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我说
乔子宁皱着眉,另有一中年男人亦是满脸鄙视,姚释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暂且不慌。”
几人都转头来看他,他却没有说话。
而另一边,容涂英说完了这话,握了缰绳,正要翻身上马,那砍了马头的金吾卫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傅明华却是斯条慢理拿了帕子擦手上的鲜血:
“走?我说,”她懒洋洋的看容涂英,眼中露出讥讽之色:
“谁也不要想走。”
她这话一说出口,酒楼之上姚释等人听得分明,都不由神情一动。
容涂英顿了顿,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这才转头正视她,皮笑肉不笑:
“皇上有急事相召,若有冲撞之处,臣稍后亲自上秦王府赔罪,可若是误了皇上大事,臣实在不好交待啊。”
他微笑着,一双眼睛里却是寒光闪烁。
容涂英身长七尺八寸,比燕追矮了些,可亦是仪表堂堂,温文儒雅。
他留了长髯,年少的时候颇有美名。
若是一般闺阁之秀,遭他如此一看,必会又畏又惧,不敢出声。
就是朝中一干大臣,也少有敢与他对视之人。
当初幽州刺史温勖,为人嚣张跋扈,在他面前却十分老实,证明此人确有其过人之处。
可此时他盯着傅明华看时,傅明华却不闪不避,笑意吟吟与他对视。
她脸色还有些发白,今日为了参加苏氏喜宴之故,穿了一身青色的宫装,眉宇间稚气未脱。
容涂英原本有些看她不上,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容妃所说,受她算计一事来,便眼里又露出警惕之色,不再小瞧她了。
“容大人是在威胁我?”
傅明华微笑着,问了一句。
刚刚撩开帘子时,马血沾染到了她指甲之中,此时有些干涸。
她伸了拇指的长指甲,轻轻弹去甲缝里的血污,发出细微的声响来。
“妇道人家竟然不知道,莫非一时半刻,朝中竟然都离不得容大人了?”
容涂英听了她这意有所指的话,不由眯了眯眼睛。
若他执意仍要坚持之前的说辞,嘉安帝若得知,必会厌弃他。
可若他否认此话,便要被傅明华强留下。
他竟然不知道,长乐侯府那位废物一般的傅其弦,竟然养了个如此能言会道的女儿。
容涂英心中更加警惕,他能步步走到如今,与他不轻估任何一个人,不轻视丝毫的小事等谨慎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他从不高抬自身,也绝不小瞧每一个与他做对的人。
此时发现傅明华有些难缠,他脑海里便迅速闪过好几个对付她的方法来。
马车此时已经被尚未咽气的马带得歪斜了,那马受了重伤,定是活不成的,却偏偏要受尽了苦楚才会死去。
傅明华冷冷看了一眼,望着那要将刀入鞘的金吾卫,温声道:
“既然有如此本事,何故一刀却斩不下马头?”
那金吾卫中的侍卫没想到她会说这话,前一刻还看她冷冷说‘谁也不要想走’,下一刻便听她问自己为何斩不下马头。
一时间那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抿了唇,转头望着容涂英,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将马头斩下!”
傅明华吩咐着,那金吾卫愣了一下,没有动弹。
“我让你将马头斩下!”傅明华又说了一声,那男人脸上露出踌躇之色,又看向容涂英。
“既然王妃有吩咐,便去吧。”容涂项捏了帕子,捂住了嘴唇,掩住了唇边的冷笑,声音隔着帕子,有些含糊不清的。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提了刀从杂物上跳了下来,朝痛苦的马走了过去,举了手中的刀,一刀砍了下去。
血溅了他一头一身都是,那马咽了气,才算是结束了痛苦。
他抹了一把脸,嘴中都是腥味扑鼻的马血。他却不敢喊,只侧了头张嘴往一旁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将容大人的马牵来,我少一匹拉车的牲畜。”傅明华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周围人闻着这血腥味儿,却是脸色有些发白。
她仰了下巴,看了容涂英一眼:
“哪里敢有劳容大人亲自送马到王府呢?容大人事务繁忙,改日不如今日,这马我便牵走了。”
容涂英脸色沉了下来,手摸着马儿鬓须,闻言并没有动弹。
“去唤金吾卫张巡前来,此人冲撞于我,斩我拉车的马,打伤我的仆人。”
傅明华侧了头,冲一旁的银疏吩咐。
那仍满头满血都是血的男人听了这话,便有些着急了。
傅明华口中所说的张巡,乃是金吾卫所大将军,恰巧管的就是他。
此时傅明华要唤了张巡前来,此事就不能善了了。
事情自然是牵连不到容涂英身上,最多不过傅明华下他一些面子,以报自己被他下了面子之仇罢了。
可是一旦张巡出面,这男人自然脱不了干系的,因此他脸上才现出怯怯之色。
银疏应了一声,退出人群。
容涂英如隼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仍是转身走了。
傅明华看了容涂英一眼,笑着就道:
“皇上等大人等得着急,大人为何还不赶路?”
容涂英脸颊肌肉微微抽搐,正要翻身上马,傅明华则抬手:“且慢。”
她斯条慢理的整了整衣裳,淡淡笑道:
“我说了,容大人。”傅明华顿了片刻,才看着容涂英那双眼睛:“这马已经是属于我的了。”
容涂英与她对视半晌,眼中杀意翻腾,傅明华却目光温和,笑着与他对望。
好一会儿后,容涂英才‘哈哈’一笑,一拍马背:
“既然王妃喜欢,拿去便是。”
他说着,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走到后面一名从属前,那男人跳下马来,容涂英翻身上去,一夹马腹,厉喝一声:“驾!”
马儿扬蹄飞奔,赶车的婆子上前将他之前骑的马拉住。
容涂英一行人绝尘而去,那金吾卫却是双肩垂了下来,要向她认错。
傅明华却捏了帕子,吩咐道:
“将此地好好收拾了,回去一个人,使人前来将这死马送去容大人府中!”
下人喏喏应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听说
酒楼之上姚释握了酒杯,嘴角边露出笑容。
徐子升抚了抚下巴,眼睛发亮。
众人收拾了残局,又将马车扶正,碧云亲自扶了傅明华上马车。
车上茶水洒了一地都是,水盆也洒了一些。
她就着残余的水,拧了帕子替傅明华擦手。
碧云的手还在轻颤着,显然刚刚那一幕使她十分紧张。
金吾卫突然冲了出来,使得众人压根儿都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将拉车的马砍了。
若是那一刻傅明华有事,她必然会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护得她周全的。
“容氏实在太嚣张了。”
碧箩有些恨恨的道。
傅明华却皱起眉,觉得有些麻烦了。
容涂英这个人确实是个人物,行事果断,吃了她的气,关键时刻却能说走便走,实在是个难以对付的人。
她叹了口气,有这个人的存在,容妃便如虎添翼。
他如今已渐成气候,燕追要想动燕信,还得先剪除容涂英才成。
傅明华背靠在车厢壁之上,下人回过神来之后,套上了马的缰绳,马车这才缓缓而动。
等车子走远了,乔子宁才了握紧的手掌,道:
“王妃压根儿不需要王爷特地叮嘱。”
燕追临走时殷切交待,姚释还领人伏了一路,可如今看来,她并不是像众人想像中的一般柔弱无助。
这匹自容涂英手中抢来的马并不适宜于赶车,虽说是良驹,却走得并不好,到了苏府时,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时辰了。
苏氏早就等得着急,见她一来,便连连向她使眼色。
傅明华便心头有数了。
之前街上她与容涂英起冲突一事,看来不到一个时辰功夫,便在洛阳传了开来。
她神色淡淡,将自己备好的礼单取了出来,又与西都侯夫人及围上来的众人寒暄。
今日替苏氏开脸的是她本家一个宗族长辈,她忍了半天,等到收拾妥当了,才得了机会与傅明华说悄悄话。
“听说你将容大人的脸落了?”
苏氏有些好奇的问。
事情没有发生多久,但因为傅明华身份特殊,以及容涂英位高权重,深受嘉安帝宠信,便有人乐衷背地里议论此事。
苏氏也十分好奇,又有些担忧:
“容大人如今地位渐涨,又得皇上信任,你开罪了他,怕是他不会饶过你的。”
傅明华听了便忍不住笑道:
“你当我忍气吞声,他就会饶了我?”
她嫁了燕追,容涂英便满心满眼的想着要怎么对付夫妻二人的。
苏氏看她发笑,便不出声了。
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她忍了这口气,容涂英也不见得放过她,她不忍这口气,也不过是使容涂英生气,对她仍是不会放过。
“总之,你多加小心。”苏氏说了这句,傅明华伸手替她压了压戴好的假鬓:“这个时候,担忧我的事情做什么,不如想想你自己。”
提到这个,苏氏顿时又羞又怕:
“你瞧瞧我怎么样?当初拜见娘娘时,你是如何妆扮说话的?”
她紧张得浑身直哆嗦,手脚冰冷,眼中带着羞涩与期盼。
傅明华就笑着道:“巧妆出房门,明艳更动人。卫国公府的贺夫人性情如何,你比我还清楚,哪用得着如此担忧。”
苏氏婚前便对顾氏处处讨好,贺元慎的几个妹妹都对她印象不差,此时却担忧讨不了公婆欢心,可见是对贺元慎份外看重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外头便有人来唤。
西都侯夫人有话也要跟苏氏交待的,傅明华被一堆人包围在其中,众人或讨好或恭维,也有想要旁敲侧击向她打听路上发生事情的人,只是都不大敢开口直问罢了。
侯府之中容涂英的长嫂韩氏也在,看傅明华的目光笑里淬了毒。
“听说秦王铲除异已,任人唯亲,王妃可曾听说了?”
一群妇人坐在一起,韩氏率先开口发问。
原本正说着话,脸上带笑的几个妇人顿时便歇了声,不敢张嘴了。
近来燕追遭人弹劾的事儿都已经传遍洛阳了,只是大家私下说说便罢,还没人敢当着傅明华的面便提的。
韩氏此时当众问及此事,无异于有意使傅明华难堪。
众人都当傅明华必定会羞窘难堪,却不料她只是轻轻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涂了丹蔻的指甲:
“听说?容大夫人听谁说的?”
她漫不经心抬起头,问了这话,让韩氏险些笑出声了。
如今还需要听谁说?
“洛阳都已经传开了,王妃对此事竟然丝毫不知么?”
韩氏眼中露出讥讽,不软不硬的刺了她一句。
“我不管洛阳之中谁说不说,我只问容大夫人,你听谁说的?”
傅明华紧紧盯着她看:“王爷铲除异已,任人唯亲,皇上都没说,是谁说给大夫人听的?”
情况反了过来,她咄咄逼人,韩氏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之前还看着这场好戏的几位夫人眼中顿时露出慌乱之色,忙打着圆场:
“今日侯府小娘子出嫁,又何必斗气呢?”
韩氏脸色阵青阵白,傅明华却并不善罢甘休:
“我在问大夫人,是听谁说的?”
韩氏便有些恼羞成怒。
自己都已经没有再开口,忍气吞声了,她却仍不肯顺势下台。
“还用得着听谁说?洛阳如今谁不知道的?”
她有些恨恨的开口,傅明华却道:
“我不管洛阳谁知不知道,我只要听谁跟你说了这话,提及秦王任人唯亲,铲除异已的。”
旁边的人便劝道:“只是道听途说,今日是苏家与贺氏结两姓之好的时候……”
“听苏夫人说了,高太太说了……”
韩氏气急败坏,被她逼得口不择言,一开口便指了好几在场的妇人。
她这话一说出口,被她点到名的都羞得脸色通红,心中将韩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嘴上却不敢出声。
傅明华嘴角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随即又被她忍了下去,做出冷淡的样子,忍了笑问:
“你们说了?”
“不,不,不……”
几个妇人都连连摆手,直气得韩氏浑身哆嗦。
一旁的人深怕要起乱子,都连忙来劝,将二人分开了,才各自坐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报复
经过这场插曲,便再也没有人敢不知好歹来傅明华这里打听什么消息了,直到苏氏被卫国公府的人迎走,起程回王府时,碧云才在车旁与她小声的说:
“容大夫人哭了一场,不到巳时便匆匆走了。”
容家如今气焰何等嚣张,容大夫人无论走到哪,都是如受众星拱月一般,今日吃了傅明华的气,她便捂着胸口,无论西都侯府的人如何挽留,也不肯再留下来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便微微一笑:“大夫人真是如水做的般。”
碧云低下了头忍笑。
回到王府中时,银疏与她回话,说是金吾卫的张巡将今日冲撞了傅明华的侍卫拉了回去,还说必定严办。
傅明华喝了口茶水,又问及那匹死马,却见紫亘脸色难看:
“容府的人傍晚送了两匹大宛马来。”
傅明华便眉头皱起来了。
她让人送了死马至容府,原本是要折辱他。
可他收了死马,又再回赠两匹胡种马,旁人怕是会赞他心胸开阔,为人大度。
这个人实在难以对付,她叹了口气,将杯子搁下了。
“既然容大人送了良驹,收下便是。”
朝堂之上,陆长元才弹劾燕追不出半月,姚释反应也很迅速,御史台中方敬则是上奏弹劾陆长元。
“皇上,大唐尊儒术,以孝治国,皇上贵为天子,对太后亦是孝顺有加,陆长元此人不尊孝道,请求皇上废除陆长元功名,撤其官职,使其归家。”
方敬乃是由当初性情忠直,敢于上谏。
他乃是御史中丞王植岁的手下,与陆长元同为八品监察御史。
平日无事不能入殿,有事才入殿上奏。
龙椅之上嘉安帝听了这话,便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哦?”
嘉安帝拇指抚了抚自己腰间玉带,问了一声:“此话何解?”
方敬便严肃道:
“皇上,这陆长元乃是孝康二年生人。”方敬率先开口,殿中容涂英一系原本还满脸笑容,听了这话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孝康是前陈朝末年的年号,若陆长元乃是孝康二年生人,那么至今他就应该三十有五了。
“陆长元的妻室至今未曾诞下子嗣。”方敬说到此处,以苏颖为首的众人顿时就要说话,方敬接着却道:
“可下臣曾听闻,陆长元有一妾室,得了一子,却将妾室与血脉置于陇西,不闻不问,罔顾子嗣之重。”
苏颖等人目瞪口呆,听了这话,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嘉安帝皱了皱眉,御史台另一位御史中丞郭世伦便道:“这有何难?古人有云,谁无过,知错能改,便善莫大焉。”
苏颖也奏道:
“臣认为,使陆长元将妾室子嗣接回身边,细心照顾便是了。”
嘉安帝便点了点头,此时朝中大臣争议一番,便将话题揭开。
陆家里陆长元听了此事,微笑着送走了容家前来报信的下人,妻子许氏使人打发了银子将容家的人送走,陆长元阴沉着脸回到房中,碗盏都摔了一地。
他一天滴水未进,许氏亲自做了几样饭菜送来房中时,陆长元书房里却灯火未点。
老仆不敢入内,看到许氏前来时,松了一大口气,向许氏小声的提点道:
“大爷一天茶水未进,脾气急燥,您还得多宽慰他一些,保重身体。”
许氏点了点头,眼里也露出点点忧色来。
她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裳,温声道:
“我心中有数,你且暂且下去,过在外间,我与大爷有话要说,不要让旁人进来。”
老仆连连点头,许氏则是进了屋里。
陆家当初在陇西一带也算是有些家底,陆父早年靠教书育人为生,在陇西一带颇有名望。
只是传到后辈手上,家境破落。
幸亏当时太守姚焕致对陆长元欣赏有加,时常赏他财物,才使他不致捉襟见肘。
他中了进士之后,又投靠容涂英,进了御史台谋了差事,姚焕致也没有与他生疏。
许氏提了食盒,推了门进屋。
她另一只手上还提了灯,昏黄的灯光将屋里的情景照得分明,她看到了地上砸碎了一地的瓷片,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陆长元的性情稳重,向来不轻易大动肝火,今日看来真是气急了,才会摔碎了一地的东西,还不允人进来打扫的。
“你来了。”陆长元叹了口气,坐在书桌之后,伸手撑着脸,没有抬起头来。
他与许氏夫妻多年,彼此对对方气息、脚步声都十分熟悉,他就是不看也知道是许氏来了。
许氏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灯笼挂好,又放了食盒在一旁,拿了扫帚打扫屋里。
将地上的茶叶渣子及杯盏碎片等扫了干净,许氏又提出去倒了才回。
看他书桌上一片狼藉,又替他将书桌收拾了,才摆出食盒,将里面几样小菜捡了出来,平静道:
“无论如何,也该先将饭吃了。”
她轻抚陆长元的头,陆长元便将脸贴进她的怀中。
这是陆长元最爱她的地方,她温柔而冷静,虽然容貌只是普通,但她遇事不慌,颇有大家风范。
所以两人成婚多年,依旧十分恩爱,从不红脸。
陆长元对她也份外倚重,有事爱与她商议,听她意见。
这会儿也唯有许氏说的话,陆长元才能听得进去几分了。
他接过许氏递来的筷子,又看那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饭,便又摇头:
“这实在是让我食不下咽。”
陆长元摆了摆头,放了筷子,与她说今日发生的事:
“朝中方敬弹劾我,使子嗣流落在陇西,不闻不顾。”他脸上现出忧心忡忡之色。
许氏便一下一下的抚他的头,听他说着心里的忧虑:
“你也知道闻氏身份,我又怎么敢呢?”
“若怀陈身份被人发现,我怎么对得起杨殊?”
他眼神阴沉。
陆怀陈身份特殊,他实在很担忧陆怀陈的身份遭人发现,留不得性命。
许氏的神情也有些凝重。
她在洛阳里颇有美名,性情贤惠,当初与闻氏姐妹情深,从不嫉妒年轻的小妾,与她和睦相处。(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乱了
与许氏往来的人都赞她大度,又赞她御夫有术,陆长元身旁有年轻貌美的小妾,她其貌不扬,又没有子嗣,却能使丈夫疏远小妾,而对她十分尊重,实在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可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闻氏并非陆长元真正的小妾,而是早逝的陆杨殊未过门的妻子,她才没有捻酸吃味的。
“我知道您是为了保护闻妹妹,才将她留在陇西,如今事情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许氏问道。
陆长元神情冰冷,摇了摇头。
许氏忍了心中的慌乱,冷冷道:“秦王的报仇来得倒是快。”
说完了这话,她又提醒:“老爷要小心路途秦王一党冲怀陈下手。”
陆长元心情便更沉重,他怕的就是这个。
养在他名下的陆怀陈,乃是他几年前便意外死去的二弟陆杨殊之子。
陆家与闻家乃是邻居,闻氏父亲早逝,陆父便对闻氏母子多有照顾。
那时的闻氏时常过陆家来,随许氏学些针线,如此便与陆家人熟悉了。
长大些陆长元本来以为她会与陆长砚定下亲事,却不想最终却与比她大了好些的陆杨殊有了首尾。
陆杨殊意外身故后,闻氏有孕在身,为了全她名节,保住陆杨殊血脉,陆长元才纳了闻氏,将陆怀陈之子记在自己名下。
而最使陆长元担忧的是,陆杨殊并非陆父亲生,乃是前朝悼帝之子,晋王杨元德的血脉。
当初太祖打天下时,晋王数次与太祖作对,挡住了太祖一统天下的脚步。
太祖当时恨他入骨,定国之后他昔日作孽旧部却仍隐藏于大唐疆土四处,伺机而动。
而当初高辅阳的父亲高士信投靠的汉东郡公刘达,便是昔日晋王杨元德手下之一。
当年的高士信才举兵反唐时,打的也是晋王旧部刘达的名号。
所以太祖忌晋王一脉,不容晋王血脉活着,就怕有一天,其旧部后人,以此为名,再次生乱。
陆家最担忧的,便是陆杨殊有一天身份暴露,会招致大灾。
陆父临终之前,拉了陆长元的手殷切交待,让他不惜一切,保住晋王血脉。
“可惜最终我仍有违父亲遗训,使杨殊死于奸人之手。”
陆长元拉了许氏的手贴着脸,有些恨恨的道:“如今我竟无力保住杨殊血脉。”
“您不要太过担忧。”
许氏抱紧了陆长元,皱眉道:“事情已过多年,当初杨殊被父亲抱回时,知情者并不多。”
她神情冷静,分析给陆长元听:
“再者说了,当年知情之人,过了这些时候,早就埋于黄土,秦王也不一定会知道杨殊来历,更不一定会猜出怀陈乃是杨殊之子。”
许氏深呼了一口气,接着又道:
“怕是以为如此方能握了您握柄,想要有意报复您罢了,您不要乱了阵脚,使他趁心如意才好。”
她这一番劝慰似是说进了陆长元的心里,使他脸色稍好了些。
事到如今,陆长元自然便唯有点头了:
“只盼真如你所说。”
他有些后悔过早的投靠容涂英了,还将中书令杜玄臻也开罪了。
“只是当初不该与容涂英走得太近,如今后悔也晚了。”他叹了口气,许氏便淡淡道:
“老爷也不过是走投无路。”
当初他有意为陆长砚娶傅氏长女为妻,原本以为傅家那位母亲出身自江洲的长嫡女必是配得上陆长砚的芝兰玉树,却不想动了心思,打了主意,最终傅氏长女却由嘉安帝下旨,配三皇子燕追了。
如此一来,陆长元心中便暗叫不妙,此举已经开罪了三皇子,将来入仕自然也怕受他所制。
他入仕的原因,本是为了替枉死的陆杨殊报仇,为了避免燕追将来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而投靠容涂英。
陆长元此人目光独到,他看出容涂英此时正是得势之时,嘉安帝有意扶植他,对他十分信任。
原本陆长元想借他之势,以容涂英为跳板,直接进入嘉安帝眼中,成为忠于嘉安帝的臣子,而步步青云,却没想到,才将为官不足两个月,照容涂英示意,弹劾了秦王燕追不久,秦王一党的报复便来得这样快,指使监察御史方敬弹劾自己,拿住了他的痛处。
“我想辞官回故里。”
陆长元哪怕再是有些心机,可毕竟不足四十之数,才踏足官场没有多久,遭了这样一个变故,痛脉又遭人拿捏住了,便生出几分退意来。
许氏叹了口气:
“只怕如今走不脱。”
别说燕追会不会放过他,就连容涂英一党怕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淌了这趟混水,想要抽身上岸,又哪是那般容易的。
“明日我去向尚书省员外郎的太太打探一番。”
尚书省员外郎名叫柴浑,其夫人张氏也是出身陇西,是许氏的同乡。
最重要的是,这柴浑的嫡子娶的是高辅阳的庶出孙女为妻,与高家有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而高辅阳的嫡孙女又许了容涂英为妻,这样沾亲带故的关系,使许氏更方便探听消息一些。
“您不好探听的事情,便让我来。”
有时内宅妇人重要之处便体现在这里。许氏微笑着劝慰丈夫,温声道:
“车到山有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快些用饭吧。”
经她一劝,陆长元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才点了点头,动情道:
“辛苦你了。”
许氏便微微一笑。
傅明华听到陆长元被弹劾一事儿,不由暗暗叫妙。
姚释等人反应实在是很快,报复也很巧妙,比容涂英指使陆长元上折子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既不如容涂英等人,借陆长元之口直指燕追,却逼得陆长元手忙脚乱的。
旁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傅明华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姚释此举,拿住了陆长元的痛脚。
他名下那个名叫陆怀陈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她心中清楚得很。
“这有什么妙的?”
碧云等人纳闷不解,傅明华便解释给她们听:
“这陆长元的庶子,大有来历,王爷当初便查过他们底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阵脚
傅明华知道碧云几人嘴巴严实,便拣了些许与她们说,直听得几个丫环面色煞白,许久回不过神来。
“若是如此,那陆长元竟然当初还敢……”
碧云大怒,话说了一半便止住,复又恨恨的诅咒道:“黑了心烂了肺的东西,活该王爷对付他们。”
当初陆长元假借杜玄臻之名,来了侯府要借傅明华的《张守信集》,还数次私下指使陆长砚前往侯府,让傅明华陪同他抄录书籍。
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只是当时碧云等人虽然不耻陆家打这样的主意,连陆长砚一个脚有残疾的人都妄图想要配傅明华。
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傅明华最终与陆长砚不了了之,碧云此时想起来,却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冒。
陆家这样的光景,还敢拖人下水。
怕是当初打傅明华主意,也是抱了些见不得人的目的!
傅明华微笑着,端了茶杯放在唇边:
“我倒要看他怎么做。”
梦里的情景不是这样的。
当初朝中有人弹劾陆长元,陆长元急匆匆与陆长砚商议,带了‘梦中的傅明华’所生之子陆怀琅匆匆前往陇西接陆怀陈时,已经是几年之后了。
但梦中的情景尚有‘梦里的傅明华’所生之子为陆家挡灾,而使‘陆怀陈’死于陇西前往洛阳的途中,留了一个陆怀陈伪装的‘陆怀琅’活下来,如今陆长元又该要怎么做?
碧云便道:
“若照您所猜,他怕是要辞官躲祸的。”
傅明华似笑非笑:“他可躲不脱。”
梦中的陆长元投靠的是嘉安帝信任的同中书省下平章事李辅林李大人,是李大人的得意门生。
如今却投靠的是容涂英,选择了与燕追对立面,其中的缘故,怕是因为陆长元打了自己主意,而开罪燕追之故。
傅明华咬着杯沿,勾了勾嘴角,也不知这陆家人遇上她,算不算是成也‘傅明华’,败也傅明华了。
五月初,御史大夫余忡益便示意中丞郭世伦亲自亲待陆长元:
“大唐自开国以来,由先帝时期至今,对御史台十分看重。”
大唐之前,御史台并无实权,而是大唐之后,由太祖定法,御史地位才水涨船高,官职虽低,却可弹劾百官,使满朝文武、王公惧怕。
御史应该以自身为表率,否则谈何监督百官?
意思是使陆长元不要纵容妻子许氏善妒,而将妾室、子嗣留在陇西,任其自生自灭,不闻不问。
陆长元当时听说,便脸色煞白,回头半晌,才保证要将庶子接回洛阳之中。
他是有苦说不出,思来想去无可奈何,箭在弦上,几日之后无法拖延了,才派了前往陇西接人。
五月初五端午节,嘉安帝有意要观洛水之上竞渡。
碧蓝跟傅明华说着自己才打听来的消息:
“听说容大人寻了一些样貌、身段皆不差的美人儿,意欲在此次竞渡之中夺得头筹,以讨皇上欢心。”
容涂英此人在逢迎拍马上倒是有些本事,傅明华微笑着。
天气渐热,她换了厚重的冬装,只着淡紫轻绸宽袖上衣,粉色抹胸将饱满酥/胸及衣裳包裹在其中,挽了简单的发髻,一串珠链绕过她挽起来的长发,结在发髻左上侧挽为了一朵珠花,以金链坠着珠子垂落下来,显得秀丽而又雅致。
那峨眉淡扫,吐气如兰,碧蓝也看得入神。
“听说除此之外,靖王府、庄简公府等都寻了人,想要讨皇上欢心。”
一旁紫亘接嘴。
下人间也有小道消息传递,尤其是像碧蓝等人这样的大丫环,与不少权贵之家有头有脸的丫环婆都有些交集,能探听得一些消息。
只是是真是假,消息有没有用,还得靠她们自己分析。
傅明华对于容涂英媚上之举并没有什么兴致,她伸出匀了丹蔻的右手,顺着自己的乌鬓抚了抚:
“幽州可有消息传来?”
听她这样一问,碧云等人便都摇起了头。
幽州没有消息传来,只是远在鄯州的燕追却有信件捎回。
银疏拿了信还未到屋,傅明华便已经迫不及待出了院子去迎银疏。
她望着那经过磨损,信件边沿已经有些泛白发毛的书信,一下便捂到了自己胸前。
那信上仿佛带了燕追气息,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比自己想像中的更要思念他。
从二月离开洛阳,算起来他已经走了足足有两个月了。
她拿了信件转身,顾不得还未回屋,便在游廊下除去了封口的腊,打开了信封。
里面并不是装了信纸,而是另又装了一封信,她愣了一下,抽出来时,上面才写着:爱妻元娘亲启。
她的眼眶便隐隐有些发热。
傅明华握了信封在手掌里,半晌舍不得拆开,指尖描着他写下的字,那熟悉的笔迹仿佛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落笔如走龙蛇。
她描了又描,好一阵才将信件拆开,走了两步,看前方另一侧有亭台,摆放了桌椅,便顺势过去坐了下来,有些雀跃的将信抖开。
碧云等人识趣的没有跟过来,她嘴角边含着微笑,信上燕追写了满满三页思念她的话,又详细写了一番如今他在鄯州,短时间内暂时不能回来。
“一种相思两地愁。”她轻声念头,仿佛燕追在她耳边说:“昨夜喝了几杯酒,夜里醒来,却似回到洛阳,如回了王府之中。”
她坐了半晌,碧云过来唤她时,傅明华才回过神,自己坐了小半个时辰了。
“您虽然贪外间凉风徐徐,可园中蚊虫却多,不如奴婢们拿烟熏过,再备上绡纱,您再坐会。”
碧云温声向她建议,傅明华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信纸折了起来。
“不必了。”
龙舟竞渡在宫北面的鱼藻宫举行,等到了竞渡那日,傅明华也早早进了宫中。
崔贵妃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是寒光闪烁。
宫里有一白玉长廊,直通落霞阁,那阁建于水上,陈代悼帝好享乐,使人以水底铺了青白二色玉石,再养了不少锦鲤。
从阁楼之上放眼望去,能将远处洛水尽收其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急求
水边此时停了好些龙舟,岸旁一众美人儿十分醒目。
崔贵妃眼里带着不屑之色,嘴上却不肯吭声。
容妃笑意吟吟倚在嘉安帝身旁,与嘉安帝轻声说着什么,不时便发出几声妩媚的笑容来。
“为了寻得身段相似的人,上明近来一直在苦苦寻找。”
容妃掩了唇,媚眼如丝,看了崔贵妃一眼:“信儿见上明辛苦,便时常替他分担一些,有时也替他做些要事,却总是帮了倒忙,上明就教他说,多读些书。”
“他近来看了孟子,颇有心得,还请皇上得空了,指点他一番才好。”
崔贵妃就在一旁故作纳闷:
“容大人不是身兼数职,乃朝中大忙人,如何有闲心去寻那些女子,行这纵乐之事呢?”
嘉安帝听着两人说话,伸手撑着桌子,眯了眼睛,神情慵懒却并不制止。
容妃便笑道:“若是庸碌无能之人,自然做了公事,无暇再顾及其他,甚至还要再出纰漏。”
她话里意有所指,崔贵妃笑容发冷,容妃才笑得更艳了一些:
“可是上明自小便十分聪慧,办完了差事,闲暇时间便多了些。”说到这里,容妃挽了嘉安帝的手:
“皇上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嘉安帝不置可否,眼里掠过一丝锋芒,勾了嘴角没有出声。
阁中太后也在,端了茶碗,淡淡说了一声:
“信儿是皇室血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委任容涂英行使教养皇子之职。”
容妃的脸色便微微一僵,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傅明华抬起头来,恰巧就看到容妃转身与太后说话,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倚着桌子的嘉安帝眼中露出的讥讽之色。
一整天时间里,落霞阁中欢声笑语,嘉安帝似是对容妃格外纵容,还赐了她一对白腻如脂的玉如意,可是傅明华却难以忘记嘉安帝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阴冷神色。
她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
临出宫时,她看着崔贵妃强作镇定的脸色,又安慰了她几句,才将回王府,便听下人来与她回话,说是姚释请她前去外院一趟!
前来请她的下人语气急促,傅明华顾不得回院落换身衣裳,便让人先抬了她去外院之中。
自燕追离开洛阳以来,虽说曾与她言明,有事只需寻了姚释便成,但这两个多月时间里,姚释却从未来寻过她。
这位先生名声很大,傅明华之前也曾远远的看过他,却从未与他说过话。
此时到了外院,她才将下轿,便见姚释与她曾见过一面的徐子升,以及另外几位中年文士都候在大门之处,看到傅明华前来,其中一位年轻的男人脸上露出喜出望外之色,朝她轿辇奔走了过来,离抬轿的婆子五六步距离开外,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大喊:
“小人乔子宁,求王妃救拙荆一命!”
碧云打了帘子,傅明华捂了胸低头下轿,便看到乔子宁急得满头大汗,此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记得燕追曾说过这个乔子宁,乃是姚释所认识的有学之士,祖上乃是簮缨世家,不过没落了,投靠了秦王府,在府中为燕追幕僚。
傅明华也不去与他寒暄废话,直接便问:
“发生了何事?”
姚释上前一步,与她说道:
“乔妻卢氏开罪云阳郡主府的姓朱的一位管事,遭郡主府的人拘走了。”
他也不啰嗦,直接便先说了结果:
“若递王爷拜贴,怕是卢氏反倒要受其害。”
燕追得罪燕玮很深,若是得知乔子宁的妻子在郡主府中,乔子宁是燕追的人,又受他器重,怕是云阳郡主性情娇纵,反倒卢氏会遭她毒手,以泄她心中之恨。
姚释倒是智计百出,但遇上云阳郡主这样的人,其他方法都不大好使。
如今之计,最好的结果便是傅明华亲自上门要人,与云阳郡主撕破了脸,打她个措手不及才好保卢氏周全的。
若是早些时候,姚释少不得也要自己想办法捞人。
但是自那日西都侯府苏氏成婚,傅明华路遇容涂英,却不卑不亢,才使姚释放心使人将她请了过来。
“查查李彦安此时在何处。”
傅明华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
她的想法与姚释不谋而合,姚释便笑道:
“李二郎君此时便在珍宝阁,娘娘寻到了他,又该如何?”
傅明华抿了抿唇,看了乔子宁一眼:
“不过是以人易人罢了。听说这李彦安腹中有些文采,姚先生手里有一卷王氏后人书法,‘请’他前来王府好好观摩。”
她咬重了‘请’字,姚释目光里笑意连连,点头称是。
“请人去知会云阳一声,就说府中有人在郡主府里作客,请她亲自将人送来。”傅明华微笑着,转头吩咐紫亘,让她寻王府的人去一趟云阳郡主府:
“若卢氏有半点损失,便切了李二郎君一根手指。向郡主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
说了这话,紫亘点头应是,一旁姚释嘴角边笑意便更深了,连连捻着胡须点头。
乔子宁也是心中稍安,由下人扶起来之后,转过身去整理仪容。
姚释身旁徐子升等人忙着去‘请’李彦安,乔子宁则是跟在二人身后,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他看起来似是有些担忧。
傅明华转头看了他一眼,姚释便笑道:
“子宁与卢氏夫妻恩爱,卢氏出身范阳。”
他解释道,傅明华一下便缓过神来。
范阳卢氏,这可是积代簮缨世家,是属于齐鲁之地,山东华族之一,与兰陵萧氏齐名。
当初在范阳之中,卢家可是与容氏并立的家族。
只可惜近几十年来没落了许多!
傅明华点了点头,姚释就问:
“王妃何故一下便想到了李彦安呢?”
这位名满天下的先生此时有意考验她,傅明华便勾了勾嘴角:“自然是李二郎与云阳‘交情不浅’了。”
云阳郡主因与李彦安厮混,而腹中蓝田种玉,为容妃惹下麻烦,使容妃当初对她生出杀意。
可是清除了身体余毒之后,云阳郡主哪怕是被剥夺俸禄与公主之号,却仍与李彦安私下来往甚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天作
洛阳里云阳郡主与李彦安之间的风/流/韵/事,街头巷尾都有人耳闻,甚至各大高门之间有传言,公主与李彦安幽会,却使面首守门一说。
只是碍于容妃、容涂英等,无人敢张嘴乱说罢了。
李彦安的兄长李彦辉如今被提为易州刺史。
这才短短几年的时间,李彦辉仕途也进得实在太快。
姚释深深看了她一眼,道:
“那依您看来,这李彦安该如何处置呢?”
傅明华便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转头望着燕追身边这位一直以来辅佐着他的谋士,就微笑着道:
“我心里怎么想的,不正如姚先生所想么?”
她顿了顿,接着又道:“李彦辉自投靠容涂英,便步步高升,年初时因为抗薛延陀与契丹有功,而被提为莫州刺史。”
若是一步一步再往上,李彦辉将来权势地位不可限量。
燕追有意幽州,傅明华隐隐猜测,他此次前去鄯州,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起了嘉安帝白日时看容妃那一眼的眼神,不带丝毫爱意。
废了燕追兵部侍郎一职,派他前往鄯州,可是如今的鄯州又有什么呢?
姚释的目光越来越温和,听她缓缓道来:
“王爷此次前去鄯州,怕是皇上心中也有数。”
如今鄯州暂定,且又尚算太平。
太原兵工部出事,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去太原亲自监督工匠,以做表率,拿出认错的态度来。
可是他并没有,他反而去了鄯州。
姚释以目光示意傅明华前往不远处的亭子,坐下来再说。
下人搬了火炉过来,烧着茶水,傅明华坐了下来,姚释沾了一些石椅,坐在她对面,一旁乔子宁却是坐也不敢坐,就候在一旁站着,听二人说话。
“那依王妃之见,王爷前去鄯州,又是为了什么?”
姚释问了一声,傅明华看了他一眼,他手里握着下人刚刚送来的折扇,轻轻的摇着,目光晦暗莫名。
“还能有什么?”
她嘴角边勾出浅浅的笑纹,下人送了茶水上来,她端起来,捏了袖口挡住,轻轻抿了一口,一双明眸盯着姚释看:
“无非就是练兵,将来好借兵罢了。”
姚释动作一顿,随即便拍了拍手。
他太小瞧傅明华了。
容涂英一党以为燕追离开洛阳,这是他们绝佳的大好机会,所以行事嚣张,十分张扬。
大肆铲除异已,安插朝中亲信,一时间朝里以秦王为首的三皇子党派便个个都十分惊慌。
容涂英这样的奸滑的狐狸都没能看出燕追的意图,姚释实在是十分好奇,傅明华却将燕追想法猜得半点不差。
他当年瞧见燕追对傅明华种种失态之处,还当燕追年少慕艾。
长乐侯府的这位长嫡女气度风华都不是旁的少女能比的,尤其是柱国公府那位嫡女。
燕追曾亲口说她:外柔而内刚,坚毅而聪慧,有母仪天下之象。
当时姚释听燕追说了这话,便知道他心中是有主意了。
三皇子性情刚毅而极有主见,他若决定的事,自然少有意外。
果不其然,崔贵妃为他定下的魏氏女最终也没能踏足秦王府半步,反倒是这位当初人人都并不看好的小娘子一步一步的稳稳踏入府中,至今颇受爱重。
现在看来,燕追果然在择偶之事上,远比崔贵妃要有远见得多。
无论是从聪慧还是心灵契合度,这位长乐侯府出身的小娘子明显要胜出魏氏女许多,这便是母亲出身自世家的好处。
“您从什么时候得知的?”
姚释的态度越发恭敬,语气更慎重了许多。
傅明华想了想:“一开始倒没能猜出。”
只是随着燕追离开洛阳,容涂英便冲秦王府一党之人下手便隐约猜出了一些。
她当日听陆长元弹劾燕追时,心里便有了些怀疑,直到后来姚释反击,使监察御史方敬反告陆长元,将此事闹得轰轰烈烈,像是在拉住容涂英等人视线一般。
今日卢氏被云阳郡主府的人捉去,姚释性情稳重,却在她让人直捉李彦安时,并未反对,反而有赞赏之意,傅明华便更加肯定这一点了。
幽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乃是古九州之一,自周天子时期便得名,乃是当时燕国之地。
自秦始皇到如今,历朝历代,对幽州都十分看重。
太祖之时,幽州总共兵力便有十三万之多,是大唐排布兵力最多的地方,就是防备着契丹族等外族。
燕追要想拿下幽州,便需要手中兵力丰足。
她想起了鄯州。
“那里是王爷曾经领兵作战的地方,王爷在鄯州、益州一带威望很高。外有吐蕃、回纥等称臣,若是借兵五万,再由鄯州、益州、凤翔府等各借两万精兵,那么王爷手中的兵力便超过幽州了。”
傅明华放下了手臂,露出脸上的微笑来:
“我想王爷前往鄯州时,手上应该拿着皇上亲赐的铜鱼牌及敕书吧?”
得了这两样,便可调遣折冲府的备用士兵,到时哪怕就是幽州那位目中无人的刺史温勖,也怕是该要掂量一二了。
姚释端了茶杯,低声的笑,没有说话。
傅明华也不再开口了,小口的喝着杯中的茶。
容涂英在忙着铲除朝中异已,大肆安插自己亲信的时候,燕追却远征于外,看中了他势力的集中营幽州。
两相对比之下,容涂英目光难免便短浅了。
最有意思的是嘉安帝,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傅明华又喝了一口茶水,便决心将事情闹得更大。
她心里生出几分杀意,姚释却将茶杯一放,摸了自己的袖口,拿出一封书信来,双手捧在掌中,递到傅明华面前:
“王妃请看。”
那信是燕追写来的,他的字迹,她心中是有数的。
信早被姚释拆开过,上面只写了几个大字:里应,外合。
她便微微笑了。
怕是姚释也是心里如明镜一般,才会命人寻了她前来,是有意使她出面,借卢氏一事,大闹云阳郡主府,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惊动了容妃一党,牵住他们视线,再由姚释等人出手,从中作梗,为燕追创造机会。(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七章 之合
傅明华将信纸叠好,又放回信封中,这才交回到姚释手上。
姚释塞进袖口里,才笑着道:
“您看完了?”
他明知故问,纸上只得那样几个字,一眼便扫过了。
傅明华却知道他问的是旁的意思,点了点头。
姚释眼中的笑意便更深了。
“姚先生看来早有准备,为何之前那样急促?”
傅明华问了一声,姚释神色便是一正:
“您有所不知。”
他沉吟了片刻,才说了一桩事情出来:
“您与王婚大婚前日,宫中照例备了一双大雁。”
以雁为礼是自古以来便有的习俗,雁是候鸟,随气候变化南北迁徙有定时,且配偶固定,一只亡另一只不再择偶。
雁南北往来顺阴阳,象征阴阳和顺,夫妻情深。
只是这雁并不好得,普通人家若是没有,也有以鹅替代的。
但燕追乃是皇子,所以当初他成婚时,光是大雁便备下了好几对。
照古礼来说,礼成之后,这些大雁该当放生才是。
大唐天子姓燕,自太祖时候起,便忌杀雁、燕子等飞禽,若有逮到,必处以重刑。
可是在大婚前夕,这大雁却遭人毒死在宫里。
如此一来,燕追自然大怒,当时一查之下,查到了云阳郡主头上,她的贴身宫人朱悉曾去过养雁的地方,一番严刑拷打,便审问了出来。
当初姚释恰巧是追查此事之人,并亲自用了刑,还是由他下令,将毒死了大雁的宫人朱悉处以极刑,送回云阳公主府的。
“而带走卢氏的,恰巧就是姓朱的管事。”
姚释捻了捻胡须,将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当然他之所以要将此事交由傅明华来办,也是从大局考虑。
他倒是有不动声色将卢氏从云阳公主府弄出来的手段,可一来耗费时间太久,对卢氏不利。
二来有悖燕追的意思。
唯有使傅明华算计李彦安,触了云阳郡主逆鳞,借云阳公主之手将事情闹大,才可使容妃等人大感棘手,牵扯住容涂英的心思,使他无暇分神。
姚释原本想着,若傅明华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李彦安身上,他还要旁敲侧击的提点,结果没想到压根儿不需要他来多嘴,傅明华便已经想到此处了。
说话的功夫间,外头有人匆忙进来回话,说是李彦安已经带回来了。
傅明华似笑非笑,看了姚释一眼。
他轻咳了两声,一面便吩咐着:“好好照顾李二郎才是。”
外间还隐约传来一个男人有些恼怒的大喊,只是隔得像是有些远,听不大清。
姚释既然一早便请了人,怕是云阳公主也该要来了,傅明华便站起了身来:“我也要回去好好准备一番才是。”姚释便作势要送她,傅明华整了整袖口,淡淡道:
“姚先生止步,无需如此多礼。”
姚释点了点头,仍是吩咐了随从送她出来。
此时云阳郡主府中,下人正绘声绘色向才回府不久的云阳公主说着今日的事:
“……那妇人撞了朱悉娘,朱悉嫂子便给了她一耳光,如此方争执了起来。”说话的是燕玮身边的另一位大宫人之一,与昔日死在燕追手中的朱悉情同姐妹。
郡主府的人向来嚣张,行事凶狠。
就连朝廷命官都敢随燕玮一起打了,更别提只是出身范阳旁支的卢氏。
又非卢氏本族中人,更何况就算是本族的人,下人惹了事,上头还有个得宠的郡主撑着呢。
为了怕燕玮发火,那宫人又添油加醋道:
“结果您猜着这人是谁?她的男人好像是姓乔,出身齐鲁之地,没本事做学文,连进士也没敢下场,却投了秦王府做事。”
听着秦王府,燕玮一双眉毛便立了起来。
她气色有些不大好,哪怕是抹了厚厚的脂粉,脸颊两侧颧骨却瘦得高高隆起。
燕玮一连落了两胎,还都是由药催的,在容妃宫里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身体却衰败了。
“什么?”
她听着身旁宫人说的话,脸上露出凶狠之色,那宫人接着又道:
“奴婢猜着,怕是当初秦王与秦王妃欺负着您,下人便都学了这本事,也来欺负您府中的人。”
燕玮听了这话,脸色便越发狰狞:
“打狗也要看主人!将那妇人手给我剁了,一节一节送回秦王府去!”
她想起了当初死去的朱悉,此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来,才刚将命令下完,外头便人匆匆进来说,傅明华令人将李彦安捆回秦王府,等着燕玮拿了卢氏去换人。
燕玮重重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狠声道:“将那卢氏剁了喂狗!”
那进来回话的人便怯生生的道:
“秦王府来传话的人说了,说若府中的妇人安好,则李二郎君安好……”
燕玮目露凶光,那传话的丫环便不敢再出声了。
屋里十分安静,燕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里阴声道:“好一个傅明华!”
她脾气向来古怪,若换了旁人倒也罢了,只是这李彦安又不一样。
自失了简叔玉后,李彦安是唯一一个得她心的。
他温柔小意,长相又是风/流/俊/美,颇为使她有些上了心。
尤其是她还曾怀过李彦安的骨肉,更是在燕玮心中与旁人份量不一般。
傅明华拿李彦安来威胁她,便拿住了她的软处,燕玮怒声道:“我倒要亲自过去要人,看她敢不给我?”
她说了这话,连衣裳也顾不得要换,厉声便让人备轿。
傅明华收拾打扮,让人备了茶水,那头便听下人传话,说云阳郡主已经要到秦王府大门了。
一开始傅明华就吩咐过下人,燕玮一来不必当真拦她,半真半假使她闯一番,明日朝堂之上,足以使御史参她一本便成。
燕玮气冲冲的来到秦王府,一怒凶狠的便要打进府门之中,嘴里还边喊着让傅明华出去。
屋里傅明华重新梳过了头发,换了身轻便的衣裙。
碧云拿了披帛替她搭上,听了前来报消息的人说燕玮此时已经闯进了中门,脸上便露出厌恶之色:“当初大难不死,如今竟还不知悔改。”(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弹劾
傅明华闻听此言,便拨了拨头上簮着的珠花:
“她若改了才不好。”
说完便朝外走。
云阳郡主已经来了一些时候了,傅明华早前让人不必拦她进府,只是进了府中却再由不得她嚣张,让人将她请进了院内。
屋里有身材壮硕的婆子把守,拦着她,使她不能往外闯,但她嘴里却骂骂咧咧,傅明华晾了她一阵,过来时屋中杯盏、摆设砸了一地都是。
“让她出来!”
云阳郡主尖声叫喊,傅明华在门口驻足片刻,才笑着道:
“今日刮了什么风,云阳竟然来了府中做客。”
她说话时,云阳郡主一下将头抬了起来,脸色凶狠,提了裙摆就要向她冲来,却被屋里眼疾手快的婆子联手拦住。
“将我放开!”她拼命挣扎,养得极好的指甲在婆子们脸上乱抓,几个婆子被她抓了个正着,还不敢呼痛,倒是燕玮眼中露出痛楚之色。
用力过猛之下,她无名指上养得极好的长指甲反折了过来。
十指连心,她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将手缩在胸前,咬紧了牙关,鼻翼不住颤动。
几个婆子趁机将她拦住,下一刻燕玮抬起手,一耳光便朝自己面前一个婆子抽了过去,打得她脸一偏,却仍笑着请她坐下。
“怎么发了这样大脾气?”
傅明华进了屋里,四处看了一眼。
燕玮强忍了疼痛,大声道:“你心中有数!”
“我心中有什么数?”
傅明华含着笑意,问了一句,一面吩咐着下人:“替郡主送杯凉茶,消消火。”
“谁稀罕喝你的茶。”燕玮深呼了口气,忍了心中愤怒,仰了下巴:“我问你,二郎呢?”
“什么二郎?”
傅明华故意问了她一句,燕玮便越发暴跳如雷,指了她便道:“你敢装不知道?”
下人送了茶水进来,碧云几人又亲自为傅明华抬了椅子,傅明华接过了茶,才偏了头盯着燕玮看:
“什么叫敢?你在我府中,跟我说敢不敢?”
她眼中带着戏谑之色:“我为什么不敢?”
“你给我……”燕玮被她这语气、眼神激怒,刚一张嘴,傅明华便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云阳,你不要忘了尊长,容妃娘娘自小没有为你请教养的嬷嬷吗?我是你的三嫂!一来就问二郎,什么二郎不二郎的,我不知道,进门喊打喊杀,砸坏了这些东西,连规矩也不懂了。”
燕玮便更怒:
“你少装模作样,我问你,李彦安在哪,我要将他带走!”
她厉声大喊,傅明华便喝着茶,听她怒叫。
喊了半天,也不见傅明华给的半点儿回答,云阳郡主心中更怒,恨恨的又将桌上下人刚送来的茶水推翻。
傅明华只是端着茶杯,笑意吟吟看她闹腾。
燕玮骂了半晌,又渴又气,喉子似揉了把沙子般,傅明华来时她便已经闹了半天,这会儿又骂了一阵,见傅明华也不应声,更是气急败坏:“将李二郎交出来。”
她心里却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自己受的气,在那卢氏身上发泄出来。
傅明华却道:
“李二郎怎么会在府中,我去让人打探一番。”
说完,又吩咐了人守着燕玮,便丢下她起身离开。
再晾了她一阵,下人来回云阳郡主闹得厉害,傅明华却拿了本书看,并不理睬。
碧云就有些担忧:
“若如此闹法,怕是屋子都要被她砸了。”
之前燕玮眼神阴狠,不依不饶的。
傅明华就笑了笑:“不怕她不闹。”
此时她闹得越凶,容妃就越没有办法下台。
明日姚释必定会指使人弹劾燕玮,屋中砸坏的东西,容妃咬着牙都要赔出来。
她再坐了一阵,喝了半壶茶水,才起身去看燕玮。
此时她冷静了许多,阴声问傅明华到底想做什么。
“已经问清楚了,姚先生请了李二郎前来王府赏画。”傅明华说了这话,才又笑着道:“府中有位娘子在公主府里做客。”
傅明华朝燕玮走了过去,她抬起手来,想要打傅明华一耳光。
只是那胳膊才刚举起,便被傅明华捉住了手腕。
傅明华力道不小,指甲都掐进了她腕间肉中,燕玮吃疼,挣扎着想将她甩开,只是自上回中毒之后,身体大不如前,又刚刚闹腾了许久,此时眼前一阵阵发黑,傅明华力道不小,她根本无力挣脱开来。
“云阳让人将她送回秦王府,李二郎不就好端端的回去了?”
傅明华温声细语的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一面还作势替燕玮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鬓发。
她恶狠狠的瞪着傅明华看,侧了头避开:
“我不放!”
“若你不放,李彦安又怎么能回去呢?”傅明华微笑着威胁她:“若卢氏挨了打,我便让人将这痛苦双倍还报到李彦安身上。若卢氏少了根指头,我便让人将李彦安手掌也剁了……”
“你住嘴!”燕玮大声的喊,眼中露出恨色。
“所以现在云阳为何不使人将卢氏送回,天色已经不早,你也正好带着李彦安离开。”
傅明华说了两句,燕玮虽然心有不甘,但犹豫再三,仍是恨恨的吩咐身旁的人回公主府将卢氏送回。
只是说了话,看身边的人领命离开了,她才坐回了椅子上,态度有些刻薄道:
“你救得了这贱婢一回,我就不信你能救两回!往后你可要将人看好了,否则哪天死在外面,不要怪我。”
此时自己的目的达成,傅明华也懒得与她多说,任由她放了几句狠话,又坐了一阵,才听外面的人回话说公主府的人已经来了,将卢氏送回,傅明华才吩咐了人将云阳郡主送出去:“李彦安已经在外间等候,云阳快去吧。”
燕玮恨不能抓花了她的那张脸,眼中凶光闪了又闪,才拂袖离开。
屋里狼藉一片,傅明华含了笑,吩咐人收拾屋子,又重赏了今日拦住燕玮的几个婆子,府中才消停了。
只是这事儿并没有完,夜里傅明华就听说昨天夜里王植岁及郭翰来了府中与姚释说了会话。
第二日早朝之上,王植岁便弹劾云阳郡主,行事失常。
“昨日傍晚,云阳郡主硬闯秦王府,打伤侍卫,凶神恶状。”(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见我
御史台中,唯容涂英马首是瞻的郭世伦等便冲王植岁怒目而视。
说起来,这王植岁已经是第二回弹劾云阳郡主了。
朝上容涂英握紧了手里的象笏,心里暗自思索着是不是要使个法子,将王植岁除去,以便一劳永逸。
云阳脾性急躁,性格一点便爆。
当初王植岁因为燕玮与李彦安在珠宝阁中嘻闹,不过是在去年水祸之中,便被这王植岁参了一本,而后燕玮守在宫门前,鞭打了他。
此后王植岁越发变本加厉,处处与容涂英一党作对。
容涂英眼里闪过一丝狠意,手指捏紧了笏板,心中对燕玮即烦且厌。
只是无论如何讨厌燕玮,毕竟也算是‘自己人’,也不能完全不管。
他抬起头来,中书省下高辅阳便笑着上前一步,道:
“大唐地广物博,自嘉安以来,国力强盛,每年任职的官员一步步增多。”他顿了顿,长长揖礼道:
“王大人在御史台任中丞,深得皇上信任,该做的是皇上一双眼睛,监督百官言行。”
高辅阳说到此处,停了片刻,眼角余光落在前方低垂了头的容涂英身上,又低下头微笑:“又何故三番五次,总是难为孀寡之妇呢?”
王植岁咧了咧嘴,忍住了眼中的狡黠之色,义正言辞道:
“此言差矣!当初简贼胆大包天,乃无君无父之辈,云阳郡主能重回洛阳,此乃好事,高大人莫非替郡主叹息?还是高大人有感当年祖辈之事,心生同感?”王植岁一张嘴皮子了得,说了这话,不等高辅阳反应过来,又立即道:“昔有护国公保家卫国,怒擒逆贼,今有秦王英武不凡,斩杀简氏奸人!”
高辅阳听他这样一说,登时大怒,指了他便道:
“你……”
当初高辅阳的父亲高士信乃是汉东郡公刘挞手下,效忠于前朝晋王杨元德,曾起兵谋反而被诛。
只是当时的太祖深明大义,知道高士信谋反之事与其妻、子毫不相干,才没使高辅阳受其连累。
可此时朝堂之上,王植岁明知而故意提及,相当于当众打了高辅阳一耳光,高辅阳年纪不小,涵养虽够,但听了这话依旧是火冒三丈。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嘉安帝敲了敲椅子扶手,警告之意十足,险些破口大骂的高辅阳回过神来,忍了怒火冷笑:
“王大人好利的嘴舌。”
“不过说的是事实,理直所以才气壮罢了。”
王植岁‘嘿嘿’笑了两声,这话又气得高辅阳一阵憋屈,忍了半晌,才退了回去。
容涂英的眉头皱了皱,郭世伦又站了出来:
“无论如何,郡主乃是皇上血脉,此次大闹秦王府,兴许是事出有因,也不过是妇道人家之间一点争执罢了。”他看着王植岁笑道:“高大人话说得不错,王大人又何必总拘泥于妇人之事呢?”
“当日王大人弹劾郡主,却遭郡主鞭打,莫非王大人怀恨在心,有意报复?”
门下右侍中李如度也出列问了一声。
王植岁便道:“若为皇上办事,臣连这身皮囊亦可舍了!”他挺了胸膛说话,容涂英一党看他这模样,心里都不由骂他:装模作样,巧言媚上。
“又怎么会在意郡主鞭打之恨?只是郡主闯入府中,直言要带走李彦安,也实在失仪。”王植岁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莫州刺史李彦辉近两年来官职升得很快,虽说皇上善待有功之臣,但臣怀疑,李彦辉居功而自傲,放纵家人行事无道,其弟仗着洛阳之中有郡主撑腰,便横行霸道……”
他口若悬河,苏颖等人本来以为他告的是云阳郡主,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又告起李彦安来。
这才纷纷明白过来王植岁之前弹劾公主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怕是他真正的意图是想要透过李彦安而寻李彦辉晦气。
想到这里,高辅阳等人顿时心中暗骂王植岁狡猾。
一时间两派争得不可开交,朝会之上吵得面红耳赤,直到下了朝,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大臣之间却是剑拨弩张,苏颖等人争得汗流颊背,退了朝等嘉安帝从丹凤门离开,几人才相互回了建福门外的待漏院,相互之间冷着脸,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声了。
容涂英进去喝了杯茶,又掏了帕子擦脸,整理了一番,苏颖等人前去时,他才微笑着道:
“下朝之后,让人传令到李府之中,让半山来我府中,我有话要与他说。”
苏颖弯着腰,微微颔首。
容涂英又拿了帕子擦头,将帕子整齐叠好,塞回袖口中,再喝了两口茶,才站起身来。
当天晌午,李彦安垂头丧气来到了容涂英府中。
他由下人领进容涂英的书房时,容涂英还在办公事。
书房桌面上摆着宫内一些繁琐的折子文档,这些都是要记下来归档整理的。
时至今日,容涂英完全可以将此事交付给旁人,可是他凡事却亲力亲为,事事不假他人之手。
他奋笔疾书,虽已年长,但气度轩昂,仪表不凡,如谦谦君子一般。
可是李彦安却不敢小瞧了他。
自己的兄长李彦辉能有今时今日,完全是因为容涂英数次三番提拨之故,李氏兄弟都十分惧怕他。
哪怕容涂英在面对李彦安时从不说一句重话,反倒言语温和,但李彦安每次在受他召见时,都异常慎重。
他进来之后,也不敢出声,看容涂英忙于公事,他连话都不敢说,深怕扰了他,就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直到容涂英将手头的事告一段落,才搁了笔,抬起头来。
“半山来了。”
他微笑着,仿佛才发现李彦安进来了般,态度亲昵,一面又让下人上茶,一面手一挥,示意李彦安坐。
维持同一个动作久了,再加上紧张,李彦安只觉得此时手臂一放下来都在颤抖。
但他却不敢露出端倪,他心里十分明白,容涂英唤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他走到一旁椅子下,沾了些椅子的边坐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重伤
容涂英的目光看得他心中发慌,李彦安背便挺得更直了。
幸亏送茶的下人进来打破了这一室沉默,李彦安几乎是长松了一口气,有些迫不及待的接过了热茶。
五月的时间天气渐渐已经热起来了,可他自进屋之后,却手脚冰凉发颤,这滚烫的茶杯被他捧在手中,李彦安竟丝毫感觉不到杯子灼手。
“半山,今日早朝有人弹劾你的兄长元甫。”
容涂英喝了一口茶水,才抿了抿嘴,将杯子搁到了桌子上,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李彦安便轻轻一抖。
今日早朝的事,他已经听说了,知道御史中丞王植岁弹劾他的事。
“在这样的时刻,”容涂英低垂下头,抚了抚自己手背:“半山,你应该更谨慎才是。”
李彦安不由自主的随着他的目光,落到他撑在桌面上的双手之上。
奋笔疾书许久,可容涂英此人性情严谨,手上却没沾半点墨,反倒干干净净的。
屋外阳光透过撑起的窗洒落进来,他的指尖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艳红似火的感觉来,仿佛染满了鲜血似的。
寒意一阵阵从脚底沁出,风从撑起的窗柩吹了进来,掀动着桌上被纸镇压着的宣纸一角,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彦安吞了口唾沫,没有出声。
容涂英抬起头来,仿佛发现了他的紧张一般,冲他安抚似的一摊手:“不要紧张。”
他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是阳光洒在他身上,他轻微的动作,那阴影便似张牙舞爪一般,让李彦安更紧张了。
“怎么回事?”
容涂英问了一句,李彦安便结结巴巴的回了:
“那日,我在珍宝阁……”
他将当日的情景大概说了一遍,当日他在珍宝阁里品茗,欣赏大唐之中颇有名声的孙十一娘舞剑,正欢喜时,秦王府的人却态度强硬的要请他前往秦王府,说是姚释得了幅画,要请他欣赏。
李彦安此人虽然不如他的兄长李彦辉那般勇武、聪明,但好歹也知道他靠的是容涂英容七爷,与秦王府的人是死对头。
只是当时还没轮到他拒绝,秦王府的人便凶神恶煞掳了他就走。
当时李彦安还提心吊胆。
近来兄长风头正盛,虽说因为李彦辉步步高升,洛阳中他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但同时李彦辉也曾数次让人写信给他,令他谨言慎行,提高警惕,免得遭了人算计。
他还当姚释派人是要来杀他的。
可到了秦王府,并没有见到姚释的脸,几个面目狰狞的侍卫只抱了一堆画来让他看,又命他指点,他正有些惶恐不安时,却听说云阳郡主来接他了。
那时李彦安还松了口气,也感动过燕玮对他的深情厚意。
但今日事情一出,他就知道不好了。
李彦安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中了算计。
容涂英站了起来,此事与李彦安无关,姚释那老货分明就是隔山震牛,借云阳一事,打的是李彦辉。
他觉得有些哪儿不对劲儿,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府的人有没有伤你?”
容涂英皱着眉问了一句,李彦安便茫然的摇了摇头:
“并没有。”
秦王府的人虽凶狠,但倒也并未打他,只是押他在府中留了一段时间。
他嗫嗫道:
“说是为了一个姓卢的妇人,遭云阳府中一个管事抓走了,秦王妃要云阳用我来换她。”
容涂英听了这话,便怀疑是自己多滤了。
说不准此事只是如郭世伦所说,只是妇人之间的一点争执。
只是被王植岁借此机会大闹了一通。
可笑他还为此十分警惕,容涂英想了想,又有些发笑。
秦王娶的王妃他是见过一回的,倒是有些胆色,也有些小本事,可惜只是头发长,见识短,也就妇人之间斗斗气,赢了女人之争便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
容涂英眼中闪过异色,只是此事三皇子一党想要借机生事,他也该给个打击才是。
想了想,容涂英吩咐着:
“如此说来,王府的人并未亏待你了?”
李彦安思索了一番,也点头道:“虽然一开始我也有些惧怕,但确实王府的人并未动手。”
他说这话时,没有注意到容涂英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
“那你昨天随云阳离开之后,可有再出面见旁人?”
容涂英又微笑着问了一句。
李彦安摇了摇头,老实道:
“昨晚受了惊吓,见了云阳之后便回了公主府,不曾见人。”
他又道:“今日若不是您相召,我也是不敢出来的。”
昨日之事他有些被吓破了胆,总觉得周围有人想害他,不敢出门。
听了这话,容涂英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温和安抚他道:
“如此最好。”
他站起身来,嘴角边含了笑意:“如此便委屈半山一回了。”
说完了这话,他振臂一呼:
“来人!”
李彦安正有些不知所措时,外头进来两个侍卫,容涂英一指李彦安:
“半山昨日挨打,伤重回府,我实在担忧。”
李彦安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便惨白一片,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容涂英还在微笑着:
“半山,你放心,回头我会让张缪亲自上门为你诊治的。”
张缪是太医署七品医令,医术十分了得。
李彦安拼命摇头:“容大人……”
容涂英却不想与他多说了,他又重新坐了下来,拿了一本折子,头也不抬的吩咐:
“拉出去,不要扰了我办公。”
侍卫应了一声,将李彦安如捉鸡仔一般拉走时,屋里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容涂英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微笑之色。
李彦安被送回府中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涂英让自己身边的随侍拿了自己的腰牌,亲自去请张缪上府诊治。
来到李彦安府中时,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一张原本还算清俊的脸被打得几乎变了形。
当天晚上云阳郡主府里,容妃派来身边的黎媪,正与被几个宫人按住的云阳郡主温声道:
“奴婢知道您心中委屈,只是这是娘娘的命令,让您半个月之内都不要出府门半步,以免惹了皇上不快。”(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走好
黎媪拿了本女诫,向云阳郡主微笑着道:
“这半个月中,您好好抄写,到时娘娘是要亲自过目的。容大人已经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了,您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好好听话就是了。”
云阳郡主脸色惨白,挣扎着想要发怒。
黎媪虽然是笑着,可那神情比发了通火还要可怕。
容妃对燕玮的容忍度已经降到最低了,只是燕玮却并没有发现母亲对她的心思,由一开始的宠爱、心疼、关切,到了如今的欲杀之而后快。
“我若不听话,又如何?”
她仰了下巴,有些不服气的开口。
黎媪便淡淡一笑:
“奴婢劝您听话最好。”她话里暗含警告,听得燕玮脸又更白了些,黎媪才接着道:“娘娘也是为了您好。当日您打了王植岁,娘娘在宣徽殿前跪了多久,您是知道的。皇上夺了您公主之尊,难道您连郡主这个恩赏也不想要了?”
“你敢威胁我?”
燕玮一听这话,顿时大怒。
黎媪却道:“奴婢不敢。只是若您不听话,一旦出了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您身边的宫人内侍,全都要,”她笑着,目光转过燕玮身边每一个下人,每个人被她看到时,都浑身直打哆嗦,根本不敢直视黎媪的眼睛,她又抿了抿嘴唇,才着将最后一个字吐出口:“死。”说了这话,黎媪又笑:
“您菩萨一样的心肠,想必是舍不得他们的。”
话里带着淡淡的威胁之意。
燕玮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还想说话时,黎媪已经不想再与她多说了,借口宫中还有要事,便领了人回宫里了。
这一日发生了不少事,傅明华听着下人传话,说是李彦安伤重得厉害的消息时,勾了勾嘴角。
姚释老奸巨滑,行事一套一套的,与燕追里应外合,实在是配合得再好也不过。
她对着镜子,看宫人为她取下一桩一桩的首饰,一旁紫亘还在说:
“请了张缪前去,用了大量的药材。”
外间已经有流言传出,说是李彦安是在秦王府出事的消息了。
可想而知,最迟明日,怕是会有弹劾秦王府的折子出现的。
“听说此事之后,容妃娘娘派了身边黎嬷嬷亲自出宫,告诫了云阳郡主,让她谨言慎行,不可再张扬了。”
碧蓝也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傅明华便笑了笑:
“既然云阳公主都要闭府反省,我也该好好‘醒悟’才是。”
接下来是燕追与容涂英的过招,这个时候她只要装好那个‘心虚、内疚’之下,深居简出的秦王妃形象,使容涂英认为妇人浅薄无知便行了。
第二日便有李彦安受了重伤的消息传出。
紧接着御史中丞郭世伦弹劾秦王妃纵侍卫行凶,打伤莫州刺史李彦辉之弟。
一时间容氏一党抓着此事,不肯干休。
嘉安帝亲自唤了替李彦安打理过伤势的张缪前去问话。
张缪乃是太医署之长,医术精湛,嘉安帝问起李彦安伤势时,他却不停摇头,脸露叹息之色。
这位太医令人品不差,数次欲言又止,却遭嘉安帝有意无意的打断了。
最终张缪也只有无奈道:
“皇上,李二郎君肋骨断裂数根,”他伸出一只手掌,比了个‘三’的姿势:“危及心肺,脸上可见伤痕,至今未曾清醒,脉像紊乱,药石不进……”
他沉默了片刻,想起容府的人拿了容涂英令牌前来太医署使他前往李府时,曾交待过他的话。
当时那长随语含警告让他‘不该说的话不要提’,可是李彦安当时的伤势分明就是新添的伤。
“昨夜里听说李二郎君呕血不止,怕是伤到了六腑,心胃有损,才会……”
张缪话才说了一半,嘉安帝便问:
“可有救治之法?”
张缪便又沉默了一阵,才摇头:“老臣……”
“罢了。”
嘉安帝摆了摆手,张缪犹豫半晌,仍是开口:“皇上,依老臣看来,李二郎伤势,不……”
他话没说完,嘉安帝便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张缪心中叹了口气,双手举过头顶,躬身不说话了。
李彦安没有撑过五日,便一命归天。
消息传开来时,容涂英亲自前往李府去看他。
下人近来心中害怕,竟然有那胆大包天的,偷了家中值钱的财物跑了。
昔日新晋权贵之家的李府,短短几日时间便呈现出败相来。
李彦安的尸体尚未入棺,五月的天气,李府中竟显出阴森之感来。
容涂英缓缓走在李家这石阶之上,脚下还有飘落下来无人打扫的黄叶,每踩一步便‘吱嘎’作响。
与他随同而来的还是朝中几位大臣,由下人领着进了府中。
李彦安的尸体仍堆放在床榻之上,脸上搭了一层青色纱罩,挡住了他的身体。
容涂英冷冷让人将罩子挑开。
下人战战兢兢上前,将纱布揭开后,露出了李彦安那张可怕之极的脸来。
他早不见当初丰神俊朗的模样,一张脸扭曲变形。
高辅阳等人见此情景,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盛夏时节,几人竟都感觉有寒气从后背蔓延开来,手臂上汗毛直立。
李彦安瞪了一双充血泛着死灰色的眼,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痛苦。
容涂英看了他这可怖之状,却眼也不眨,却叹了口气,作出怜悯同情之色来:
“半山,一路走好。”
他温和的声音里带着痛惜,一面伸出手来放到了李彦安那冰冷扭曲的面庞之上,捂住了他那双青灰色的眼,压着眼皮往下滑:
“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且安息吧。”
容涂英身后的苏颖见了这一幕,又听了容涂英说的话,直觉得毛骨悚然。
傅明华是晌午之后得到李彦安已死的消息,外间的人都在传言,是秦王府的人要了李彦安的命。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纷纷,说是李彦辉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彦辉脾气暴烈,他与李彦安自小兄弟情深,若知道李彦安死于洛阳,定是会上告朝廷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意外
如今燕追不在府中,洛阳里只有一个秦王妃独撑大局。
傅明华闭门不出,对外面的传言全不理睬。
而容涂英则亲自打理李府,下令捉拿逃跑的仆人,却并不将李彦安下葬。对容涂英此举,洛阳之中众说纷纭。
朝中最近秦王一党与以容涂英为首的四皇子一党争得不可开交。
苏颖头叩在皇帝的龙椅下方的龙墀之上,血流不止,涕泪俱下:
“陛下,李彦安死不瞑目啊!”
郭世伦也进言道:“皇上不要寒了功臣的心。”
“大胆郭世伦!你说这话,莫非是在威胁皇上?”
王植岁站了出来,指了郭世伦厉声大喝。
郭世伦一听他如此说,自然不服气:“臣不敢!王大人休要血口喷人!”
“你话里说得明明白白,你拿李彦辉有功于幽州说事,逼迫皇上彻查此事,若皇上不查,你便借此大作文章……”王植岁指了郭世伦,大声说道。
郭世伦气得浑身直抖:
“你胡说!”
两人顿时在殿里相互指责,朝列之中容涂英额角青筋不住乱跳,心中暗骂郭世伦愚蠢。
嘉安帝饶有兴致,听着朝堂之上吵闹之声,神情慵懒,也不制止。
直到容涂英忍无可忍:
“朝堂之上,岂容你们胡来!”
他冷冷的目光让原本气得面红耳赤的郭世伦仿佛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一个激灵清醒了,又羞又愧,连忙躲到一旁,不敢吭声了。
“吵得朕头都疼了。”
嘉安帝冷哼了一声,下方臣子们连忙便入了列,齐声道:“臣等有罪。”发
“志谧何在?”嘉安帝伸手揉额,宽大的袖口掩住了他眼中闪烁的讥讽,唤了一声。
御史大夫余忡便站了出来:“臣在。”
嘉安帝又点了大理寺卿段正瑀及刑部尚书萧如志负责此桩案件,查出李彦安死去真相。
又唤了洛阳太守顾饶之,令他协助三司,必要时可以调动十六卫中金吾卫及左右武卫府士兵。
嘉安帝开了口,容涂英心便直直一沉。
皇上的态度实在令人寻味。
雷声大,而雨点小。
看似对此十分重视,可现在‘铁证如山’,当日李彦安乃是从秦王府里‘出来’时便身受重伤,而后不治离世,可皇上却似对秦王府有意偏袒。
莫非是张缪出卖了他?
容涂英握紧了手中象笏,深呼了口气,眼睑却微微抽搐,眼中露出阴狠之色来。
几人得令退下,朝会又一次散了。
待漏院里,郭世伦等人忍不住又和王植岁等秦王党派一番唇枪舌战,直吵得大动肝火了,容涂英才制止了几人,唤了郭世伦住口,连话也懒得与他多说,起身便去了中书省。
王植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勾了勾嘴角。
傍晚王植岁所乘小轿在回府途中遇了疯马,若不是长随相救,王植岁怕是出了意外。
事情发生之后,消息很快蔓延开来,当日晚上崔贵妃便派了静姑亲自来接她,说想让她进宫小住两日。
崔贵妃是有些害怕了!
容涂英实在是太嚣张了,她害怕容涂英丧心病狂,冲傅明华下手。
还是将傅明华召进宫里躲躲风头为好,看在自己眼皮子下面,也放心一些。
傅明华其实是并不畏惧容涂英的举动,只是为了使崔贵妃安心,她仍然让碧云、银疏两人收拾了东西,随她进宫。
府里江嬷嬷大病之后身体受损,时常躺床不见起色,傅明华便留了碧蓝、紫亘两人在府中,一来可以多照顾江嬷嬷身体,二来也好打理府中俗务。
宫里崔贵妃坐立不安,等了半晌,直到静姑接了傅明华进宫来,才长舒了口气,露出笑容来。
“用过膳了没有?”
崔贵妃在蓬莱阁廊外已经候了好一阵了,看到傅明华便迎上前拉了她的手问。
傅明华摇了摇头,温声细语的说:“听静姑说,您近来茶饭不思,睡得也浅,今日晚膳也没用。”
崔贵妃便笑道:
“都是静姑说来让你担忧的。”
一旁静姑抿唇微笑,也不说话。
其实崔贵妃晚上也未用晚膳,她近来又瘦了些,眼中装了事却未说。
只是她虽然没什么胃口,但听到傅明华也没用晚膳,便强撑着精神,令杨复珍吩咐人下去张罗,自己则是与傅明华说话。
“我这心里不太踏实,你留在宫里多陪我一段时间。”崔贵妃一双秀眉紧锁,傅明华剪水双瞳望着她白皙的脸庞看。
与以前相比,近年来的崔贵妃神色憔悴了许多,成日为诸事烦忧,她日子并不好过。
傅明华伸出指尖,去推崔贵妃眉间的皱褶,柔声劝道:
“您不要太过担忧。”
崔贵妃就勉强一笑,叹了口气:
“不瞒你说,这心中装着事,不担忧是不可能的。追儿如今前往鄯州眼见就要三个月了,朝中如今容家势大。”官员有五分之二都是容涂英的人,处处看他脸色行事。
嘉安帝对此却十分纵容,後宫里对容妃甚至更加宠幸,打破了他一贯维持的平衡。
崔贵妃有些不甘心:
“容氏就当真那么好?值得皇上如此爱屋及乌。”
她抿了抿嘴角,看着远处一片片长得极好的荷莲,风一吹来莲叶轻轻摇晃,仿佛一片绿色的海洋。
其中几朵收拢尚未盛放的荷花一角夹杂在莲叶中,将下方的池水挡得严严实实的。
“追儿可曾来信,说几时回来?”崔贵妃忧心忡忡的问。
她知道燕追向来爱傅明华,当初打突厥时,临备战前的紧张时刻,还时常写了书信让人送回洛阳之中。
傅明华耳朵微烫,却点了点头:
“写了信,却没说几时回来。”她又靠着崔贵妃,小声的在崔贵妃耳旁道:“还与姚先生也送了信。”
这便是要安崔贵妃的心了。
崔贵妃听了这话,心里一动,便示意静姑等人不要跟得太近了,又拉了傅明华,说是到后方园中坐坐。
夏日天色暗得晚,静姑请示了崔贵妃,说是要将晚膳摆在东厢水榭之上。
两人便进了水榭,靠在榭中木栏之边说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反唐
“近来李彦安一事闹得太大,容涂英胆大包天,傍晚时我听说王植岁险些出了事。”崔贵妃双手扶着木栏,望着远处看。
从她的方向看出去,便是太液池了。
夕阳的余光照在池水之上,将一池清水都染成了金色。
崔贵妃的神情异常的严肃:“虽说保住了一条命,但却伤了腿脚,太医院周济已经赶去了。”
傅明华听着这话,敏锐的察觉到了崔贵妃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不由便问:
“张缪呢?”
崔贵妃转过头来,看着傅明华微笑。
她的眼神此时在阳光镀色下,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冰冷,傅明华神情严肃,崔贵妃缓缓道:
“张缪去不了,他的儿子晌午之后与人起了争执,遭人打成重伤。”
傅明华顿时手掌便握紧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都看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崔贵妃突然开口:
“李彦安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对此事还一无所知,近来消息传得纷纷扬扬的,她就有些担忧。
傅明华倚着栏杆,看着池下水底游着的鲤鱼:
“当时姚先生回洛阳时,为王爷带了几个颇有才学的士子。”她说起乔子宁的来历,又由当日乔子宁之妻卢氏遭公主府的人抓走说起事情来源经过,一会儿便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崔贵妃听着她说姚释收到燕追的信,交待他里应、外合,便若有所思。
“追儿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崔贵妃秀眉紧锁,嘴里喃喃问了一句:“如今他不在洛阳,却诸事繁杂,但留了姚释在……”
她自言自语,傅明华也不打断,只是悠然自得望着远处的情景。
崔贵妃与她不一样,她是关心则乱,又锁在深宫之中,身边找不到个说话的人,有时召她进宫,与她说这些,只是压力过大,需要一些宣泄。
而傅明华自小梦境不断,使她性情十分谨慎,凡事都装在心中,连亲近的江嬷嬷等人都没说过。
“李彦安不是你让人打的,便是伤于容涂英之手……”崔贵妃说到此处,眼睛一下瞪得极大,攸然转过头来:“他想借李彦辉来给王府施压?”
傅明华默默点头。
崔贵妃便握紧了拳头,指甲都要掐进掌心嫩肉之中。
“姚释怎么说?”
她问了一声,傅明华伸手来掰她握紧的手掌,将那葱管似的手指一根一根拉了开来,又与她手掌紧握:
“姚先生不过是在应王爷之请,与他里应外合。”
崔贵妃就明白她话中意思,是一切如姚释所料罢了。
只是崔贵妃却仍然不大明白燕追与姚释此举用意,最终只是长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
燕追向来行事心中自有主张成算,她就是担忧也没有用。
她忍了心中的慌张,也不准备插手其中,就怕坏了燕追大事。
夜色下崔贵妃的手冰凉,微微哆嗦,掌心里沁出的汗润湿了两人紧握的手掌心,刚一分开些,就连傅明华都觉得掌心微凉了。
她在宫里多年,步步艰难,外有容涂英及四皇字燕信一党与燕追做对。
内有容妃虎视眈眈。
嘉安帝对她虽然给了些体面,但并不如何宠爱。
所以崔贵妃时常处于担忧焦虑之中,时刻不得放松。
傅明华又握了握她的手,静姑便进来回话,说是晚膳已经摆好了。
傍晚夕阳的余光洒落在湖面之上,水榭之下的池水沁出丝丝凉意,在这夏日时节送来舒爽。
而这会儿莫州的刺史府中,却似笼罩了层层阴霾。
坏消息一茬接一茬的送入府中,自前些日子最先收到的‘李彦安’送来遭秦王府的人挟持的消息,而后又传来容涂英的亲笔手书,莫州刺史李彦辉之弟遭秦王府的人毒打至重伤起。
这位不过四旬的刺史大人脸上便再难见到笑意。
李彦辉时常与身边亲近的人说的话是:
“我与舍弟名为兄弟,实为父子。”
他比李彦安大了十几岁,父母去世时,李彦安还年幼。
是当时的李彦辉奋不顾身入了军,将弟弟交托舅父之手,一人投奔前程了。
大唐士兵唯有立功才有赏赐,前几年他虽勇猛,但却收获不丰。
有时战功所得物品,都讨好上峰。
数年下来,回乡看到十岁的弟弟,才不如舅父家中七岁表弟身形壮硕时,李彦辉当时便十分心痛。
自此他更会钻营,直到数年之后,他机警的透过当时的折冲府果毅都尉,进而结识了范阳之中容氏的旁枝,一步一步靠近了容涂英这尊大佛。
当时的容涂英已经隐隐透出即将要得宠的讯息,他的妻女皆进献宫中,以此换富贵。
容家里当时还有位极为得宠的容妃,更是使他如虎添翼。
人人都唾骂容涂英不知廉耻,‘托庸才于主第,进艳妇于春宫。’时,李彦辉却敏锐的察觉到容涂英心狠手辣,行事果决,为了富贵能舍弃一切的行为。
这样的人将来必有所成。
所以他极力讨好,万般恭顺。
果不其然,容涂英非池中之物,数年之后的他一步步迈入权势中心,而当日嘲笑他的人,却都个个不再敢吭声了。
李彦辉也步步青云,短短几年时间,便进位到莫州刺史这样的一方大员。
他时常得意于自己的远见,张口闭口总提及自己当初从有到无。
李彦辉身材胖硕高大,性情勇猛,外表看似粗鲁莽撞,没什么心机,实则心细谨慎。
只是李彦安的死,却如在他心上刺了一刀。
近来‘接二连三’的消息传入刺史府里,府中每日阴云遍布,容涂英的亲笔手书送来时,他在府中大大的发了一通火。
坏的消息‘接连不断’传入莫州,李彦辉脾气一日比一日更冲,府中下人时常便成了他的出气筒,遭打的打,杀的杀,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恍恍的。
五月十九,傅明华才回秦王府没有几日,莫州便传来消息,李彦辉反了!
消息传进洛阳时,嘉安帝龙颜大怒。
他连夜召集了杜玄臻等人进入紫宸宫议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慌了
而另一侧容涂英知道这消息时,气得鼻子都歪了。
除了怒火中烧之外,他还有些惶恐不安。
事情脱离了他掌控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彦辉不是选择上书嘉安帝,为李彦安讨回公道,却是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反了燕唐。
他杀了朝庭安插在莫州的通判张洪,宣布反唐,此事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消息是苏颖连夜送入容府,容涂英当即便将他以往最爱拿在手上把玩的佛珠生生扯断了!
那珠子散落了一地都是,有些弹跳起来又落回地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
苏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容涂英那张可怖的脸孔。
“元甫反了?”
容涂英阴测测的问。
苏颖便点了点头,谨慎道:“他杀了张洪,又禁了莫州太守罗琼……”他顿了片刻,才小声道:“却独没有杀容顾君。”
容顾君是容涂英的侄子,是他大哥的嫡长子。
在莫州任都护府任都护一职,此职向来由宗室之人担任,有安抚监督地方刺史之职。
李彦辉杀了朝廷的人马,却独没有动容府的人,如此一来不由令容涂英大感头痛。
他有些惶恐。
李彦辉是他的人,由他一手提拨,如今李彦辉反唐,他几乎可以想像明日朝堂之上,将会面临多大的风浪。
更有甚者嘉安帝不会再信任他,甚至会对他处处打压。
他鼻翼不住扇动,神情阴晴不定。
“现今怎么办?”苏颖问了一声,容涂英眼睛眯了眯,狠声道:“顾君不能独活。”
事到如今,要想洗脱他嫌疑,唯有他舍了李彦辉这枚有用的棋子了。
可要洗脱自己的嫌疑,容顾君便不能活着。
若李彦辉不杀他,秦王一党势必对此大作文章,李彦辉又是由他提拨出来,极有可能会有人将李彦辉谋反之事,与他牵连上。
苏颖只觉得遍体生寒,不由自主道:
“容顾君乃是大爷之子……”
是容涂英亲侄子,算是容氏嫡系自己人,此时没有死于李彦辉之手,容涂英却有要他命的意思。
“必要之时,以家族为重。行俭若泉下有知,也该知事有轻重。”
苏颖低垂下头,不敢出声了。
容涂英吩咐着:“事情办得利落一些,务必不能有差错。”
就是绝不留容顾君活口。
“亦不得走漏风声,事成之后不要留下活口。”
苏颖轻声应是,容涂英才叹了口气,起身道:“我也要进宫了。”
他要进宫求见嘉安帝,只期盼皇帝能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才好。
不知怎么的,苏颖便想到了当初的秦王燕追。
那时容涂英令人向太原兵工部所出的武器动手,事发之后陈敬玄等人亦是连夜入秦王府,与秦王商议大事。
当时的情景与此时何其相像?秦王事发后连夜进宫,等着求见嘉安帝。
苏颖猜想,那时陈敬玄怕是见到秦王燕追的情景,与自己此时见容涂英的感受也是差不多。
只是不知那时的秦王在等着皇帝接见时,是不是如容涂英一般,大为恼怒。
容涂英连夜入宫求见嘉安帝的事儿,早就有侍人传报嘉安帝了。
杜玄臻隐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李彦辉反了唐,嘉安帝的态度却实在耐人寻味。
这位帝王的心思如海深,哪怕是侍君王多年的杜玄臻,也猜不透皇帝心中的想法。
他的微笑使人胆寒心惊,那双眸子里藏了风暴。
嘉安帝并没有穿代表着帝王之尊的朝服,只着了绡纱宝蓝圆领长衫,腰束玉带,伸手撑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杯,听他们报莫州军事。
一个李彦安之死,便逼得李彦辉谋反。
莫州离幽州并不远,幽州刺史温勖却并没有提早得知消息。
讨论了一宿,眼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嘉安帝站起身来,敲了敲椅子扶手,示意谈话告一段落,准备要该早朝。
几位老臣不敢露出疲态,颤巍巍的送皇帝进内宫梳洗。
内侍送了浓茶上来,几位大臣各自都端了一杯,喝了一大口,才觉得精神了许多。
尚书省下窦文扬看了杜玄臻一眼,却见这位掌权多年的中书令眯着眼睛养神,看不出喜怒,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嘉安帝出来时,几位重臣站起了身来,皇帝此时收拾得一丝不苟,并不失态于人前,微笑着道:
“诸卿随朕入朝。”
几人连忙便应是。
另一侧有侍人出来向候了一晚的容涂英回话:“大人速速前往大殿,大家已往那边去了。”
容涂英吐出一口浊气,从袖口拿出一个荷包,打赏了传话的侍人,这才提了衣摆,又往另一侧大殿赶去。
朝堂之上嘉安帝半靠着龙椅,手中握着奏折,勾了嘴角唤道:
“上明何在?”
容涂英一宿未曾合眼,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身上温文儒雅之态。
他定了定神,站了出列来:
“臣在。”
他的语气沉着,这使得有些惶恐不安的燕信等人又稍稍安了一些心。
“莫州刺史李彦辉谋反,此事上明如何看?”
嘉安帝含着笑意,问了容涂英一声。
容涂英早知今日难以避免此事,但他不由暗自庆幸,事情是先由嘉安帝提出来。
他心里又开始琢磨着皇帝对此事的态度,猜测着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一面嘴里自然便喊起了冤来。
“冤枉?”
嘉安帝拿着折子的手一抬,一旁黄一兴便双手并拢接过了折子,捧着下了龙墀,朝容涂英递了过去。
他诚惶诚恐的接过,又打开折子目光落到了上折之的名字上。
心里暗暗将此人记了下来,才开始看折子内容。
“李彦辉杀朝廷命官,宣布反唐。”嘉安帝将折子中几句话念了出来,每说一句,容涂英额头汗便更多,头垂得越低。
“逆贼乃是你当初一手提拨,曾夸此子有万夫莫敌之勇,会是朕手中一柄利剑!”嘉安帝眼中露出轻蔑之色,“如今这柄利剑却是对准了朕,对准了大唐。”
“皇上……”
容涂英合拢折子,下跪叩头:“臣识人不明,有大罪。但在此危急时刻,臣仍斗胆进言,当务之急,该当铲除逆贼,收复莫州为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