时的陆怀琅则是死在了陇西前往洛阳的途中。
梦里的‘傅明华’嫁进陆家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陆家又有意将‘她’圈养,长乐侯府又对‘她’不闻不问,使她独身陷在陆府。
儿子被过继到大房时,明明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却与‘她’再无相干。
那时的长乐侯府已经放弃了‘她’,使她在陆家里受尽挫磨,虽然出身高贵,却处处受人挟制,只知陆怀琅被养得白胖,看起来远比同龄的孩子高大健壮。
‘她’向陆长砚提及此事时,陆长砚便总用‘大哥大嫂’将陆怀琅养得极好来搪塞她。
陆长砚带陆怀琅前往陇西时,梦中的‘傅明华’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
陆怀琅死后,她又沉浸在痛苦中难以自拨,哀莫大于心死,自然对万事也不太关注。
如今想来,陆家人怕是早有预谋,从梦里的‘傅明华’怀孕产子,‘陆长元’提出过继陆怀琅一事时,便早已经做好了要用梦中‘傅明华’所生之子做为‘陆怀陈’替身的准备了。
若当初‘陆长砚’在带着陆怀琅前往陇西,陆怀琅并未死于途中,之后的他怕是也不会再出现洛阳,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傅明华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一个事来。
梦中‘傅明华’临死之时,燕追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亦刚任幽州牧,几乎是半个储君了。
燕追并非善人,做事心狠手辣。
陆长元投靠容涂英弹劾他,他的回报则是将陆长元极力隐藏的弱点摆放到眼前,使陆家人寝食难安。
傅明华伸手拂了拂裙,那丝心中一直以来觉得不对劲儿的念头,此时越发清晰明了。
她拿了一旁的书,只是看了两眼,却看不进去,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今日傅明霞提及许氏托她向自已道谢,谢当日自己借了书给陆长砚抄阅之情,怕是许氏醉翁之意,另有所指了。
她微笑着,目光落在自己裙摆挂着的压裙的玉环丝络上,怕是远在陇西的陆怀陈,应该是出事了。
想到此处,傅明华笑意加深,眼中露出几丝讥讽。
陆怀陈远在陇西,又被陆家的人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他若出事,必不是陆家的人下手,反倒应该是旁人出手才是。
在如今的洛阳,陆长元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除了燕追,没有谁会去注意他。
可是燕追不一样。
自己当初从靖王府柳世先嘴里头一回听到陆长元这个人时,便联想到了梦中的情景。
所以后来她在燕追面前故意提及陆长元这个人,有意使燕追去查他,而使燕追将陆长元放在了心上。
燕追看似傲慢,可在傅明华的梦中,‘他’最终能进成为幽州牧,可想而知他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年少气盛,高高在上。
他查到了陆长元来历底细,当日却隐忍不发,而留着将来以备不时之需。
傅明华猜想,若她所料不差,陆怀陈当真出事了,这个动手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燕追亦或姚释令人为所为了。
如此一来,许氏透过傅明霞,想要从她这里打听一点儿什么,便能想得通了。
陆怀陈应该是出了事,只是不知接下来,陆家的人会想从她身上,怎么入手了。
她想起梦里的情景,倒是有些期待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早有
傅明华摇了摇头,端了茶杯挡住唇边的微笑:“就是随意那么一问罢了。”
虽说看得出来傅明华有话还没说完,但傅明霞也知情识趣,不再去问了。
如今她自己的事都有操不完的心,傅明华向来便是这样的性格,自己就是问了她也不见得会说,又何必去讨人厌恶?
两人又说了阵话,听着傅明华吩咐绿芜今日晚膳的菜色,她连忙起身告辞:
“不必了。”
她想要回去陪着冯万应用膳,如今是半点儿机会也不想错过的。
“将来天长日久。”她微微一笑,只是冯万应的时间却并不是那么多,她想好好将当日与冯万应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傅明华也不留她,便让人银疏送了她出去。
碧蓝上前来问:
“冯太太送的花要摆在哪?”
她抱在怀中,那秋菊开得黄灿灿的,十分喜人,将屋里的颜色都妆点得亮了起来,傅明华偏头想了想,指着屋外廊下两边:“摆在外头石灯柱右下角那里便成。”
碧蓝得令出去了,碧云忍不住道:“冯太太送来的这几株花,确实开得好。”
傅明华抚了抚细嫩的手指,眯了眼睛笑。
此时她的心思倒不在这些花上,而是在傅明霞所提及的许氏身上。
她侧头吩咐着碧云:“你亲自挑几盆菊花,也与姚先生送去,问他一声,陆长元的庶子,可曾接回来了。”
碧云应答了一声,也转身出去了。
留了紫亘在屋里,有些好奇:
“您怎么问起他来了?不过是个八品的御史罢了。”她话里透出些许不屑。
傅明华目光落在自己染了丹蔻的指甲上,平静的说道:“我不爱高看了谁,也不小看谁。”紫亘便低头若有所思了。
她不吭声,傅明华也不说话,反倒望着桌面上摆的糕点沉思。
姚释一定知道此事。
许氏不会无的放矢,若她猜想正确,怕是陆长元安置在陇西的妾室庶子怕是出事了。
当然闻氏名义上是他的侍妾,但傅明华心里却清楚,闻氏是陆长元几年前去世的兄弟陆杨殊的女人,陆怀陈也并非陆长元血脉,而流的是前朝杨氏的血。
陆长元将闻氏母子安置在陇西,也不是对这母子俩不闻不问,百般冷落,而是着实在意这对母子,才留了他们在故居之中。
这些猜测,在姚释出手令御史台中方敬弹劾陆长元时,便已经得到了证实。
梦里的陆长元接回陆怀陈时,已经是几年之后,那时梦里的陆长元已经是得嘉安帝宠幸,陆家隐隐有得势的迹象了。
他以李代桃,用梦中‘傅明华’所生之子陆怀琅换得陆怀陈,才将陆怀陈带进了洛阳之中。
而那时的陆怀琅则是死在了陇西前往洛阳的途中。
梦里的‘傅明华’嫁进陆家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陆家又有意将‘她’圈养,长乐侯府又对‘她’不闻不问,使她独身陷在陆府。
儿子被过继到大房时,明明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却与‘她’再无相干。
那时的长乐侯府已经放弃了‘她’,使她在陆家里受尽挫磨,虽然出身高贵,却处处受人挟制,只知陆怀琅被养得白胖,看起来远比同龄的孩子高大健壮。
‘她’向陆长砚提及此事时,陆长砚便总用‘大哥大嫂’将陆怀琅养得极好来搪塞她。
陆长砚带陆怀琅前往陇西时,梦中的‘傅明华’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
陆怀琅死后,她又沉浸在痛苦中难以自拨,哀莫大于心死,自然对万事也不太关注。
如今想来,陆家人怕是早有预谋,从梦里的‘傅明华’怀孕产子,‘陆长元’提出过继陆怀琅一事时,便早已经做好了要用梦中‘傅明华’所生之子做为‘陆怀陈’替身的准备了。
若当初‘陆长砚’在带着陆怀琅前往陇西,陆怀琅并未死于途中,之后的他怕是也不会再出现洛阳,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傅明华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一个事来。
梦中‘傅明华’临死之时,燕追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亦刚任幽州牧,几乎是半个储君了。
燕追并非善人,做事心狠手辣。
陆长元投靠容涂英弹劾他,他的回报则是将陆长元极力隐藏的弱点摆放到眼前,使陆家人寝食难安。
傅明华伸手拂了拂裙,那丝心中一直以来觉得不对劲儿的念头,此时越发清晰明了。
她拿了一旁的书,只是看了两眼,却看不进去,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今日傅明霞提及许氏托她向自已道谢,谢当日自己借了书给陆长砚抄阅之情,怕是许氏醉翁之意,另有所指了。
她微笑着,目光落在自己裙摆挂着的压裙的玉环丝络上,怕是远在陇西的陆怀陈,应该是出事了。
想到此处,傅明华笑意加深,眼中露出几丝讥讽。
陆怀陈远在陇西,又被陆家的人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他若出事,必不是陆家的人下手,反倒应该是旁人出手才是。
在如今的洛阳,陆长元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除了燕追,没有谁会去注意他。
可是燕追不一样。
自己当初从靖王府柳世先嘴里头一回听到陆长元这个人时,便联想到了梦中的情景。
所以后来她在燕追面前故意提及陆长元这个人,有意使燕追去查他,而使燕追将陆长元放在了心上。
燕追看似傲慢,可在傅明华的梦中,‘他’最终能进成为幽州牧,可想而知他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年少气盛,高高在上。
他查到了陆长元来历底细,当日却隐忍不发,而留着将来以备不时之需。
傅明华猜想,若她所料不差,陆怀陈当真出事了,这个动手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燕追亦或姚释令人为所为了。
如此一来,许氏透过傅明霞,想要从她这里打听一点儿什么,便能想得通了。
陆怀陈应该是出了事,只是不知接下来,陆家的人会想从她身上,怎么入手了。
她想起梦里的情景,倒是有些期待起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