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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二章 前兆

    名义之上,贺元慎连升两阶,只是燕追却将他调出了洛阳之中,此生怕是一个长史便到头了,再难寸进。

    贺元慎被下令调离之后,燕追又令洛阳之中洪少添等人捉拿刺客,并令中书省拟旨,若有人胆敢窝藏刺客,便诛其九族,举发官府有奖。

    燕昭周岁之后,案情便有了进展,洪少添、夏侯慎等人捉拿到一些嫌疑人,一番审问之后,倒是问出了些许眉目来,刺客恐怕与昔日西京中忠信郡王余孽有关。

    朝廷得知这一消息,自然大为震惊,燕追令领兵坐镇西京的郭翰点齐人马,捉拿忠信郡王余孽。

    昔日忠信郡王几十年来镇守西京,心腹众多。

    凌宪虽已伏诛,但余孽仍有。

    距西京城五十里开外一道观中,以昔日凌宪手下刘昌本为首的凌氏家臣旧人,杀牛反唐!

    郭翰得知有人举报,带兵追赶,刘昌本等人慌不择路之下,逃往江陵一带。

    傅明华得知郭翰领兵入江南时,便已经猜到了燕追的打算。

    关内河山,江南自古以来便少灾祸,乃是文人栖息之地,燕追此时巧立名目令郭翰领兵逼入江南,此举怕是大大出乎了谢家的人意料之外。

    果不其然,消息很快传来,刘昌本等昔日凌府余孽赶往江陵,在受郭翰围逼至困境的情况下,闯入宇文氏府邸。

    江洲谢府之中,谢老爷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正往杯盏里倒着茶水。

    他年事已高,穿着青衫,头戴双耳幞头,腰束丝带,流火七月,外间阳光炙烈,他却不紧不慢,看着热茶的水雾腾腾蒸发起来。

    “老爷,围困在荆州的人,不太像是昔日凌氏反贼。”

    旁边火炉之上,沸水发出‘汩汩’的声响,谢利镇、谢利亨及谢家嫡系一脉子弟都坐在主宅之中,听着堂下一个中年文士说话:

    “倒像是自行武出来,进退有度,杀伐果断。宇文氏中有私兵三百,包括谢家借了五十精锐,却仍是被‘凌氏’余孽逼入族学。”

    中年文士话音一落,谢家的人脸上便露出凝重之色来。

    事到如今,稍有心眼的人便瞧得出来,此事怕是朝廷有意为之,高甚之死,只是借机将事情闹大,把火引到江南来。

    皇帝有要对付江洲谢氏的心,谁都没有想到,燕追会想出这样一个明目张胆,无视将来会遭人诟病的举动来。

    “介甫对于此事,如何看待?”

    谢老爷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茶杯上,将茶壶放下之后,将杯子放到鼻端,轻轻的嗅了一口,才问出这一句话来。

    他口中的‘介甫’出身临川王氏,早年刻苦读书,却惧于太祖当年手段凶残,不愿入仕为官。

    与谢老爷相交后,数次受谢老爷资助,有感于谢家知遇之恩,自愿居于谢家,为谢氏出谋划策。

    王介甫听着谢老爷的问话,心中沉思了一番: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罢了。”他说完这话,仰头去看谢老爷的脸。

    他闭着眼,嘴角边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来,袅袅白烟之下,显得他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

    窗外阳光亮得刺眼,洒落在植株之上,打出片片绿荫来。

    战事还没蔓延至谢家,宁静的谢家里带着几分风雨欲来的沉闷感。

    王介甫听到宇文氏出事的那一刻,便知道不大好了。

    谢家安稳了多年,盛名虽在,可近几十年的时间里,声势却又大不如前。

    他吸了吸鼻子,仿佛能闻到血腥气一般,叹了口气:

    “之所以先动宇文氏,不过是杀鸡敬猴罢了。”

    谢利镇不由自主的皱眉:

    “燕唐真敢向我谢家举起刀来?”

    世族门阀传承至今,声势地位非同一般,哪怕时隔多年,谢家曲居于江洲一侧,子弟不再入朝为官,可燕追若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向谢家动手,仍是会惹来诟病的,这可不是像当日太祖诛杀一些世族换来骂名,及吓破一干学子不愿为仕为官能比拟的。

    若燕追要灭谢家,多的是江洲学子愿为谢氏奔走,到时太平没有几十年的关内河山,怕是再一次会陷入战乱。

    燕追要是聪明,便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来。

    谢利镇的话说出口,其余人都盯着谢老爷看,谢老爷抿了口茶,捏了袖口缓缓将茶杯放在一旁桌几上。

    这样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如行云流行,尽显谢氏礼仪。

    如今正值危急时刻,王介甫说的话让一干晚辈面露忧愁之色,谢老爷却不卑不亢,既不为即将到来的危险感到恐惧担忧,也不为宇文氏遭昔日凌氏‘余孽’攻破而感到焦急。

    他跪坐在软垫之上,看了长子一眼:

    “微之,你失仪了。”

    谢老爷不急于谈谢家之危,却先教儿子气度礼仪。

    谢利镇深呼了一口气,将头低垂了下去,认了错之后,谢老爷才笑了笑:

    “介甫所说杀鸡敬猴是有道理的,只是杀鸡敬猴,目的便是使猴畏惧。”他看了阁中的谢氏族人一眼,语气温润:

    “若是恐慌,便正中旁人下怀了。如今被围的是宇文,证明皇帝心中仍有顾忌,否则今日‘凌氏余孽’,闯进的便是谢家的族学里。”他笑容里透出几分轻蔑之意,“谢家传承至今,不是没经历过坎坷的。”

    他转头去看上首,众人围炉席地而地,分列两侧,如今谢家里谢老爷已经是一家之主,可是主位之上,他仍空着位置,那里是曾经赵国太夫人崔氏所坐过的。

    赵国夫人已经故去一年,可是谢家里却仍处处留着她的影子。

    “当日母亲在世之时,一切早就交待妥当的。”

    谢老爷说完这话,似是陷入了回忆里,再不出声了。

    当日宇文世族的族学中,共被‘凌氏余孽’抓了五十余人。

    这些人除了宇文氏族中入学的弟子之外,还有江南各地前往宇文家族学求学的士子,及一些江陵官员之子。

    忠信郡王府的‘余孽’在将人抓到之后,将五十余人残忍杀死,并将尸体抛入江河里。(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成功

    郭翰领了江陵太守王嵩等人在洞庭湖下游,将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首打揽上来时,江陵各地官员的脸上全都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之色。

    这些死去的子弟中,都是才能出众之辈,都是宇文氏的希望,有些甚至是官员之后,可却死了‘凌宪余孽’之手。

    岸边摆满了尸首,前来围观的人占了一层又一层的。

    每打捞起一具尸体,人群中便发出一些唏嘘之色。

    “大将军,这‘凌氏余孽’行事如此嚣张,下官谨代表江陵各地百姓,托将军一定要将贼人寻出,要安民心。”

    王嵩脸色凝重,朝郭翰深深的拜了下去,说出口的话强忍着怒火:

    “我江陵乃是鱼米之乡,百姓安居乐业,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大事,还请大将军奏请朝廷,加派人手。”

    郭翰挑着眉应承道:

    “那是自然的。”

    他年纪还轻,身材高大结实,眼中露出杀气腾腾之色:

    “我已经奏报朝廷,相信不日便会得到皇上旨意,此次务必会将贼子扼杀于江南,定会使他们有去无回的!”

    郭翰的话并没有使王嵩安心,他听着郭翰说到会将‘凌氏余孽’杀死在江南,便面露苦色。

    “只是王大人,”郭翰似是并没有注意到王嵩脸上的为难,话锋一转,神情凝重道:

    “这些人一心一意要为光复昔日凌氏而行动,前往江南,杀进宇文氏中,怕是有意杀名门望族以泄愤,期图将事情闹大。”他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我记得,江陵不远处,就是江洲了?”

    王嵩一下便明白了郭翰话中的意思了,脸色顿时如雪一般的惨白。

    宇文氏便罢了,昔日虽大有来头,来历经两朝之后,宇文氏最多算是江陵一个望族,可谢家不一样。

    谢家是世族名门,若是出事,将来江南的学子的唾沫怕是都能将他及朝廷淹了!

    谢家德高望重,绝对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可是‘凌氏余孽’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

    王嵩想到此处,急得直跳脚:

    “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这位在江陵一带颇有贤名的太守此时也被这事震住,郭翰沉吟片刻,想了想:

    “现今我有一计。”

    他说完这话,便看了王嵩一眼,闭嘴不言了。

    王嵩等了半晌,见他也不说话,不由便催他:

    “将军有何妙计?不妨说来。”

    郭翰就道:

    “我奉皇上之命,领五百骑入江南,原本是为了追捕杀害兵部高侍郎的凶人。贼子奸滑,诺大的江陵,一时片刻要将人搜拿出来,也是不易。”

    王嵩无声的催促着他接着往下说:

    “我人手虽不多,但谢家不同于其他世族门阀,便由我斗胆决定,分出三百人手,护送谢家的人先入洛阳避避风头,待将贼子捉拿诛杀之后,再听皇上发落。想必为了安抚江南人心,我这举动,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说到此处,郭翰顿了顿:

    “事急从权,若是大人也认为此举妥当,便请谢家收拾一番,我先令人送他们出江洲,以躲避灾祸。”

    岸上还横七竖八摆了不少尸首,王嵩点了点头,下了决心:

    “如此也好,麻烦将军。”

    洛阳紫宸宫里,傅明华正陪着燕追处理奏折。

    已经七月,可是天气仍旧炎热,宫中四处摆了冰盆,可殿内仍有几个宫人拿了扇子在轻摇着,送出一阵阵凉爽的微风来。

    凉榻之上摆满了奏折,燕追靠着小几,拿了本折子,傅明华拿了白团扇,不时为他摇上两下。

    她没有去动那些随意乱扔的折子,只是拿了银签叉了冰镇后切开的瓜果吃,燕追身体往她靠近了些,将嘴唇凑了过来。

    殿中的人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黄一兴等人甚至连眉梢都没动,傅明华却仍是觉得有些羞涩,叉了块甜瓜递到他唇边,他拧着眉,很勉为其难的吃了。

    他对于吃食并不如何讲究,在许多事情上,与当初的嘉安帝有异曲同功之妙,十分的克制。

    衣食住行四样里,他仿佛一切照例制,并没有对这些东西有特殊的喜好。

    他吃了瓜果,兴许是太甜腻了,又伸了手出去,黄一兴体贴的送上茶,他喝了一口漱嘴,便有宫人捧了盆钵来任他将茶水吐了,他取了帕子擦嘴,傅明华眼角余光看到他手上的奏折,隐约瞧见了‘江洲’的字样。

    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燕追却仿佛并没有在意,反倒将折子一扔,“江洲里宇文氏死了五十多人,郭翰有意令谢家的人撤出江洲。”

    说这话时,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锐利逼人,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神色。

    傅明华顿了一顿,将手里吃了一半的碗放下,若到了此时,还说她猜不出来燕追意图,那是假的。

    从高甚之死,再到‘凌氏余孽’,都是他一早便埋下的棋子罢了。

    他想让谢家迁出江洲,给谢家挪个地儿。

    她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世族如树,尤其是谢家这样传承悠久的家族,更如参天古树,枝茂叶茂,不好修剪。

    可是他想移‘树’,便是应了自己当日与他谈过的那番有关于‘木香’的话。

    她不吃玉碗中的甜瓜了,燕追拿是拿了叉子,一口一口的叉来喂她:

    “元娘觉得,此事有几分把握?”

    他问的没头没脑的,但傅明华就是品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他是在问,利用此事,逼谢家撤出江洲,让出被谢家霸占多年的江洲,有几分把握罢了。

    若换了旁人,燕追这番部署兴许有用,但对于谢家来说,哪怕有‘凌氏余孽’这个借口,燕追的打算却不一定成功的。

    她神情有些凝重,燕追就笑道:

    “我心里也是有数。”

    他露出几颗洁白的牙:“此事成功把握不大。不过世族的传承靠什么?谢家的凝聚力又从何而来?”

    傅明华抿了抿唇,对他的问题心中也是有数的。

    自汉武帝时期,汉初分封的诸侯国意图谋反,武帝为了集统君权,采纳董仲舒等人的谏略,废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观点,加强君王权威,使得皇权至上,造成了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四章 哄你

    以‘君臣父子,家国天下’,以三纲五常的等级秩序治理天下。

    这套把戏,历朝历代以来,无论是有为还是昏庸的君主,都被贯彻。

    而世族传承,靠的是谢氏这块数百年来被后人所拥护的招牌及长长累累的家族族谱,那一箱一阁珍贵的文书收藏,才使得谢氏族人前赴后继的为谢家而奔走,为的就是那虚名,使自己名传后世,受后辈子孙所景仰。

    她想到了谢氏,天性冷清的人,却在嫁进长乐侯府多年以后,仍事事处处为谢家所着想。

    燕追目光落到了她唇上,她未施脂粉,看起来不如平日盛妆之后的艳丽,可是这清水出芙蓉的模样却别有一番风貌。

    她唇色淡粉,沾了些甜瓜的汁水,让并不爱吃甜腻的燕追也觉得有些馋了起来。

    他俯身靠了过去,趁她不注意想吻她,只是他舌尖才刚从她唇上刷过,她便警惕起来,身体往后仰,看了黄一兴等人一眼,又看燕追,脸颊泛红的道:

    “皇上!”

    她有些生气的娇嗔,嘴唇却仍残留着被他舌尖舔过的灼烫感,她伸了舌头去舔,又咬了咬,一下便将那水嫩的嘴唇折磨得嫣红。

    燕追目光灼灼,又叉了甜瓜去喂她:

    “出去走走?”

    她也吃得甜腻,摇了摇头不要。

    外间太阳明媚,十分炎热,若说还有能避暑的地方,便唯有蓬莱阁了。

    那里曾是崔贵妃所住的宫殿,自崔贵妃殡天之后,傅明华便很少去了,她有些害怕想起当日静姑跪在地上,问着她‘有没有原谅娘娘’的泪流满面的模样。

    燕追此时提及出去走走,显然不可能往炎热的地方走,十有**是说去蓬莱阁。

    她有些迟疑,燕追已经令人备步辇及黄罗盖伞,一面拉了傅明华起身下凉榻。

    “还在想起当日静姑与你说的话?”

    两人夫妻同心,她心里想的事,他自然也猜得到。

    当日静姑跪在她的面前,与她说的那些话,其实燕追也是隐约听到了一些,他如此聪明,又有什么猜不到?

    “你会不会怪我?”

    她仰转了头去问燕追,燕追定定的看了她半晌,突然便笑出了声来:“我还以为,我的元娘一辈子都不会问出这句话来。”她实在是太骄傲,许多事情都不屑于诉诸于口的。

    傅明华听他这样说,觉得有些好奇:

    “为什么这样说?”

    外间天气热,燕追收了奏折,牵了她出了殿门,热气便扑面而来,阳光虽然被拦在屋檐之外,但那炙人的热浪却仍是一波一波卷来。

    她仰着头问燕追,阳光照在她白净无暇的玉肌上,能看到那一点点淡淡的绒毛及她黑白分明的眼中,映入的燕追的影子。

    燕追就道:

    “因为我们是夫妻。”

    所以他知她,她懂他。

    崔贵妃的死,与她是无关的,他如果因为当日静姑的几句话而迁怒了她,怎么又配得到她的感情?

    傅明华眼皮垂了下来,听了这话想要笑,眼睛却有些涩意。

    “我们是夫妻……”

    她自然也明白崔贵妃的死,与其说是崔贵妃在当日的自己与傅明华之间做决择,还不如说是崔贵妃在崔家与儿子之间别无选择,走上了那条不归路而已。

    可是静姑当日问的话太沉重,由不得她不记在心里。

    她性情再沉稳,可年纪始终还太轻,做不到将所有事都看得云淡风轻。

    “母亲的事,你心中有结,我也有。”

    他牵了傅明华的手,往蓬莱阁的方向走:

    “可是无论如何,木已成舟,后悔已经无济于事,日子总得过下去。”

    黄一兴远远的跟着,想要回话说‘步辇及黄罗伞盖已经备妥’,可看着并肩而行的两夫妻,却又不敢上前搅了两人说话的兴致。

    他是早在当初便知道秦王宠爱秦王妃的。

    燕追登基以来,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爱妻的性情,可刚刚看到皇帝毫不避嫌的与皇后同食,还拿了甜瓜喂傅明华,黄一兴才发现这哪里算是宠,分明就是看得如眼珠子似的。

    “蓬莱阁是昔日母亲住过的宫殿,可也是你我二人曾去过、坐过、说过话的地步。”他伸手将傅明华的手握得更紧:“那里除了有向你叩头的奴婢,还有那满池的莲花,馥郁的香气,及你、我、母亲昔日的影子。”

    燕追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可此时这些安慰她的话从他口中娓娓道来,傅明华再低头看到两人紧牵的手,当日静姑跪在地上,满脸是泪问她的话,给她带来的那些莫名恐惧,此时再想,好似就并没有先前在意。

    她含着眼泪微笑,“我明白。”

    他被嘉安帝与崔贵妃教得很好,除了出众的外表,尊贵的身世,他还有隐藏在骄傲之下的温柔,偶尔的展露,便足以便人沉溺。

    她想起自己以前避他如蛇蝎,此时想起才后悔。

    “诏陵已经开了,谥号已经定下了,静姑求见过,跟我说想为太后守陵,我已经准了。”

    两人绕着游廊缓缓朝蓬莱阁的方向走,燕追说起这话,令傅明华愣了愣:

    “我还以为,静姑会留在我的身边。”

    她话音一落,燕追便转过了头来:

    “原本是的。”

    静姑与崔贵妃主仆情深,崔贵妃临死之前,必定有过话交待静姑的,也定是为静姑将来考虑过的,只是静姑却是并不愿意留在傅明华身侧。

    虽说燕追能想明白崔贵妃的死与傅明华无关,但静姑却是有些想不通的,她的记忆停留在崔贵妃饮鸩而亡的那一日,难以从痛苦里抽离,所以当日才有她跪在傅明华面前,大声问‘傅明华有没有原谅崔贵妃逼死谢氏’这一桩旧事。

    她已经心如死灰,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在燕追意料之中的。

    傅明华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已经死了很久的安嬷嬷。她为了谢氏,甘愿碰墙而死。

    燕追伸手来替她擦眼角的湿意,如果是旁人令她流泪,他必定怒火翻腾,可是此时让她湿了双眸的,却又是他自己。

    “别哭。”(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不知

    燕追哄了一声,傅明华便眨了眨眼,轻轻的:“嗯。”

    “郭翰此趟前往江洲,我猜着事情也不会那样顺利。”

    燕追不再提及崔贵妃的事,反倒提起江洲谢家来:

    “宇文家能死一些人,谢家的人却是不能这样碰的。”

    谢家必定也是猜到最这一点。

    文人手中的笔如刀,杀人于无形。

    一个不好,便是臭名昭著,流传后世。

    燕追以‘凌氏余孽’的名义,令郭翰闯入宇文家,确实是杀鸡儆猴,造势而已。

    他只是令郭翰以此事逼谢家迁徙,是不能动谢家的一人。

    谢家人若出事,朝廷哪怕师出有名,难免也会落下一个‘无能’的名声,皇帝威望也会大受打击。

    但若以此事逼迫谢家迁徙,却是可行。

    “三郎想要毁去谢家一些祖传书籍、族谱?”

    傅明华其实早就猜出了几分他心中的意图,此时问了一句。

    燕追目光闪了闪,没有否认:“最差也要如此的。我年幼之时,不懂何为世族之害。”

    虽说曾听孟孝淳说过,世族之害,在于把持朝政,左右朝局,可那时的他年纪太幼小,还不明就里,自然理解也不大深刻。

    直到年长一些,才隐约明白过来。

    此时书籍珍贵,大部份的书都掌控在少部份人的手里,其中世族把持的书籍占大部份。

    世家门阀掌控了朝廷所需的大批人才,世族权贵的子弟随意出入宫中,由谁做官,百姓说了不算,皇帝有时说了也不算,而是世族决定。

    当朝中大部份的官员都出自世族门阀,怕是龙椅之上的皇帝,都不得不受制于人。

    “大唐税收、徭役都以自耕农户为主。”

    朝廷分发大量土地交到百姓手中耕种,百姓再交税收,成为国库大部份的收入,可是大唐建国以来,谢氏、崔氏、阴氏、祝氏等四姓便在开国之初,占据了各自领地。

    尤其是以谢家为主,在江洲一带,占山护泽,兼并大量土地。

    太祖起兵之时,曾与四姓达成一致协议,定国之后,便硬生生分去四块广袤的土地。

    以江洲为最。

    江南乃是鱼米之乡,可是江南最肥沃的土地,却在谢家的手里。

    世族就如同一只血蛭,寄生在朝廷的身上,吸大唐的血而壮大他们自己。

    所以四姓富庶却又清贵,高高在上,却被朝廷所不容忍。

    嘉安帝当年就是深知世族之害,先扫清除了四姓之外的其余世族,为燕追拨去后患,使他能安心对付四姓。

    直到他登基之后,他才知道当初的嘉安帝,日夜承受的是什么样的压力。

    若想昏庸享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数百年后谁又知大唐是什么样的光景?

    可是他想起了嘉安帝崩殂之前的那一天,抱着燕昭说的话。

    燕追转头朝廊外望去,外头阳光明媚,绿叶成荫,他英俊的面容下,却不见半丝笑意:

    “先帝临终之时,抱着昭儿唤追儿。”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迷茫,似冷酷,又似有些不知所措混织在一起:

    “他说,‘朕这江山,都是你的。’。”

    到了有朝一日,情形倒转,他也会像嘉安帝对他所说的那般,对燕昭说同样的话。

    他原本是因为崔贵妃的死而心中有结,他一直认为皇帝教会他的,是强大、冷漠与无坚不摧的意志。

    “可是元娘,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先帝临终之时,却教会了我另一种爱护与责任。”

    傅明华握着他的手,安静的听他自语:

    “我也时常会担忧,这份家业,传承到昭儿手上时,是不是不负当初先帝交到我手中时?”

    这种忧心,时常随着他在处理四姓时,不时会浮现在他心里。

    这一刻燕追不是强势而坐拥天下的君王,他只是一个忧心忡忡着能不能将‘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传承到儿子手上的父亲。

    傅明华将头靠在他肩上,他有些怜爱的转过头来,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蹭松了她松松拢起的发鬓。

    几丝秀发垂落下来,更显出她眉眼间的细腻。

    他不需要她的话语去安慰,他只是需要有人来听他说这些话而已。

    都说九五至尊,孤家寡人。燕追能走到如今,坐上帝位,他的心志之坚定,亦是不输当初的嘉安帝。

    她聪明,却又并没有卖露自己的那几小聪明,反倒任他抱了一阵,燕追嘴角边笑意更深,傅明华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眼珠泛红,提起世族时,杀意翻腾。

    江陵宇文氏族学里死了数十余人的消息传入洛阳,满朝震惊。

    众大臣愤慨的要求燕追重惩凶人。

    燕追便再令宗室之中齐王燕骥再领兵三千,围截江陵。

    而郭翰当日在与王嵩提及护送谢家的人离开江洲,暂避灾祸的提议,在谢家里却受到了抵触。

    数日以来王嵩不停的游说,宇文氏的人已经被‘护送’离开了江陵,可是谢家却并不愿离开江洲这片土地。

    “下官只是担忧‘乱党’作祟,扰了谢家清静,离开江洲只是暂时,一旦等到此间事了之后,您再与族人搬迁回来就是。”

    王嵩苦口婆心,好几回甚至险些没能进得了谢家的大门。

    炎炎夏日,他穿了儒衫,外罩降绡纱袍,头戴双耳幞头,热得满头大汗的。

    近来宇文氏的灾祸,对于王嵩来说,也是无端受到牵连的。

    他在江南为官多年,德高望重,又爱提携贫寒子弟,深得民心。

    可如今宇文氏的族学里死了这样多子弟,对他威望来说是一重大打击。

    三年考核之后,怕是他已经无缘于江南太守这个职位,是会外调的。

    想到此处,王嵩数夜不能寐,饭食也难以入口,几天下来整个人黑瘦了一圈。

    谢老爷在他来之前,还在准备焚香净手抚琴,王嵩一来,自然扰了他的雅兴。

    “大人不必再说,我知道大人心中为难。只是谢家在江洲数百年,历经数朝,谢氏的祖宗,从来没有因为贪生怕死,便迁出江洲的。”

    他微笑着打发王嵩,目光令人不敢直视:

    “若如此贪生怕死,灾祸一来,便连祖宅都弃之不顾,这谢家大堂之后,祭的是谢家数百年的祖宗牌位,怕是我前脚一走,后脚祖宗们便要入梦来骂我的。”(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六章 好歹

    谢老爷伸手一指身后,笑着说道:

    “祸福自由天定,俗语有云,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谁人又知,我这一躲,究竟是福是祸呢?”

    王嵩哑口无言,再说不出话来。

    自然也就注定今日是要无功而返的。

    他长叹了口气,“您再考虑考虑。”

    谢老爷便笑着去端茶杯:

    “不必。”

    那送客的姿态一摆出来,王嵩便也唯有狼狈告辞。

    他忧心忡忡的回了太守府,郭翰还在等他消息。

    谢家的人不肯撤离,郭翰看到王嵩的神情,便已经猜到了一些。

    这样的结果,早在燕追意料之中的,谢家的人各个奸滑,怕是早就猜出了事情原委,却苦无证据,有口难言而已。

    但他们却吃定了朝廷不敢向谢家的人动手的。

    不过若是换了旁人,忌惮于谢氏盛名,确实怕是不敢动手,但是郭翰又不一样。

    此人与郭家的人都不一样,他不忠皇帝,不忠大唐,唯一忠的便是当日曾对他施过恩的燕追。

    如今燕追下令,无论如何他也得将事情办妥的。

    这谢家非迁不可!他想到了昔日的老忠信郡王曾做过的事……

    郭翰当时一言不发离去,心里却对谢家生出重重杀机。

    七月十五中元节一过,燕骥领兵马三千来到江陵与他会合。

    这位大唐王朝如今年纪最轻的王爷一路长途奔波,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之色,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他年纪还轻,不过十四岁,但是身材已经很是高大了,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他根本没有功夫打理自己的仪表,穿了轻甲,唇上长了胡须,显出比他实际年龄更多的沉稳与成熟。

    好似自先帝、先太后故去后,他一夜之间便长大了许多。

    燕追并没有如先前嘉安帝所说,皇帝丧事一妥,便送他前去封地,而是以先帝尚未入陵,等先帝灵枢入昭陵才算半年之期为限,将他留在了洛阳之中。

    此次他得了燕追交待的任务,便十分兴奋,一来便去寻郭翰,问他如今‘凌氏余孽’要如何处理。

    “我自小习武,虽不如皇上臂力惊人,但也可以开弓一石。”

    他有些骄傲,提及自己力量,眉飞色舞的。

    燕骥也确实有值得他自己骄傲之处,他年纪还小,便能开弓一石,确实了不起。

    郭翰心中琢磨着燕追派他来的用意。

    朝中文武臣将并非没人,若论武艺,俞昭成等人胜过燕骥许多,左右骁卫之中亦是人才济济。

    可为何却偏偏派了个燕骥前来,年纪幼小,虽出身宗室,可宗室又非无人,岐王府的人,如今还在洛阳的。

    倒是此次‘凌氏余孽’杀入的是宇文氏族,皇后才将为齐王定下宇文氏的女儿为妃,只等他十八之后迎娶。

    若是依照此事,宇文家出事,燕骥领兵前来追拿凶人,倒是有亦可循。

    他脑中思索着,脸上却露出笑意,一面令人布下酒席,一面就邀燕骥入府:

    “王爷别急,‘凌氏余孽’暂且不提,为今有一难事。”

    郭翰将谢家不肯迁徙一事说了,“‘余孽’仍未捉到,我忧心的是这谢家。”他一面说着,一面去看燕骥的脸。

    燕骥若有所思,郭翰便心中明了,这位主子怕也只是表面大大咧咧,不是真正傻呼呼的人。

    “该如何做,大将军教我。”燕骥拍了拍衣裳,笑着就道:“出发之时,三哥曾召我入宫,吩咐过的,一切听凭大将军指挥。”

    郭翰眯了眯眼,燕骥这句话,便相当于已经在传皇上口喻。

    燕追放权给他,随他任意行事。

    他转头望了眼窗外,江南多雨,已经连着晴了多日,今日吹起了东风。

    俗语有言:一日东风三日雨,三日东风一场空,他摸了摸下巴,这恐怕是有雨的征兆。

    想到此处,郭翰不由笑了起来,“先为王爷接风洗尘,事后再商议大计!”

    燕骥站起身,很爽快的应:

    “成!”

    江南的酒并不醉人,饮了一坛,别说郭翰,连燕骥都是才将上头而已。

    饭菜倒是精致,只是两人用得都并不多,郭翰这才提及谢家的事:

    “不瞒王爷,谢家是皇上心腹大患,我有一计,想要向王爷借此人,为皇上排忧解难。”

    江洲位于浔阳一侧,自古以来,浔阳江西一带,便是水患频发之地。

    几乎每隔几年,便有水灾发生。

    上一次涝灾时,已经是三年前了。

    郭翰眼中露出森然之色,心中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拦都拦不住,充盈了他的脑海里。

    谢家不愿迁出江洲,软的不行,他便要来硬的。

    不敢杀谢家的人,不能坏燕追的名声,但是他可以借‘水’而将谢家逼杀出江洲。

    谢家当年的地势,乃是祖辈精心挑选后的,位于江洲地势稍高一些的上端,每次水患之时,朝廷致力于防洪筑堤。

    王嵩任太守以来,虽说其他政绩平平,但是在治洪一事上,却是颇有功劳的,所以他在江南任职多年,嘉安帝哪怕明知一个官员不能久居于同一个地方,却都因为大唐缺乏治理洪水的人才,而一直没有将他调离。

    江洲一带堤坝筑得很高,且十分牢实,王嵩在潮枯的季节,便令人在上游之中筑了不少堤,将洪水一层一层的拦下下,流到江洲时,便威力一层弱于一层,虽在洪灾来时,也有伤害,但伤害却并不深。

    江南乃是鱼米之乡,每次涝灾,损失的不过就是一些农耕作物而已,一旦洪水褪去,百姓回归家园,再由朝廷开仓放粮,一般便没什么问题。

    可此时的郭翰想引水!

    他此时将谢家当成需要自己驱逐的敌人。玩阳谋他不是谢家的对手,这样的情况下拿谢家无计可施,但是若论行军打仗,他却不见得会输谢家的人。

    郭翰高声令人备了沙盘送来,燕骥极有兴趣的凑了过去。

    看他将制下的令旗一一插入沙盘之中,什么地方是水流湖泊,什么地方是高山地形,郭翰都一一烂熟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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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揣摩

    近来郭翰追拿‘凌氏余孽’,又在水中打捞宇文氏中被人杀死的尸体,早将周围地势烂熟于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想到此处,郭翰插旗的动作一顿。

    燕追令他领兵追入江南,又令刘昌本领人杀宇文世族中的数十余人,这样的举动,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细细想来,事情一环扣一环,仿佛燕追不在江南坐镇,却发生的每一桩事情都没有脱离出他的掌控里。

    包括宇文家,及江洲的地形。

    出事之后,王嵩亲自带了他打捞尸体,哪里有什么堤坝,王嵩都给他指得异常分明,也使郭翰对于江南地形十分熟悉。

    燕追派他入江南,应该也是深知他无法无天,却独受燕追约束的性格,仿佛那位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已经猜出了他要如何做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君王意料之内!

    郭翰远在江南,燕追坐镇洛阳,运筹帷幄。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后背一层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那位帝王年轻而英俊的脸此时浮现在他心里,那双冷漠而无情的眼,令郭翰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牙关都咬得极紧。

    “大将军?”

    燕骥不明白为何郭翰突然脸色大变,额角透汗,唤了他一声,他回过神来,手抖了抖,却又坚定的将令旗插入了沙里。

    不论如何,燕追对他有恩,既然皇上赏识,他也应该尽心竭力将事情办妥才是。

    很快郭翰神色恢复了正常,摇了摇头,平静道:

    “王爷,您与皇上一母同胞,乃是至亲兄弟,有些事,下官亦不想瞒您。”

    他伸手顺着江流,眼睛却盯着沙盘中代表谢家所在的位置:

    “皇上有铲除世族之心,尤以谢家为重,此次表面是借‘凌氏余孽'之事,逼谢家暂离江洲,实则是皇上有意使谢氏让出江洲这块领地。”

    燕骥跃跃欲试,点了点头:“大将军想要怎么做?”

    郭翰听他这样一说,心中越发笃定,伸手指了指沙盘中代表谢氏的那一方位置,再指了指两旁的江河,谢家占据高处,燕骥就道:

    “皇上临出发时曾跟我交待,谢氏祖宅早年曾找鬼谷的人相看位置,西高东低,每座院落以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来定,若登高看去,外形似雄鸡,气势雄浑。”

    他说到此处,抓了抓脑袋,显然说得有些拗口的样子。

    “几年前赵国太夫人七十生辰之时,皇上曾来过江洲,说谢家主宅重要之处,位于鸡头之上,离浔阳江边极近。”

    郭翰便明白燕追的打算了。

    也就是说,此次燕追的目的,可能并非在定要屠尽谢家多少人,而是断了谢氏的传承!

    他点了点头,心中既然有了数,便思索了一番,这河道不能毁,但可以改动而引水,江洲每隔几年便要发生一次涝灾,只是以往受灾的,大多都是贫苦百姓,而谢家位于上游,再加上王嵩唯恐在自己治内,使谢家出了差错,所以每年河堤检查之中,谢家是重中之重,耗费大量钱财修筑堤坝保谢家的,导致谢家未受波及。

    这也是多年下来,燕唐皇室难以容忍世家的原因。

    世家所得,颗粒不交皇室,反倒每年皇室耗费大量钱财,就为保住这些世家命脉。

    长此以往,世家就如蛀在大唐皇室身上的血蛭,攒存实力,以图谋再起。

    郭翰背地里令人开沟挖渠,一面又大肆领兵在全城搜拿‘凌氏余孽’以造声势,几日之后,果然江洲里天气一下便阴沉寒冷了许多,‘凌氏余孽’的存在,仿佛笼在了江洲人心里的一个阴影,使人有些毛骨悚然,江洲好像一夜之间便提前进入了冬季里。

    第二日‘淅淅沥沥’便开始下起了雨,那雨越下越大,几日以来王嵩没再顾得上揖拿‘屠杀宇文氏’真凶一事,而开始令人准备巡视江堤,以防洪水来袭。

    这几日王嵩总觉得有不好的事会发生,江水连连上涨,若雨势仍旧不停,怕是浔阳江边、洞庭湖的水蔓延开来,又是一场水祸会生。

    他夜里睡得不大踏实,总是恶梦不断。

    说来也怪,他在江洲多年,自调任江洲为官开始,从当初的六品同知,一步步升到如今一方太守的位置,他也算是在江洲经历过不少风雨。

    这水祸每隔几年总会发生,他应该早就习惯了,可是今年他又觉得有些不一样,夜里被恶梦惊醒,总觉得有‘凌氏余孽’混进了太守府邸,‘咚咚咚咚’的拍着门窗想逼进!

    他汗如雨下,陡然惊醒。

    外间电闪雷鸣,侍妾正伸手在推他,他想也不想便将妇人推下榻去,妇人哭哭啼啼:

    “老爷,外间差人等着见您。”

    王嵩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又觉得眼皮直跳,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起身,丫环忙取了袍子要为他披上,他匆忙赶了出来,鞋也是匆匆汲上,淋得浑身湿透的官差跪在外间廊下,看到他出来,哭着大喊:

    “大老爷,谢家出事了!”

    洪水铺涎了开来,冲涮过谢家的祖宅,将谢家那栋百年老宅冲毁了大半。

    王嵩听了这话,眼前直发黑,身体晃了几晃,险些栽倒在地。

    此时的谢家已经急成了一团,今年的水势是从谢家开始,族人们正欲抢救族谱及祖宗的牌位。

    水祸之下,不少人脚淹在水中,谢大爷一脸愤恨,看着族人忙来忙去,将已经被收拾出来的书卷字画装箱抬起,只是这大水往上涨,现下救得了一时,又最终能保得住几分?

    “定是郭翰那厮干的!”

    他抹了把脸,谢家的人此时脸上从未有过的狼狈之色。

    谢老爷神情阴沉,他也没有想到郭翰如此的狠毒,想出这一招,简直是要坏了谢家根基。

    “先救字画卷宗,定不能让族谱丢失!”

    这是谢家的传承,有族谱在,谢家便一直都在,将来谢氏族人哪怕被迫分离各地,心中却仅向着江洲谢氏。

    可若是族谱不在,便相当于断了传承。

第六百五十八章 圣心

    谢老爷大声的吩咐着,下人忍了泪就回:

    “救回一些……”

    只是一些祖宗牌位却被随水冲垮,混在一堆木头渣子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有些残渣断木,还漂浮在水面上,谢家的人慌忙伸手去捞,却只捞到了几截碎木而已。

    谢利亨重重的将手拍在水面,水溅了他一脸,他的眼神中露出几分狼狈之色。

    水势越涨越快,王嵩得到消息往谢家这边赶来时,郭翰也带了人赶到了。

    此时的谢家仿佛经过了狂风骤雨袭击下的树,枝残叶落,惨不忍睹。

    此时天色未明,王嵩看着谢家这光景,心当时便直直的沉了下去。

    郭翰脸上带着若隐似无的笑,谢家人看他的眼神却像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早知如此,还不如我早些时候,送诸位先往洛阳北上,避开这场灾祸了!”

    他扬了扬嘴角,谢家的人听了他这话,气得各个脸色铁青。

    郭翰却不理睬,转头径自对面色惨白的王嵩道:

    “王太守,江洲之地怕是也遭了水患,此时夜深,我与齐王爷商议过,与他兵分两路,他带了一路人手,立即赶往领灾民撤离。”

    王嵩失魂落魄,此时也没心思分顾两边,听了这话便点头,感谢道:

    “如此再好不过,真是多谢大将军了。”

    谢家人的目光恨不能将郭翰生吞活剥,郭翰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一场水灾来得迅速,事前没有半点儿讯息。

    只是谢家向来占于高地,虽说离浔阳江头极近,可这几年来,王嵩治水,总是先着重治理浔阳江,二十年来,江洲数次水患,谢家却一直安然无恙。

    此次水患一起,谢家遭受了波及,谢家人心中便已经有了怀疑。

    天亮之时,郭翰与王嵩领兵奋力为谢家抢救物件,只是大部份的古玩字画在洪水中化为乌有,祖籍传承等亦是毁了大半,族人在洪水中被冲散,此时天亮一看,昔日风光无限的谢家,显出几分凄凉之色来。

    王嵩在短暂的惶恐之后,很快回过了神来。

    他毕竟在江洲一带任职多年,对于洪水亦有经验,冷静之后咬牙吩咐了一队人马去加筑河堤,又向郭翰借了些人,一面则是挖渠引水。

    谢家因为位置算高,郭翰下手之时又有分寸,是以洪水逐渐一个多时辰后被控制住了。

    只是谢老爷望着残垣断瓦,及漂在水面的碎木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谢老爷节哀顺便。”

    郭翰咧着嘴,寻了一位水稍浅的地方站着,披了蓑衣,挽了裤腿,雨水顺着蓑衣的边沿往下滴,他说话时伸手去推一侧斗笠,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之色:

    “天有不测风云,至少谢老爷未出事,还好端端的站着。”

    他说出口的安慰话令谢利镇、谢利亨兄弟二人都额角青筋直跳,两人一宿未眠,顾着抢救书籍竹册,眼底布满血丝,头发早就乱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郭翰哪里怕他们两人的瞪视,只是盯着谢老爷看。

    谢老爷忍了怒火,并不理睬郭翰的话,只吩咐长子道:

    “去清点一番,如今余下的东西,还有多少。”

    传承多年的世族,在意的不是钱、不是帛、不是米、不是盐,而是那一箱箱的书简,一卷卷的书册。

    未出事时,谢家的书籍被精心爱护摆放,外间一书价值非凡,谢家却有几屋藏书。

    只可惜这一场水患将谢家几百年心血化为乌有,谢老爷话音一落,谢利镇便带了些哭音:

    “只剩七箱了。”

    他伸手去指一角,千金难买的降香黄檀此时被水淋湿,里面装满了抢救回来的书籍字画。

    谢老爷看了一眼,心中那股隐忍的怒火‘腾’的一下又冒了出来。

    这些书籍沾湿了水,哪怕就是抢修之后,怕是也再难能保存下来多少,起码是要再去十之五六。

    他想到此处,只觉得天旋地转,人直颤抖。

    “这里还有一页残卷,你们要么?”

    郭翰突然张口喊道,他的话吸引了谢家人的注意,他面前昏黄的水流往前淌,一张纸在水中沉浮,谢家人脸色一振,谢利镇正大步要过去,郭翰已经抢先一步弯腰将纸抢了起来,纸张贴在他手上,他伸手便要去揭,谢利亨见到这情景,连忙便喊:

    “不可。”

    纸遇水本来便易化,沾在物件上,不可去生拉硬扯,唯有稍后烤干一些,再慢慢揭开了。

    郭翰却不理他,手一摸一搓,纸便化为黄浆,他看了谢利亨一眼,谢家的人气得脸色发白,他却嘴角勾了勾。

    王嵩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位郭将军与谢家之间矛盾重重,他能理解谢家人心中的感受,不是书香传承的世家,是不能懂那种痛苦。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唯有先劝谢家撤离再说。

    这里的东西不毁也毁了,撤到高处,先将余下的物品抢救回来再说。

    郭翰领了兵马,护送谢家的人离开,谢氏的人因为太多,分为数批运送。

    谢老爷被迫上了软轿时,不知为何想起了赵国太夫人临终之前,曾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的崔氏问的不是子孙后代,不是谢家将来如何,她老人家已经竭力谋划,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念的,是当初郭正风所批的那九字箴言:

    “天将变,灾难至,人分离,究竟,究竟应没应验?”

    那时的谢家人自然都是认为这九字箴言早应了,所谓天将变,难道不是指改朝换代?灾难至不是因为燕太祖打压世族?

    谢家多年以来,心怀警惕,防的就是‘人分离’,可是大唐建立至今,哪怕皇室不喜世族,但谢家却依旧好端端的存在,众人都以为,这当初郭正风所批的箴言,怕是早就已经应了验。

    可此时谢老爷再想起,却想到的是,‘天将变’,兴许不是指改朝换代,而是指大唐燕氏两位帝皇的交接,嘉安帝传位于燕追,所谓的‘灾难至’,也不是燕太祖打压世族,而是这一次真真正正的‘水患之灾’!

第六百五十九章 治国

    如今谢家里的人,三三两两被分头送走,岂非应了郭正风当日所说过的‘人分离’三个字了?

    谢老爷以往教育儿子,总说命理之术,可信却不可尽信,但此时他念及此处,却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江洲的水患一事传入洛阳,燕追收到折子的那一刻,便知道郭翰明白他的心意,将事情办成了。

    他部署这样长时间,就等着这一刻的好消息。

    此时燕追应该召集姚释等众臣,商议大事,可是这会儿他心情极佳,最想见的却不是姚释等人,而是吩咐黄一兴:

    “去清宁宫。”

    洛阳的秋雨已经下了几日,时断时续,将园中草木洗刷得绿油油的。

    傅明华坐在廊下,看宫人们小心翼翼护着正试图想学走路的燕昭在地上蹒跚前行,不时小孩子双脚一软要摔倒,燕昭倒是不怕,却将乳母吓得魂也飞了,数次都险些哭出来,小孩儿却咧着嘴望着母亲笑个不停。

    “过来。”傅明华冲儿子招手,又给他看自己手中把玩的金铃,吸引他的注意,他站在几步开外,有些犹豫。

    最终仍是敌不过母亲的诱惑,迈了小腿跌跌撞撞朝母亲走去,一把扑进母亲怀里。

    燕追过来时,恰好就瞧见燕昭冲进傅明华怀中,傅明华拿了帕子为他擦汗的情景。

    “服侍大皇子的宫人有功,赏。”

    他开口说了一句,身后黄一兴自然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燕昭看到他过来,晃了晃手里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乳母连忙将他抱开,傅明华才理了理衣裳,站起了身,“三郎。”

    “昭儿会走路了。”燕追看了儿子一眼,傅明华点了点头:“能走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急着想要下地,“只是筋骨还软,走不了多远。”

    他骨子里与嘉安帝是一样的性情,讲究抱孙而不抱子,所以燕昭在他面前有些畏惧。

    燕追露出浅浅的笑意,难得伸手去逗孩子。

    陪着孩子玩了一阵,乳母将燕昭抱下去了,傅明华才问:

    “三郎今日心情很好?”

    他点了点头,原本过来就是与傅明华说起这事儿,此时听她一问,便不由道:

    “元娘,江洲之局,”他手握成拳,振臂一挥:

    “破了!”

    傅明华愣了一愣。

    江洲的谢氏,是四姓之中传承最为悠久的世族,大有来头,在当地名望地位都很超然。

    哪怕就是在四姓之中,阴、祝、崔氏都是隐隐以谢家马首是瞻的。

    燕追当日想要先向谢氏下手时,傅明华还颇有些担忧,可是没想到,这样短的时间内,他便将谢家在江洲形成的局破了。

    傅明华皱了皱眉,谢家不是这样好对付的,光凭一个‘凌氏余孽’的名头,燕追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办到此事的?

    “三郎是怎么办到的?”

    她问了一声,燕追心情却好,有意卖关子:“你猜?”

    廊外雨声潺潺,碧云为她送来的斗蓬,还没为她披上,燕追便伸手接了过去,亲自抖开为她披在了肩上。

    傅明华伸手将带子捉住,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涌入她的脑海:

    “雨?”

    她仰头去看燕追:

    “水?”

    旁人还是云里雾里,燕追却已经笑了起来。

    “三郎真的是用水?”她也想到了江洲特殊的地形,数面环水。

    靠浔阳江,而大大小小的湖流更是不计其数,自来江洲便有‘江南古城,秀在于湖’的说法,可见水秀。

    而江洲除了有水清之名,还有水祸之灾。

    《史记.河渠书》里,司马迁就曾说过:“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

    司马迁所说的‘观禹’,指的是《尚书.禹贡》,书中写的是治国之道,为了引起当时当权者的注意,而将书中所著得以推行,故将书托名于大禹。

    上古时期,洪水横流,不分区域,大禹治水之后,将天下划分为九州。

    而司马迁提过的‘九江’,便属这江洲一带了。

    自古以来就是水患频发之地,江南虽富饶丰盛,但总也有美中不足之处。

    只是近十几年来,江洲、浔阳一带虽常有水患发生,但相较几十年前,一场水祸死伤数万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太守王嵩居功至伟,此人有治水之才,自上任以来,洪水年年被治理得当,虽有水祸,死伤却不多,灾难时朝廷发放粮钱,便熬过去了。

    傅明华此时细细一想燕追举动,也不由得要称妙。

    ‘凌氏余孽’只是借口,借此事向谢家下手,若涝灾祸害到了谢家,当初燕追的目的怕是就已经成功了。

    “只是,”她抿了抿嘴唇,眼睛却望着自己手上那串金铃,那是燕昭之前留下来的,他被乳母抱走时,昏昏欲睡,非要放在她的手上,让她拿着才肯安心的。

    他新得了这样一个把件儿,喜欢得跟什么似的,乳母都不准碰,对她十分信任。

    她想到了谢氏,年幼之时的自己,在看着谢氏时,是不是相同的神情?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天丰末年,随谢氏进宫时的情景,当时大雪刚停,阳光照在雪地上,冻得人脚趾都好像要僵硬得失去了知觉似的。

    她披着厚厚的貂裘,一步一步跟在谢氏的身后,看她的身影。

    “元娘,元娘……”

    傅明华恍了恍神,燕追却已经唤了她好几声了。

    “怎么了?”

    他低下头问,“话说一半就停了。”

    她就将头轻轻靠在燕追手臂上,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起了小时。”

    傅明华双手抱着燕追的胳膊,自然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动静,兴许是察觉到了燕追欲说话的举动,她将燕追手臂抱得更紧:

    “三郎,只是你是意在毁谢家祖籍、藏书,还是意在毁谢家对于江洲的影响力?”

    燕追品出她弦外之音:“你有法子?”

    “若是之前,倒是一筹莫展。”但是燕追的举动却将僵局破开,打出一片新局面来,“只是我些许想法,你且听听。”

    她说了这话,便站直了身体。

第六百六十章 良策

    傅明华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她身侧的男人年纪还轻,处理谢家一事,显示他雷厉风行的性格一面,果敢而冷静,出奇不意却又大胆激进。

    可同时,此事也显出燕追性情中冷酷无情的另一面。

    她不知姚释等人稍后会如何看待此事,家国大事她不予置评,只是心里却有些担忧燕追。

    燕追点了点头,拉了她的手,沿着游廊缓缓往前走:“你说就是,我还没召姚释等人,先来与你说的。”

    他提及此事,有些得意,仿佛一个等着邀功的孩子。

    傅明华仰头向他微微一笑,将脑海中的想法理了理,才开口道:

    “世家治理,在疏不在于堵。”江洲谢家,是不能随意屠杀的,哪怕是能用计伏杀,可难免双手沾满血腥,也容易留下千古骂名,于燕追名声不利,且易激怒江洲读书人。

    她担忧燕追乘胜追击,有意谢家杀灭在江洲里,温声开口道:“既然迁不走谢家的人,三郎有没有想过,迁江洲的百姓?”

    她一句话,令燕追的脚步顿时便定在了原地。

    傅明华走了一步,他不动了,才转过了身来去看他:“三郎?”

    “迁江洲的百姓?”

    夫妻俩面对着面,燕追皱眉喃喃问了一声,傅明华就点了点头:

    “山不来就我,便我去就山就是。”

    “迁至哪里?”

    他目光闪了闪,语气尚算平静,可是傅明华却了解他的性情为人,他肯这样问,心中必是已经有所想法了。

    “迁往剑南道,兴元府。”

    傅明华含着笑意,答了一句:“以江洲的人,填兴元府中,君集侯简叔玉当初挖出来的坑!”

    “简氏当年在兴元府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简叔玉造反之时,先帝仍旧在世,当日平叛的就是三郎你。”她说到此处,又看了燕追一眼,那目光似笑非笑,似是带了软细的勾子,轻轻撩拨进他心里。

    他当年靠的就是平简氏之乱,而奠定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兴元府时,燕追杀掳了不少简氏的人,为了斩草除根,当日趁平叛之初,他将兴元府血洗,具体杀了多少人,已经记不清了。

    只隐约后来记得,兴元府城门上的血溅了一层又一层,泼水都难以洗净。

    正如傅明华所说,简家在兴元府多年,影响极深,哪怕就是西京忠信郡王府凌氏也比之不过,为了铲除简氏余孽,嘉安帝也处决了一批人,连同凤翔府昔日郑王燕简一脉,两府原本人丁极盛,哪怕当年与吐蕃相邻,偶有折损的情况下,当时兴元府在官府户籍上的人数共有二十万余。

    可是简叔玉叛乱之后,经历过战事,兴元府如今在籍人数不足八万,这个数目还是大多老弱妇孺的情况下所得出的。

    也就是说,兴元府确实缺人。

    可是大唐发展至今短短几十年光景,人丁也并不兴盛,大唐建立至今,嘉安帝励精图治之下,也只是在将大唐修补成当初陈朝末年征战连连带来的伤害而已。

    “三郎,江南自古以来便远避兵祸,人口众多。”傅明华握了燕追的手,将他手心摊开,以指尖作笔:

    “太祖将天下划为十道治理,十道之中,江南道的户籍是最多的。”她低垂着眸眼,认真的解释:“你召度支尚书一问,江洲有多少人,查了便知。”

    “但据我所知,江南道中,仅江南东道,便有千万余人。”这个数目,足可见江南的富庶。

    燕追缓缓将手掌收紧,把她手圈在掌心里,却没有出声,只是用无声的态度鼓励着她继续说下去。

    “江洲之中,谢家权势鼎盛,你此时就是能借灾祸,杀得光谢家的人,可是抹不去江洲人心中谢家的印记。”傅明华叹了口气,轻声的低语:“灭世族,你我都清楚,不在于灭其形,而是要削弱其影响力,否则便是治标而不治本。江洲之中,富饶的土地谢家几乎圈入囊里,江洲的富庶,百姓每年税捐却交不到朝廷手里,身为大唐的江洲百姓,养的却是江洲的谢家人。”

    “要改变这样的情况,也不是非要从谢家身上打主意。若是将江洲的百姓,以一半填兴元府。长此以往,谢家即便有田,也是无人耕种的。而兴元府内,多肥沃的土地,缺的只是耕种的人而已。”她顿了片刻,“若是往常,要使百姓背井离乡的迁徙,事情必定难办,可此时不同。”

    此时江洲刚经历涝灾,百姓正感惶恐不安之时,燕追若再稍加以仁政,此事势必可成。

    重要的是,谢家在江洲当地人心中威望极深,如此一来,便相当于无形中分弱谢家的声势,不费一兵一卒,是利国而利民的好事。

    “元娘。”她话都已经说到这里,燕追又哪里不知她的意思。

    傅明华所提出来的建议,确实别出新栽,于国于他都是大有益处的。

    且此事不需要再使他双手沾满血腥,不必使她夹在中间难为。

    “三郎,你听我说。”她突然挣脱被燕追紧紧握住的手,展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紧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胸前,急声的道:“江洲谢家与我渊源很深,不论我与我的母亲关系是亲疏远近,她始终生育了我,使我曾受谢家的恩惠。”

    哪怕这恩果曾有谢家有意施为的意图夹杂在其中,可她仍是欠了谢家的。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崔贵妃,如今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尚且左右为难,若崔贵妃仍旧在世,燕追手中的屠刀举向崔氏时,崔贵妃心中又该是何心情?

    “我不想见你与谢家之间兵戎相见。”傅明华叹了口中气,她也担忧燕追将来遭人诟病,戾气过盛。

    她将手臂收得更紧,脸颊贴在他胸前,轻轻的蹭了蹭:

    “三郎,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江洲的事。”

    她一声一声的唤,从两人相识之时,到如今成婚生子,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哀求过他一件事。

第六百六十一章 结局

    傅明华向来温柔内敛,遇事从容,无论什么样的事,从没见过她慌乱,前一刻她还在侃侃而谈,下一刻却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态哀声求他更慎重一点,燕追伸手将她拥住,轻轻去抚她鬓发,认真的道:

    “元娘,我答应你,稍后会好好与姚释商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事实上她的建议不失为一条治理世家的良策,燕追大刀阔斧,将江洲谢家的情况搅乱,傅明华的计谋恰好在这样的情况下施为,无需动用武力,无需屠杀江洲谢家的人,不出五年,随着江洲对于谢家推崇备至的百姓迁徙,谢家的田地少于人耕种,实力自然一日不如一日。

    且此举解决了剑南道兴元府百姓过少的忧滤,算是一举两得。

    江洲水患,燕追下令开仓放粮。

    鉴于江洲百姓时常受涝灾之苦,燕追下令迁江洲百姓以填剑南道兴元府、凤翔府两地。

    迁徙百姓达到万户之多,为安抚百姓背井离乡之苦,新迁往剑南道的江洲人中,入了户籍之后,免五年税赋、徭役。

    此时正值水患之时,百姓们一年收成化为乌有,朝廷愿使百姓迁徙并免税赋,消息一出,愿迁徙的百姓自然便更多。

    洛阳里,谢利贞收到了一封谢老爷令人送来的家书。

    谢家多年谋划,一朝之间化为乌有,可想而知,随着江洲的人大量迁出,谢氏的庄园将落入少有人耕种的地步。

    家族族谱、大量藏书的被毁,短时间内瞧不出后果,可随着时间一长,带来的危害是致命的。

    谢老爷写给谢利贞的家书里,是一封手抄的陶渊明的《归去来辞》,劝他回家。

    傅明华接见了阴氏,她的脸上连笑容都露不出来,事已至此,四姓之中阴、谢二氏接连遭受打击,从谢利贞当初野心勃勃想要出仕到现在,还不到半年光景,便已经物是人非。

    “三太太何不再在洛阳多住一些时日?”

    碧云奉上了茶,傅明华却并没有喝,反倒笑意吟吟的劝着阴氏:

    “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三老爷满腹才学,何不报效朝廷?”

    若是以前,谢利贞有意入仕,阴氏听了这些话自然是受用的。

    可此时谢家遭了大劫,谢家才是真正要用人之际,谢家的族谱急需修整,大量藏书需要维护,谢老爷催谢利贞催得很急,谢家里马车都已经备下,随时是准备要回江洲的。

    阴氏听着傅明华的劝慰,心中气苦。

    世家与朝廷之间,永远是水火不相融,如今谢家遭皇权陷害,燕追又想方设法分裂了江洲,如今傅明华却装着一无所知般,劝谢利贞留下来。

    哪怕阴氏再好的涵养,可此时也不由觉得胸口气血翻涌。

    “不必了。”阴氏强忍了怒火,勉强扯了扯嘴角:

    “如今谢家的情况,您也知晓,家族有难,老爷正该回去,同心协力,一家人风雨同舟。”

    说完这话,阴氏想起府中谢利贞得知江洲情景时的难受,再想到谢家如今的情景,忍了又忍,最终仍是没有忍住:

    “前些日子,我倒是收到了江洲一封家书,是家里二姐寄来的,信里提到了娘娘。”

    她说到此处,将话一顿,傅明华却并没有如她所愿般问下去,反倒握了杯子,像是没有听到阴氏的话般。

    阴氏忍不住接着又道:

    “二姐说,娘娘幼时,便颇有远见,论卜算箴言,郭正风怕是都与您以伯仲之间,您当初所说的戏言,倒真的成真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不由笑出了声来。

    送走了满脸阴郁的阴氏,碧蓝忍不住问:

    “娘娘,三太太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碧云撞了她一下,止住了碧蓝的问话。

    傅明华没有出声,思绪却回到了当年,谢氏试图上吊自杀的那一夜。

    她与谢氏身边的安嬷嬷合谋,将谢氏救了下来,连夜趁乱送谢氏出城。

    当时碧云与江嬷嬷陪在她的身边,那一夜的情景,事隔多年之后,傅明华已经很少想起了,可阴氏的话却提醒着她又想了起来。

    那年的她年纪还小,坐在马车中曾对谢氏说,让谢氏好好活着,看谢氏维护的家族,最终是怎么分崩离析的。

    哪知当年的一番话,才没隔几年,便真的应验。

    她更没想到,谢氏会将她这番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面。

    碧云当初曾亲眼目睹这母女俩分离时的情景,自然也是听到当时傅明华说的话的,谢三太太提及收到谢氏的来信,愤愤不平的出言讥讽时,碧云也想到了这桩旧事。

    她有些担忧这些陈年旧事会使傅明华想起来不得开怀,瞪了不知所措的碧蓝一眼,笑着说道:

    “娘娘,长乐侯府先前令人传了消息入宫,说是二太太身怀有孕了。”

    杨氏在嫁傅其弦数年之后,终于肚子传来了好消息。

    傅其弦自娶谢氏,便一直只有傅明华一个嫡出长女,如今好不容易再得子嗣,傅明华听了这话,脸上也是露出笑容来。

    江洲涝灾之事后,有人举报,说是谢家遭了水淹,乃是大将军郭翰令人挖渠引水之故,也有人说是‘凌氏余孽’所为。

    众说纷纭之下,燕追将郭翰急召回洛阳,又下旨责王嵩监督不严之过,并令其戴罪立功,治理江南。

    郭翰收了旨意便急急离开江南。

    河南府外,郭翰正与刘昌本告别:

    “此次事成,全有仗先生之助,才得以功成。先生有大才,如今皇上求才若渴,数次三番叮嘱我要留先生下来。”

    刘昌本穿着一身普通儒衫,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

    “当日劳郭大将军救我活命,如今才能苟延残喘。不瞒大将军,前半生我受凌家驱使,不得自由,后半生捡回一条性命,若仍受驱使,不是可惜了这向阎王讨来的日子吗?”

    郭翰劝了他两句,他却坚决拒而不受,郭翰最终也只能作罢。

    双方分别之后,昔日凌宪身边旧部随刘昌本离开。

    有人纳闷不解:

    “先生有不世之才,这一回皇上除世家,您出谋划策,厥功至伟,如今郭大将军代表皇上,再三挽留,您又何必拒绝?”

    大唐皇帝是有为明君,又年轻且有野心,将来必有作为,刘昌本若是入仕,依他才学,必谋得一官半职的。

    刘昌本却是淡淡一笑:

    “此次我受燕唐驱使,已是对老君王爷不忠,若再投靠皇上,便是二姓家奴了。”当日凌宪虽对他不仁,但他却仍记着当日老忠信郡王知遇之恩的。

    更何况燕追身边的有谋臣姚释、徐子升、乔子宁,人才济济,他就是愿意入仕,也怕是难成为皇帝心腹重臣的。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两年之后,燕追在江洲、西京、洛阳三地修建国子监,招揽天下贫苦出众学子入学。

    年中大皇子燕昭三岁生辰之时,曾为傅明华打造过梳妆台的江南名家马待献上亲自雕刻的《三字经》,在太守王嵩的亲自护送下,呈往洛阳。

    马待的雕刻刷上墨便能成书,此举使燕追大为欢喜,重赏王嵩。

    有了模勒书本的出现,一改大唐之前,书籍传承靠手抄,书籍珍贵的窘境,此举对于拥有大量藏书的世家来说,自然又是一大打击。

    崔氏、祝氏在被下令禁止相互通婚之后,唯有与新晋权贵相互联姻,此举使得世家地位一落千丈。

    祝、崔二氏明里暗里遭接连打压,谢家自顾不暇。

    宣徽殿里里,燕追在接到马待的雕刻木板的第一刹,便令人备了墨,要亲自模勒了文章送到了傅明华的手里,迫不及待要与她共赏。

    傅明华环着燕昭,在听他背着《诗经.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母亲,对吗?”

    他年纪虽小,但口齿却清,一首简单的《木瓜》背得有模有样的。

    傅明华有意逗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不对。”

    小孩子的眼里露出疑惑之色,仰起了头来。

    “投我以木瓜,将瓜与他共享便成了,琼琚应该留在更适合的时候再报。”

    他年纪还小,听不大懂傅明华说的话:“为什么?”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傅明华伸手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笑着说道:“你现在不懂,将这话记住就是了。”

    “说得好。”

    燕追手里拿了一卷书册,大步进来,止住了傅明华想要起身的动作。

    薛嬷嬷为她把过脉,她怀有身孕已经三个月了,在生下燕昭几年之后,肚子才再一次传来消息。

    “马待的雕刻已经印成书册,我想拿来与你瞧瞧。”

    他坐了过来,傅明华将身体靠了过去,拿了书在手中翻了翻,这样的书不如手抄书本珍贵,但手抄实在太过难得稀少,又不如雕刻方便快捷。

    有了这模勒之后,可想而知,将来书籍在大唐已经不再稀少罕有了。

    这代表世家把持书籍即把持人才、把持天下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皇权的巅峰时期即将来到。

    傅明华翻着书,燕追亲了亲她脸颊:

    “今日怎么样了?”

    她早年生燕昭时倒还好,前期少受折磨,可怀了这一胎却孕吐不止,每日难以进食,人都消减了许多。

    傅明华身体微微一动,他便调整了姿势,想让她靠得更舒服。

    有时夫妻之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需两人多说,便已经是默契十足。

    “今日还好。”

    她靠在燕追身上,翻着那本泛着墨香的三字经,懒洋洋的道。

    “女儿出生之后,我定要教训她。”他伸手去勾傅明华的头发,挽到她的耳后。

    “三郎怎么知道是女儿?”

    傅明华忍不住失笑:“万一是儿子呢?”

    他盼着有个女儿,时常伸手捂了她肚子念叨。

    “如今是儿子,我便令马待雕四书五经,等他稍大一些,便令他多抄,以罚他令你吃了苦头。”

    燕追看她笑意吟吟的模样,有意逗她:

    “不过我觉得是个女儿。”

    他又伸手去摸肚子,神情有些认真:

    “生昭儿时,我看着屋里水一盆一盆端出来,后来听薛氏说,是十分凶险的。”

    所以后来他总犹豫着,不愿使她再吃一次这样的苦头。

    可她身体调养得好,还是有了,他便希望是个女儿:

    “我这一生,什么都有了。”

    江山、佳人在怀,儿子也有,差的就是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儿罢了。

    “可如果女儿性情与我不像呢?”

    傅明华忍了胸前的翻涌,问了一声。

    他就笑道:

    “就好好娇养着,养得娇纵任性,无法无天,将来让卫国公府贺家的小子尚了。”

    卫国公府贺元慎的性情不适合为官,一年前辞了官,领了苏氏从任上回来了。

    苏氏回来时生下了卫国公府嫡子,傅明华还赏赐了物件。

    他这看谁不顺眼,与谁有仇,便要生个女儿去祸害别人家的说法让傅明华哭笑不得,她娇嗔声里,燕追放声大笑。

    夫妻两人之间的窃窃私语,亲密自然的举动,哪怕是已经见得太多,但依旧令一旁才将三岁多的燕昭看得有些脸红,别开了头去,装出努力的样子,还在想着母亲之前说过的话。

全书完

    其实完本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最近被身体折磨得欲仙欲死,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拨屌无情,也有可能是书评区的广告哥也抛弃了我。。。

    所以完本之后我对着电脑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那丝蛋蛋的忧伤。

    只是完结了不写个完结的感言,好像电视不打个剧终,童话故事不写个: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等等诸如此类的情景一般,总显得打开和结束的方式没有正确一样。

    《长嫡》感谢一路以来陪伴着我,鼓励着我,鞭策着我,给我辛苦提出意见,使我能够成长的各路妹子帅哥们。

    说句矫情的话,我的进步与成长,与大家一路的陪同是分不开的。

    无论是批评还是夸奖,都是因为有了你们,才使我学会了反省,避免了我过于骄傲。

    结束时期因为我身体原因,导致我更新的不稳定,觉得万分的对不起大家。

    新书因为与《长嫡》完全不是一个类型,所以对于某些妹子、汉子们来说,在这里说再见,就是真的要分别了。

    但是我在这里仍然要感谢曾爱过我的每一个人,谢谢大家~~~

    下一本小说准备写现言了哦,《娱乐圈头条》,喜欢的妹子们关注一下,可以顺手戳个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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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紧紧抱住你们的大腿不放的。

    娱乐圈头条:从冯家的千金,重生成家境贫困,一心一意想要凭借美貌进入娱乐圈的新人。

    简介一向无能,大家将就凑合着看看吧……

第三十二章 发飙

    这些年来,无论沈氏如何讨好,白氏却对她依旧十分不喜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实在是太蠢了。

    傅仪琴冲着傅明华发难,她只知不喜傅明华跟着瞎起哄,却被傅明华轻易难住。

    简直是丢尽了她身为长辈的脸,连带着自己也被带下水了。

    傅明华说这样的话,白氏也不好再装聋作哑了,只得狠狠的瞪了沈氏一眼:

    “阿沅身体不适,我允她好好休息,莫非你也想身体不适?”

    沈氏被骂得满脸通红,心有不甘,但在白氏面前却又不敢出声。

    傅仪琴却哼笑了一声:

    “母亲也实在是太体贴儿媳,不过母亲体贴也是母亲心软仁慈,是当小辈的福气。”她歪了歪嘴角,做出一个怪模怪样的蔑笑神情:“当儿媳的,不该把这福气当成理所当然才是。”

    她话一说完,外头珠帘被人打了起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传来,披着黑貂大氅的傅其弦头戴镶嵌珍珠的金冠,从外头进来:

    “说什么,这样热闹?”他嘴唇发青,虽然敷了厚厚的脂粉,但也掩饰不了他的眼袋与眼睛中的血丝。

    他金冠上缀着珠子,随他走动的脚步,那珠子一摇一晃的,刹是显眼。

    随着他人的到来,一股香粉儿气也随之涌进了屋中。

    傅仪琴还没来得及说话,傅明华就看了她一眼,捏着帕子的手挡住了冷笑的鼻子:

    “姑母在讲为人儿媳之道,兴许是想起了郑南侯府的丁夫人。”她声音娇软温柔,似是还带着笑意,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如利刃割身。

    一个自己都不会做人儿媳,嫁进郑南侯府多年,却从未有一天在婆婆面前立过规矩,晨昏定省的妇人,回京途中都没有前往晋州郑南城的女人,此时竟然还好意思要教导别人怎么做人儿媳,实在是笑死了人。

    “听了姑母的话,真是令女儿受益匪浅。”傅仪琴的脸色,随着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脸色铁青,她却是加深了笑意:“真是多谢姑母教导了。”

    谢氏能在白氏面前不像沈氏那般伏低作小,就是因为她出身显贵。

    傅仪琴可以在郑南侯夫人面前不用立规矩,同样也是因为她是低嫁了。

    自己都是相同的经历,此时还自取其辱。

    更可笑的是白氏,刚刚怨恨沈氏丢了她的脸面,却没想到傅仪琴更是让她颜面大失。

    若是傅明华没有提起‘丁夫人’,后面感谢傅仪琴的教导时,倒还好些。可她先提了‘丁夫人’,令傅仪琴脸色难看,再说多谢她时,傅仪琴再蠢也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了,当时气得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了,恶狠狠的盯着傅明华看。

    傅其弦不明就里,甚至听不出傅明华话中的讽刺,只是听她夸奖傅仪琴,便点了点头,故作威严:

    “多听姑母教导,始终是好事,她是长辈。”

    对这个大女儿,傅其弦有时在她面前始终摆不出长辈的架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谢氏,在她面前自己提不起做爹的底气教导她。

    她不像傅明珠那般会对自己撒娇讨要东西,反倒规矩礼仪样样出挑,久而久之傅其弦也不太想看到这个女儿。

    傅明华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学着刚刚傅仪琴的样子:

    “父亲说得是,往后还要请姑母多加赐教了。”

    明明她什么也没说,可是傅仪琴却气得肝疼。

    她‘嗖’的一下站起身,胸膛不住起伏,似是要翻脸离去,白氏一见不好,却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裙子,警告似的道:“快些坐下,你一起身,玉娘恐怕当你要走,呆会儿哭了起来,我可不哄。”

    白氏虽然是当开玩笑这样说着,可是傅仪琴却看到了她眼中的冷色。

    虽然是至亲母女,可自己出嫁多年,母亲始终还是变了,她心里只有傅家,只有儿子。

    傅仪琴咬了咬嘴唇,原地站了半晌没动,屋里气氛有些僵硬。

    这下子傅其弦再傻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傅仪琴又接到了白氏阴冷的目光,犹豫再三,这才提了裙摆,强笑道:

    “元娘这张嘴,可真会来事儿。”

    傅明华微微一笑,傅仪琴已经够狼狈了,也懒得再跟她争论下去。

    她懂得适可而止,把人逼得急了就不好玩了。

    傅明华不说话了,傅仪琴已经尽失仪态,再说下去恐怕白氏也要不喜了。虽然心中不甘,但她仍是强逼着自己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只是待到傅明华请安离开,她也不管傅其弦还在屋中,翻了脸抱起自己的女儿便气冲冲的走了。

    回到自己院中时,丁治平还没有回来。

    谢氏在崔贵妃那里没能替他谋到职位,他难免便要自己出去张罗了。

    最近他都在跑吏部问职缺的事儿,每日早出晚归的。

    她将女儿交给奶娘,等人一走,便恶狠狠的将桌上的摆饰全扫到了地上。

    ‘叮叮当当’的碎了一地,她表情狰狞,几个丫环根本不敢上前来,只躲得远远的浑身发颤。

    “倒杯茶来。”傅仪琴将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这才坐在床上吩咐。

    只是刚刚她将屋里摆的东西都摔碎了,就连凳子都被她踢倒了几个,这会儿哪里还有完好的茶杯?

    丫环要去外面取,她却又发起疯来,抓了旁边一个模样秀气的丫环,那手指甲便掐了上去。

    虽然冬日穿得厚,可是她力道不小,仍是将丫环掐疼了,那丫环也不敢喊,连忙便跪在地上,她掐得不过瘾,抬腿便一脚朝这丫环胸口踹了过去:

    “贱婢,让你倒杯水也不去,是不是看我出嫁,便敢怠慢我?还是看中了姑爷,起了那下贱的心思?”

    她一边骂,一边踹,丫环被她踹倒在地,她还不歇气,又连着踹了几脚,直到将这丫环踹得口角沁血了,才停了脚骂个不停。

    傅仪琴发了一通脾气,喝得满身酒气的丁治平才回来了,他在外面就听到了屋里的响声,一时间也不敢进去,半晌之后听到里头声音小了,才猫着身体进去,一看到满地狼藉,地上的丫环还在无声的流泪,连便向傅仪琴靠了过去:

    “惠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丫环服侍得不周到惹你生气?”

第三十三章 意指

    傅仪琴闻到了他身上的酒与胭脂味儿,喘了两口气,理了理头发,心里一股怨气又涌上来了。

    当初她憋着一口气,非要嫁给丁治平,还不是看中他有出息,跟其他纨绔子弟不一样,认为自已终有一天能妻凭夫贵,得封诰命。

    可如今看来,当初的自己果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丁治平这些年一直窝在江洲,仕途上没有半点儿寸进,如今不要说是封诰命了,他就连进阶官品都难!

    “你又去哪了?”

    她眼神不善,丁治平一见不好,连忙便道:“那日弟妹未能为我谋得好的差事,最近我有幸得岳父大人指点,结识了吏部的黄忠义黄大人,与他去醉香楼喝酒了。”

    丁治平嘴里所说的黄大人,是尚书省下吏部的正五品郎中,这黄忠义之祖父原名黄四,后得先帝赐名为黄虎,在开国之后被封县伯,食邑七百户。

    黄氏后人也算是争气,黄忠义的二叔任东都河南尹,黄家子孙之中在各地也是担任官职。

    听到丈夫是跟黄大人出门喝酒,傅仪琴脸色好了许多。

    只是听他提起谢氏帮忙不力,不免又诅咒了两声。

    看她不像刚刚细眉倒立的模样,而是有恨记到了谢氏身上,丁治平松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丫环一眼:“还不快去端茶。”

    “到底什么事儿,竟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丁治平替傅仪琴顺了顺胸口,不由就道:“仔细急坏了身体。”

    “还能有谁?还不是傅明华那小贱人!”傅仪琴冷笑了一声,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丁治平心里自然是知道妻子打算的。

    从心底里说,他觉得傅明华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傅仪琴从嫁进丁家的那一天起,便从未侍奉公婆,受过姑子的气。

    他倒是有些担忧如今妻子回到娘家,得罪了傅家人,到时将他们一家赶了出去。

    若是能如傅仪琴所说,使丁孟飞娶到傅明华,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若此事不成,到时反倒坏了傅、丁两家情份,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的。傅仪琴这些年积威甚深,他也是凡事懦弱惯了,不敢再提。

    “哼。”傅仪琴冷笑了一声,伸手理了理衣襟:“走着瞧,日子还久得很,待到他日让她落进我手里,我倒要好好教教她规矩!”

    傅明华只觉得耳朵发烫,想来也是傅仪琴在诅咒她。

    她摸了摸发红的耳朵,碧箩忍不住就道:“今日的事,要不要奴婢知会付嬷嬷一声?”

    今日傅仪琴当众为难傅明华,几个丫头都看在眼里。

    付嬷嬷是谢氏身边的贴身嬷嬷,与安嬷嬷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深得谢氏信任。

    碧箩的意思就是在向谢氏告状。

    只是告状若有用便罢了,告了结果没用,说了也是白说。

    傅明华摇了摇头:“不用了,恐怕母亲正在烦心。”

    一旁正为她收拾着衣裳的碧云一听这话,便愣了愣。

    碧蓝为她剥着柑橘,她拿了银签叉着刚剥好的橘子送进嘴中,酸得眼睛都眯了眯。

    谢氏从宫中回来便‘病’了,依傅明华看,这个病恐怕是心病,不大好医。

    她笑意发冷,又叉了一瓣橘子送进嘴里,不再说话了。

    齐氏隔了两天又来了一回,这一回则是由建元七年的状元提起的。

    “建元七年时,那杜郎君实在是文才风流无人可及,以三十二岁的年纪被皇上亲点为头名状元。”齐氏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杜状元被朝廷派到岭南任职,婢妾当时倒有幸见过杜状元一回。”

    她自顾自的说着,傅明华拿了琴谱,在古筝上拨弄。

    几个丫环倒是觉得琴声悠扬,只是齐氏聒噪未免有些惹人厌烦。

    齐氏自个儿倒像是没察觉一般,见傅明华不睬她,也说得来劲儿,还凑近了她一些:

    “不过这杜渐德最出名的可不止是文才而已,大娘子可还知道其他的?”

    傅明华低垂着头去端一旁的茶杯,听到这话,眼神便晦暗莫名,她端了茶杯,挡住了嘴角边的狰狞,望着齐氏,眼神冰冷。

    直看得齐氏浑身发寒,本能别开了脸,待心里一定回过头再去看她时,却见傅明华浅浅的笑着,嘴唇虽然被茶杯挡住,但是眼睛下方却露出两抹卧蚕,眼中漾着温婉的笑意,刚刚的凌厉倒像是她自己的错觉了。

    “据说这杜渐德最出名的,还是他的痴情。”齐氏抚了抚手臂,上半身倾斜着朝傅明华靠得更近了些:“他的妻子是他的表妹,自小定下婚约的,夫妻俩恩爱异常,婚后数年杜娘子未曾为傅家延续香火,却也未影响夫妻感情。”

    她说到这儿,‘吃吃’的笑了两声:“如今住进傅家里的姑奶奶一家里,据说表少爷也是小小年纪启蒙读书的,姑爷当初也算是天子门生,这家学渊源的,据说今年是要入场应试的,若是能博个秀才功名,年纪轻轻的,往后求亲的恐怕要踏破傅家大门。”

    说到这儿,齐氏见傅明华没什么反应,顿时着急了:

    “大娘子觉得婢妾这话有没有道理?”

    看傅明华仍不说话,只顾着单手拨弄琴弦,她眉头皱了皱,眼中露出不耐之色,也不明白这破琴有什么好值得专注的。

    她就不信自己还搞不定这样一个闺阁少女。

    想到这儿,齐氏伸手也去拨琴,只听一声重响,打乱了傅明华刚刚正在研究的琴谱,她转头盯着齐氏看。

    齐氏被她看得心中冷笑,以为她会含泪喝斥,却见她将杯子一放,温声缓缓道:

    “齐姨娘这话说错了。”齐氏正待要驳斥她,傅明华接着开口:

    “要踏破的,也只是丁家的大门,表哥姓丁不姓傅。这样的话齐姨娘以后就不要再乱说了,免得人家嘲笑你。”

    她说完,见齐氏的手还扣在琴弦上,勾了勾嘴角,站起身来,一手拉了拉披帛,一手拿起旁边放着的拨琴的象骨弹筝,用力的重重拨动一根弦。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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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大家心爱的宝宝,是大家心中等在江南歪脖子树下的夏雨荷呀!!!

    黄桑,黄桑们!!!你们还记得我吗。。。。

    那个挥着小手绢,一脸哀求的白莲花就是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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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194/ 第一时间欣赏长嫡最新章节! 作者:莞尔wr所写的《长嫡》为转载作品,长嫡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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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