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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九十一章 阳错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再用时,总不一定是那样好使的。

    傅明华也没有想过容涂英会再上自己的当,不过他就是猜出自己目的,但一时半会儿要想找到她,也不是那样容易的。

    她与护国寺中的朱宜春打过招呼,容涂英谋反之日,必是燕追归来之时,他在事情办妥之后,定会及时赶到护国寺中,到时与朱宜春一合计,她交待朱宜春的一些讯息,依燕追心思,要猜出来并不难。

    他要是猜出自己在哪儿,到时只要赶到,她与腹中骨肉必定性命无忧。

    所以她一开始就只是想着要拖延时间,以保自己安全罢了。

    压根儿没想过要靠这样的小伎俩,再灭容涂英一些人手。

    可此时碧蓝沉睡不醒,显然是中了招数。

    能不知不觉让碧蓝中计,看来庄子中有人已经背了主。

    这庄子是昔日谢氏嫁妆,庄子中的人手都是昔日谢氏从江洲带来的,每个随谢氏前往洛阳时,挑的俱是信得过的。

    若背主之人不是庄子中本来的下人,那么就有可能是傅明华自己从秦王府里带出来的人了。

    她闭紧了双眼,有些吃力的扶着床榻想坐起身来。

    这个时候情况越危急,她却越镇定,心中将自己带来的人仔细梳理了一通。

    为了掩人耳目,她这一趟带出来的下人中,大多都随朱宜春一块儿去了护国寺中,留在身边的,俱都是心腹手下了。

    除了薛、余两位嬷嬷之外,丫鬟里只带了四个一等大丫头在身边,而这四个人中,碧云重伤躺床,碧蓝是自小跟随她身边的人,忠心不必多说。

    紫亘乃是燕追派在她身边的人,她相信燕追绝对不可能会派个居心叵测的人在她身边。

    她连怀疑燕追的心都没有,最后想到了银疏。

    傅明华闭了闭眼睛,忍住了心中的复杂之色。

    兴许是怀着孕的缘故,使她心肠变软了,她想起银疏时,心中紧紧一缩。

    床榻之下碧蓝睡得极熟,她站起了身,扶着肚子看了一眼梳妆台前,那里装了些她的首饰,她绕过碧蓝的身体,去取了一支玉簪在手中。

    她挺着肚子,动作不算灵活,这样一番动静,脚踏之上碧蓝却仍未醒来,可见确实是不知中了什么招,睡得极沉了。

    薛嬷嬷睡在隔间里,傅明华看了地上的碧蓝一眼,正要拿了玉簪一角来刺她,外间突然传来‘西索’的脚步声。

    虽说这脚步声已经极力在放轻了,但夜深人静的情况下,傅明华又正是提高警惕之时,依旧是将这声音听了出来。

    谢氏留下的这处庄子不小,傅明华此次过来,住的是静秋院,乃是一座二进的院落。

    大门与倒座房相接,要经过屏门才可进二门之中。

    进了二门,四周都是游廊,将主院与东西两侧厢房连通,中间是院落,上了走廊进正房,两侧是耳房,后间乃是罩房。

    听着这脚步声,像是从后罩房出来,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好似来的人还不少。

    傅明华当机立断,也歇了要即刻就将碧蓝唤醒的打算。

    若她猜测没错,来人真是想要她命的,这屋中几个老弱妇孺,不一定能拼得过。

    侍卫都在外间,庄子中服侍的也是些丫鬟妇人。

    她想也不想,将玉簪又收回袖口中,极快的跑到正门前,将门拉开。

    果然如她所料,原本应该守在正门前的两个丫头,此时正靠着柱子,睡得正香,她开门的动作并没有将人惊醒。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傅明华将门打开,又倒回屋内。

    她睡的是三进的鎏金雕刻床,占地极广,牵了帷幔,她牵了帷幔钻了进去,紧贴着床才将站好,外间脚步声就渐渐近了。

    “咦?”

    有个女人极为诧异的惊呼了一声,只是她随即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的住了声。

    紧接着有人轻轻将门推得更开,有几个人进了屋里。

    一道人影冲进内室,一眼就瞧见了还躺在脚榻上蜷着身体睡得正香的碧蓝,第一进床榻前帷幔被人撩了一半起来,那人影壮着胆子凑进床榻。

    她心急于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发现,床的另一侧,傅明华站在幔子后,冷冷的望着她看。

    虽说傅明华一开始就已经猜到若是有人背叛了自己,那个人定会是银疏,可此时真正看到银疏急匆匆的撩开幔子往床上一瞧,还不死心的在罗衾上摸了摸时,她依旧抿紧了嘴角。

    “人不在。”

    银疏有些惊恐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屋里屋外都有人,可是原本该在床榻上的傅明华此时却不见人影了。

    这样大一个活人,什么时候跑了?

    她又摸了摸床铺,强作镇定:

    “罗衾还不是很凉,刚进屋时门开着,碧蓝等人未被惊醒,应该是刚起身,才走不久。”

    傅明华好似第一回认识银疏似的,她此时沉着冷静的分析道:

    “王妃性情谨慎,心思灵活,怕是此时瞧出一些不对劲儿,已经往外躲了。”

    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中带着慌乱之色:

    “你们现在去追,七爷有过吩咐,不能使她逃脱的。”

    与她一同进来的几个人点了点头,转身出去,脚步声显得十分急促。

    银疏一连深呼了好几口气,起身左右张望,看到桌上摆的茶壶,当即取来晃了晃,里面听着水声响动,她提了壶,以壶嘴对着碧蓝的脸,一下便淋了下去。

    那茶水冰凉,碧蓝又在梦中,受了这一激,浑身直打哆嗦,当即便醒了过来。

    只是她因为中了招的缘故,此时人是坐起身来了,但是眼睛仍是通红,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王妃去哪了?”

    银疏劈头盖脸的问,碧蓝迷迷糊糊的,伸手便要指床铺,银疏看她这模样,闭了闭眼,又大声的问:

    “王妃去哪了!”

    这一回说话时,她将手中的茶壶重重的砸到了地上。

    ‘哐’的一声重响,在这夜晚之中,砸破的茶壶声响极大,碧蓝抱着脑袋,转头看了一眼床,床上没有人,只有之前被银疏伸手揉乱的被褥。(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 千钧

    这一下碧蓝骇得魂飞天外,登时清醒过来了:

    “怎,怎么,之前还在床上。”

    她扶了床要起身,但不知为何,她浑身却软绵绵的,身体好似不听使唤,一连试了好几下,手臂上搭不上力,急得直哭。

    “别哭了!”

    银疏不耐烦的喝斥了一句,她此时的神情与平时大异,不过碧蓝着急之下并没有注意到。

    “当务之急,先将娘娘找到再说。”

    碧蓝的担忧与焦急不像是伪装,证明傅明华的失踪与她没有多大干系。

    银疏这话一说出口,碧蓝也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

    另一侧间的薛嬷嬷被这一番吵闹惊醒,也披了衣裳出来,听到傅明华失踪了,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看了碧蓝一眼。

    她手脚还有些不听使唤,说话时嘴里喷出的气息让薛嬷嬷皱了皱眉头。

    几人匆匆忙忙出去,兴许是银疏一开始进来时发现房门大开着,先入为主认为傅明华并没有在屋中,所以这会儿竟然没有将屋里仔细的搜索。

    人已经出去了,傅明华仍站在帷幔之中,好一阵之后外面又有人进来了一趟,这一次再出去时,傅明华等了一阵,便没有人再出来了。

    她躲在这一方小天地间,一双玉足蜷缩了起来。

    银疏什么时候与容涂英有往来,她竟然全不知晓。

    只是从之前银疏说话的口吻,可想而知,她听命于容涂英不是一两天的时间了。

    怕是当日在长乐侯府时,她就已经是容涂英的人了。

    外间传来阵阵脚步声,不多时,就听银疏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

    “找到了吗?”

    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响起:

    “没有。”

    “七爷的性格,你也清楚,今日事情必定要办完的。”那男人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道,“我已经问过门房了,并没有见着有人离开过。”

    也就是说,人如今还在这院落之中。

    只是藏在哪里,找不出来了。

    那男人说到此处,接着才道:

    “已经拖延很多时间了,既然人在这院落之中不出来,不如一把火将院子点了,她不出来,就让她永远不能出来好了。”

    男人说到后来时,声音里显出几分狠辣之色。

    屋中傅明华身体一僵,那男人又道:

    “到时我们的人守在门口,出来一个杀一个,绝对不会任她跑丢!”

    此人也是心狠手辣,庄子位于龙门山下,前不着村,后不依店的,到时火势一起,就是离此地最近的白马寺中的人察觉此地动静,到时赶下山来,怕是庄子中的人都应该死于这些人手下了。

    傅明华心中一紧,脑海里思索着对策,银疏无奈的道:

    “只有如此了。”

    她话音一落,便有一道极轻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显然是之前那男人已经离开了。

    傅明华正侧耳倾听,正在此时,紫亘的声音响了起来:

    “银疏,你在跟谁说话?”

    银疏顿了片刻才道:

    “寻找娘娘的婆子罢了,她说已经问过前后左右,都不见王妃影踪,这半夜三更的……”她话音未落,突然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走水啦!”

    紫亘自然再顾不得其他,连忙便招呼了人匆匆朝有人呼喊声处赶去。

    今夜的一切,都使几人心力憔悴。

    夜里王妃突然消失,诺大的院子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王妃失踪了。

    此时又非天干物燥的寒冬腊月,可是院里竟然着了火,火势还窜得很快,将整座庄园一下便映红了。

    杂乱纷纷的情景中,下人奔来走去,眼见火势逐渐蔓延开来,可是傅明华还不见下落。

    碧蓝哭得眼睛红肿,一旁伤势未愈的碧云被人抬出来后,听说傅明华不见了,也想挣扎着下地去寻她。

    这样关键的时刻,她还怀着身孕,可却不知所踪,紫亘跺着脚哭。

    此时屋内傅明华抚着肚子,站得双腿已经直抖。

    容涂英的人想要用这一招将她逼出,若她此时出去,必定不得活路。

    可要是火势再大一些,就如之前那男人所说,她会活活困死在这院落之中。

    这会儿纵然是再聪慧,也是被逼到无路可退了。

    外间紫亘哭了一阵,脸色惨白的碧云则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今夜的情景,她已经问过碧蓝好几回了,碧蓝说傅明华几时起来,几时离开的,甚至是不是她一个人离开的,都是全然不知晓的。

    碧蓝的性格,碧云是最清楚的,她再是大大咧咧,也不可能如此粗心大意。

    “你晚间时候吃了什么?”

    碧云忍了身上的痛,问了一声。

    她这样的情况,不像是自己困到极致睡着,自己也是今夜感觉睡得特别的香,若不是后来外头实在吵得凶,又被人抬出来一番折腾,怕也是不会醒的。

    碧云一问话,碧蓝便哭道:

    “与往常一样,不过是进了些……”一等大丫鬟的份例与一般下人不一样,她吃得虽不如傅明华精致,但也不差,将吃食一说,一旁薛嬷嬷倒是想起一个事来:

    “碧蓝说话时,先前嘴里的味道,倒是有些像曼陀罗花和羊踯躅,还有少许酒熏味在。”

    她说完这话,几个丫鬟都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倒是银疏一听这话,脸色就微微一变。

    紫亘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顿时不动声色,心下却有些怀疑了。

    “这几样东西,混着茉莉花根、昌蒲等,煎了之后,能使人昏睡。”

    薛嬷嬷眉头紧皱:“此乃华佗医书中,曾有记载。”

    碧云一听这话,便忍了疼痛坐起身来,冷笑道:

    “果然是这样。”

    她脸色白得发青,早前身体明明受过重刑,尚未康复,此时不过是个弱小女子罢了。

    可在碧云目光注视之下,几个丫头却都抬不起头来,觉得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我们之中,有人动了手脚。”

    傅明华怀孕之后,身边的人是挑了又挑,吃食之上也是细致严格,每当她的饭菜,总是有先试过,才会呈送到她面前,再三检查,不会给人下药的机会。所以今夜事情发生之后,大家中了招,而傅明华却完好无损。

    “娘娘必定也是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儿,所以才躲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一发

    几个大丫鬟和余、薛两位嬷嬷的吃食都是与一般下人分开处理,此时傅明华身边亲近的人被下了药,能够动得了手脚的,便唯有今夜这些最亲近的人了。

    碧云身体有伤,起床都尚且困难,更何况她对傅明华的忠心,自然是无庸置疑的。

    她与碧蓝都是江洲来的旧人,自小就侍候在傅明华身侧,主仆情深意重。

    薛嬷嬷与余嬷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到了紫亘及银疏身上了。

    银疏连忙就道:

    “我是长乐侯府中的人,娘娘信任我,出嫁之时才将我带在身侧,一直以来我就跟在娘娘身边,不是半路进府的。”

    她话里意有所指,目光还盯着紫亘看,脸上露出怀疑之色,紫亘一听她这话,恨得牙痒痒的:

    “今夜我也中了暗算,不是有人来唤,此时我都没有清醒,也绝对不是我。”

    她刚一说完,银疏便赌咒发誓,说绝对不是自己干的。

    “就算是谁干的,也不会在脸上贴着。总要做出自己也跟别人一样中了算计,才会取信于人不是?”

    紫亘被她气笑了,想了想问道:

    “谁最先被叫醒,一问便知了。”她说完,自己看着余嬷嬷:“我是被余嬷嬷唤醒的。”

    而余嬷嬷则是被原本服侍在傅明华房外的两个小丫头推醒,两个小丫头则是被薛嬷嬷及碧蓝等人吵醒的。

    这样一层一层抽丝剥茧,碧蓝的目光就落到了银疏身上。

    她是被银疏唤醒的。

    一时间众人吵吵闹闹,没完没了,吵得人头疼。

    骁骑之中也开始有了分歧,碧蓝不知该相信哪一个才好,碧云就喝道:

    “不要吵了。”

    “当务之急,是先将娘娘找到。”

    碧云一提到傅明华,原本强作冷静的面庞便显出几分焦急之色,她动了一下身体,脸色就发白,额角冷汗涔涔,看了骁骑一眼,又看了看紫亘和银疏,说实话,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信不过。

    虽说当日傅明华曾隐隐提过,紫亘可能是燕追的人。

    不过先前唤醒碧蓝的是银疏,她的嫌疑要比紫亘更大。

    “我行动不便,碧蓝、银疏和紫亘,你们三人此时趁火势不大,先进院中寻娘娘。”

    碧云虽说身体受过刑,但在这样大家都慌了的时候,她的冷静无疑是让几人都很快冷静下来了。

    碧蓝与紫亘两人点了点头,银疏忍了心中的欢喜之色,碧云接着又道:

    “若有谁寻到了,便大声的喊,相互接应。”

    紫亘正要开口说话,碧云却提高了一些声音:

    “每人各带三名骁骑前往。”

    她这话音一落,银疏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骁骑自然是忠于傅明华的,若是她带了三个骁骑在身边,哪怕是她寻到傅明华,怕也是不那么好动手。

    紫亘松了口气,又看了场中杂乱纷纷,跑来跑去似是灭火的人一眼:

    “好。”

    其余骁骑分为两队,一队等着接应,一队则作警戒之用。

    碧云这样的安排,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之外。

    以往她跟在傅明华身边,性情温柔,倒没想过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她还能镇得住场子。

    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若哪边有事,一队接应的人赶去接应,余下的人则是留下来,镇压那些心怀不诡的人。

    薛、余两位嬷嬷心中松了口气,银疏却是暗恼自己没有趁乱时,将碧云先杀死,以致留下这么一个祸患来。

    几人领了人再进去,这一次众人再唤傅明华的声音中时,傅明华便心中有数了。

    她也不再躲藏,之前那男子说的话她听得清楚,再藏下去,到时反倒不妙。

    此时碧蓝等人一道进来,四处都在唤她,傅明华沉着气,高声就道:

    “我在这。”

    碧蓝等人开始虽说奉命进来寻找傅明华,但心中其实对于能不能寻到傅明华,是没有底的。

    院中几人之前就搜查过了,根本没瞧着人。

    正惊惶交加间,冷不妨听到傅明华的声音,碧蓝滞了一滞,随即眼泪便流出来了,高声的喊:“娘娘!”

    碧蓝一面跑,一面问:

    “您在哪儿?”

    傅明华靠着床榻,双腿紧绷,站得久了,那双腿血液凝住,动一下便针扎似的疼。

    她有些吃力的想弯腰捏捏小腿,可试了几次却不能成功,便应答着,不多时碧蓝先向这边跑来了。

    帷幔里傅明华将幔子拉开,靠着床榻脸色发白,碧蓝一见她,便又想哭,却极力忍住眼泪:

    “您怎么……”

    “先离开这里再说。”

    傅明华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算是幸运的,离正厢房最近。

    银疏及紫亘两人此时找的是东、西两侧的厢房,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没有赶过来。

    外间火燃得更旺,夹杂着一股桐油的味道,夜里密密实实的小雨竟然也将这火扑不熄灭。

    傅明华靠在碧蓝身上,此时全靠意志力强撑罢了。

    她小腹隐隐感觉有些坠痛,一面问起外间的情况。

    碧蓝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扶了她起身往外走,一面就与她说起碧云的安排。

    几个骁骑警惕的走在傅明华前后,另一边银疏在往这边跑,上气不接下气的喊:

    “碧蓝姐姐,你是不是寻到娘娘了?”

    她的身影在夜色中很快出现,眼底带着仓惶之色。

    银疏出来时,碧蓝已经扶着傅明华出了二门。她咬了咬牙,提了裙子就在廊上飞奔。

    对面紫亘看到这样的情景,也跟着朝这边跑来。

    外间的人听到已经寻到了傅明华,一些原本正在打水,似是在灭火的人顿时扔下了手中的东西,碧云一见不好,连忙招呼骁骑:

    “将他们拦住!”

    场面乱成一团,骁骑的人一上前,就发现不大对劲儿了。

    这些人并不像是一般的仆从,反倒力气极大,仿佛不要命一般,想往大门里钻。

    余下的骁骑将这些人拦住,却仍有几人朝大门处扑去。

    傅明华在碧蓝的搀扶下出来,便有人想往她这方向挤。

    后头银疏等人也已经赶到,后跟上来的骁骑也迅速朝她靠拢。(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 发作

    几个侍从不要命的想往傅明华扑,后跟上来的九个骁骑连忙便要将其挡住,一面想护着傅明华往后退。

    这些人悍不畏死,骁骑又心有顾忌,怕伤了傅明华身体,一时间倒是奈何他们不得。

    而丫头之中,紫亘、银疏及碧蓝三人相互猜疑,谁也不肯信任着谁的。

    碧蓝将傅明华护在怀中,一脸紧张之色,顺手将头上银簪拨了下来,望着前方,仿佛有谁敢上前,她就要与人拼命的架势。

    银疏朝傅明华靠拢:

    “娘娘,娘娘,紫亘有问题……”

    她一只手拢在袖口中,似是握了什么东西。

    傅明华也握紧了自己手中的玉簪,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到了这个时候,银疏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知晓,透露了自己行踪,背叛了自己的人就是她了。

    敌在明,她在暗,银疏想要向她动手。

    “今晚有人背叛了您,那绝对不是奴婢!”

    紫亘气得眼睛通红,也要向傅明华靠来,一面警惕的盯着银疏看。

    “若不是心虚,你这样大声做什么?”

    银疏反问了一声,不远处碧云急得上火,薛嬷嬷及余嬷嬷二人想要往这边冲来,却总是力不从心。

    大门前一下就被堵住了,这栋庄子里的下人好些面目不善。

    后头紫亘与银疏两人相互指责,碧蓝突然觉得谁都不敢相信,只是护着傅明华,看她捂了肚子,脸色发白的模样,心中又急又慌。

    “不要再吵了!”

    碧蓝大声的喝斥,傅明华觉得肚子有些坠胀,仿佛腹中的孩子挣扎着想要出来了。

    银疏想要向她挤来,碧蓝一个人倒还罢,带了个大腹便便的傅明华便难免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她极力带着人想躲开银疏伸来的手,又想要将傅明华护住,整个人分身乏术,不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了。

    外间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好似有人往这里来了。

    几人被堵在大门之内,瞧不太清楚外间的情景。

    银疏则是想起容涂英所吩咐的事,此时已经顾不得那样多了,手一伸出来,撞了紫亘一把,掌心里夹了一把匕首,就朝傅明华冲了过去。

    碧蓝环着傅明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傅明华握紧了手中的玉簪,抬了起来正要刺她。

    后头骁骑也被推挤,撞得碧蓝身体站立不稳,后方的骁骑有人像是退了开来,碧蓝身体落空,直直的往后倒。

    傅明华还被她护在怀里,若是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前面银疏又向两人冲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碧蓝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手去试图想将门板扣住,一面又极力想要托起傅明华的身体,对于举起了匕首的银疏自然没有还手之力。

    傅明华抬起握了玉簪的手,看到银疏探来的匕首,还没有将她格开,一只手掌突兀的伸了进来,一把便将这匕首握住。

    银疏原本以为自己要将得手了,匕首却遭人握住,刃口两侧割在皮肉中的感觉透过匕首传来,她有些惊恐的抬起头。

    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处,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下一刻银疏顾不得其他,另一只手腾了出来,同样握着一只匕首。

    那握紧了她匕首的男人反手一夺,似是不顾自己掌心上的伤,力道大得惊人,银疏本能的将手松开,那匕首落到了来人手中,他轻巧的将匕首在掌心里翻了一圈,抬手便朝她脸上划来。

    ‘滋啦’一声,锋利的刀尖从她左鼻翼往右斜上划开,力道大得甚至刀尖将她一只眼珠划破,银疏先是听到那股令人胆寒的刀尖刮在脸颊骨头上的声响传来,紧接着才是铺天盖地的剧痛。

    她眼前一黑,大量温热的鲜血从她脸上眼中涌出,她捂着脸凄厉的惨叫。

    那下手之人动作极快,将匕首一扔,双手将握了玉簪险些随碧蓝动作一起摔倒在地的傅明华搂进了怀中。

    “不要弄死了。”

    燕追抿着嘴唇,冲爬起身朝银疏扑去的紫亘吩咐:

    “我要将她皮活剥了!”

    他想到刚刚的一幕,此时仍心有余悸,傅明华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倚在他怀里直抖。

    腹中隐隐作痛,现在不是两人说话的好时机,她抓紧了燕追胳膊上半湿的衣裳,咬着牙:

    “我可能快生了。”

    燕追一听这话,弯腰便将她抱了起来。

    外头情况已经得到控制,他折转回来之后,领来的人很快将容府一干死士制服。

    原本庄子上的下人大部份都被杀了,尸体扔在园中,此地火势渐大,那火烧了起来,夹杂着血腥气与桐油味儿还有烧得焦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之欲呕。

    傅明华只觉得肚腹一阵阵发紧,腹中孩子正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燕追大声吩咐人将马车牵出,只是原本的马匹已经被杀死,车倒是还在。

    幸亏燕追等人赶了过来,恰解了这燃眉之急。

    此地不是留下来生产的好地方,这里火势越发大,下人套好了马,燕追亲自抱着人钻进了车里,薛嬷嬷与余嬷嬷二人也跟了上去,紫亘恨恨的盯着银疏看,她捂着脸,脸上血迹纵横交错,她嘴里发出痛苦的口申吟,痛得浑身直抖。

    龙门山离洛阳都城并不远,两匹马拉着马车跑得飞快。

    半路之上傅明华就感觉腹下有热流涌出,只是她分得清时机,咬着牙忍得面色雪白。

    燕追不时拿袖子替她擦额头,想起之前那一幕,心中后怕不已。

    她握着手掌,他将她的手放进手心中,还看到她手心里拽着的那支已经被汗珠浸湿的玉簪,愣了一愣,傅明华就道:

    “她若过来,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她脸色泛白,强忍着痛楚,只是说这句话时,却是将手心里握着的玉簪抓得更紧了。

    燕追心中原本的担忧,在听到她这话时,突然化为骄傲,点了点头。

    她那手白嫩如凝脂,一看便是娇养出来的,柔若无骨,可是此时燕追却压根儿没有怀疑过她说的话。

    “三郎,我痛。”(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五章 悲喜

    她前一刻还在自信满满的说着不会让银疏好过,下一刻手便一松,掌心里的玉簪‘哐铛’一声滚落到了马车厢里,她揽了燕追的腰,便皱着眉喊痛。

    如果可以,燕追是宁愿自己为她挨痛,也不愿她吃这苦,从怀孕到如今,她便没有一天安稳日子过。

    可是他没有办法可以替她受这份罪,只得一下又一下的替她擦了汗,抿着嘴唇问薛、余两位嬷嬷:

    “还要多久?”

    两人自然是答不上来的。

    几时能生,这个哪里能说得准?

    原本此时就不是傅明华发动的时机,不过最近她思虑过重,且今日又来回奔波,再加上夜间受的一番惊吓,才导致她提前发动。

    薛嬷嬷看他严厉的眼神,硬着头皮道:

    “娘娘身体康健,兴许不会吃多大苦头。”

    她说的这句话,燕追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的。

    傅明华都在喊痛,薛嬷嬷却说‘她不会吃多大苦头’。

    他将人抱得更紧,催促着赶车的人再快一些,洛阳已近在咫尺,早早就有传令的骁骑到城门下报信,此时安喜门大开,一群人长驱直入。

    燕追下了马车,抱了傅明华便往屋里赶,后头一群下人慌慌张张的跟在他身后。

    好在王府之中早就已经备下了房间,府里服侍的下人又多,傅明华被燕追抱进了房,他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开,倒是最后薛嬷嬷在说:

    “您在此地,不过是让娘娘分心罢了。”

    才使燕追离开。

    屋中安安静静的,他站在屋檐下,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这样一刻难挨过。

    外头雨‘沙沙’的下,他手撑着游廊柱子,回头便能看到屋中点着的光火。

    薛嬷嬷等人在喊着:“见头了。”

    他几时想要冲进去,又止住了脚步。

    只听着几人在唤傅明华用力,燕追有些恨此时自己无能为力的感受。

    下人候在门边等着召唤,血腥味儿从屋内铺延开来,他依稀听着薛嬷嬷在与傅明华交待:

    “养了精神,再用力,很快就生下来了。”

    燕追突然大声的就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元娘,元娘你知不知。”

    他站在门外,傻兮兮的念着当初他曾写过给傅明华的情诗。

    来往的下人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一眼。

    屋里傅明华听着燕追的声音,哪怕此时腹痛如绞,听着他声音,先是仰头喘气,紧接着又忍不住笑。

    她想起了燕追写过给她的情书,都厚厚的放在她的匣子中。

    他此时的举动,暴露了他内心里的担忧。

    傅明华忍了腹中剧痛,喘了两口气,才附在碧蓝耳边道:

    “王爷念错了,是,是心悦卿兮,卿可知。”

    碧蓝呆了一呆,又看她别过头,乌发团枕,几缕湿发粘在她脸颊,越发显得她肌肤细腻白皙。

    “您打了精神也是对的,这一胎发作得快,不过您身体好,孩子又不大,若您不要紧张,也不会吃许多苦头的。”

    余嬷嬷拿了温热的帕子替她擦了把脸,她点了点头,经过燕追这一打茬,又积攒了些力气。

    接过下人递来的参茶,她喝了一大口,才又更使力。

    外间燕追听着碧蓝传话,问屋里的情景如何。

    话音还未落,先是几位嬷嬷在高兴的喊着:“快出来了。”

    紧接着便听巴掌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哇’的一声孩子的哭声响起。

    “王爷,是世子!”余嬷嬷大声的喊。

    燕追欣喜的往屋里闯。

    “王爷,王爷您且稍候。”

    碧蓝既怕他,又不得不拦他。

    先前银疏被他一刀划破了脸的情景此时浮现在她脑海中,她不敢抬头去看这位英俊的秦王的脸,只是展开双臂:

    “娘娘此时还未收拾妥当,您现在进去了不好。”

    薛嬷嬷抱了孩子出来时,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大步进了屋中。

    薛嬷嬷苦笑了两声,也跟着进屋时,燕追坐在床榻边,傅明华已经收拾妥当,换过衣裳了,脸色还有些白,眯着眼睛靠在枕上,听到了他进屋,却动也没动。

    “看到孩子了吗?”

    他伸手要来抱她,只是才刚碰到她,却又不敢动了,只是以指作梳,替她顺理着一头半湿的头发。

    傅明华问了他一声,脸在他掌心里蹭了蹭,他面不改色的点头:

    “看到了。”

    其实这一刻他压根儿没有心思看其他,只想看看她。

    看她从当初娉婷少女,到后来端显风华,再到嫁他,为他孕育子嗣,到如今生下孩子。

    看她从当初与自己原本并不相干的人生,却又复杂的缠到一起。

    他百感交集,握了她的手亲了又亲。

    这一刻外头风雨交加,燕追的心里却说不出的宁静。

    只是才没多久,外间有人在唤:

    “王爷,宫中有旨意传来。”

    燕追的眼神逐渐就变得锐利了。

    傅明华睁开了眼来,振作精神:“您先进宫。”

    他已经回来了,两人说话的时间将来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燕追皱了皱眉,看她有些疲惫的表情,安抚似的道:

    “你先睡会儿,睡着了我才走。”

    他伸手为傅明华掖了掖被子,傅明华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累了,这一天发生的事,简直难以用三言两语述说,再加上生了孩子用了力气,上下眼皮才刚一碰到,睡意便袭来,兴许是有他在身边,使她感觉安宁的缘故,一会儿功夫她的呼吸便匀称了。

    燕追这才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站起身来,看了一旁被薛嬷嬷抱在怀中的儿子一眼,问了一句:

    “乳母服侍的下人可瞧好了?”

    薛嬷嬷点了点头,下人为燕追取来斗蓬,他匆匆出门,外间雨势更大,小丫鬟淋着雨来寻他,姚释正在外院等候。

    一看到燕追来了,姚释便道:

    “容涂英死了,首级已经被郭翰送进了宫中。”

    他顿了片刻,欲言又止,燕追便转头看他:

    “有话直说。”

    姚释便叹了口气,小声的道:

    “宫里贵妃娘娘去了,皇上已经下旨追封。”

    燕追原本正系着斗蓬带子的手便是一顿,眼神凌厉得有些可怕:

    “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章 荆棘

    雨‘沙沙’的下,淋在园中树叶、屋顶上,再汇聚成一条条溪流,‘滴滴答答’的往下滑。

    他身上杀意盎然,那目光使人不敢直视。

    姚释脸颊抖了抖,小声的说道:

    “娘娘殡天了。”

    燕追紧抿着嘴唇,雨水落在他发间脸颊,他的嘴角紧抿,神情有些阴冷。

    他才刚从屋中出来,才经历了他的爱妻为他生下长子,就听姚释说他的母亲去了。

    这大喜大悲间,哪怕他再是镇定,此时也不由握紧了拳头。

    今夜的雨水尤其的寒凉,浸进斗蓬中后,迅速将他身体的温度也赶走。

    他临去接傅明华时,崔贵妃还好端端的,这样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姚释没有出声,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他如此聪明,一下便猜出了些许端倪,只是这一刻燕追却宁愿自己更愚笨一些,没有看到姚释眼中那抹坚定。

    “你跟在我身边,有十来年了吧。”燕追走了两步,语气有些森然的开口发问。

    姚释头低了下去,燕追走在前头,他笑了笑恭敬的应道:

    “有十四年了。”

    燕追今年已经二十一,姚释是在他年幼之时,崔贵妃透过青河崔氏的人,修书一封,请他入洛阳的。

    当然,他不喜荣华富贵,不爱女色权势,多年以来孑然一身,随兴洒脱。

    当年的太祖数次请不来他入朝为官,后来的崔氏自然也不是那样容易请动他的。

    之所以他愿意收到当年的崔氏一封书信,便前往洛阳见燕追,一见即留在洛阳,追随在燕追身侧,不是为了金银俗物,财色地位,只是因为他想要辅佐君主,干一番大事。

    姚释有自己的报负,自己的骄傲。

    太祖当年打天下时,身边猛将如云,且杀世族过于急攻近利。

    而嘉安帝虽胸有沟壑,可他登基之时,大唐隐患太多,姚释看准嘉安帝在位时期最多不过是将大唐危机理顺,收拾当年太祖留下的烂摊子。

    唯有到了燕追之时,大唐基本隐患已经被剿除,嘉安帝放到他手中,是一个百废待兴的江山,大有可为。

    与其说他是为了崔氏当年的一封书信而踏足这红尘俗世,倒不如说他是为了心中理想而进入这洛阳权势漩涡的。

    他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他想起了第一眼看到的燕追。

    “人生有几个十四年?”

    燕追问了一声,姚释也点了点头,应道:

    “是啊,人生有几个十四年?”

    他才入洛阳时,燕追还年幼,只是经大儒孟孝淳带过几年,小小年纪,已经透出锋芒来。

    嘉安帝对这个儿子费了很大的心,当时姚释一看他便觉得有趣。

    那时的姚释才不足四十,现如今燕追风华正茂,他却已经垂垂老矣。

    “你跟在我身边这样多年,我的性格你应该心中清楚的。”

    燕追说完这话,侧转过头来,眼皮垂落下来,掩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他的脸色苍白,睫毛上还沾了些水气,不知是落下来的雨水还是眼中蒸腾而起的雾气化为的水珠:

    “我不喜欢有人这样自作主张行事。”

    姚释听了这话,便轻声的笑出声来。

    下一刻燕追眨了眨眼,一双凤目之中眼神凌厉。

    “王爷,臣确实有罪,未将王妃行踪,在入城之时向您汇报说清。”

    导致燕追在见崔贵妃时,这消息是从崔贵妃口中得知,而后使崔贵妃做出选择。

    也就是说,崔贵妃的死,哪怕不是他一手促成,也与他潜意识所做的决定有关系。

    “你大胆!”

    燕追咬紧了牙,阴声的说道:

    “你自作主张。”

    崔贵妃与傅明华,他一个都不希望出事,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妻子。

    可是姚释却潜意识的在为他做决定!

    若早前他进宫见了崔贵妃,崔贵妃的决定是保全她自己,而只字不提傅明华的名字,燕追不敢想像,等到自己再见傅明华时,她会是什么样子。

    他不由自主的想,他早前赶到龙门山下庄子时,若再迟一时片刻,是不是银疏手中握着的匕首,便已经捅进了她身体里。

    到时他该如何?失去妻儿,与母亲生疏,此生不能再有亲近之时,痛苦一生?

    燕追一想到那样的结果,眼睛便隐隐赤红,咬牙切齿,仿佛要将姚释生吞活剥似的。

    可是他的母亲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告知他妻子下落,却选择走了另一条路,这种爱护,他却终其一生都难以再报得。

    此时妻子平安,儿子才刚出生,甚至姚释赶来告诉他崔贵妃是以皇后之仪死去,也就是说,宫中此时赶来传旨的人,极有可能传的是他已被封为储君的旨意。

    但这一刻燕追却紧抿着嘴唇,浑身发冷。

    他曾那么极力争取,盼了多年的东西,有朝一日唾手可得,但此时的他却实在很难扬起嘴角,半点儿胜利的喜悦都没。

    “您希望我怎么做?”

    姚释看他如狼,凶相毕露,叹了口气:

    “您希望我怎么做?”

    燕追进退两难,难以选择,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嘉安帝的心思,到了此时此刻,姚释看得清楚,燕追又何尝不懂呢?

    “我若与您说了王妃有难,此时此刻的您会如何做呢?”

    姚释的声音并不大,却问得燕追哑口无言。

    他会怎么做?以大事为重,或是重儿女私情?

    事成之后的他会选择赶往护国寺救妻儿,还是进宫护住崔贵妃?

    燕追神色更加阴冷,姚释平静的与他对视:

    “王爷,您该明白,娘娘这样做的用意,不要使娘娘去了,在地底也不得安心。”

    她怕是早就已经料到了有这样一天,是以心中早就做了决定。

    “此时皇上定会下旨追封她为后,您就是嫡子,乃是皇位不二的继承人。”

    嘉安帝一步步安排妥贴,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但他爱子之心,姚释却是能感觉得到的。

    皇帝年迈,经历宫变之后,寿数还有几载不得而知。

    但燕追铲除容氏,立了大功,退一步说,崔贵妃若贪生而不寻死,姚释将傅明华的下落告知燕追,他此时妻儿俱都转危为安,母亲仍在,一时风光无两。(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七章 是非

    可将来他登上帝位之时,对崔家又该如何处置?

    崔贵妃若活着,青河的人必会大举入仕,这是崔家的野心,从当年送崔贵妃入洛阳时,就已经摆明了崔家的立场。

    当日崔大太太大谢氏费心尽力想送崔十二娘入洛阳,甚至不惜得罪燕追,不就是为了能使崔家将来能效仿如今的容家,在朝堂占得一席之地么?

    若他强势镇压拒绝,天下人必会说他不知感恩,崔贵妃左右为难,一面娘家,一面儿子,夹在中间不过为难罢了。

    她要是偏帮娘家,迟早与儿子生分。

    而她若是偏帮儿子,也定会惹来娘家不快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与其将来落得那样的境地,不如早早痛快决定。

    燕追性格如何,崔贵妃是心中有数的,与其等到将来燕追为难崔氏,铲除世族,倒不如她早早去了,眼不见为净。

    兴许将来儿子在忆及她今日所做所为,在念及崔家时,还能顾着几分旧情。

    傅明华是崔贵妃保出来的,哪怕燕追忘了,可是傅明华不会忘,总是会提醒着他的。

    所以姚释提与不提又如何?不过是将这难题,一并交到崔贵妃手中,让她来决定。

    “王妃是个聪明人。”

    姚释叹了口气,此时燕追的怒火排山倒海,证明傅明华先前并没有提及过半点儿她为何会险些遇害时的情景:

    “她不说提这些,相信也是理解您,不欲再使您心中烦忧的。”

    当日她出城之后,并没有等人来救,而是自力更生,想法子躲过灾祸,逃得性命,怕是就已经猜出姚释安排。

    姚释说的话,燕追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可任他能统率千军,任他能骑马战场驰骋,此时这样的情况下,燕追却神情惨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雨越下越大,姚释叹了口气,知道他终究会是想通的。

    通往帝王的道路充满荆棘,总得要有所取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所谓知足才能常乐,若不知足的人,总是不如平民百姓快乐的。

    尤其是像燕追这样野心勃勃的人。

    秦王府正堂之中,传旨的内侍是程济,他在看到燕追的那一刹,浑身抖了抖。

    这位秦王脸色苍白,一双凤目如点漆,使人不敢直视。

    他先前淋雨进来,每走一步地上便晕开一个湿透的脚印。

    燕追身上盔甲还未取,走动间发出‘铿铿’的声响,程济见他进来,便跪了下去:

    “殿下,皇上病危,急召您入宫。”

    紫宸宫里,几位大臣正在外待命,杜玄臻手捧写好的诏书,上面已经盖了大印。

    燕追入宫之时,嘉安帝情况已经很是严重了,宫人内侍跪在两侧,殿中静寂无声。

    “三郎……”

    嘉安帝脸色腊黄,简直让人不敢想像,昨日之时,他仍冷静的坐在案前,处理公事。

    “容涂英已死,容氏一族已经伏诛。”

    与之牵连的大小世族俱都遭受连累,洛阳被燕追攻破之后,长公主闻讯得知,此时早早便跪在了宫外,等着皇帝开恩。

    今夜之后,洛阳城会血流成河。

    “天亮之时,你来做主……”嘉安帝强撑身体,将话说完: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将大唐江山,交到你的手上,也,也,也不算没了这份家业……”他咳了两声,殿外黄一兴等人随着皇帝的咳嗽,也是提心吊胆的:

    “当,当日,太祖为朕打下,这份足以传承后世的家业,只是,只是希望为,为儿孙积攒,咳咳……咳……”

    燕追跪在床榻之前,腰背挺得笔直。

    “如今,朕不负太祖,期盼,将这份家业,传到我的儿子手里……”嘉安帝此时每说一个字,便费力的喘息上一阵,他像是急于要交待后事,“朕去之前,下令斩杀一干乱党。”

    他伸出手来,燕追抿着嘴唇,将手伸了过去,嘉安帝死死将他握住:

    “由你,由你大赦天下,施以恩德!”皇帝瞪大了眼,说话逐渐有些吃力:

    “你,仁君之名!”他说完这话,又是咳了两声,每咳一下,带了些血的唾沫便从口腔、鼻孔间喷出来。

    他在被乱党挟持之时,虽说没有死于乱党之手,但侍卫在将他推倒在地时,用力过猛,摔折了他的肋骨,已经损及心肺。

    太医署的人赶来时,发现这样的情况简直吓得六神无主了。

    嘉安帝的身体原本便不大好,历经此事,他不急于休养,却要先将正事处理完,强撑身体颁布诏旨,一番劳累大损心神,此时只是吊着口气,在交待大事。

    此时每咳一声,身体中便如遭人用力抓扯五脏六腑,疼痛入骨。

    “朝内之中,你有姚释,武将之外,有郭家全力效忠于你……”

    嘉安帝脑袋垂落在一旁,几缕鲜血从他鼻孔中淌了出来,他却无力伸手拂去:

    “郭家,郭家对你,感恩戴德……数代必会以死,为你效力……”

    当日郭家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燕追在那样的时候,向郭家伸以援手,酉阳王府数代必会誓死效忠于燕追。

    文臣之中,朝党上居心叵测者已经尽数被嘉安帝钓了出来,其余人等,都是燕追心腹底细。

    又有足智多谋的姚释在他身边,当初嘉安帝允儿子建立文学馆,他网罗了很大一批人才,这些将来随着燕追登基,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听命于他的。

    武将之中,除了郭家,还有远在幽州的戚绍,有当初他在军中几年留下的根底。

    “天下世族,仅剩四姓……”

    嘉安帝提及四姓,精神一振,强将头抬起来:

    “谢家盘据江洲,却识时务,需徐徐图之……可是祝、阴二氏,一个有马,一个掌兵器盔甲,不可久留。”

    他喘息了几声,鼻孔中血流得更急,每喘一口气,似是牵动了身体内的伤口,脸颊上的肉不停颤抖,眼中现痛苦之色:

    “但,但是,崔氏最弱,朕曾教你,要除这四姓,先,先弱而后难……”

    燕追沉默着,任由皇帝的手逐渐将他握紧。(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八章 功过

    燕追想起年幼之时,嘉安帝也曾牵过他的手的,只是那时的皇帝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年纪,强大而高高在上,掌握他时力量丰足,哪如现在,手心冰凉滑腻,手背上肌肤松弛,纹理极深,试图紧握他的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朕,朕这一生,是非对错,留待他人去评……”

    嘉安帝忍了痛楚,外间黄一兴带着哭音道:

    “大家,九,九皇子等着您的召见。”

    嘉安帝却恍若未闻,问起傅明华。

    “我进宫之时,孩子已经出生,等您赐名。”

    燕追紧抿着唇,看着嘉安帝手背,目光越发幽深。

    嘉安帝精神一振,他又道:“此时已经着人抱往宫中了。”

    听了燕追这话,嘉安帝长长的舒了口气,鼻翼处鲜血似是连成了丝,直往领口下滴落。

    皇帝轻轻的点头,他精气神并不丰足,这样简单的动作,他做来都似是万分吃力了。

    “只愿吾儿,长命百岁,无灾无忧……”

    他嘴里轻声的念着这几句话,也不知是感念当初太后那对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还是此时他爱子之心。

    兴许两者都有,只是此时他为儿子步步安排,恶名加身,却甘之若怡,没有半点儿不愿与不舍,才能更深的体会那种父母爱子之情。

    那种恨不能舍弃一切,声名地位皆如浮云,只想将最好的交到儿子手中的心情。

    “先帝曾说,”嘉安帝喘息着,忍了剧痛,急促的呼吸间,鼻孔旁已经有些凝固的血块随他的呼吸而晃动,他忍了又忍,挨过了一波痛苦的折磨,才道: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他将燕追手捉得更紧:“当时朕尚年少,不懂其中深意,如今,如今方才明白。”

    父母总是为了孩子,只可惜他太任性,没有顾及上母亲。

    “朕……”他似是还有话说,眼睛望着燕追,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长叹了口气,将儿子的手放开,闭了闭眼睛:

    “让他们进来吧。”

    燕追神情复杂,看了皇帝一眼,退开一些。

    外头燕骥赶了进来,眼中还含着泪。

    这一年中,对于燕骥来说并不好过,他先是失去了疼惜他的太后,昨夜又失去了母亲,如今嘉安帝气若游丝,怕是连父亲也要失去了。

    他有些惶恐不安的去寻燕追的身影,在看到同母兄长的那一刻,燕骥才心中好受了些。

    “朕出生于乱世之中,建元年初受封太子,自建元年末登基以来,严于克己,唯恐有负先帝所托……”

    他缓缓开口,脸色比之方才越发难看了许多。

    杜玄臻手握着笔,飞快在折子上书写。

    门下省所属之下起居郎也在记录着帝皇之言,一时间只听得笔在纸上‘沙沙’的游走,燕追跪在一旁,神情严肃。

    “……平兴元府简氏之乱、安吐蕃、灭突厥,收复回纥。朝中容氏一党把持朝政……”

    嘉安帝声音嘶哑,说着生平功过。

    黄一兴心中酸楚,皇帝怕是已经有预感了,所以此时才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

    普通人家里,长辈身体有恙,儿孙环绕床榻,又有谁会如这位天下至尊一般,将死到临头,却仍在为家国大事而担忧。

    “如今容涂英已经伏诛,其余容氏族人及其朋党,俱都交由皇太子发落。朕有九子,除废王燕信,皇长子资质平庸,封为卫王,次子……”皇帝强打精神,话说了一半,脸色便越发难看,数次险些语不成调,他狠狠咬了口舌尖,想使自己思绪清明,可不知为何,牙齿脸颊却似已经不听自己使唤,费了极大功夫,也不知舌尖咬烂没有。

    他的嘴里全是血腥气,黄一兴上前服侍着他,将他脸颊鼻侧的血迹擦拭干净了,嘉安帝接着才道:

    “燕骥,乃朕之第九子,醇谨夙称,恪勤益懋,皇妣在世时,曾尽孝于膝前,孝行成于天性,仪度从容,朕,授以册宝,封为齐王,永袭勿替,封地辽东郡内沈州,来年二月,前往,前往沈州封地之中,不受诏不得入洛阳。”

    燕骥一听这话,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声来,却是有些惶恐不安的看了燕追一眼。

    “皇太子追,朕之三子,大孝通神,自天生德……文武百官、众公卿士,送往事居,无违朕意。属纩之后,七日便殡,江山社稷,不可一日无主。皇太子于枢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耽误。寻常闲事,各司其职便是……”

    宫中宫人、内侍一听这话,都低垂下头轻轻的抹着眼泪。

    燕追脸颊越发紧绷,看着嘉安帝平静的交待后事,嘴唇抿得更紧。

    “朝中文武,三品以上,并三日朝哺哭临,十五举音,事毕便出……”

    嘉安帝强忍痛楚,话说得越多,语气便越轻了。

    他嘴皮上沾着的血迹渐干,声音越来越细:

    “在任官人,在各自任所,举哀三日即可……”

    杜玄臻等人奋笔疾书,唯恐记漏了字句。

    嘉安帝交待完后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神一亮,目光在人群中穿棱,似是在寻找着。

    燕追直起身来,跪在地上挪了几步,嘉安帝伸出手来在半空中挥舞,在儿子的手伸过来时,他牢牢握住,迭声的问:

    “昭儿来了没有?”

    众人都当皇帝已经进入弥留之际,怕是糊涂了。

    皇室之中,又哪来什么叫‘昭儿’的?

    燕追却想起之前自己说过,请皇帝为刚出生的儿子赐名,他说之时,压根儿没有想过皇帝会真的为儿子起名。

    他的情况已经这样严重。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他解释着‘昭儿’名字的由来,乃是出自《诗经》之中的《大雅.云汉》,是光明、光耀之意,昭乃日月,他为孙子起这名字,是费了大苦心的。

    嘉安帝牢牢将燕追的手握住,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燕追点了点头,就感觉这双握着自己的手逐渐便有些失去力气了。

    外头接了燕昭的内侍匆忙赶来,嘉安帝还在喘气,已经十分困难了。

    孩子与先前出生时相较,讨喜了些,不像刚出生时皱巴巴的模样了。

    只是皮肤泛红,一路被抱来‘哇哇’大哭。(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九章 身后

    黄一兴忍了泪水,看嘉安帝的脸色都在发青了,却仍满脸渴望盯着孩子看。

    他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这小小的一团包裹在襁褓之中,又细又软,如新生的柳枝芽,仿佛一用力就会掐断似的。

    黄一兴抱着孩子,郑重的放在榻边嘉安帝的怀里,他已经无力抱起孩子,却极力将孩子困锁在怀中,嘴里断断续续的笑:

    “三郎,朕的追儿,哭什么?”

    他已经神智有些不大清醒,分不清燕昭和燕追了,他甚至有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孙子才刚出生,而将此时的孩子,与当年才将出生时的燕追搞混了。

    他的记忆力回到了二十一年前,燕追才刚出生时,皇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的哄着怀中的孩子,叫着‘追儿不哭’。

    那时他并不是初为人父,可是先前两个儿子,兴许是出生之时,他年纪太轻,还不懂得为人父的感觉。

    可是燕追不一样,他出生之时,嘉安帝已经不算年少了,脱去稚气,又受封皇太子,正是风光无两之时。

    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一个继承人罢了。

    燕追的出生,是他早就期待的。

    他的追儿有出身世族的母亲,有与生俱来的优势、血统,是得他一开始就寄予了很大希望的儿子。

    当年的静姑将才出生的燕追抱到嘉安帝面前时,当时的心悸与感动,此时哪怕已事隔多年,他再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只是与年轻时的皇帝相比,此时的他嘴鼻带血,形状并不和蔼,咧开嘴笑时,嘴舌牙齿上都沾着血迹,瞧起来有些可怖。

    但不知为何,燕追听到这句话,却比先前听着嘉安帝为他妥贴的安排更是让他心中触动。

    这个冷酷无情的皇帝,亲自下令赐死了他的母亲,到临死之前都没有提及过崔贵妃一句话的男人,此时抱着他的儿子却在唤‘追儿’。

    “追儿不哭,朕的,朕的,江山,是你的……是……你的……”

    燕追垂下眸来,心中的阴寒与那丝埋怨,在这嘉安帝含着笑意轻声哄着怀中的婴儿时,却是逐渐散开了。

    这位强大的帝王,杀人如麻,心冷如铁,到头来却也不是全无在意的。

    皇帝的嘴角含着笑意,眼珠却渐渐失去了光泽,他怀中的孩子正蹬着腿还在哭。

    新出生的婴儿与即将失去生命的人躺在一起,生与死的界线,仿如一线之隔。

    紫宸宫里回响着婴儿的哭闹,燕追想起皇帝,神情复杂。

    他一天之内得到了一些,却又失去了一些,好在他身边还有傅明华陪着,还有上天所赐予二人的孩子陪着。

    燕昭的哭声将这诺大却又冰冷的紫宸宫吵得多了那么一分人气,杜玄臻等朝臣及一干内侍、宫人俱都跪在地上,许久不再听到皇帝的声音。

    黄一兴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却见皇帝歪在榻上,脸对着怀中哭得一张小脸通红的孩子,眼珠失去了光泽,早没声息了,只是神情还残留着温和。

    他骇得魂飞天外,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大声的唤:

    “御医令,御医令何在?都速速进来!”

    张缪、周济等人慌张赶入宫内来,颤巍着伸手去碰嘉安帝鼻息,又碰了碰脖子的脉络,周济抬起皇帝的手腕,捏了半晌,才转头与张缪对视,两人眼中带着惊骇之色,半晌才哭声喊:

    “臣有罪,已经,皇上已经……”

    余下的话,两人再不敢说。

    嘉安帝已经没有了呼吸,只是一时之间,谁都不敢率先说出那句‘驾崩’来。

    灯光下,两位太医令的脸色惨白,殿中朝臣隐忍的哭声响起。

    燕追跪了半晌,伸手去摸嘉安帝的心口,两位太医明知徒劳无功,却仍在拿针扎着,只是这位帝王已经再无反应。

    “皇上驾崩了。”燕追叹了口气,黄一兴大声的嚎哭。

    杜玄臻将写好的嘉安帝遗诏卷了起来,趴在地上也开始哭。

    燕追看着床榻之上嘉安帝的脸,突然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皇上早前曾有言,请皇太子即刻登基,以主持大典。”

    杜玄臻老泪纵横,却记得先前嘉安帝的遗言,他担忧国不可一日无君,因此要求燕追在他灵枢之前即刻登基为帝,再行处理其他杂事。

    其余几位大臣也是点了点头。

    燕追深呼了一口气,收整好心中感受了,才冷静吩咐黄一兴先让人将燕昭抱下去,又着侍人备了热水将嘉安帝抬起沐浴更衣。

    皇帝早前便身体不适,宫中热水及服侍的下人是早就备下的。

    此时几个内侍在黄一兴亲自指引下,将睡榻之上的皇帝抬了起来,他才将咽气,身体并未僵硬,只是动作得快。

    殿中哭声不绝,夹杂着婴儿‘哇哇’的大哭声,燕追想起皇帝之前圈着孩子时,口中唤着‘朕的追儿’,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夜紫宸宫里灯火通明,丧钟再次敲响,在这深夜之中越发刺耳响亮。

    秦王府里原本睡过去的傅明华被钟声惊醒,薛嬷嬷有些慌张,又有些担忧的望着她看。

    在这样的时刻,哪怕是她才刚生产,可帝王一去,她是静养不了身体的。

    宫内外都有不少事情要她操持,真正的煎熬是从此时才开始的。

    府里的下人唯有侍候得更细心周到。

    傅明华睡了一会儿,脸颊见了几丝血色,她身体调养得好,孩子出生时又并不重,生产之前做好了准备,薛嬷嬷她们又在身边护着,使她没有吃什么苦头。

    “娘娘昨夜里亥时三刻,便,便去了。”

    碧蓝脸色憔悴的进来,说着昨夜发生的事,此时皇上又崩,宫中势必是要变天的。

    秦王在这个时候回来洛阳,昨夜里就有他已受封皇太子的消息传来,此时必定忙得不可开交。

    这短短的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傅明华听着崔贵妃已死,瞬间脸色雪白,她这样聪明,心中已经猜到一些了。

    尤其是崔贵妃死的时间,恰好是在燕追出城之后,这样的一份情感,她该拿什么去回报?(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 之事

    燕追这会儿恐怕是在宫中,傅明华不担忧燕追登位之事会起乱子,容氏一党已经尽数伏诛,大势已掌在燕追之手,他有兵权在身,又有嘉安帝临终之时的旨意护持,登基为帝,名正而言顺,已是势不可阻。

    但她想起燕追连受打击,父母一夜之间尽数离世,他真的登顶到高处,她顾不上与他同享这繁华,却想将他搂入怀中。

    “世子也被抱进了宫里,您用些汤水,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薛嬷嬷细声细气的与她说话,傅明华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知道好歹,越是这样的时刻,身体越要好好养着。

    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她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成为燕追负担就成了。

    将来他登基之时,势必还有许多大事要处理的,自己不能时时躲着不见,崔贵妃的身后事还需要她来操持的。

    与其心中焦虑,不思饭菜,伤了身体,将来事事不过落在燕追头上,处处只能靠他做主。

    想到此处,傅明华点了点头:

    “将汤端来,另外近来嬷嬷多盯着些厨房,熬些利于我身体清净的汤水。”

    薛嬷嬷一听这话,高兴的点了点头:

    “您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就是最好的。”

    说完,起身就去吩咐绿芜了。

    傅明华躺了一阵,身上捂出了些汗,外头天还未亮,碧蓝端了水盆进来,放在床边之后,便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她进来之时,身后分明是跟了些人进来的,傅明华叹了口气,感觉到碧蓝拧了帕子将自己的脸擦过了,才开口:

    “进来吧。”

    她话音一落,屏风后原本该卧床养伤的碧云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怯生生的望着她看。

    傅明华睁开眼,看到她眼中的自责与难受,便知道碧云撑着伤势过来的原因了。

    “你身体还没大好,起来做什么呢?”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屋里侍候的下人为碧云搬了杌子过来,又看小丫鬟扶着她坐下。

    这一夜的时间对于碧云来说,怕最是难熬的了。

    此时见傅明华还肯与她说话,没有生她的气,顿时一颗心落回原处,颤声就道:

    “奴婢,知道此时不该来扰了您,只是……”

    说到这里,碧云抿了抿嘴唇,眼泪‘刷刷’往下落,身躯直抖。

    银疏背叛了傅明华,当日她想杀傅明华,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

    而当初碧青、碧箩被傅明华放出府后,是碧云向傅明华提议,说是银疏此人性情温柔,话也不多,才使傅明华提了银疏为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对她信任有加。

    哪知银疏却遭容涂英收买,昨日险些将傅明华的命要了。

    傅明华领了人躲进庄子中,照理来说容涂英的人不应该来得那样快的,可她最终仍是不顾主仆之情,通风报信,哪怕事后燕追赶来得及时,没有使她阴谋得呈,但碧云每当想起当时的情景,便自责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经此一事之后,傅明华早产,幸亏最后母子平安,不然她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说了,银疏的事,我也有责任。”

    傅明华摇了摇头,她在庄子中时就猜出了银疏恐怕是背叛她了,当时一直没说,不过也是担忧银疏还会有后手,同时也想趁其不备,反杀了她罢了。

    哪怕昨日燕追不来,她也能给银疏一个教训的。

    碧云听了这话,低头抹着眼泪。

    她性情温柔内向,经此一事,将来怕是会大受打击的。

    只是这桩事情,旁人无论如何开解,也得需要她自己来想通。

    碧云坐了一阵,薛嬷嬷送了汤品进来,她才由人扶着出去了。

    这一夜的功夫,不少人接连入狱。

    洛阳之中,人人自危。

    与容涂英有染的大家世族、官员及皇亲国戚,大半入狱。

    天明之时,弥漫在洛阳各大街道的雾气,都仿佛带着血腥气。

    早起的侍人已经在洗刷宫墙城池了,昨夜容涂英领兵入宫,不少人死于玄武门前,一夜之间,干涸的血迹用了许多清水仍是难以冲洗干净。

    年迈的长公主已经跪在宫门外一宿了,定国公府的人都在。

    得知容涂英事败,薛晋荣被拘的那一刻,长公主便险些睁着眼睛昏死过去,由彭氏扶了,全家老小都跪在宫外等着皇帝接见。

    这一刻心中凄凉的,并不止是定国公府一家罢了。

    宫里的容妃仿佛已经被人遗忘了般,她没有等来嘉安帝处罚她的旨意,却得知了女儿云阳郡主的死讯。

    当日云阳郡主曾闯了那样多祸,容妃数次三番都难以容她,甚至好几次都欲对女儿痛下杀手。

    可当时的燕玮没能在她最恨时死去,反倒命大活了下来,如今死在了郭翰手中,容妃却觉得痛苦难当。

    她不是第一次失去女儿,当年小公主夭折时,兴许怀孕时就不顺的缘故,她对小公主之死虽然难受,可也不至于如今一般,痛得似是遭人挖心剜肺似的。

    事已至此,容氏已经成了败局,容涂英伏诛,黎媪曾使了银子探听过,容涂英的首级都已经被人挂在了墙头。

    听说容涂英也是被郭翰枭首,首级也是由他带回城中的。

    得知容涂英已死,容妃才真正的绝望了。

    “娘娘,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黎媪跪坐在地上,眼带绝望。

    容妃扯了扯嘴角,她也想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以前不信因果报应,如今才知,因果报应,果然是存在的。”她坐在椅子上,又是哭来又是笑:

    “当年的我与皇上往来,气死郭瑾睿,使郭家忍气吞声。”

    如今她的女儿,容涂英却都死于酉阳王府郭氏后人手中。

    若当初凡事留一线,并没有因为担忧燕玮,而欺人太甚,将郭家逼迫太过,如今结果会不会又有不同?

    容妃想到此处,勉强扯了扯嘴角,黎媪抹着眼泪,哀求的道:

    “现下这种情况,您,您还是逃吧……”

    说到此处,黎媪看了早就已经僵硬的抱言尸身一眼:

    “就让抱言替代您,能躲一阵是一阵,趁此时宫中……”(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一章 收拾

    容妃听黎媪如此一说,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笑了起来,直笑得眼泪往下流:

    “逃?天下之大,我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黎媪怕也是慌了手脚,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皇上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么?此时无人前来承香殿,不是因为他忘了,怕是他压根儿就没将我放进心中,或是……”她说到此处,握紧了拳头:“他想将我留给秦王处置,以泄他心头之恨的。”

    容妃说完这话,黎媪脸又更白了。

    “皇上,皇上……”

    她嘴里唤了两声,唤到后来,声音便小了,心中五味杂澄,什么感受都有。

    从当年与嘉安帝相见,到她后来入宫,得宠多年,为嘉安帝生过一儿两女。

    容妃还曾以为,无论如何,皇帝心中多少还是有她的。

    哪怕她一开始就隐隐察觉得出来不对劲儿了。

    她并不傻,当初皇帝收纳了容三娘之时,容妃还没有那样怀疑,可直到容涂英献郑国夫人从此平步青云,她就猜到些许皇帝心中的打算了。

    可那时她就是知道又如何?

    皇权与世族不两立,争的都是对局势的把控,就算容家安份守己,也是提心吊胆的,时时防着皇帝会冲容家的人下手。

    若是这样,还不如趁此机会一博。

    既然当时的嘉安帝愿意给容家一个机会,若她赢了呢?

    那时她就是太后,可以如汉时的吕后,容家便如当年的吕家,一跃能成为比肩四姓的世族。

    皇帝有私心,未必她就没有。

    只是她认为在私心之外,嘉安帝多少会对她有几分真情实意在。

    哪知事到如今,容涂英死了,容氏族人被抓,燕玮遭郭翰割喉,废燕信的旨意也下了,唯独嘉安帝没有动她。

    而没有动她的原因,不是因为怜惜,极有可能是想要将她留给燕信处置。

    容妃想到此处,忆及自己这一大半生,便如做梦似的。

    天亮之时,一队队骁骑替代原本在城中巡逻的金吾卫,城门亦是被燕追的人把握。

    嘉安帝的尸身暂停含风殿内,燕追已经入主宣徽殿,行君王之职了。

    此次容涂英谋逆一事中,该入罪的人,昨夜之时嘉安帝便已经下过旨了。

    今日燕追再召集朝臣议事,大臣之中,容氏一干党羽以苏颖、高辅阳等人为首的,全族俱被抓捕入狱,并诛连九族。

    只是燕追新帝上位,故得先施以仁政,以显皇帝宽容。

    所以此次事件之中,除容氏一族受连累极广,当初容家的门客、旧部,昔日容涂英所收纳的得意门生与其有过来往的朝臣遭到连累之外,苏颖、高辅阳、郭世伦、段正瑀等人因是从犯的缘故,便格外开恩一些,只诛其三族。

    姚释此时已经入阁,燕追的脸上看不出早晨与他说话时的丝毫不快,姚释便知燕追心中已经想通了。

    他能想得通透便是最好的,有勇有谋,心思虽深,但却心胸宽阔,事过之后仍能知人善用。

    光是这一点,便已经有明君之质了。

    “皇上既欲削减苏颖等人罪孽,不如将《大唐律令》稍加更改。”姚释恭敬道,“自战国秦惠王以谋谋罪杀商鞅,使其受车裂之刑,又灭商君一族,自西汉时期,张家山曾出竹简之中,《二年律令.贼律》有云,谋反者,皆腰斩。其父母、妻儿、同产,无少长,皆弃于市中。而至后来,则分罪行而绞,若有言语冒犯宗庙园陵,此乃大逆无道,则父母妻儿即斩,以绝恶迹。”

    自古以来,谋反罪全家无论老少男女皆遭株连。

    “皇上仁心,欲修改律法,此乃好事。”大唐律令亦是延续前朝旧制,可此时燕追登基,大赦天下,有意修改律令,“将来天下百姓,亦会牢记您的宽容。”

    “此次犯事者中,苏颖、高辅阳等人虽乃从犯,不过稚子何其无辜,谋反之事与稚子并不相干。我今日新得昭儿,这个儿子来之不易,我也想为他积攒福泽,盼他将来平安顺遂。”

    燕追理了理袖口,叹了口气。

    杜玄臻几人听到此处,都应道:

    “皇上仁慈。”

    燕追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他若仁慈,也走不到如今这一地步,稍有心慈手软都是办不到的。

    只是此时朝臣夸赞,他也就点了点头。

    朝中李辅林见燕追主动开口提及昔日乱党之事,想也想也道:

    “皇上爱发至仁,既如此,臣认为,稚子无辜,但至亲兄弟,若已分家,亦该少受罪孽,不该处以极刑。”

    陈敬玄也道:

    “兄弟不如父子亲密,今有高官重爵,唯荫子孙罢了,兄弟不沾其光,又岂有不受荫而遭牵连的说法呢?”

    如今成王败寇,昔日仇怨对手,如今只是阶下囚,原本有的敌视与怨恨,此时在陈敬玄等人胜券在握之后,便淡了许多。

    商议一番之后,暂定此次大赦天下,谋反的朝臣之中,除容家之外,其余朝臣,诛其三族。

    世族之内,父子十六以上皆处以极刑,家产田地皆缴并入官中。

    嫡系之内,男年八十以上,妇人六十之上,且有废疾者,免于死刑,处以流刑。

    苏颖等主犯父子妻女皆处极刑,下人之中,知情者亦处极刑,不知情则再次分配发卖。

    此次容涂英反叛,牵连之广,倒下的世族之多,难以计数。

    长公主已经跪在宫门前一夜时间了,她年岁已高,原本身体就有病,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彭氏掐了她好几回人中,她全凭一股意志力在坚持着。

    宫中嘉安帝逝世之后钟声响起时,长公主的眼中闪过几分绝望之色:

    “完了……”

    她不止是在说儿子薛晋荣的性命,指的还有定国公府的生存与否。

    彭氏哭得眼睛通红,昨夜里得知容涂英事败奔逃,薛晋荣被刘政知令人拿住之后,她的眼泪就没有止住过。

    “您一定要救救公爷,您一定要救他一命。”

    彭氏膝盖跪得都失去了知觉,可是此时的她却不敢动。(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二章 哀求

    彭氏的丈夫性命极有可能不保,参与了这样的大事,不止是薛晋荣一个人难以逃脱,府中大大小小,她的儿子、女儿们,怕是都要受其牵连的。

    想到此处,彭氏眼泪越发流得急了。

    长公主嘴唇哆嗦,咳了两声:

    “你以为我不知晓?只是皇上已逝,秦王性情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就是嘉安帝在世时,长公主都不确定薛晋荣犯了这样的事儿,嘉安帝会不会饶了这个侄子一命。

    当年姐弟感情不过如此,更别提如今侄子登位了。

    想到此处,长公主心中又恨又痛:

    “母亲临终之时,也不肯将玉蝉送我保命,如今晋荣又……”

    她已经一把年纪,却偏偏还要为了儿孙及定国公府前程,跪在这宫门之前,一宿过去,却连见她的人都没有。

    秦王府里,傅明华再睡了一阵,醒来时精神才好得多了。

    宫里已经派了人来接她入宫,备好了马车,她被人扶着上了车向宫中驶去,这一趟进宫里,与以往任何一回都有所不同。

    碧蓝等人抬头挺胸,从没有觉得如此意气风发过。

    当日的傅明华曾在长乐侯府里那般不受人看重,谁会想到,当年那个曾被白氏打压,数次险些被傅侯爷算计,被谢氏所抛弃的长乐侯府长嫡女,到如今会成为入住这大唐宫殿的女主人呢?

    马车向丹凤门前驶去。

    傅明华曾数次入宫,自嫁燕追以来,入宫的时间更是数不清了,可是走丹凤门还是第一次。

    她倚在榻上,以薄褥盖着身体,厚重的帘子卷了起来,只余薄纱遮挡着风。

    车外碧蓝‘咦’了一声,下一刻碧蓝靠近了车厢,小声的就道:

    “娘娘,定国公府的人在。”

    长公主还跪在宫门之前,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不吃不喝,等着燕追的接见。

    马车朝这边驶来时,彭氏艰难的转了转眼珠,转头看了一眼,在这样的时刻,有资格坐马车入宫,且又自丹凤门而入,哪怕马车外表并不起眼,她依旧是想起了一个人来。

    彭氏眼睛一亮,强忍了心中的欢喜,转头轻轻扯了长公主的衣袖:

    “母亲。”

    她嘴角动了动,长公主此时脸色煞白,汗如雨浆直下。

    虽说此时正值六月,可昨夜下过一场雨,天明之后形成雾气。

    今日的宫门前白玉铺就的台阶不知为何,十分阴寒,冻得人直抖。

    长公主跪了这样长时间,早就已经熬不住了,彭氏开始唤她时,她并没有听清,还是后来回彭氏又扯了扯她衣袖,才使她忍了心慌,吃力的转过头。

    “秦王妃……”

    彭氏小声的道,提起傅明华时,一旁阴丽芝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如今的傅明华,恐怕再过不久,便已经不再只是秦王妃了,燕追已经入主中宫,她是正妃,向来得宠,又无过错,如今还生了嫡子,入主中宫,补全大唐二十来年後宫之中没有皇后的情况是指日可待的。

    可是阴丽芝却想起了当初,她第一眼见傅明华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不论表现得多亲和,与傅明华多要好,可始终心里是有些傲气的。

    她出身四姓,又是阴氏得宠的女儿,傅明华那时不过是长乐侯府不受宠的长女罢了。

    后来她嫁的是世袭罔替的定国公府世子,傅明华母亲‘去世’之后,年十四了还没有定下亲事,长乐侯府的人待她可有可无。

    那会儿的阴丽芝又怎么能料到现在,昔日闺中旧友,一个坐着被迎入宫中,一个跪在地上,等着燕追的接见呢?

    阴丽芝咬了咬嘴唇,脸色更白了。

    “去求了她,皇上定是会见咱们的。”

    彭氏眼含泪花,细声细气的与长公主说道:

    “母亲……”

    长公主狠狠咬了口舌尖,一面令人将自己扶了起来,颤巍巍的向傅明华的马车迎了过去。

    她在担忧着傅明华会不会不肯见她时,傅明华在车内听到了碧蓝所说的话,便吩咐着让马车进宫的速度缓缓慢下来了。

    “娘娘。”

    长公主挣扎着摆开了下人的搀扶,亲自整了衣冠,要向傅明华行礼。

    如今燕追才将理国事,尚未登基,傅明华也未封后,长公主却不敢再像以前一样唤她小名了,强忍了昏眩将礼一全,车内傅明华就已经猜出定国公府的意图了。

    这样的时候,无论早前定国公府如何风光,此时沾上了谋逆之名,人人却是避之而唯恐不及的。

    也只有傅明华还敢停下车来,与她说上两句话了。

    因才刚生产过,外间风又大,傅明华并没有出马车,她只是倚在了车上,伸手牵了牵褥子,含着笑意道:

    “姑母怎么一大早的,就在此地呢?”

    “娘娘,我想见上一面。”

    长公主掏了帕子,压了压眼角,身体摇摇欲坠,一夜之间老了不少: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听信奸人谣言,遭人利用,干了糊涂的事儿,我只是想见皇上一面,请求皇上严罚他,使我心中好受些罢了。”

    她哭得伤心,定国公府如今就像一叶处于狂风暴雨中的小舟,稍有不慎,便会浪打舟破,人也难以保全了。

    傅明华听着这话,却是淡淡一笑,拈了拈衣角。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定国公府深受隆恩,当年太祖将您下嫁,便是惦记着老国公爷当年的英勇。”

    既受封世袭罔替,薛博又娶仙容长公主,如今的国公爷薛晋荣更任的是左领军卫大将军一职,官至三品,薛氏一门,简直风光一时无两,大唐之中,也少有与其隆恩相较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薛家不思韬光养晦,反倒贪恋着权势不放。

    当初她曾劝过阴丽芝,若那时的薛晋荣急流勇退,知道保爵位丢权势,又哪有如今的杀头之祸?

    还连累母亲妻儿,来这宫门前跪求?

    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就是贵为天子的皇帝,尚且不能事事如意,又更何况他一个薛家呢?

    傅明华将这话一说出口,长公主便心中一沉,又哭道:

    “我知道错了,养儿不教,我也有错,还烦请娘娘,看在当日丹阳与您私交极好,宝儿又与您乃是旧友亲属,救救定国公府满门上下……”(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三章 旧情

    长公主大声的哭声,突然朝马车冲了过来,碧蓝等人吓了一跳,连忙来拦她:

    “公主,娘娘昨夜才将生产,经受不得……”

    “娘娘,求您救命,”长公主倒在碧蓝怀中,手伸向马车伸去:“求您……”

    车里傅明华低低的叹了口气。

    那叹气声透过车帘,传进长公主的耳朵里时,她眼中的光彩顿时便暗淡了下去。

    “定国公府,上下百来余人,娘娘……”

    早年老定国公薛邵成婚不算晚,开枝散叶之后,薛博娶仙容长公主,虽说此后未再纳妾,但是其兄弟却是娶妻纳妾生子,三代繁衍下来,定国公府已经不少人了。

    若换了旁人,年纪不大,被长公主这样一哀求,哪怕心中不软,也该抹不开面子了。

    可是傅明华却静静听长公主说完,应了一声:

    “姑母应该知道,当初定国公做下这样的决定时,便该早想到这百来余人性命的。”

    长公主咬了咬牙,挣扎着想往地上跪:

    “当年,老国公爷在世时,曾在江丘一役中,救过太祖一命,却险些连命也没了。太祖曾说,当年若没有薛国公,便没有当年的他,没有后来的皇上,更不要说……”

    傅明华在马车里,安静的听着长公主提及陈年旧事发,嘴角边笑意不由更深了。

    她伸手把玩着当日太后留给她的玉蝉,这玉蝉被她摸得多了,越发油润通透,更显灵气十足。

    那白嫩如削葱根的手指抚在那玉蝉身上,竟分不清蝉更白,还是她手指更美了。

    长公主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当年薛邵立下的功劳,定国公府的人都围了过来,跪在地上无声的哀求。

    送她入宫的骁骑军大将军朱宜春看到这样的情景,皱了皱眉,打马上前,碧蓝靠近马车,小声的问:

    “娘娘,可要让朱将军,将她们都暂时请离呢?”

    “不用。”

    傅明华细声细气的道,她低头看了一眼这手中的玉蝉,脑海中忆及床榻之前,与她说起‘当年的郑府’的早逝太后,眼眶湿了湿:

    “姑母如此,不就是想拖延时间,使皇上知晓么?”

    她对于人心把握极准,一眼便看穿长公主拦她诉苦的举动,并不是真正在求她,而是在透过她,将这些话说给燕追听的。

    傅明华可以将长公主驱离,可以不管定国公府上下百余人的死活。

    可是她想起了太后,当初那位临终之时,仍在为她打算,使嘉安帝最终在被容涂英围城那日,将她送离洛阳之中。

    这只她手中把玩的玉蝉,太后连女儿都未送,却送到了她的手中。

    无论如何,这份恩情她是应该还的。

    她不喜人家欠她,但也同样不亏欠人,太后生两子一女,嘉安帝已去,如今在世不过一子一女罢了。

    长公主既然有心,她便如其所愿,给长公主一个说话的机会。

    只是燕追乃是帝王,饶与不饶,哪是长公主提及当年的旧事便能轻易打动的。

    长公主嫁入臣子家太久,享着荣华富贵,怕是早忘了,帝王心黑而手辣。

    无毒不丈夫,能登上帝位,笑到最后,都非等闲之辈。

    尤其是像燕追这样意志刚强异常的人,又哪会受她三言两语所左右。

    她听了半晌,长公主仍在诉说,傅明华估算着时间,开口道:

    “姑母提得最多,是当年老国公立下的汗马功劳。”

    长公主话被她打断,只是哭道:

    “当年的太祖对薛家何其厚待,为何如今才短短几十年,皇上便连见也不愿见我一面?”

    “您也知当年太祖对薛家十分亲厚,定国公府便该知感恩,慎言行,要与勋、爵、显、贵做表率。”

    傅明华以指尖捻了捻玉蝉,倚在榻间,神色淡淡:

    “当年定国公府这块招牌,是老定国公拼了命不要,一把汗一把血所打出来,后人该备思感恩,时常谨记这‘定’国公府之称是如何而来。”

    车外长公主皱了皱眉,没想到傅明华会说出这番话来。

    她语气不疾不徐,轻柔如春风拂面,语调缓和,听进人耳中实在是十分舒服。

    不过话中所说的内容,却又使长公主颇为不快。

    傅明华一个晚辈,却将自己一个长辈当成孩子似的来训斥,让长公主心里生出几分怨恨来。

    “娘娘教训得是。”

    长公主忍了心中感受,恭顺的道:

    “将来必定严加教养子孙,只盼皇上见我一面。”

    她靠着碧蓝,眼泪迷蒙:

    “求娘娘看在定国公府薛家百余人口性命之上,帮帮我吧。”

    长公主说完,颤巍巍就要下跪。

    傅明华隔着马车,望着长公主看。

    她年事已高,穿了一身厚重的青色翟服,跪了一晚,脸色已经份外难看。

    额间冷汗涔涔,汗水汇成溪流,在脸上纵横交错。

    长公主的样貌与逝世的郑太后并不怎么相像,兴许是女肖父的缘故。

    车里没了声响,长公主咬了咬牙:

    “求娘娘看在太后的份上,看在我母亲尸骨未寒的份上。”

    傅明华听了这话,低头看了一眼指尖上的玉蝉。

    车厢外碧蓝等人脸色有些难看,见傅明华久久不出声,只当傅明华是有些为难,不由对定国公府的人拦车之举有些不喜:

    “娘娘昨夜才将生产,身体疲乏,有事您晚些再说吧。”

    长公主一听这话,正要出声,傅明华开了口:

    “姑母回去吧,皇上始终是会顾念亲情的。”

    长公主听她如此一说,牙便咬紧了。

    这样的话相当于没有说一般,若燕追当真顾念亲情,又何至于会至今仍不见她?

    “娘娘,娘娘难道就这样见死不救么?”长公主捉着碧蓝,向马车里喊。

    那头孙固却匆匆而来,见到丹凤门前情景,远远的就擦了把汗。

    燕追久不见傅明华入宫,派了孙固来瞧情况,孙固一眼看到这样的情景,忙就上前,一下便被定国公府的人缠住了。

    如今燕追入主宫中,他身边之前少有亲信内侍使唤,如今用的都是嘉安帝的旧人。

    定国公府的人见长公主缠住了傅明华,其余人便将孙固缠住。(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五章 难忘

    傅明华到了蓬莱阁,便下辇步行,外间有宫人守门,孙固上前说了两句,回来便道:

    “娘娘,皇上此时也在。”

    燕追也在蓬莱阁中,听说傅明华过来了,已经大步出来。

    孙固还在笑着向傅明华回话,她却已经抬起了头,远远就看到蓬莱阁游廊之中,燕追朝这边走来,脚步迈得很快。

    他皱着眉,唇上下巴处都冒了些青影出来。

    一连几日未曾歇息好,接下来的时间还要忙着操持父母身后大事,可想而知也是不能歇息的。

    傅明华有些心疼,他一来看到傅明华,冷冷目光就落到一旁碧蓝身上。

    碧蓝等人被他瞧得有些害怕,傅明华向他伸出手来,他顺势握住,牵了她上台阶:

    “被定国公府的人拦住了?”

    傅明华听着这话,仰头就看了他一眼。

    他提的是定国公府,而非仙容长公主,这句话中透出了某些耐人寻味的意思,她点了点头,看他眉眼中一闪而过的森然,随即燕追不再提起定国公府的人,反倒问:

    “怎么过来了?”

    他放缓了音调,只是语气里还压抑着不赞同,皱了眉看她,一面还伸手为她理了理斗蓬。

    傅明华手掌被他握得很紧,听出他语中的责备,安抚似的冲他笑道:

    “就是想过来看看。”她说到此处,笑容淡了些,眼神也有些黯淡:

    “在此之前,母亲因为我而身受风寒。”因为她怀着身孕的缘故,月份又大,崔贵妃担忧过了病气给她,一直不允她入宫探视。

    导致后来崔贵妃走后,她连崔贵妃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更何况崔贵妃之死,多少与她也有些关系的,她又怎么能不来看看?

    燕追看她虽是微笑着,只是眼中氲氤着雾气。

    他便想起了凌晨入宫之时,姚释与他说过的话。

    昨日姚释隐瞒他傅明华有难,他问责姚释之时,姚释曾说,王妃是个聪明人。

    有些事情,她不说不提,只是装在心里。

    崔贵妃之死,对于她来说,怕是伤害不在自己之下。

    她进了宫里,却急匆匆的赶来,燕追停住了脚步,看她低垂着眼睑,泪珠在睫毛间若隐若现,他一手握着傅明华的手,一手拇指去揩她眼角的湿意,有些无奈:

    “别哭。”

    他的动作温柔,只是指尖上一层厚厚的茧,傅明华感觉到了,便转了眼去看。

    那手掌之上大大小小布满了厚茧与水泡,有些破了皮,看上去极其凄惨。

    她吃了一惊,忙就拉了他另一只手看,先前只觉得他手掌硌人,却没想到他掌心里情况这样严重。

    燕追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口道:

    “往后再与你细说,如今母亲暂时安置在蓬莱阁,静姑说,她最遗憾就是未见到你,未见到昭儿。”

    一句话说得傅明华又深呼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随他步入阁中。

    诺大的蓬莱阁中服侍的宫人、内侍仍在,可不知是不是住在这里的女主人已故,宫中显得十分清冷。

    “当年我与母亲进宫,是静姑来接我,还未进殿,便见着三郎了。”

    傅明华看着池中开得无精打彩的荷莲,眼眶发热。

    崔贵妃的离去,是夫妻心**同的伤口,从没有一刻傅明华觉得两人这样不能分开过。

    她需要燕追安慰她,崔贵妃之死,或多或少与她脱不了干系。

    而燕追同样需要她的抚慰,他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至亲,剩下的仅得她罢了。

    “静姑还曾说,这蓬莱阁里,六七月的荷花开得最好。”花开池铺得一池一池的,可这会儿傅明华看着那满池荷莲,想起了崔贵妃常年冰冷的双手,无论怎么捂也难以暖和的双足。

    燕追转头吩咐碧蓝:

    “取厚些的斗蓬来,这里湿气重。”

    碧蓝应了一声,转头飞快的跑开。

    两人牵了手,傅明华靠在廊边没有再动。

    崔贵妃停放在主殿之中,只是傅明华才刚生产,身上没有干净,不宜进殿中。

    不多时殿里有人跌跌撞撞的出来,傅明华看了一眼,险些没将眼前的静姑认出。

    静姑年事已高,与崔贵妃一道从青河出来的,虽说是个下人,但规矩礼仪却如刻入了她骨子中。

    可此时的静姑眼睛红肿,额角高高坟起,似是被磕破了头。

    她被两个宫人扶持着,一手中还握着一把玉篦子,在看到傅明华时,静姑眼睛更红,挣脱了宫人的搀扶,摇摇晃晃向傅明华走来。

    燕追牙齿重重一咬,静姑还未走到傅明华面前,便已经跪了下去,含泪道:

    “您来了,娘娘,娘娘一直念叨着您,若娘娘神魂犹在,也定会欢喜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 运筹

    傅明华听了这话,忍了眼眶的烫灼去伸手扶静姑,又问:

    “母亲临去之时,可有什么话交待的?”

    静姑擦着眼泪,抽抽噎噎的回:“当初……”

    她看了燕追一眼,显然有些话不愿意当着燕追的面说。

    当初崔贵妃打的主意,确实是对不住傅明华的,可如今她人都死了,就是有再多的错处,她也尽力在弥补。

    她定不希望在她去后,静姑在她儿子面前,提及她心中最担忧的事的。

    傅明华轻轻推了燕追一把,仰头看他:

    “三郎……”

    燕追替她理了理系着的斗蓬丝带,“我先进殿中瞧瞧母亲。”

    傅明华点了点头。

    他人已经走了,静姑才跪在地上,挪了两步,任由傅明华如何扶她,却是不肯起身的:

    “当初,您年幼之时,娘娘曾说有一桩事,对您不住。”

    静姑提起此事,傅明华便猜测崔贵妃说的‘一桩事’是哪桩了。

    她嘴唇动了动,静姑不等她开口,接着便道:

    “当日娘娘受容妃挑拨,得知容家与傅侯爷有过往来,担忧您遭容妃利用,而使长乐侯府世子夫人最终自尽,使您自此之后,在长乐侯府中步步艰辛,年纪小小,却落得那样境地之中。”

    静姑擦了一把眼泪,“娘娘说,此乃她的过错。”

    她想起崔贵妃临终之时,所说的:“元娘当初那样艰难,全因我一念之差之故,她越聪慧,我就越难受。”

    静姑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流:

    “此事之后,一直便是娘娘的心结,说您没有母亲,全因她之故。现如今,正该一报还一报,以赎当初罪孽的。”她牵了袖子擦眼,傅明华听着这些,却身体直抖。

    “临去之时,她虽未说,但奴婢知道,她心中是有两件憾事的。”

    静姑流了一阵眼泪,显得平静了许多:

    “一是未见皇长子之面,她盼了那样久,却等不及见孙子一面,便匆匆去了。”静姑提及燕昭,又哽咽了一声:

    “二是遗憾,她当日因为心中装了事,见您之时,始终没有问上一句,您原谅了她了没有。”

    崔贵妃是抱着遗憾去的。

    傅明华软软坐在长椅上,别过身去流泪珠。

    她凡事爱装心头,崔贵妃从不与她提及此事,她自然也是不说。

    其实她的心中,自记事时,便时时梦着‘谢氏’死的那一幕,早就料到那样的结果了。

    可是崔贵妃却因此而耿耿于怀,甚至后来她嫁给燕追,两人越亲密,崔贵妃心中便越受煎熬。

    她对于谢氏的决择,早就已经看得淡薄,可是始终看不淡的,只有崔贵妃罢了。

    傅明华眼眶酸涩难忍,捏了帕子掩了口鼻,闭着眼睛,泪水却从眼中沁出:

    “原谅的,我早就原谅她了。”

    静姑嚎啕大哭,拼命的叩头:

    “娘娘,娘娘,您听到了没有,若您魂灵有知,便该安息了,娘娘……”

    她又抱了傅明华的腿哭,想起崔贵妃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事,静姑哭得越发大声了。

    不远处廊边,燕追安静的站着,听着傅明华与静姑说的话,心中百感交集。

    从蓬莱阁回到观风殿里时,碧蓝有些心疼的打了温热的水,拧了帕子为傅明华擦脸和手:

    “定国公府的人仍在丹凤门前,皇上并没有召见她们。”

    可见之前长公主一番哭诉,用心已是付诸东流。

    傅明华神色恹恹,换过了衣裳才躺上榻。

    “不必多管,皇上心中有数。”

    今日燕追明知定国公府的人跪在宫门外,却只字不提,傅明华不相信他是因为嘉安帝驾崩而大受打击,忘了处置定国公府。

    自然也更谈不上因为长公主,而感到为难了。

    最大的可能,是燕追在将定国公府当作饵,想吊只鱼出来罢了。

    只是如今的定国公府还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地方,傅明华不用细想便能猜得出来。

    世子夫人阴丽芝出身淮南阴氏,但阴氏与容家有染,如今大难临头,将来必不容于燕追之手,他要除阴家,多的是方法,用不着此时吊着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若有明眼人,自然知道此时该怎么做。

    只可惜薛家之中,聪明的人太少,自作聪明的人又太多。

    这一关不太好熬过。

    傅明华问道:

    “昭儿呢?”

    她已经知道了嘉安帝赐名之事,碧蓝便答道:

    “先前在哺乳,紫亘已经过去盯着了。”

    碧蓝正问傅明华要不要将燕昭抱来,傅明华便摆了摆手,还没说话,外头就听到侍人向燕追行礼问安的声音,她原本躺下的身体刚要撑起来,燕追进来便道:

    “不要起身了。”

    她脸色发白,刚刚碧蓝才为她净过脸,但此时额角又见了汗迹。

    燕追上了床榻,碧蓝几人也不敢阻止,他坐了下来,伸手去摸她因汗而有些冰凉的脸: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乏力罢了。”她轻轻摇头,燕追便握了她的手捉在掌心中,牢牢捂住,目光绞在她脸上,有些担忧。

    今日是他最忙的时候,他过来也是抽空。

    “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她看,傅明华疑惑睁了眼来看他,燕追微笑着,目光深邃:

    “如今再不怕我的,是不是只有你了?”

    一句话说得傅明华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她看着燕追脸上淡淡的微笑,隐约能懂他此时心中的感受。

    “这些日子以来,元娘怕是已经猜出我在哪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被他握着的葇荑轻轻一动,燕追便将手松开了一些,她握了燕追的手摊开,上面仍带着累累伤痕,水泡都磨出血来了。

    知晓他当年在外征战,驱吐蕃、灭突厥时,也定是不好过,他身上还留着当初所受过的伤。

    可是这一刻看到他掌心磨得血肉模糊,她依旧是有些难受:

    “猜到你在禅定寺,只是没想到,三郎会以这样的方式混进去。”

    他与嘉安帝里应外合,一个坐镇洛阳运筹帷幄,一个在外备受挫磨,父子俩配合得当,才有后来将容氏一网打尽的结果,他与嘉安帝二人的谋略,缺一不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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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