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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七章 帷幄

    燕追摸了摸傅明华长发,她望着燕追的脸发呆,他想起了府中的人与他说过的话。

    在姚释被容涂英设计捕捉之时,士气低迷,是她挺着肚子站出来,召集大臣,鼓舞士气。

    变相的算是将他与嘉安帝的计划推波助澜了一把。

    她如此聪慧,与他心意相通,感他所感,想他所想。

    为他生育儿子,在他伏在禅定寺时,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坚定的相信他。

    燕追握了她的手,看她白净的额不多时又沁出层层的汗珠,皱了眉,有些担忧:

    “是不是不舒服?”

    凌晨之时,屋里的血腥气十分浓郁,他看着下人将盆盆血水端出,此时想起,仍觉得触目惊心的。

    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姑母今日烦你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就笑道:

    “她还烦不了我,为的是什么,你心中也有数。”

    定国公府薛晋荣已经被燕追下令捉拿进大理寺中了,此时掌管大理寺的是燕追心腹之一洪少添,他原是大理寺两位少卿其中之一,只是当初忠于燕追,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大理寺在他看管之下,被照看得极严,尤其是此次大理寺中关押的几乎都是此次容氏一族及其党羽,洪少添越发严谨,此时定国公府的人是与薛晋荣见不了面的,也难怪长公主要慌了。

    燕追看着她笑,觉得她说这话实在是可爱,也不出声,那目光看得傅明华脸颊晕红,问道: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我的元娘好看,自然是要多看的。”燕追说了这话,傅明华脸上烟霞之色越重,好半晌才轻轻颔首,应了一声:

    “嗯。”

    她这反应又逗得燕追笑了一阵,两人才言归正传。

    “恐怕姑母得多烦恼一段时间了,我暂时不准备处置薛晋荣。”

    燕追提及定国公府,冷笑了一声。

    他的想法与傅明华也是不谋而合,“你想,收复南诏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燕追又心中叹息了一声她的聪慧与敏锐,握了她柔软的玉手,放到唇边轻轻的吮了一口:

    “我的元娘实在是独一无二的。”

    他动作温柔,下巴处冒出的胡渣阴影扎在她手背上,有些微的刺疼与轻痒,呼出的热气洒在她手背上,却又抬了眼望着她看,一双眉压在眼上,显得份外深邃而又专注。

    燕追确实是想收回南诏的。

    “定国公府里,自薛邵之后,便再无出众之辈了。”

    薛邵生薛博,薛博取长公主为妻,又生两子。

    长子薛晋荣继任国公之位,娶越王彭系之女为妻,生三子一女。

    薛邵的这些子孙之中,都没有显示什么惊才绝艳,倒是世子薛涛娶阴氏女为妻,只是如今的阴氏因为卷入容府谋反一事,如今怕是自身难保了,不值得燕追吊着定国公府,使长公主等人提心吊胆的。

    倒是薛氏后人之中,丹阳郡主嫁了一门好亲事。

    她嫁的恰巧就是武安公府周家,而周家世代镇守南诏。

    燕追这样的举动,是想将当年太祖放到武安公府的人手中的权限,名正言顺的收回来了。

    傅明华想到此处,偏了头望着燕追看。

    他还年轻,可是心思已经如此深沉了。

    嘉安帝当初将他教得很好,人人都在当他因为定国公府薛晋荣的事而恼怒,对长公主等人拒之宫门外,不肯听长公主的哀求时,他却已经想得更远,在想着要如何将太祖当年放出去的权势,一点一点的收回了。

    “南诏要收。”燕追看她含着笑意望着自己看,一双杏眼目光柔和,不免放轻了些声音,自己心中的打算也不瞒她:

    “此次凌宪造反一事,灭他之后除了可以杀鸡敬猴,最重要的,”他捏了捏傅明华手,“也是要趁机将权限收回的。”

    傅明华轻轻的应了一声:

    “南诏是大唐燕姓所有,不是武安公府周家的。”

    燕追眼里浮现出笑意来,心中更是爱她,恨不能脱了鞋爬上床与她搂到一起,哪怕就是说说话也是好的。

    “大唐兵力向来分属各地,此次容涂英、凌宪谋反一事,你也瞧出了。”

    他的神情渐渐严厉了,沉声道:

    “周家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久了,时间一长,容易养出另一个凌宪来。”

    哪怕周家忠君爱国,可是长时间呆在南诏不挪窝,容易使周家拥兵自重,时间一长,也易养出气候。

    大唐此时还建朝不足百年,兵强马壮,趁此时机收归南诏是最好的。

    当初太祖重赏有功之臣,封赏毫不吝啬,当年是大大安抚了人心,可同样也是留下了隐患的。

    “皇上在世时,对于这些事,心中也是担忧。”

    只是嘉安帝为了剿除洛阳之中这些盘根错节的世族,对外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只是将目光盯准容家,把清除各地王公勋爵掌权一事,留给了儿子来处理。

    “我只希望,将来把这江山交到昭儿手上时,他能够更轻松一些罢了。”

    以前没有儿子时,燕追只是野心勃勃想将权势收归自己之手,如今有了儿子,便更迫切希望能将这大唐江山理得更顺,将来使他路能更好走。

    他话里隐隐透出已经是将才刚出生的儿子当做继承人看待的心思,傅明华一手被他握着,一手去勾自己垂在胸前的一束长发到耳后:

    “三郎……”

    她才刚唤了一声,外间就有侍人道:

    “皇上,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令、同平章事……”那侍人一连念了好几位大臣的名:“求见。”

    燕追便将她手放进罗衾之中,为她掖了掖被子,叮嘱道:

    “你歇一阵。”

    傅明华便咽了之前原本要与他说的话,点了点头。

    燕追大步离去,她想起之前燕追说的话,却又有些睡不着。

    他信任她。

    所以早早就在她面前透出有意立两人长子为储君的意思,这种信任远比当初的他在两人婚前婚后曾许过的诺,诉过的情更重要。

    她脑海里浮现出两人之间点点滴滴,越发觉得心中甘甜如蜜。

    薛嬷嬷进来为她按摩身子时,傅明华还没睡着,她双颊绯红,也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薛嬷嬷等人都上榻碰到她身体了,她才回过神来,似是吓了一跳。(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八章 容妃

    傅明华向来少有失态的时候,她年少性情却贞静,举止进退有度,性情沉稳得就连江洲谢家里精心培育出来的谢殊宴与她相较,也欠缺她一些。

    此时薛嬷嬷碰着她身体了,却使她吓了一跳,这模样看得薛嬷嬷有些想笑,却又强忍了。

    “您刚生产,身子是吃了大亏的。”

    她以丝带束住了袖口,身后碧蓝等人还端着汤药。

    “这是祛淤止痛的,以全当归、川芎、桃仁、干姜等配以甘草,以黄酒煎煮。”余嬷嬷指了碧蓝等人端着的这冒着热气的碗,讲解道:

    “是为您下血的。”

    傅明华也略通医理,点了点头。

    谢氏出来的奴仆,调理人的身体方法极多。

    傅明华年纪不大,生产时吃的苦头并不多,发作至生产很顺利便生下了长子,身段儿也并未有多大变化,只是薛嬷嬷等人仍是备了膏药,放了外间幔子之后轻轻为她按摩肚腹。

    这法子确实有用,两日之后,傅明华便觉得身下淤血少了许多,人也爽利不少了。

    她身体才稍好一些,崔贵妃的身后事便不能再拖了。

    燕追前两日以避大行皇帝崩殂之日为名,为她偷得两日将养身体,直到她稍好一些,燕追才允朝中三品以上臣妇入宫哭丧。

    崔贵妃死前后被先帝册为后,丧事便与四夫人又不一样,再加上嘉安帝亦是同日驾崩,夫妻俩便越发忙碌了。

    进宫来哭临的夫人们各个心中都忐忑不安的,容氏一党尚未被处决,当日容涂英势大之时,不少人都牵连其中,如今容家一倒,洛阳里人人自危,哪怕燕追尚未清算,但不少人却都仍是提心吊胆。

    哭临三日终,燕追亲自送帝后灵柩入洛阳城外兴庆宫中安放,等到将来昭陵开启之时,再一并移入昭陵之中。

    而办完了丧事,燕追登基大典则定在了两个月之后。

    与此同时,当初在得知赵国太夫人死讯之后,便在傅明华的示意下赶往江洲的徐子升也回了洛阳。

    他带来了江洲大批学子联名上书,要求新帝处死容氏一族。

    容涂英当年献妻女以换功名地位,此举使得不少读书人对他都十分鄙夷,他得势之后不止不知感恩,反倒意图谋反。

    此事在江洲谢家有意带领之下,事情越发激烈,不少学子涌入洛阳,等着看容氏下场。

    许多人吟诗作对,唱当初容涂英把持朝政。

    这样的情况下,燕追登帝位之后,首要之事便是顺应民心,先处斩容氏一族。

    容家**百余口,就连当初远在范阳中的旁枝也未能逃脱。

    当日依附容家的大小世族,尽数落网。

    燕追令中书省下了旨意,决意在七月处斩容氏一族的消息昭告天下,不少人听了,都拍手叫好。

    容家遭处斩那日,黄一兴也带着燕追旨意,去了承香殿。

    看到容妃的那一刹,黄一兴几乎没能将她认出来。

    算算时间,容涂英逼宫那日,黄一兴受先帝之令,前往蓬莱阁送崔贵妃上路,当日他还曾见过容妃的,那时的容妃张扬而艳丽,哪像如今,就似一朵已经枯萎的花!

    才短短几日时间,容妃头发都白了大半了。

    娘家出了事,女儿死于郭翰之手,她被软禁承香殿中,这样的情况下,就如随时有人套了绳子在容妃脖子上,使她吃不下睡不着,心中装了事,迅速的便衰老了。

    只是那眼神阴鸷,十分可怕,冷冷望着黄一兴看。

    “你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被沙子磨砺过。

    黄一兴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端绫的侍人上前一些,好使容妃看到。

    与当日崔贵妃见了御赐之物十分平静不同,容妃看到这绫带,瞳孔一缩,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

    “娘娘,老奴奉皇上之命……”

    容妃一听这话,便大声的笑:

    “皇上?什么皇上?燕追领兵逼宫,害死皇上,与李辅林等人勾结,伪造圣旨,他才该死,我容氏一族只是为了保燕唐血脉罢了。”

    到了这样的时候,容妃自然是不甘心去死的。

    她嘴里大声的骂,黄一兴自然是知道真相如何,听她还在喊着要‘拨乱反正’,便皱了眉,吩咐身后的侍人:

    “还不使娘娘坐下!”

    容妃一听这话,更是大怒,她折身要跑,只是这承香殿都是黄一兴带来的侍人,她没跑几步,便被侍人逮住。

    以往嘉安帝在世,容妃得宠之时,宫中哪个内侍、宫人见着她时不是规规矩矩的。

    如今被人架住,容妃拼命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开来。

    “你们放肆,大胆!”她尖利的喊叫:“皇上尸骨未寒,死因未明,黄一兴你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如今竟然也背了主,你不得好死!”

    黄一兴皱了眉,听她怒骂不休。

    “先帝临终之时,立皇上为皇太子,当时中书省下几位大人都在,圣旨由中书令执笔,绝无有误。”

    黄一兴令人取了绫巾,朝容妃走去。

    容妃一听这话,便挣扎得更凶了:

    “你胡说,皇上在时,爱我信儿更多,我信儿才是天命之主,你们颠倒是非,我容氏一族,不会饶你的!”

    “容氏?”

    黄一兴听她提及容氏,不由便笑了一声:

    “好教娘娘得知,容家犯上作乱,其罪当诛连九族!除当日容涂英已经伏法,今日容氏大小余孽,已经尽数押往刑场了。”黄一兴说完这话,看容妃愣了片刻,紧接着似是不肯相信一般,不等她说话,又道:

    “至于四皇子,他已经被先帝下旨废黜王爵之位,将其流放营州。”黄一兴说到此处,靠近了容妃,小声的说道:

    “令他自尽的旨意,前日之时便已经令人送往汝阴前往营州的路途了。”

    容妃到了此时,竟然还抱着有朝一日容家仍能颠覆大唐,助燕信登位的美梦。

    黄一兴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老奴此时送您前往地府,只是因为皇上仁慈,不忍路途之上四皇子一人走得太孤独。”(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九章 之死

    黄一兴躬着腰,抬了头笑意吟吟的与容妃说话:

    “且您侍奉先帝多年,如今只是使您随先帝一道罢了。”

    容妃一听这话,心中又惊又怒,‘呸’的一声,一口唾沫朝黄一兴吐来:

    “老奴,要送,也该由你陪伴才是!”

    她神情狰狞,目光凶狠。

    儿子的死讯及容家的人死,使她心痛如绞,气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

    她近来一直被软禁在承香殿,对于外间的情景一概不得而知,现在听黄一兴说了这些,目眦欲裂,咒骂连连。

    黄一兴只是掏了帕子擦脸,平静的吩咐:

    “送容妃上路!”

    两个侍人将其架住,白绫缠住了容妃的脖子,她手还在四处乱抓,黄一兴看了不远处的黎媪等人一眼:

    “你们既服侍容妃多年,自然也该随容妃一道的。”

    容妃脖子上的白绫越缠越紧,两个内侍一人拉扯一端用力往外拉,容妃手指还在拉拉着绫布,嘴巴张得极大,眼珠涨得通红。

    她手已经被侍人放开,却仍无力的挣扎着,仿佛是想要找到救命的稻草般。

    两个内侍手上力道越来越大,容妃眼中的光彩越来越淡,片刻之后她挥舞的手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无力的垂在了她身体之上,舌头吐了出来,两个内侍仍是勒了她好一阵,看她已经完全咽气了,才将手中白绫一松。

    容妃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了。

    黄一兴看了地上的容妃尸身一眼,吩咐着几个内侍收拾善后。

    观风殿里,碧蓝拿了帕子为傅明华擦手,便提及了此事:

    “奴婢看到内侍监去了承香殿,怕今日就是容妃死期了。”

    燕追已经登基,势必是忍不了容妃多久,如今要容妃的命,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罢了。

    她对此并不如何感兴趣,成王败寇,容家谋反失败的那一刻,便早注定容妃的下场如何。

    “您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紫亘端了茶水进来,走得额角见汗。

    进来天气又热起来了,才宫中傅明华因为才生产完没有几日,所以放不得冰块降温,好在观风殿地方极大,虽不如蓬莱阁建于水上凉爽异常,但园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晌午之后清风徐来,倒也不是那样难熬。

    碧蓝听着紫亘的话,也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她以前还害过您呢。”

    傅明华没有说话。

    容妃以前害过她,但有仇有怨,她也早报过了,如今容妃死了,也不值得她再言语践踏几句。

    燕追登基之日定在八月,只是眼前仍有凌宪之乱迫在眉睫。

    他与朝臣商议,决意使郭翰调魏州、沧州、青州等三地兵马,共五万大军向定州进发,与幽州里的戚绍联手,将凌宪等人围堵于定州之中。

    至于太原冯说,燕追则点俞昭成为将,领鄯州三万人马,直扑太原,捉拿冯说。

    郭翰年纪虽轻,可是此人骁勇,继承了酉阳王府郭氏一族彪悍血脉,领兵之后并没有急于求成先将定州拿下,而是与俞昭成合击,先拿太原再取西京。

    西京是凌宪大本营,失之可惜。

    但当时的凌宪位于定州,对于痛失西京是鞭长莫及。

    他原本与容涂英里应外合,将算盘打得极响,哪知当日嘉安帝与燕追更是老奸巨滑,计高一筹,反倒将他与容涂英摆了一道,使他骑虎难下,弄成如今的结局。

    当日他攻定州时,使领了不少精锐离开的,西京里虽有他亲信在,但哪敌郭翰及俞昭成二人命力击破。

    不出十日,西京告破,俞昭成领兵直往太原。

    此时的冯说已经如同丧家之犬,深知自己兵马难以与朝廷对抗,领亲信欲逃往关外,只是事到如今,冯说已不成气候,不少人自然不愿意与他一道送死,因此主动拿了他,开城迎俞昭成入太原,冯说之乱才平止了。

    太原、西京接连失守,对于凌宪来说,情况越发不利。

    他唯有拼命的进攻幽州,意图将幽州拿下,到时占据要地,也好与契丹合并分裂大唐疆土。

    只是幽州里粮草充足,兵马众多,守城的人乃是昔日燕追身边的戚绍。

    此人十分沉得住气,面对凌宪攻城,采取了只守不攻的架势,严防死守,数次凌宪猛攻,伤亡倒是不少,却仍未将幽州城池攻下来。

    定州城里,凌宪神情疲惫,近来诸事不顺,容涂英一死,当日说好的增援及武器、盔甲,自然便如镜花水月一场空。

    州府之内,凌宪眼睛通红,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了,府中谋士齐聚一堂,对于如今骑虎难下的情况,府中的人实在很难露出笑容。

    “皇上,如今幽州里戚绍虽死守城门,但臣相信,他必守不得多久,屈刺早与我们有约,会领兵三万,攻打幽州。一旦屈刺将幽州攻破,到时与我们里应外合,郭翰、俞昭成那点儿兵马又算什么?”

    一个穿了儒衫的中年男人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皱着眉道:

    “此时只需坚持一时片刻,便能成了……”

    凌宪听了这话,脸上却不见欣喜之色。

    最开始时,他确实也是如这男人一般的想法,若拿下幽州,瓜分大唐疆土便不再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可是事到如今,当初的野心勃勃,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被消磨。

    契丹首领屈刺迟迟没有拿下幽州这块难啃的骨头,反倒是燕追及嘉安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容氏,将容氏叛乱掐灭于摇篮之中。

    速度快得凌宪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郭翰、俞昭成等人便已经领兵北上,将西京与太原扫荡。

    他沉默不语,半晌之后疲惫的叹了口气,问一旁的刘昌本:

    “刘卿认为呢?”

    刘昌本如今已经被他封为尚书令,追随他的左右。

    此人乃是当初老忠信郡王身边的谋士之一,足智多谋。

    哪怕他并不如其他人一般,对凌宪多有恭维,但凌宪仍是很看重他,此次大战,亲自将他带在身边。(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章 忠言

    刘昌本叹息了一声,犹豫半晌:

    “臣以为,此时不宜进,反该退。”

    话音一落,府中众人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刘昌本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已经在动摇军心了。

    若不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换了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凌宪怕是当场就要勃然大怒。

    他虽没有发火,但眼里却飞快的闪过一道杀意,温和的笑着问道:

    “爱卿此言何解?”

    刘昌本欲言又止,看着此时皮笑肉不笑的忠信郡王,这位郡王如今已经自立为皇,可在刘昌本心中,他却仍是当年的忠信郡王罢了。

    他自立的朝廷,人数稀疏,在场的诸位‘大臣’,大部份都是志大才疏,趋炎附势之辈罢了。

    凌家准备并不充足,凌宪便匆匆谋反。

    当日刘昌本便不看好他起事,如今不过是当初的预感,现在才应验罢了。

    老忠信郡王曾对他有知遇之恩,士为知己者死,哪怕他已经看出此时凌宪对他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但刘昌本却是咬了咬牙,拱手道:

    “黎密所说之言,不无道理。只是您有没有想过,您急于拿下幽州,与屈刺里应外合,幽州之内,戚绍的想法却也与您是一般无二的。”

    他说完这话,凌宪愣了一下,一双眉就皱了起来。

    此时的凌宪如一只被逼急想咬人的兔子,可是幽州里的戚绍也差不多。

    就如之前中年谋士所说,只消屈刺将幽州击破,再与凌宪合谋,可反将郭翰及俞昭成领的人马,到时说不定也是胜券在握。

    正是因为这一目的,凌宪必会费尽力气,强攻幽州。

    可是戚绍也差不多。

    尤其是眼见如今即将有外援到达,他只消咬牙拼死抵抗,熬过这些时日,等到郭翰等人领大军到来,幽州之困,自然是便解了。

    “幽州乃是上古九州之一,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却易守而难攻。”

    刘昌本说到此处,顿了片刻:“若戚绍拼死守城,只消熬得三五日,郭、俞二人领兵前来,到时幽州之围自然便解,倒是您却会腹背受敌,情况堪比今日的幽州。”

    甚至凌宪到时会被困在这定州城中,比幽州还要不如。

    “屈刺当初虽与您有约,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关外蛮子茹毛饮血,不知信义为何物,到时您一旦落入困境,臣只担忧,屈刺会退兵逃出幽州百里之外,以避灾祸。”

    他点出这一事实,府中众人俱都沉默了。

    刘昌本说的话,极有可能是会发生的。

    在此之前,府中众人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谁都不敢冒着被凌宪所厌弃的危险说出来罢了。

    凌宪深呼了一口气,眼睛眯了眯,忍住了心中的杀意,语气越发温和:

    “既如此,依刘卿看来,如今朕又该如何?”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刘昌本进言道:“您起事之时,准备并不充足。当初容涂英一己之私,却将您害至如此地步。”而如今的情况看来,当日容涂英所做的一切事情,怕是都落入了皇帝眼中,容涂英事败被诛便也罢,只可惜当日的忠信郡王实在是太着急了。

    两位嫡子接连死于燕追之手,使他深感受辱。

    再加上别有用心之人的撺掇,他心底滋生的野心,更是令他走出了错误的一步。

    “依臣猜测,当日燕追射杀两位世子,怕是有意激怒您,逼迫您逆反,以清西京之权的。”

    说到此处,刘昌本看着凌宪难看的脸色:

    “若臣所猜属实,那么……”凌宪最终之反,怕是就落入了燕追及当初嘉安帝的圈套。

    他这话没有说完,但凌宪已经明白他话中意思了。

    府中一时静得可怕,众人都不敢出声,好一阵之后,凌宪才问:

    “那依你所言,如今朕又该如何做呢?”

    刘昌本定定的望着他看,凌宪微笑着,下巴绷得极紧,唇上胡须似钢针一般,那目光闪烁,令人心中发寒。

    对视一番之后,刘昌本率先低下头来,心头苦笑了两声,哪怕有以往相熟的旧友与他不停使着眼色,他却仍一字一句道:

    “您应该将弃定州而往西北而上,渡桑干河,途经……”

    刘昌本指着推演而成的沙盘,神情凝重的开口:“以此逃离唐兵的追捕。”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开口说话时,凌宪眼中的阴鸷之色越来越重,几个与他向来交好,昔日共同效力于老忠信郡王的部下看到这样的情景,都接连看了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往西北而上?”

    凌宪打断了刘昌本说的话,他话中隐忍着不耐之色,显然此时刘昌本的长篇大论已经使他颇为厌烦了: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到了这样的地步,有人坚持攻城,但也有人认为刘昌本说过的话有一定道理,凌宪确实应该未雨绸缪,趁郭翰等人没有攻入定州,先行离开此地再说。

    定州不如幽州,城墙薄弱,若大军一来,到时被人形成夹攻之势,忠信郡王怕是当真难以逃脱的。

    如今定州情况严峻,在太原、西京尽数失手的情况下,郭翰等人随时可以前往定州。

    商议了大半日时间,直到忠信郡王的长子进来,议事才告一段落了。

    忠信郡王起身出去,其余谋士也三三两两的跟着离开,刘昌本却坐在椅子上未动,一个穿了青衫,留了稀疏胡须的老者见众人都已经离开,才向刘昌本靠了过来:

    “如今这样的情况,你明知郡王……皇上心中想法如何,却又何苦逆他心意,尽说他并不想听的话来使他疏远了你呢?”

    老者是当日老忠信郡王在世时心腹手下之一,也与当年的刘昌本一般,深得老忠信郡王看重。

    老忠信郡王离世之后,这些昔日凌家的心腹手下,便也顺理成章留在了西京,听从凌宪调遣。

    刘昌本看着面前摆放着的沙盘,心中想起凌宪之前闪烁的目光,他笑了笑,伸手去将自己之前以指画出来的行军路线图推平了:

    “忠言逆耳。”(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一章 逆耳

    他叹了口气:

    “当初郡王对我有知遇之恩,识我于微末之时,许我以荣华半生,如今凌氏后人有难,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那老者听他如此一说,正要开口,刘昌本接着又道:

    “纵使我明知前途艰难,不过一命罢了,你不必再劝。”说到此处,刘昌本想了想:“如今我已经是个惹人厌烦之人,你还是少与我说话为妙,以免将来连累你。”

    他对于自己下场,仿佛也猜到了几分。

    那靠过来与他说话的老者闻听此话,苦笑了两声:

    “你既心中有数,又何苦来哉。”

    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理了衣襟,转身出去了。

    而另一侧府中,凌宪听着长子刚收到的消息,郭翰已经领大军即将与俞昭成会合。

    一旦两军会拢,向定州进发之时,便是他落难之日。

    当日他匆匆起兵之时,分明还向往着分裂大唐疆土,割据大唐称皇称帝的美梦,现如今这‘帝位’尚未坐稳,便已经被人逼至如此境界。

    凌宪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的长子说完消息之后,战战兢兢的看他,他的目光里带着森然之色,想起今日刘昌本说的话,仿佛就如一个诅咒般。

    “刘昌本不能留了。”

    他咬了咬牙,阴声道:

    “此人乱我军心,是个祸患。”

    他的长子听到此话,也不敢接声。

    定州也非久留之地,郭翰等人随时会打入定州来,当夜凌宪召了部署随从,却唯独将当日老忠信郡王几位忠心的部曲摒之门外。

    这样的情况众人都看得分明,他没有召刘昌本等人前来议事,显然已经不再视刘昌本如心腹一般。

    凌宪再问及如今大军往哪个方向时,有刘昌本这个前车之鉴,众人自然不敢再提往西北方向桑干河一带逃亡的话了。

    事实上不少人回去细想之后,照刘昌本所说,若大军往桑干河而逃,只要出了关内,再往外便是蛮夷之地,到时唐军就是想要抓捕凌宪也难,确实是条逃生的好时机。

    可凌宪此时态度,摆明了他不愿做丧家之犬一般。

    便有了善揣测其心意之辈,提出了向函谷关进发的建议来。

    函谷关位于洛阳至西京要道之间,紧邻淮水,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因关在峡谷之中,深陷如函而得名。

    此关极窄,仅容一车通行,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

    谋士提议,若进函谷关,可以直通洛阳至西京要道。

    到时进可取洛阳,杀大唐新帝,退可夺回西京,再谋他事。

    燕追领郭翰、俞昭成二人点兵向太原、西京出发之时,洛阳城中必定也点了十六卫所人马跟在二将身边,洛阳城守备不一定有那般森严。

    若燕追一落入凌宪之手,当初两位世子先后折于燕追手中之仇可报得,更重要的是,燕唐连失两位皇帝,必定大乱。

    到时这关中之地,会再次陷入战乱纷争之中,他可以从中浑水摸鱼,再谋得好处的。

    而哪怕这个主意不成,洛阳久攻不下,他也可以退回西京,郭翰虽夺回了西京,但那里是凌宪大本营,曾被凌家经营多年,他只要回到西京里,稍事经营,西京仍然姓凌,到时再图谋大事也不晚。

    打定了主意,凌宪自然没有再将刘昌本所说的弃定州往西北之上而逃的话放在心中,反倒是决定往西南方向而下,直逼函谷关。

    他将众人挥退之后,一面令人悄悄私下去点兵马,一面又令人去传刘昌本前来,令他严守定州城,并亲自镇守城北门外,紧盯幽州。

    刘昌本愣了一愣,应了下来。

    直至天亮之后,城中原本凌宪当初领来的三万五兵马,则一夜之间,悄悄的退出了定州城。

    凌宪领兵走了,留给刘昌本的,只是定州城中百十余人可供使唤的旧部,及当日强召为兵的定州城民罢了!

    刘昌本得到消息之时,整个人都蒙了。

    他曾想过凌宪会不喜他进言,毕竟他说的话,不同于其他讨好凌宪的谋士,是字字句句难听了一些,却是处处为凌宪着想的。

    可是刘昌本做梦都没有想到,凌宪会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来使他收拾!

    并且他们在临行撤出定州城时,还将他调离了城中,如今报信的人前来,凌宪都不知走了多久了。

    刘昌本浑身发软,手扶着城墙,久久说不出话来。

    前来传句的人都有些不忍看刘昌本那张脸,他乃是昔日老郡王身边的大谋士,极得老郡王信任,出入皆陪同在昔日老郡王身侧,十分威风。

    现如今却被凌宪当成了弃子一般,扔在了定州城。

    刘昌本呆滞了半晌,随即收拾了心中的感受,强忍悲痛,问道:“王爷往哪个方向走了?”

    他守的是北门,正向幽州方向,照理来说,凌宪若听他的话,往西北方向前行,哪怕是不经北门而过,也该是从西侧城门而出。

    刘昌本一直严守北门之上,无论如何凌宪等人踪迹不可能被他漏掉的,尤其是这样多人。

    此时他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已经涌上了心头。

    凌宪率大军出发,如此悄无声息,想要瞒过他的视线、耳目,唯有从离北面最远的城门而出,方向不同,他才有可能没有注意到的。

    果不其然,那传令的将士低垂着头,小声的道:

    “寅时二刻……”

    “快说!”刘昌本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拽了这军士便大声的喝问。

    若凌宪当真不听他的话,而从南门出,直下函谷关,凌家怕是就有大难临头了。

    他早年曾受郡王大恩,数次器重于他,许他以荣华富贵,年少之时他就曾发誓,终其一生效忠忠信郡王府。

    老郡王临终之前曾叮嘱过他,要他照看凌氏血脉,将来必要保凌氏子孙性命,留凌家传承的。

    刘昌本忆及当年老郡王病榻之前,他殷殷交待的情景,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那将士不妨他年老体迈,又非武者,不过文弱书生,激动之下还有这样的力道,吓了一大跳,连忙就道:

    “寅时二刻,皇上从南北而出,直奔洛阳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二章 刚愎

    话一说出口,刘昌本纵然早就已经猜到了凌宪打算,可此时当真听到这回答时,依旧忍不住眼前一黑,胸中只觉得气血沸腾翻涌,喉间一甜,再也忍耐不住,咳了两声,倒坐到地上,喘着气许久回不过神来。

    “大人,大人……”

    他这模样吓了那将士一跳,刘昌本却是揪着胸口衣襟,长叹了一声: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如今要苟全性命,非得往西北之上而逃,逃入蛮荒之地,唐军才难以追逐。

    可是偏偏凌宪野心勃勃,到了这样的境地,还不肯轻易认输,竟然往函谷关去了。

    刘昌本何等样的人物,哪里猜不出凌宪心中的打算,他怕是仍想着,领兵攻入洛阳,也好学当日郭翰等人趁其不备,收复西京的举动罢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当年老忠信郡王拼死拼活,背负骂名才得来西京的这一切,如今却尽数全毁了。

    刘昌本正痛苦难当之间,又记挂着凌氏血脉不知还有没有尚存时,那原本向他报信的士兵却突然低声道:

    “大人,对不住了。”

    话音一落,刘昌本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士兵从袖口中滑出一支匕首,用力便朝他肚腹捅去。

    刘昌本先是觉得腹下一凉,随即剧痛才传达他四肢百骸。

    他不停的颤抖,伸手本能的去摸肚腹。

    这一刻他想起昨日之时,昔日旧友曾苦劝他的话。

    凌宪早对他数次逆言多有不满,私下里也有人曾来劝他,可是刘昌本却知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凌宪身边趋炎附势的小人众多,好听话凌宪听得不少了,却需有人直言以告形式的。

    他其实早就已经隐隐猜到凌宪有杀他之心,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罢了。

    刘昌本一想到此处,脸色越发惨白,捂了肚子,那士兵连头也不敢抬。

    不远处有人传来惊呼声,似是有异变发生了。

    那士兵犹豫了一下,看他年纪老迈,早前受了刺激便已经站立不稳了,此时又受了一刀,哪怕还未断气,秦军前来时,也不见得能放过他的,因此那人只顿了片刻,便将手一松,任由那匕首留在刘昌本腹中,自己则转身便跑了。

    俞昭成领了两万人马连夜赶达定州城,而此时的城中凌宪的人马早就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人原本不多,忠于忠信郡王的不过百十来人罢了,其余人都是临时从城中征调的老弱病残,真正的精锐及年轻力壮者,早被凌宪带离了定州城中。

    受凌宪之命守城的刘昌本又遭人暗算,城中群龙无首,俞昭成轻易便将城门破开了。

    而此时的凌宪领人连夜出城,一路奔波,直至天色将暗,才离函谷关近了,已经是马疲人乏了。

    夕阳的余辉照不进这幽深的谷道,凌宪此时抹了把脸,眼皮直跳。

    早前他接到了定州城被唐军攻下的消息,此时俞昭成等人已经赶到了定州,如他手下谋士所说,这些人拿下定州之后,定会兵分两路,一路与幽州里戚绍会合,解幽州之危,攻打契丹首领屈刺,一路则有可能会派兵来追赶他。

    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此时令人向前打探消息,已经半刻钟了,前方未遇敌袭。

    一面担忧着后方有人会追上来,凌宪急着想令车马入谷。

    他谋士之中有人劝阻:

    “皇上,此处至出函谷关共有十八里路,不如您再候上一时片刻,待得安全再入谷中。”

    有人又担忧唐军追来,一路行军凌宪的人马都是提心吊胆的,前方探子已经去了大半刻钟,仍未有报信声传来,想是无碍了。

    此处十分静谧,只隐隐能听到碎石滚落入山谷的声响传来,若是遇伏,他哪怕不敌,大喊一声总是能听得见的,可现在悄无声息,想是无碍了。

    只是凌宪此时已经被吓成了惊弓之鸟,虽然心中认为急于进谷的人话说得没错,但仍耐着性子再候了半柱香功夫,虽未见探子回来,但却也忍不得了,即刻令大军出发。

    至函谷关前,也未见有险象环生,众将放心大胆先行入谷,凌宪走在中间,才行至不到一半,头顶上方只听‘咔咔’的声响传来。

    谷下众人仰头去看,头顶似是有石头滚落。

    这一幕吓得凌宪麾下众将肝胆俱裂,调头要跑,可是这谷内狭窄,仅容一车而过,军队已经慌了阵脚。

    一阵阵惨叫声后,不少人死于滚石之下,也有人死于相互逃命的踩踏之中。

    凌宪好不容易在心腹手下的保护下逃往谷外,前方却听到有人在喊:

    “有伏!”

    ‘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响传来,不时有人发出临死前凄厉的叫喊。

    众人吓得如没头苍蝇一般,又想往后逃,后路此时也已经被人切断。

    当日随凌宪出西京的三万五精锐,此时如同被人瓮中捉鳖一般屠戮。

    士兵凄厉的惨叫声中,凌宪被人护在马上,脸上惨白。

    四周不时就有昔日忠信郡王府治下的士兵倒下,到了这会儿,凌宪哪儿不知自己怕是中了唐军之计了。

    今日怕是他要命丧这函谷关中。

    每倒下一个昔日忠信郡王府的侍卫,他便脸颊一阵抽搐,护在他身周旁忠心耿耿的护卫脸上全是彷徨之色。

    原本勃勃雄心在阵阵痛苦的哀嚎声中,化为乌有。

    凌宪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他辛苦部署多时,今朝却毁于一旦。

    任凌宪老奸巨滑,可此时在自己麾下士兵遭人屠杀的情况下,脑海中却想不出一个妥贴的办法。

    他手脚冰凉,此时五脏六腑似是被人揪住用力拉扯。

    只木然的任由手下推挤着四处狼狈逃窜。

    这样的危急时刻里,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昨日刘昌本说的话,要他往定州之上的西北方向逃亡。

    当时刘昌本一言笃定,他唯有往桑干河方向逃亡,离开关内之地,逃往蛮荒,方才使唐军不易追逐。

    只是那会儿他恨刘昌本说话难听,处处与自己作对,一心一意不肯歌颂自己丰功伟绩,又哪肯听他多说?(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三章 自用

    凌宪昨日议事之后,心中恨极刘昌本,才在召众谋士商议之后,将其作为弃子,扔在定州城,自己连夜带人逃出定州,赶往函谷关,欲抢夺洛阳,再现凌氏辉煌。

    当时为了担忧刘昌本落入唐兵之手,还叮嘱手下将其杀死。

    这会儿凌宪一想到刘昌本之言应验,心头悔不当初。

    他脸色白得厉害,一双眼睛通红,忠心的护卫还在推着他,嘶吼着要为他拼出一条血路。

    “臣替您断后,使您必逃出函谷关中!”

    说话的人是谁,凌宪好似已经认不出来了。

    “逃?”他喃喃问了一声,嘴唇动了动,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如今朕还能逃到哪里去?”

    没有了兵马,他孤身一人,逃不出多远便会被人逮住。

    他脑海里当日所想的凌氏基业,一瞬间分崩离析。

    都怪他自己刚愎自用,不听刘昌本之谏言,以致落得如今的结果。

    “先皇昔年背骂名,以血汗打下西京,交到朕手中,如今朕却无力守住,将来就是到了地底,又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当日曾在凌宪面前信誓旦旦的谋士、‘朝臣’,此时各个捂着头鬼哭狼嚎在逃命,只剩昔日老忠信郡王留下的部下紧跟在他的身旁。

    他当初曾立下的壮志雄心,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若被燕唐逮住,终究难逃一死罢了,还有侮先父当年名诲罢了。”

    凌宪说到此处,抹了把脸,突然伸手去摸腰间配刀:

    “宁愿死,我也不愿为俘!”

    侍从见他这动作,大吃了一惊,忙伸手要来拉他,凌宪却重重推了众人一把,看了眼前昔日西京旧人遭屠杀的情景,惨然笑了一声。

    此时他也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有些悔于当日起兵太过草率,又恨自己早些时候不肯听刘昌本的话,以致落得如今结果。

    “众卿若看在先父份上,救我凌氏血脉于水火,只求保全传承,不至断根便是了!”

    他话一说完,将刀架到脖子间,手一用力,锋利的刀身割破皮肉,血‘哗啦’一下便溅了出来。

    这一下凌宪抱了必死之心,未给自己留下退路,那刀几乎将他半个脖子割开,他人软软的便倒了下去,手捂着脖子,腿拼命蹬了。

    忠信郡王余下的部众看到凌宪一死,余下的人尽数投降。

    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原本人数是不少的,但早前跟着凌宪匆匆出城逃离之后,士气便已经十分低落。

    在函谷关又中伏,不少人更是无心应战,再遭郭翰领人前后一夹攻,便死伤不少了。

    清点了战场之后,郭翰寻到了自刎而死的凌宪尸身,砍下他的首级,令人送回洛阳之中,自己则领兵北上,一路赶往幽州。

    燕追接到战报时,凌宪的人头也一并被送入的洛阳中。

    这位昔日反唐的枭雄,出师未捷身先死,落了个自刎函谷关的下场罢了。

    凌宪的人头被挑挂于洛阳城头,而郭翰这头领兵北上,与俞昭成会合进入幽州。

    围攻幽州的契丹各部在得知凌宪撤兵,唐军有外援到来,想要逃跑时,已经晚了。

    契丹首领屈刺被斩于郭翰之手,昔日酉阳王郭氏在蛰伏了几十年,当初因为子孙婚事而遭人耻笑多年之后,再一次扬眉吐气。

    首领死于郭翰之手,契丹各部被唐兵追杀,不成气候。

    燕追登基大典定于八月末,因幽州大捷及函谷关斩杀凌宪,也算是为他锦上添花。

    登基前一日,碧蓝去观过礼了,因大典设于宣徽殿前,前一日礼部的人便已经在殿外设了案桌,殿中亦是安置了宝座。

    殿前台阶铺了喜庆红色地衣,以及接承仙露的高高承露云盘及云盖等物,殿外设了表案,宫中教坊司的人前一日便已经候在了殿外之中,不得出丝毫差错。

    碧蓝去瞧过回来,就有些兴奋了。

    早年嘉安帝登基时,她才将出生,又未进洛阳,自然错过了这样的盛况。

    可此时能亲眼瞧见,那种庄严肃穆,使她许久都平静不下来。

    “礼部几位大人都守在宣徽殿前,唯恐出了差错,几位大人再三仔细检查。”

    紫亘听了一阵,也忍不住道:

    “还有教坊的人也要献艺。”

    傅明华斜靠在榻上,薛嬷嬷正抹了香脂按涂她的身体,听着紫亘这话便道: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先帝才将去不久,皇上仍在孝中,不会献艺的。”

    当年嘉安帝登基时,傅明华虽然还在谢氏腹中,但她虽未亲眼得见,却大礼如何进展,她却也是大概了解的。

    碧蓝一听她这样说,便好奇的问,紫亘也睁大双眼,傅明华便笑着说道:

    “明日丹凤门前,会安排好云舆,皇上会先使礼部官员祭拜天地宗庙,而皇上则穿孝服,在先帝、太祖及神灵牌位前祈告,吉时到了,钟鼓齐鸣,皇上再穿帝王衮袍,上宣徽殿前祈告。”

    而此时礼部之下鸿胪寺的官员则会领文武大臣,依次入丹凤门,分两列跪东西御道,等燕追祈告完毕之后,再以朝臣品级身份的高低入朝,南北衙禁军鸣鞭,将军卷帘,再由官员高喊行礼,依次五拜三叩。

    礼毕之后,再由官员出宣徽殿,再入上阁门,使中书省官员在诏书之上盖下大印。

    “得礼部官员颁布诏旨之后,中书省的人再将诏旨交由礼部人手中,再捧诏书一路经东上阁门再至丹凤门,放入早就准备好的诏书至云舆中,由云盖牵引,再送至东上阁门之后的宣徽殿,宣读诏旨,登基大典才算完成了。”

    傅明华说着说着,也不由有些期待了起来。

    她生产完后,因为忙碌崔贵妃身后之事,她虽年轻,但薛嬷嬷担忧她留下病根,仍是要求她休养足两月,宫中一些琐碎之事,她都交到了碧蓝手中,倒是没有看到燕追登基前的盛况。

    这样一想着,便觉得有些遗憾。

    薛嬷嬷为她按完,见她肌肤将香酥的膏子吸收,才将她衣裳整顿好,乳母便抱着燕昭进来了,他才刚睁眼不久,一双眼睛转了转,似是将母亲认了出来,张了手要她抱。(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四章 风水

    傅明华将他接了过来,看他睁着一双眼盯着自己看,不时‘咿咿呀呀’的闹。

    才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好似一天一个样,乳母都是江洲里谢家亲自挑选可靠的人送来的,身材壮硕丰满,将他照顾得白胖。

    软软一团裹在襁褓中,一笑时颊边露出一个小小的梨窝来,实在讨人喜欢。

    傅明华低头望着儿子看,碧蓝就道:

    “殿下与您年幼之时,倒有些相似。”

    一句话说得傅明华偏了头去想。

    幼年之时的她长什么模样已经不大记得清了,那时每日要学的规矩、礼仪不少,又哪有功夫将心思放在照镜子上,此时听着碧蓝提及当初,倒有些感叹。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外间却传来宫人行礼问安的声音,是燕追来了。

    他明日便要登基,近来事多且杂,傅明华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来,才将刚孩子交到乳母手中,还没整理衣衫站起身来接他,燕追便已经大步进来了。

    宫人内侍跪了一地,燕追看了乳母怀中抱着的儿子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傅明华身上。

    她刚刚才抱过儿子的缘故,衣衫并不整洁,衣襟松散,隐隐露出其中的抱腹。

    他看得有些眼热,又将脸别开,倾身上前将她衣襟收拢了。

    先别说此时傅明华还在将养身体中,况且他还在孝里,看得多了也是无用,不如拢了衣衫,以免自找罪受。

    傅明华脸上一烫,转身整了整衣裳,他眼睛落在她细细的腰肢上。

    薛嬷嬷等人将她侍候得极好,才生产两月,她身段恢复得与未有服时差不多了。

    碧蓝等人见到燕追动作,他即将登基,但对傅明华态度与以前无异,心中不由都替傅明华欢喜。

    “三郎怎么来了?”

    傅明华才刚理了衣襟,想转过身来,燕追便压了她肩头,跟着坐了下来:

    “过来瞧瞧,明日大典,你在宣徽殿侧殿之中候我。”

    傅明华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正要开口,他握了她的手:

    “我已经与姜寅商议过,拟出皇后章程。”

    大唐已经好些年没有中宫之主,此时燕追吩咐过礼部侍郎姜寅,将此事看得很重。

    傅明华却想到了一桩事情。

    此次燕追登基,各地王侯尽数入洛阳朝拜,就连江洲、青河等地都派了大批人马入洛阳,早前傅明华便收到了消息,此时江洲的人怕是都已经快到洛阳了。

    “趁此机会,我倒要留意一番了。”

    她抿了抿嘴唇,看燕追挑了眉,有些疑惑不解,不由伸手扶了他手臂道:

    “齐王已经年十三了,一翻过年便已十四。”

    嘉安帝临终之时,担忧皇子长留洛阳,会对燕追帝位有误,所以毫不留情将这个儿子封王,将他驱逐出洛阳之中。

    勒令他半年之内,待嘉安帝丧事一完,便即刻要走,不受召不得入洛阳之中。

    他年纪还小,太后当初心疼他,觉得寻常女子配不上自己心爱的孙子,一直未有看中眼的闺秀。

    崔贵妃虽说后来也曾相看过,但她所嘱意的崔十二娘最终看上的并不是燕骥,而是宁入燕追后院之中。

    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拖到如今,燕骥现在还未选妃,又父母骤失,唯一最亲近的便是燕追这个兄长了,孤伶伶的远离自小熟悉的洛阳城,前往封地,也着实有些可怜。

    “太后临终之时,曾叮嘱过我,让我在九弟婚事上多多为他担待一些的,正好趁此机会,若有适合的,定下来也好。”

    傅明华想起太后当初临死时都不放心,握了她手交待的事,提起便有些失落。

    崔贵妃当日选了服鸩自尽,或多或少也有保她之心。

    她叹了口气,燕追点了点头,皱了眉道:

    “你瞧着办就是了。”

    燕骥选妃,首先崔氏的女儿就不能要。

    他知道崔贵妃在世之时,最想的就是两个儿子之中,必有一人会娶崔氏女,可惜当初的燕追性情强势,由不了她做主。

    最终崔贵妃原是想退而求其次,选崔十二娘,可惜崔家野心又太重。

    只是这些话,他不必与傅明华详细解释,她便心中清楚。

    她与他心意相通,若他如高山,那她就是水流,与他性情互补。

    燕追说完这话,想起她如今正在休养身体中,便有些严肃:

    “不是我不想帮你,”他顿了片刻,斟酌着语气用词:“有些事情……”

    他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抿着嘴唇,眼神有些冷淡:“还是由你办最妥贴。”

    他能记得洛阳权贵、名门,各府小娘子出身及权势利益,却未必能记得每个小娘子长什么样子。

    在燕追心里,每个小娘子除了出身门第不同,代表的利益也不同之外,依稀只觉得各个都长得差不多的模样。

    燕骥是他唯一一母所出,傅明华若有意此事,比他强行出手插管燕骥婚事要好得多。

    傅明华被他话中意思惹得发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夫妻俩正说着话,一旁燕昭却突然哭了起来。

    傅明华前一刻还在望着燕追,下一刻便站起了身来:

    “怎么了?”

    抱着燕昭的乳母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告罪却又不敢下跪,只得小声的哄着。

    傅明华将儿子接了过去细声细气的哄,燕昭两滴泪还挂在眼眶上,逐渐收了声。

    燕追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觉得这一幕碍眼得很。

    傅明华抱着孩子,眼里便再装不下旁人,他坐了一阵,茶水喝了一盏,燕昭夺去了她全部注意力。

    明日是他登基大典,他原本是想过来,与她一起说说话的。

    燕追从观风殿出来时,脸色有些难看,问黄一兴:

    “姚释呢?”

    黄一兴冷汗淋漓,自然不知姚释在哪里。

    嘉安帝去后,一干叛臣遭清理,姚释昔日身为燕追身侧倚重的人,在燕追登位之后,既受封尚书省下右仆射。

    若燕追提前传了旨,要召姚释入宫议事,此时问及倒罢。

    可他事先并未着人传召,黄一兴当然是回答不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五章 轮流

    而这会儿被燕追问及的姚释,却是在大理寺的牢狱里。

    只是这一回他并非以犯人身份遭到关押,而是前往大理寺,探望着押在其中的犯人。

    姚焕致自六天以前,已经被革职查办,遭人拘拿入洛阳之中,等候问审。

    昔日陇西太守,原本该在陇西逍遥自在的,如今却卷入了这么一趟浑水里。

    他是姚释子侄后辈,是姚释堂兄之子。

    姚家昔年也算旺族,子孙昌盛,只是不问功名。

    虽说名为叔侄,姚焕致还是晚辈,但姚释出生之时,姚焕致的父亲已经年四十,姚焕致与姚释年纪亦是相当。

    “四叔此时来了,却又一言不发,所为何事?”姚释一开始来了便站在牢狱之外,默不作声盯着狱中的姚焕致看。

    一开始他本不欲理睬,可被瞧得久了,却又忍耐不住,问了一声:“若是看我,您现在已经看到了,请回就是。”

    他受陆长元所累,如今卷入容氏乱党一脉,难于脱身。

    姚释盯着他看了半晌,问了一声:

    “事到如今,你可知错了?”

    姚焕致一听这话,便大笑了两声。

    他因为姓姚,此次谋反案中,他非主谋,只是与陆长元交好,大理寺中的人卖姚释脸面,因此并未吃什么苦头。

    “有何错之有?我与子厚往来,仰慕他学识人品,才对他多有提携,问心而无愧。”

    姚焕致被剥了官袍,身处大狱,背脊却挺得笔直。

    他这一番话没有激怒姚释,却使他笑出了声来:

    “就是你这悟性,当初能中进士,怕也只是运气使然而已。”

    姚焕致一听这话,脸上便露出受辱之色。

    “你的性情,实在不适宜为官的,年纪越长,便越糊涂,你拿人当至交好友,可查过陆家什么底细?”

    姚释摇了摇头:

    “我早提醒过你,执迷不悔,事到如今,累及妻儿,仍是如此。”

    原本心中不快的姚焕致听了他这话,愣了愣,问道:

    “四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陆长元,非你想像中的一般如此简单的。他的父亲昔年乃是前朝晋王杨元德手下一谋士……”

    姚释摇了摇头,从当初的陆长元出身说起,再提及陆长元之父当年抱回的陆杨殊:

    “此人极有可能便是当年晋王血脉,陆氏父子伪造其身份,将其养大,陆杨殊,杨殊,杨乃前朝皇室姓氏。”姚焕致听得目瞪口呆,又听姚释说道:

    “陆杨殊与闻氏苟且,却死于非命,闻氏身怀有孕,陆长元为掩人耳目,保全陆杨殊骨血,才将闻氏纳入自己名下的。陆杨殊昔日死于陇西当地一军曹之手,陆长元为替他报仇,才有意入仕。”

    姚释看姚焕致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仿佛还不肯完全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一般:

    “当日陆长元求你救他庶子一命,可曾与你说过,他那庶子姓甚名谁?”

    他说的一番话,完全推翻了姚焕致心中以往的认知,此时只觉得一身热血冷却了大半,直冻得他浑身颤抖,听到姚释问话,姚焕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摇头的,便听姚释开口:

    “昔日你为陆长元求情的庶子名叫怀陈,陆怀陈,有怀念前陈之意!”他说完这话,姚焕致身体一振,脚步一个踉跄,已经不再像之前处之泰然的模样,反倒摇头:

    “不,不可能……”

    “你拿人当至交好友,时至今日,遭人连累下狱,你的至交好友,可曾与你透过半点儿底细?”姚释冷笑了两声,姚焕致大声的喊:

    “不可能!不可能的!子厚不会如此……”

    姚释摇了摇头,也不再与他废话:

    “我受堂兄所托,才来与你说这些,一把年纪,却连累家中年迈父母不得安生,处处为你奔走。”

    姚焕致此人文人意气太重,当初爱陆长元满腹文才,处处为他投递状纸,才惹下了这牢狱之灾的。

    他想起了中书令杜玄臻,当日也是受陆长元所害的一人。

    此人已经是两朝元老,老奸巨滑,却独在陆长元一事上栽了跟斗。

    他虽受嘉安帝临终所命,执笔拟旨,可如今燕追登基之后,却逐渐冷落了他,也与他当初接了陆长元投的行卷,将其收为门生,仕途也便止步于此。

    虽仍未被废中书令,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燕追如今只是等着义兴王杜正一去,便令其丁忧退出朝堂而已。

    杜玄臻当日是受姚焕致引荐,而对陆长元另眼相看的,如今落得这样下场,可想而知其心中感受如何。

    倒是陆长元此人,貌不惊人,却是害人不浅。

    姚释想起当日燕追攻城之时,自己送至安喜门前,那个遭陆长元亲自下令射死的陆怀陈,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大理寺相较于当日他被关押时,更是热闹了许多。

    昔日朝堂之上的贵人,今日便是狱中的犯人。

    身后姚焕致还在高喊着:“不可能……”

    另一厢牢狱之中,陆长元也在喊着‘不可能’!

    他已经有些疯疯癫癫了,陆长砚与他关押在一起,他发作时,嘴里便高喊着要‘杀人’,喊打喊杀的还是当日的秦王,如今即将登基的皇帝。

    说要为陆怀陈报仇血恨!

    每当他疯疯癫癫时,陆长砚总是唯恐他招来狱丞鞭打,便将其牢牢拦住,陆长元便拿他当仇人一般,又咬又打的。

    陆长砚原本腿有疾,这个兄长自小文武双修,又哪是他的对手?每次挨完陆长元的打,他清醒之时,便会尤其的痛恨自己。

    当日安喜门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陆长元的性格,陆长砚是十分清楚的。

    他性情坚毅,断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受了这样打击,燕追不知对他做了什么,使得自己好端端一个大哥,如今变得仿佛痴痴傻傻的。

    每当陆长砚一问,陆长元便痛哭不止,仿佛十分悔恨。

    牢房里阴森森的,陆长砚的腿疾在这样的情况下犯了,陆长元又好似发了疯,在喊着要打杀了谁。

    姚释经过这里时,恰好便瞧见了这已经疯疯癫癫的陆长元。

    “怎么就变成这模样了?”

    他冷笑了一声,定住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六章 君子

    洪少添凑上前来,神情阴沉:

    “他近来总是胡说八道,只等皇上登基,他定活不过元岁。”

    燕追登基之后,大理寺这批乱臣贼子会被处理,该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牢里陆长砚一听这话,眼里闪过绝望之色。

    他其实早就已经料到这样的结果了,可是真正听到有人如此冷酷的当着兄弟二人的面,讨论二人生死之时,他依旧是觉得遍体生寒,直打冷颤。

    “求你们杀了我吧,放过我的兄长,他如今已经……”

    洪少添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善之色:

    “他如今这般模样,全是他咎由自取!”

    当日段正瑀得势之时,陆长元是他跟前得宠的人,随他一起投靠容涂英,不过一个区区从六品下的司刑郎中,却在大理寺中十分嚣张。

    “至于你……”

    洪少添眼中露出鄙夷之色,上下打量了陆长砚两眼,转头向姚释笑道:

    “此人运气极好,若依法,该当处决的,但皇上仁慈,大赦之后,身体有疾的便处以流刑罢了。”

    姚释点了点头,出了牢房,身后陆长砚大声的哭喊:

    “杀我,饶我大哥性命吧……”

    喊叫声中,夹杂着陆长元的声音,他咬牙切齿的在喊:

    “放箭!”时而又惊恐交加:“不能放箭!”随即又唱,“六月初七上城楼,壮志凌云封王侯。乱箭飞入车马里,魂伤命止才罢休……杨殊,杨殊……”

    “……”走得远了些,声音便渐渐听不清了。

    洪少添随姚释从狱中出来,此时正是晌午之后,阳光正烈,两人本能的眯了眯眼,洪少添想起狱中姚焕致,笑着说道:

    “昔日陇西太守乃是您子侄后辈,他犯的错并不重,不如……”

    姚释知道他话中意思,却是摇了摇头:

    “皇上登基之后,大赦天下,他是能保得住命的。”但却保不住仕途,从此做个田舍翁倒也不差。

    两人又提及陆氏兄弟,说了两句,宫中便有人来,说是燕追在寻姚释。

    傍晚之时,陆长砚试图投缳自尽,以抵其兄罪孽。

    自容涂英事败以来,大理寺中这样的情况就并不罕见。

    但因为当初碧云险些折于陆长元之手的缘故,紫亘仍打听了,此时说与傅明华听,脸上尽是解气之色:

    “说是并没死成,他那兄长却是已经疯疯癫癫,苍天有眼!”

    当日陆长元行事狠辣,使人对碧云下重刑,若不是傅明华早去一步,当时碧云险些受幽闭之刑,怕是命都难以捡回来。

    所谓幽闭之刑,便是以重锤击打女子肚腹,若多捶打几下,奇恒之府都要脱出外阴,重则丢命,轻则一生难以生育,十分狠毒。

    傅明华拿了本书,听着紫亘提及陆氏兄弟下场,便顿了顿。

    如今陆氏满门的下场,也是应有此报。

    这兄弟二人当初害了梦中的‘傅明华’,如今才算是自食恶果了。

    当日燕追攻入城中破的是安喜门,正是由陆长元镇守的,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傅明华事后虽未仔细打听,但从只言片语,依旧猜得出些许端倪。

    陆怀陈应当是死于陆长元之手,所以他最终才会承受不住那良心的折磨。

    对于这样一个人,心志坚毅且不为外物所扰,为了心中的念头,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这样的报应兴许是最好的。

    陆长元从出生以来,受其父教导影响,一心一意要保前陈朝杨氏血脉。

    为一个陆杨殊之死,他不惜隐瞒对他真心欣赏的姚焕致而进入洛阳。

    若他一开始没有生出想要算计自己的心思,兴许今日结果又不一样。

    傅明华一开始原本也只是想借燕追之手,查出此人底细加以防备罢了。

    可他打了主意到自己身上,而在傅明华嫁燕追之后,又深恐燕追将来算账,投靠容涂英。

    一步错则步步错,在容涂英指示下与燕追为毒,而后闻氏死于秦王府人手中,陆怀陈也落到了燕追手上。

    要是他悬崖勒马,止步于当时,兴许还能抽身。

    但此人性情刚烈,爱憎分明,恨燕追杀陆怀陈,便恨其入骨,一心一意辅佐容涂英与燕追做对,本意是要为陆怀陈复仇,哪知恨意驱使之下,最终则使陆怀陈死于他自己手上。

    陆长元此人心有信仰,毒刑拷打能伤他**,却不能伤他意志分毫。

    荣华富贵买不来此人绝对忠诚,唯有如此,以彼之矛,攻之以盾最好。

    梦中的‘他’以陆怀琅换陆怀陈活着,为了保前陈皇室血脉,宁愿伤及陆家子嗣,心狠手辣,全了忠义,却坏了仁慈。

    如今陆怀陈死于他自己之手,也算是他应有此报的。

    就如紫亘所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傅明华想了想,“让陆长砚不能这样轻易的死了。”

    她捏了书,微笑着侧了头去拨弄书角,听着书页被她翻弄出‘沙沙’的声响,眼底却是不带一丝热度:

    “若是这样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她翻了个身,薛嬷嬷便换了个姿势再为她压腿,傅明华看着紫亘笑道:

    “陆氏一门仍有余孽在,使其相互制衡便成。”

    从曾经的陆长砚听从陆长元的话,试图接近傅明华的那一刻起,傅明华就没想过要轻饶了他的。

    紫亘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想起当日曾挨过鞭打的碧云,傅明华曾说过,陆长元当初如此狠心,终有一日,他曾在碧云身上使过的手段,也会原封不动报应到他妻子身上的。

    陆长砚欲寻死,却遭大理寺的人以许氏拿制住,求生不得,轻易求死不能的时候,清醒时的陆长元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会儿傅明华曾说过的话来。

    笑得了一时,得意一时又算什么,他终没笑到最后。

    登基大典那日,傅明华站在宣徽殿后,看穿了衮冕的燕追正神情严肃的祭天,她想起了当日受崔贵妃指引,坐太后下首受命妇拜见的情景,那时只当已经是极其壮观,可看着殿外东西两路,文武大臣分两列,在礼部姜寅的示意下,叩首跪拜,那种壮观与肃穆,又哪是当日太后受朝拜所能比拟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七章 归来

    燕追正在祭告天神,离得极远,只能看到那抹明黄色威严异常。

    傅明华目光落在燕追身上,眼也不眨,他今日穿着衮冕,极其隆重,与平日相较,更显尊荣。

    他说了些什么,传进宣徽殿侧殿之中时,已经有些听不大清楚了,傅明华侧耳倾听,碧蓝也悄悄看了一眼外间,张嘴便道:

    “皇上……”

    “禁声。”

    她才刚开口,傅明华便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止住。

    碧蓝便抿紧了唇,不敢再说话了。

    傅明华心思集中在燕追身上,直到他祭天结束,礼部尚书再次唱念大典礼仪,她才问道:

    “刚刚说什么?”

    碧蓝看了她一眼,她嘴角上翘,眼角眉梢都仿佛漾着笑意,眼中光彩夺目。碧蓝很少瞧傅明华如此心情外露的时候,她大多数的时候心情十分内敛而克制,但此时的她却真心在为燕追而欢喜骄傲。

    “您册封之时,也定是盛况的。”

    傅明华便没有说话了。

    礼部忙完了燕追登基大典,接下来便是册封大典,定在了十一月下旬。

    而此时燕追则是才刚登基,事情便接踵而至。

    凌宪虽被灭,西京也已收复,但西京之中被凌氏盘据多年,要想清除昔日凌氏残余势力,非一日之功。

    燕追九月底释服,便大赦天下,及论功行赏,定下十月初设宴麟德殿,朝廷五品以上大员可入殿庆贺。

    而命妇之中,则三品以上进宫拜见傅明华。

    洛阳城北门之外,几辆马车并排着候在了入城的队伍中。

    车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迭声催促:

    “怎么耽搁如此之久?可跟守城的人说过,我们是哪家府中的人了?”

    妇人话语中透出不快之色,那车外跟着行走的一个婆子便陪着笑意道:

    “回夫人的话,奴婢已经打听过了,今日有一批赐罪流放的罪奴出城,所以才耽搁了。只要稍候片刻,待犯人出城之时,便能入城了。”

    那妇人一听这话,却是冷笑了两声,揭了帘子,阴沉着脸道:

    “你可跟他们说了,”白氏那张苍老了许多的脸庞出现在婆子面前,扬了扬下巴:“我们是长乐侯府傅家的?”

    婆子便弯着腰道:

    “都说过了,说过了……”

    白氏正要发火,只是却想到了傅侯爷临行之时的警告,脸色越发阴沉,却‘哼’了一声,坐回轿中,一言不发了。

    傅侯爷当年遭容妃算计,而遭先帝喝斥贬离洛阳,告老还乡。

    白氏当初随他一道离开,算算时间,都已经离开洛阳两年了。

    这两年时间里,她窝在昔日傅氏故里,郁郁不快,时时想着洛阳繁华,无数次梦回洛阳,却因当初先帝一纸贬书,吓得傅侯爷不敢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燕追登基,傅明华封后,长乐侯府沾了她的光,傅侯爷才得以在傅明华册封之典礼上归来。

    临行之时,傅侯爷便再三警告过她,让她讨好傅明华,以讨燕追欢心,将来以便能长留洛阳,傅侯爷也有意再入仕途。

    想想自己离开洛阳才两年,如今洛阳之中怕是不少人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模样了,白氏心中有些恼,又有些兴奋,此时恨不能飞回长乐侯府中。

    她一再令人去城门前催促再快些,后方马车之上,沈氏看着这洛阳巍峨的城门,心中却是又恨又妒。

    沈氏趴在马车窗旁往外看,自然也瞧见了那些络绎不绝的被押送出城的罪臣亲属。

    这些人侥幸留得一条性命,却遭刺了字,面有菜色。

    等了许久,大队侍卫终于将这些罪奴押解出城了,长乐侯府的马车才缓缓进了城中。

    回到久违的长乐侯府时,白氏简直眼泪都险些流出来了。

    府门之前,钟氏及杨氏等人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出府迎接了,傅明霞等人也都早早回了长乐侯府等候。

    等人一见面,都是百感交集,傅明霞看到沈氏及白氏倒是欢喜,傅其弦及傅其彬二人见了父母也是脸露笑颜,只是钟氏与杨氏二人却是笑容有些勉强,眼中带了些不情愿之色。

    傅侯爷正在与傅其弦兄弟说话,钟氏便笑:

    “父亲与母亲一路车马劳顿,实在是辛苦,不如有话进了府里再说,府中备了汤水,房舍也是收拾好了。”

    白氏目光闪了闪,就点了点头。

    人群之中,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的沈氏脸色有些难看,见到女儿之时,又有些心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自己回来这样长时间,也没有谁注意到了她,都是妯娌,钟氏如今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杨氏却也是穿着打扮比当初才进府时好了许多。

    她抹了把眼泪,拉了傅明霞到一旁,只是看了女儿几眼,眼泪又险些流了出来。

    众人进了府中,钟氏吩咐下去,已经将房屋打扫过了。

    沈氏两年前住的旧宅仍在,只是久未有主人居住,一些家具颜色都褪些了。

    她洗漱完出来,傅明霞正候在她房中,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回了洛阳了。

    “都怪我没用。”

    沈氏眼睛通红,拉了女儿的手就哭:“当初不能救你,使你嫁进冯家之中。”

    若是两年以前,傅明霞听了这话,少不得要自哀自怨,可此时她与冯万应已经摈弃前嫌,便不愿再听沈氏说这些了,嗔怪道: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老爷对我很好……”

    话没说完,沈氏便斥道:

    “好什么?一把年纪,半截身体埋进黄土的人了,也敢打你的主意!若是如今,洛阳里什么名门子弟你配不得?我苦命的女儿……”

    傅明霞却皱了眉:

    “老爷性情温和体贴,对我很好,吃穿用度,唯恐差了我的,府中干净,从未有让我不舒心的……”她有些生气,语气便重了些。

    沈氏没想到傅明霞会为冯万应说话,愣了愣,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

    傅明霞细想了一番,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话有些重,只是沈氏一回来便说冯万应不是,听得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八章 无心

    沈氏才刚回来,母女两人两年多未见,有些情况,哪怕她寄了家书,沈氏也不一定清楚,因此也不欲与她说这些,转了话题道:

    “早前府里便有婆子回来传了消息,说您与祖父、祖母的马车早至洛阳北城门外了,怎么这样长时间才进城中来呢?”

    沈氏倒没听出傅明霞不想谈及冯万应的意思,撇了撇嘴角:

    “听说是罪奴出城,耽搁了。”

    不少罪奴之中,当日是沈氏做梦也想不到的大人物,如今却成为阶下囚,她话里露出几分鄙夷之色,“人倒挺多。”

    这一次容涂英谋反之事中,牵连极广,沈氏便问起:

    “此次哪些人都被流放了?”

    她离开洛阳的时间久,洛阳里许多事情都不得而知,将来与人谈及洛阳时,怕是连嘴都张不了。

    傅明霞便捡了几个人说了:

    “昔日忠信郡王府的人便有不少都遭流放,您看到的人中,怕是有大半都是与其相关的,听说兰陵萧氏也遭了连累……”她说了一大串名单,“……及大理寺司刑郎中陆长元的弟弟,当日我还见过他,与陆长元的太太说过话……”

    傅明霞提到陆长元的弟弟,沈氏便精神一振

    “陆,是叫陆长砚吧?”

    傅明霞看了沈氏一眼,有些意外,却又点了点头。

    沈氏在洛阳之时,因为守寡的缘故,许多宴会她不能参加,陆氏兄弟的名声她听得不多,倒是她离开洛阳之后,陆长元才在洛阳之间闯出些名声来。

    当日年纪轻轻,便中进士,这在大唐建国以来,都是十分稀罕的。

    入仕之后便遭容涂英欣赏,短短时间便官至从六品下。

    他的弟弟陆长砚年纪不大,容貌却与卫国公府世子贺元慎齐名,见过他的人,都对他大为赞赏。

    此人有才貌,可惜身有残疾,否则怕是成就还在其兄长之上。

    傅明霞想起贺元慎,自然便想起了少女时期的荒唐,脸色也有些泱泱,自然没有注意到沈氏在听到‘陆长砚’时,亮起来的脸色:

    “陆长砚?”

    傅明霞点了点头,问道:

    “您也知道他?”

    沈氏便目光闪了闪,笑着道:“当日他兄弟二人还曾上过侯府,你忘了?”

    时间太过久远,傅明霞只依稀记得仿佛有这样一桩事情,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沈氏却道:“你的祖父当年,险些将你长姐,嫁给了这个瘸子呢。”

    一句话惊得傅明霞魂飞天外,连忙伸手要去捂她的嘴,沈氏却不以为然:

    “怕什么?”

    “当日若她嫁的不是秦王,而是这陆长砚,今日在宫中的人还不知是谁,怕是出城路上,也能见着她了吧?”

    沈氏拿了帕子压眼角:

    “可惜你们都是姓傅,乃是姐妹,你又不比她差,若是你父亲没有早逝,如今你才是世子之女,秦王妃的位置,哪能是她的。”她说到此处,有些郁郁不快:“如今她倒是好了,你却嫁了冯万应这么一个人……”

    傅明霞以前想法也与沈氏相差无已,但如今听沈氏如此一说,却是急得直上火,打断了她的话:

    “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遭人听到,便又惹出一桩事来。”

    沈氏又哭得更凶:

    “都怪我没用。”

    傅明霞看她这模样,心里既怜又气,掏了帕子为她擦泪: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母女俩一番谈话不欢而散。

    白氏回了洛阳,便令人递了消息进宫中,只是等到晚间,却都并没有收到宫里等着先召见她的消息。

    傅明霞等人在时她也提不起兴致说话,直到傍晚冯万应来接了傅明霞回去,几个儿媳前来她院中请安,她还在问及下人有没有收到宫里的消息。

    看到几个儿媳前来,白氏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打发走了几个庶出的儿媳之后,她留了钟氏等人下来,便不由道:

    “我也打听过了,江洲、青河的人也不过比我们晚些时候进洛阳,宫里已经传了消息,要先见江洲、青河的人一面。好歹娘娘也是姓傅,怎么我与侯爷回了洛阳,她不止没有令人传信,连赏赐也没有。”

    杨氏听她抱怨连连,想起傅明华,不敢接白氏这话。

    当初傅侯爷讨好死后遭贬斥的容妃,后因此获罪,与傅明华惹了些麻烦出来,才匆匆离开洛阳的。

    那时的秦王如今已经登基成了皇上,傅家没有从龙之功,能保得住富贵便不错了,傅家人对于傅明华又没有任何帮助,因当初的事,白氏没遭喝斥已经是不错了,却想要赏赐,自然是不大可能的。

    只是这些话,杨氏却不敢说。

    钟氏此时心思却不在这些之上,此时没了外人在,钟氏附在白氏身侧,小声的说道:

    “母亲,我明娜已经十三了,我这一年多来一直以为她相看。”

    只是当初因为容家之故,长乐侯府里虽然出了个秦王妃傅明华,但傅其彬虽是嫡出却非长,上有傅其弦承爵,三房显得十分尴尬。

    钟氏又一心想为女儿谋个好人家,傅明娜的婚事便一直没有着落。

    好在她年纪不大,钟氏也并不着急着为她定下。

    如今好歹傅家熬出头了,傅明华即将受册封,入主中宫之后,母仪天下,以前瞧不上傅明娜的一些人家,近来也有与她走动的倾向,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钟氏又有些看别人不上了。

    “我曾听说,此次皇上设宴,娘娘有意为齐王选妃,我明娜与齐王年岁相当,又是娘娘妹妹……”

    可惜虽同姓傅,乃是姐妹,但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傅其彬自两年前调回洛阳至今,虽谋得一闲职,却不过是六品,此次燕追大宴群臣,他并不能随傅侯爷前往。

    钟氏这两年虽掌侯府中馈,却并没有妻凭夫贵,更是没有入宫拜见傅明华的资格。

    她有意使女儿许进燕唐皇室,但傅明娜虽好,可也有机会在傅明华面前被人提及。

    傅明华接见命妇之时,白氏乃是侯府夫人,若有她将傅明娜带入宫中,寻个机会向傅明华提及一二,此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章 之失

    白氏愣了一愣,钟氏与她相处多年,知她性格:

    “若此事能成,将来也是于侯爷,于老爷有利的。”

    白氏便点了点头。

    一旁沈氏脸上露出酸涩之色,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原本也是盼着傅明霞能嫁高门大户,哪知到如今,傅家如此多女儿,怕是就自己的女儿嫁得最差,心中不忿,想起了今日傅明霞说的话:

    “母亲,今日我们进城之时,不是遇着了一队罪奴出城吗?后来才听二姐儿说了,这些罪奴中,陆长砚也在其中呢……”

    她此时满心不快,哪里还记得傅明霞曾叮嘱过她不要再提及母女二人说过的事,将这话一挑起,白氏还在想陆长砚是谁,她就道:

    “当日您还曾说过,侯爷有心要将元娘许与他的,若当时……”

    白氏一下便醒悟过神来,屋里还有这样些人在,沈氏便口没遮拦。

    还说此话是自己曾说过的,当时白氏便心中一慌,狠狠瞪了沈氏一眼:“闭嘴!”

    离开洛阳回到傅氏故乡之后,白氏确实曾记得这样一桩旧事,当时也与沈氏提过,但此时她说了出来,若传进侯爷耳朵,怕是傅侯爷是饶她不得的。

    沈氏被斥得面红耳赤,当着钟氏、杨氏两人的面,低垂着头,再说不出话来。

    傅家里打的主意傅明华不得而知,她最近却是在打听各府中情况。

    梦里的‘燕骥’娶江陵宇文氏之女为妻,此次她也是想瞧瞧宇文氏适龄女儿情况,因此早早便带了信,让江洲的人在进洛阳时,带了宇文氏的人一道来的。

    青河的人先到,江洲的人今日才至洛阳,她借着赏赐的名义,派了紫亘前去府中打量,紫亘回来正与她说起宇文氏几位小娘子规矩礼仪都不差。

    夜里傅明华临歇息前,燕追却来了。

    “长乐侯府的人进了洛阳?”

    他才刚一进宫,接了宫人递来的帕子擦过手,坐下便笑着问道。

    今日傅侯爷等人一回来,便送了几道信进宫中,连燕追都惊动了。

    他无意于再用长乐侯府的人,大唐今年平定容氏之乱后,江洲学子大批涌入洛阳,显然有意于年初时春闱入场,正好便解了大唐人才缺失之忧。

    傅明华早前便与长乐侯府的人说过,哪怕傅家人才济济,可若有她在宫中一日,她若仍得宠,傅家便不能入仕。

    若她失宠,燕追重用长乐侯府也未必见得是好事,前头容氏一族才刚被砍头,刑场地上血迹还未干透。

    看来当初两年傅侯爷遭贬斥的教训还不够。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大典之后,长乐侯府仍会回故里,倒是明日我召了江洲、青河的人入宫,三郎到时若是得空,可以来瞧瞧的。”

    此次崔氏来的人,除了有青河长房一族之外,连故去的崔贵妃之母,越国夫人都来了。

    “据说此次崔氏来的人里,有三位适龄的小娘子。”

    当日的崔十二娘因为被燕追所厌弃,自然成了弃子,如今已经婚配了,余下这三位小娘子年纪小些,但样貌必定也是出挑的。

    燕追扬了扬眉梢,听到崔氏一族,笑着就道:

    “你想怎么做?”

    傅明华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三郎认为呢?”

    崔氏之心,人尽皆知,这三位进洛阳的小娘子,是大有用途的。

    只是这样的时刻,燕追先不说重不重色,哪怕是他再重色,只要他稍有理智在,就不会收用了崔氏的小娘子。

    燕追伸手揽了她的腰,将人怀进了自己怀中,任她趴在自己胸前了,才低头看她道:

    “三郎想听元娘说。”

    她趴在燕追胸前,洗沐后柔顺密实的秀发妖娆铺陈开来,那双颊似莲,不着脂粉的素肤如凝脂似的。

    燕追以尾指去挑她垂在双靥处的碎发,勾到了她耳后,只感觉她软绵绵的娇躯紧贴在自己身上,柔若无骨。

    从她有孕以来,两人就再没亲热过,自她生下燕昭,便正逢皇帝大行,孝满至今,燕追忙得还没功夫回观风殿中。

    他心中一动,也不压抑自己内心感受,目光放肆,手在她腰侧轻抚。

    “真要我说?”

    傅明华眨了眨眼,双手抵在他胸前问了一句,他点了点头,显然心思没有放在两人谈话上头。

    “朝代更迭,四姓至今却仍在,未有衰退。”她勾了勾嘴角,看出燕追心不在焉,却说了一句,顿时便令燕追手上动作顿住了。

    “自魏晋至前陈以来,世族势力很大,南朝时期,齐、梁二国,都是与兰陵萧氏有关的。”

    傅明华吐气如兰,看燕追渐渐凝重起来的脸色,他的手不再有动作,她心下松了口气。

    燕追却一掌拍在她圆润的臀上,催促她道:

    “接着说。”

    她双颊生晕,咬了唇瞪了他一眼,反手去拉他的手,却使自己更落入他怀中:

    “兰陵萧氏的权势,在当初已登峰造极,如今为何却不过如此,不成气候?”

    燕追将她乱拨的手握入掌心中,压在她腰后侧,使她倚自己更紧,傅明华挣扎了两下,却没挣脱。

    “自各朝以来,世族割裂分权,各朝皇帝,无不思图破解之法。”有如本朝太祖一般,以大肆屠戮为主,也有流放且不重用世族为辅,可时至今日,小的名门、旺族皆没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古往今来,别说当初魏晋时期的大小世族,时至今日,就是当初太祖当政时期,世人只知太祖曾杀大小世族无数,说得出来究竟有哪些姓氏死于太祖之手的,怕是没有几个。

    “可唯独四姓,数百年以来,经历数朝数代,声名地位却都不一致。”

    燕追神情严肃,将手放开了,傅明华坐起了身来,整了整衣衫:

    “我曾外祖母在世时,能号令江洲学子千万,江洲里大小官员,对朝廷是畏、是忠,对谢家却是敬、是服。”

    燕追为她理了理秀发,也不瞒她:

    “所以先帝临终之时,曾有交待,要灭四姓,非一时之功,切不可操之过急,需先易后难。”

    他要想动四姓,崔氏实力最弱,便准备由崔氏入手。(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章 分裂

    傅明华今日所说的话,与燕追心中本来的打算想到了一处。

    “四姓传承至今,相互联姻,同气连枝,原本是准备过来与你商议此事的。”只是他还没说,傅明华便先提了出来。

    从一开始,燕追不止没有想过要收用崔氏的女儿入宫,甚至配与燕骥,更有甚者,他一开始的打算是阻止四姓相互联姻的。

    “若世族抱团,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他若动其中一方,势必三方是要共同进退的。

    大唐建立时间不长,传承到燕追手上时,才不过三代罢了。

    嘉安帝当初灭容氏,及容氏一干党羽的举动,确实剔除了不少朝中世族出身的重臣及将一干大小世族一网打尽,但如四姓这样的世族,却是不能撼动的。

    不是因为大唐早前两位皇帝不愿动,而是不敢轻举妄动。

    当初心狠手辣如太祖,对四姓亦是在拉拢安抚为主。

    今日傅明华所说不错,谢家在江洲中拥有极高的声望,江洲拿朝廷俸禄的官员,对朝廷是既畏且忠,对于谢家却是既敬又服。

    那年赵国太夫人崔氏七十大寿之时,盛况如何,燕追是亲眼得见的。

    他手下谋士之中,哪怕就是如徐子升之流,对谢家都是极为推崇。

    江洲里谢家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四姓里,除江洲谢氏之外,崔氏、阴氏、祝氏三家相互联姻多年,关系亲近,同进同出。

    若动其中一方,三姓必定抱团,难以下手。

    谢氏有名望,阴氏有盔甲、武器,祝氏有战马,且不缺银两,四姓底蕴深厚,到时若与朝廷反抗,便不如简叔玉、凌宪之流叛乱那般好平的。

    屠杀世族不起作用,前两朝时,阴氏子孙曾遭大量杀害,到如今,前陈已经被燕唐所取代,阴家却依旧存在。

    针对四姓解决方法,便唯有先分裂,再打压。

    这四姓之中,相互联姻多年,彼此之间关系亲近,想要将其分裂,轻易方法是用不上。

    燕追一开始便想到了,先禁止这四姓之间彼此联姻,从根源入手,减弱四姓彼此之间的联系及亲近,使其离心,再分而打压。

    此时傅明华所说的话,无疑是与他想到一处了。

    她明日见崔氏的小娘子时,使他得空过来,便是让他瞧瞧,这几位小娘子适合洛阳哪家权贵府邸的。

    他心中有些愉快,她对他是丝毫没有防备与怀疑,坦然的信任他,了解他心中想法。

    “只是我有些好奇,元娘怎么猜到我心里是如何想的?”

    燕追勾了她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她才洗沐过,那发丝还有些润泽,带着幽幽的香气,似上好的绸缎。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问,便嫣然一笑:

    “我曾祖父在世之时,曾立下战功,得太祖看重,当初食邑八千,赏赐很多。”

    她突然开口提及了与四姓话题并不相干的事,燕追没有出声将她话语打断,只是点了点头。

    “他老人家在世之时,曾祖母生四子一女,那时傅家家大业大,家产丰足。”

    燕追听到此处,隐约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嘴角边露出笑意来。

    “几个叔祖成婚之后开散叶,傅家里人才渐渐多起来了。”她顿了顿,“听府中年长的下人说,曾祖父在世之时,很是威严,府中人人都对他十分敬畏。”

    子孙之中虽然没有成大气候的,但也算是人丁兴旺的。

    “直到我曾祖父去世,祖父分家之后。”傅明华说到此处,看了燕追一眼:

    “如今傅家除三叔祖早已故去之外,二房不过是依附长房而活,已经不成气候了。”

    她眼光独到,心思又细,心中清楚,人又十分聪慧。

    以一个傅家来比喻四姓,“若将四姓比作傅家,未分家时,自然同气连枝,分家之后,却各自为自己打算的。”

    “动四姓,不可操之过急,需得徐徐图之。三郎运筹帷幄,怕是早就已经有了安排了。”

    她低头抿唇而笑,燕追正要说话,宫人却已经将洗沐的水备妥了。

    两人心意相通,又觉得离得更近,燕追洗漱完回来时,傅明华拿了书在看,一双修长的腿侧屈,衣带垂于一侧,神情温柔,殿中只听到她翻书时‘沙沙’的声响,几缕发丝被她压在脸庞,越发显得她肌肤白腻如瓷。

    她的美如春雨,润物细无声,燕追自小生在宫中,见过的美人儿不知凡已。

    他的生母崔贵妃年轻之时,便姿容出众。

    死于他旨意下的容妃当初更是美艳非凡,容光逼人。

    可是傅明华的美却又有不同,她的内心、气质,更胜于她容貌许多,美丽的外表只是与她内心的智慧锦上添花,使他更爱慕她而已。

    他站了半晌,看她看得入迷,傅明华察觉有些不对劲儿,抬起头来时,就见燕追含着笑意,站在离她约摸两三丈开外的地方,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她忙搁了书,取了一旁宫人早就备妥的帕子起身:

    “三郎出来了,怎么也不唤我一声?”

    宫人在寝宫外间,隔着屏风,不听召唤是不敢入内的。

    他坐了过来,傅明华跪坐在床榻上,拿了帕子为他绞头,他就道:

    “清宁宫我已经在令人重新修葺,待册封大典之后,你再搬进去。”清宁宫乃是皇后住所,离宣徽殿也是最近,景色也很秀丽。

    傅明华勾了他一缕头发,拿帕子细细辗压过,吸干了发丝水份,再换一缕。

    这样简单的动作她做来也是十分认真,燕追侧了头过来:

    “我让人在清宁宫中也挖了一池,引了太液池中的水,种了莲子下去,明年便能瞧见。”

    他还记得崔贵妃的蓬莱阁中时,她第一次因为崔贵妃的话,放下戒备,试着相信自己。

    那时池边握着美人儿扇的少女,慌张着想跑的情景,此时想起来,依旧令他神情柔和。

    “我觉得观风殿也好,清宁宫也罢,都是一样的。”她擦了一阵头发,身体软软靠在他肩头上:

    “你才刚登基。”

    燕追却是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头慢慢低下去了:

    “不必担忧……”(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 其意

    越国夫人出身祝氏,虽上了年纪,但仍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姿采。

    她穿了朱色长裙,梳了繁复的结椎发,假鬓儿堆得极高,额心美人尖儿下,贴了花钿。

    在此时崔氏几个小娘子都绘着细长柳眉的情况下,她画的是晕眉,眉毛粗短,且以笔尖勾勒出翅的形状,胭脂点唇之后,配上她双靥旁点的两笔面靥,哪怕人是带着笑的,却也给人一种极为压迫人的气势来。

    她身上披的帔帛拖地数尺,走动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宫人带领下进来时,傅明华仿佛感觉崔贵妃正向她缓缓走来一样。

    祝氏年纪已经不小了,走近之后依稀能看得到她描绘过的脸上的褶子,可是她首先使人注意到的,并不是她的年岁,而是她那极其强大的气场。

    就连谢大太太在她面前,仿佛风采都要被她压制的模样。

    谢、崔二氏族人行了礼,傅明华又令宫人赐了座,众人依次坐下了,当日傅明华曾见过两次都气质冷淡的大谢氏此时恭敬的站在大祝氏身旁,低眉敛目,不见半点儿嚣张。

    “算来娘娘与皇上自成婚以来,臣妇还是第一次进洛阳。”

    大祝氏堪堪沾了些椅子边,笑着就道:

    “崔家虽然偏居青河,但家中杂事繁重,一直抽不出身来,数次想进洛阳看看,如今皇上登基,娘娘册封,便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

    她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冷淡,却又仍端着架子的:

    “说来我与娘娘之间,这缘份也是说不准的。”

    大祝氏说到此处,转头去看一旁的小祝氏,笑着就道:

    “我与二娘当初一个去了江洲,一个去了青河,姐妹分隔两处。原本以为,阿洛当初嫁往青河,已是全姐妹缘份了,哪知太后入宫之后生了皇上,阿沅远赴洛阳,娘娘最终却与皇上成就了那月老谱上的姻缘,可见这缘份一说,实在是妙不可言的。”

    小祝氏微微笑了笑。

    她身为青洲当家太太,气势也并不差,只是大祝氏说话,她坐一旁一言不发,也没让人将她忽略了。

    傅明华也抿了抿嘴角,笑道:

    “昔日太后仍在时,数次也提及青河,思念故里。”

    大祝氏听到此处,便笑着说道:

    “臣妇也猜着如此,所以当日娘娘才会令人召了四郎入洛阳,前来陪她。”她提及崔四郎,在场的人无一不知崔四郎当日进洛阳缘由的,此时大祝氏提起,小祝氏牵披帛的动作一顿,便仰头来看她。

    “臣妇生平儿女双全,子孙听话,唯有两个遗憾,却是终身难以弥补了。”

    大祝氏说完,傅明华便捏指掩唇,垂眸笑道:

    “不知夫人有哪两遗憾呢?”

    “一是当年我孜儿最聪明可人,可惜身为女儿身,却不得承欢我的膝下,反倒远来洛阳,从此至亲母女,分隔两地,想见一面,难以登天了。”

    她说着,低垂下头去,以帕子压眼。

    傅明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

    “第二遗憾呢?”

    大祝氏便叹了口气:

    “第二遗憾,便是孜儿去得太快,等不及皇上登基,便早早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使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未瞧见。”

    宫中一片静谧,小祝氏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傅明华却扬了扬嘴角,抬眸望着大祝氏看:

    “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她含着笑意,目光至崔、谢二氏的人脸上扫过,大祝氏听她如此一说,眉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笑道:

    “哦?娘娘有何解决之法?”

    大祝氏身旁带了崔氏的三个女儿在,傅明华微微一笑:

    “太后灵柩如今安放在洛阳里,等昭陵开启之后再放入。”

    不知为何,大祝氏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傅明华接着又道:

    “太后在时,也总数次三番忆及青河,十分思念亲人。”她看着大祝氏,笑道:“如今既然夫人有此遗憾,我便成人之美,令夫人及大太太一干人等,尽数留在洛阳之中,陪伴太后左右,直至送太后入昭陵之中!”

    她这一举动,还是与当初崔氏惹恼了燕追,崔贵妃强召崔四郎入洛阳,有异曲同功之妙的。

    崔家如何能一日无主?

    大祝氏一听傅明华这话,脸色顿时就微微一变,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正要说话,紫亘却从侧殿进来,傅明华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先失陪一阵。”

    碧蓝上前扶她,殿后燕追兴许是才刚过来,端了茶杯,见傅明华进来了,笑着就问:

    “你要将崔氏的人,留在洛阳?”

    傅明华点了点头。

    她这样做,不是为了与大祝氏一时置气之举,而是经过细细琢磨的。

    碧云上前替她整理衣摆、头发,她便侧头隔了张桌子与燕追说话:

    “虽说要分大家,但也得从小家入手,凡事由易至难,从细微处入口,总是要方便许多的。”

    她意有所指:“提及青河,人人想的就是崔家。”

    此话就如当初燕追提南诏。

    他曾说过,南诏乃是大唐的南诏,不是武安公府周氏的南诏。

    同理,青河也非崔氏的青河,乃是大唐的青河。

    “世族如树,扎根越广,便越繁茂,直至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成为荫萌。”她细声细气的笑:“定国公府世子夫人曾与我说过一句话。”

    燕追便去握她放在桌上的玉手,扬了一侧眉梢:“什么话?”

    “三郎还记得,王府之中,我院中种的那一片木香吗?”

    燕追自然是记得的,他此时已经明白傅明华所指是何意思,眼中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来,点头道:

    “那片木香,是我每年令人从江洲挖来的。”

    “世子夫人看到此物,十分稀奇的问我,为何洛阳会有独在江南才开的木香。”她微笑着,玉容生色:“我曾与她提过原委,但她不知有没有听进心中。”

    怕是当时的阴丽芝,还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向她炫耀燕追对自己的百般宠爱罢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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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