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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八张 与否

    “幽州我要。”他低头微笑,往前走了一步,又与她并肩:“你,我也要。”

    话里尽显霸道。

    幽州他可以凭本事得到,可是世上只有一个傅明华,如果他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

    “如果娶不到你,此时牵着你手的人不是我,与你并肩而行的不是我,此时此刻,在你身边,陪你赏雪赏景的也不是我。”燕追认真的低头看她,“幽州很重要,可它就在那里。但是元娘,你呢?”

    他声音放软了些,目光里带着期待之色:

    “如果我不过来,你就已经走远了。”

    燕追从来没想过因为娶她而错失了幽州会不会后悔的问题,因为在他心里幽州只是他野心之中的其中一部分而已,又哪及她万分之一?

    她愣了片刻,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捧着的暖炉,用力过重之后,那才添过碳的炉子灼得她手心发烫,才使她回过神来。

    “所以元娘认为呢?”

    他眼里含着笑意,望着她问。

    她张了张嘴,燕追伸手来抚了抚她脸颊,她将头靠在燕追掌间,半晌又伸出手臂,圈住了他的腰。

    天色未晚,下人虽未跟近,但仍在远处。

    傅明华向来脸皮薄,性格又矜持稳重,就是有时燕追亲近她,也是勉勉强强的,此时她却主动来环他腰,燕追反应过来,才伸手紧紧将她拥住。

    他隐约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又低头看她将脸贴在自己胸前,露出来娇美可人的模样,轻声道:

    “你比幽州更重要。”

    那时他看着小娘子进宫之时,回头望他的那一眼,便只是觉得有那么些意思,哪里知道就是那一眼、那一遇,一说话,便觉得这世间有她真好。

    燕追抚了抚她挽起的头发:

    “只愿与你夫妻白首,永不负心。”燕追在向她许诺。

    他是天之骄子,手握大权。

    而她虽然出身长乐侯府,可时至今日,侯府早就败落,母亲虽然出身四姓,但谢家还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与她重新修补关系。

    至于傅其弦,更不要再提了。

    他此时愿意与她说这话,是真的不带丝毫目的与意图。

    傅明华泪盈于睫,他拥抱的力道更重了。

    晚上临睡前,燕追坐在床边等她,却久等不来,正要去寻她时,她抱了个箱子过来了。

    那箱子他认了出来,是当初她未出阁时,自己借了母亲崔贵妃之手,送她手上的那只鲁氏昔日箱匣。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在鄯州时,写回来送她的信件,就装在了这个箱子里。

    不知为何,燕追的心就开始渐渐的加速跳动了起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下便坐直了身,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傅明华有些羞涩,却强忍了褪了鞋上脚榻。

    屋里没有旁人,自傅明华成亲之后,燕追回屋睡时,值夜的碧云几人都是搬到外间一侧去睡的。

    她坐到了床边,低垂着头去摸那黄檀上雕刻的纹路,迟迟不将锁解了。

    燕追便有些着急,却又强使自己冷静了下来,不要去催她。

    “您还记得,”她犹豫着,正开口问道,燕追便道:

    “自然记得。”

    他写了一封书信给她,留了半截空余,就等她来填的。

    此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等了这样长时间,她却一直没有动静,燕追有时想起此事,都在暗自思索,是不是她已经忘了此事。

    傅明华头又垂得更低,半晌之后,才犹豫着打开箱匣,那木锁每一次被她指尖推动时,发出来的‘吱嘎’声,都让燕追拳头握得更紧。

    那锁应声而开,最上面一封信,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封面四角已经呈发白状,显然她是时常翻阅的。

    不知为何,在知道她与自己一般,也是时常拿着信件把玩翻看时,燕追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一下便又落回了原地。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率先伸手将信件取在了手中,一边伸开手臂,示意她靠在自己怀中。

    到了这样的地步,傅明华就是有些后悔也晚了,她顺从的爬进燕追怀里,强忍着想将信件抢回来的冲动,看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急匆匆的将信拆开,才松了口气。

    “元娘可知道,我在写信时,也曾翻来覆去思索了很久。”

    他低垂下头,望着傅明华看。

    床前层层纱幕并没有垂落下来,灯也未熄,他的脸在灯光下英俊非凡。

    他认真的跟她说写信时的忐忑,与寄出前的纠结。

    与她一样,其实他也是心中有些担忧的。

    担忧着一片心意不被她所了解,忐忑着她要怎么回应。

    在写信之前,其实他真的都已经思索良久,有时想要的东西,总会付出相等重量的代价,他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只是要哄她罢了。

    傅明华原本满心的慌乱与后悔,听他娓娓道来,便觉得心中又平静了一些。

    他低头以额心碰了碰她的头顶,这才将信件拆开。

    燕追几乎是有些急切的将件抽了出来,抖开之后来不及去看前面几页,略略一查找,认出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张后,才抽了出来。

    他神态认真得近乎虔诚,那信末尾,他的字儿写着:一花一叶一世界……

    她有些绢秀的字在后面写着:一夫一妻一世人。

    燕追咧着嘴角傻笑,他想要的答案,迟了一些,可终究还是得到了。

    “元娘。”他手握着信件,看了又看,却仍总觉得看不够。

    傅明华的字与她的人很相像,都是秀外慧中,使他越看越是喜欢。

    “元娘。”他又唤了一声,傅明华就轻声的应:“嗯。”

    “元娘,元娘,元娘。”他不停的唤,傅明华受他感染,也学着他:“三郎,三郎,三郎。”

    他重重在信上她曾书写过字的地方亲了一口,又看了一阵,才将信件折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回信封中,才问她:

    “怎么不早跟我说?”

    燕追指的是,她填的字,看样子并不是今日才填,做下这个决定,从磨损过的信封来看,她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认真的思考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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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赔罪

    燕追突然感觉很是高兴,久候的果实带着成熟后的香甜,那种愉悦实在难以形容。

    她的慎重与他不谋而合,让他一种两人心意如此相通的满足感。

    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很轻率就决定的事,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

    傅明华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燕追便又低头下来亲她的脸,追问着:

    “怎么没有早跟我说,没有早跟我说。”

    他头一点一点的,蹭在她脸颊、耳朵、脖子旁,又痒又酥,她笑着伸手来挡他的脸,一边就装傻:“三郎也没有问过。”

    燕追便一口一口的亲她,动作便渐渐温存了起来。

    二十六日是祭祀太庙之时。

    这太庙一祭也是有讲究的,王公祭五庙,而天子祭七庙。

    三年一袷,五年一禘。

    今年恰好是轮到三年,袷祭便尤其的隆重。

    袷祭是祭祖宗及配享太庙,陪伴在太祖身侧的功臣名士等。而禘祭便要繁复得多,除了祭先祖,还要祭天神。

    傅明华提前一天沐浴更衣,第二日与燕追天不亮便进了宫。

    宫里崔贵妃今夜也不得睡,看到傅明华过来时,便有些欣喜。

    连忙问她:

    “可曾用了些东西?”

    见傅明华摇头,便忙使人送些简易的吃食上来。

    傅明华看了崔贵妃一眼,就道:

    “您好似清减了些。”一句话说得崔贵妃眼泪都要流出来。

    她还没说话,静姑便‘哼’了一声:“那位如此猖狂,步步紧逼。”

    宫里容妃得宠,不可一世。宫外燕追最近也是频遭算计。

    之前武器一事尚未完事,不过是因为最近年底,诸事繁杂,嘉安帝没问来管而已。

    崔贵妃担忧儿子,又要对容妃忍气吞声,也难免会瘦了些。

    “元娘,那太原兵工部出了问题,追儿可有解救之法?”

    她拉了傅明华的手问,提起此事,便忧心忡忡的。

    傅明华便反握了她的手,安抚她道:“您且放心就是,王爷捉拿到了袁光,已从他嘴中问出了一些消息。”她宽慰着崔贵妃,果然话音一落,崔贵妃神色便是一松,仿佛一块心中大石落了地似的。

    “如今容家势力很大,皇上对容涂英很是信任。”崔贵妃眼中冷光闪过,说话时不由带起了几分杀意:

    “来年二月初九春闱,礼部之中皇上原是有意使侍郎许绍亲自任主考官才是,可是容涂英有意进言,想使礼部另一个姜寅任主考官,那姜寅谁不知是他的人?”

    崔贵妃冷笑着:“听说今年,有好几名学子都曾向他投过卷,容家也在收罗着学子。”

    说着,崔贵妃便揉了揉太阳穴,如今这样的情况,使她实在很难平静得下来,脸上露出几分烦燥之色。

    之前容三娘之死,竟然也没能除去容涂英,以留下这样一个祸患来。

    崔贵妃心里也是隐隐有些后悔。

    当初为了引时容三娘,来压制容妃,哪知如今容涂英步步高升,渐渐得势,成了祸患?

    现在容三娘倒是死了,却使容涂英入仕,让容妃如虎添翼。

    傅明华却是目光闪了闪,心里想起了燕追的态度来。

    时至今日,崔贵妃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他却不慌不忙的,仿佛早就成竹在胸般,他这样何来底气?

    嘉安帝一面对他处处看重的同时,却又频频提拨容家的人,处处为他设障,除了有平衡两位皇子之间势力的原因外,隐隐让傅明华有种嘉安帝仿佛在挫磨燕追的意思。

    “娘娘不要担忧。”

    她想起了那日燕追与她说起幽州时的情景,低头轻轻一笑:

    “怕是王爷心中早有算计。”

    要打击容妃,不一定要从容涂英入手。她心里倒是有个法子,只待回头与燕追商议。

    第二日嘉安帝亲率大臣前往祭祀帝主之庙,皇室及未出五服的宗定成员也随其中,一趟回来时已是申时三刻了。

    众人回了宫中,先去了太后宫里,今晚还有一宴,是设在了紫兰殿的。

    今日进宫的妇人不少,崔贵妃也被一群人围住,傅明华去了一趟东净,出来沿着回廊还未进正殿,另一侧转角处,也有人朝这边走来。

    她定睛一看,便笑了起来:“敏珠来了。”

    为首的人是已嫁岐王嫡次子的魏敏珠,她气色不大好,就是上了脂粉,看上去也是神色木然的样子。

    听到傅明华唤她,魏敏珠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在认出是傅明华时,她冷哼了一声,眼里露出怨恨之色,想也不想便转身进殿,态度十分无礼。

    碧云有些愤愤的道:

    “也实在太过无礼。”

    傅明华是一品的亲王妃,她不过是宗室之妇,见了竟然不上前行礼,反倒态度极其失态,转身便走。

    听了这话,傅明华嘴角边笑意更深:“无妨。”

    魏敏珠此举,丢的也不过是柱国公府的脸罢了。

    更何况她此时越是嚣张,稍后岐王妃必定会领了她来亲自向自己赔罪。

    她猜得果然不错,进了殿内时,崔贵妃抽了空,借着喝茶的功夫,以眼神询问她,显然之前殿外的事,殿中的人已经有所耳闻了。

    傅明华含着笑意,微不可察的摇头,崔贵妃也勾了勾嘴角,不多时,岐王妃便领了儿媳们过来,向崔贵妃问安了。

    岐王妃与崔贵妃说了两句,目光便落到了傅明华身上,笑道:

    “瞧着元娘这规矩,就不知娘娘是怎么教的。”她转头冷冷刮了魏敏珠一眼,才又笑着说:“若能得娘娘指点几句,怕是终身受用不尽了。”

    说了这话,她捏了帕子:“还不上前来见过贵妃娘娘与秦王妃。”

    魏敏珠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含着泪珠,踌躇不肯上前。

    岐王妃的目光似刀子一般,剜在她身上,笑容冰冷。

    “敏珠。”她温和的笑着催促,“你与元娘闺中时还算是旧识,怎么各自嫁了人,便地不认得了么?”

    柱国公魏夫人也在殿中,听了这话,便连忙看过来,一脸焦急之色。

    周围人注视的目光,傅明华含着笑意的眼神,还有岐王妃带了警告的语气,沉甸甸的压在魏敏珠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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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爱护

    她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六年前与傅明华相见时的情景。

    那时她才将从母亲口中得知,崔贵妃有意要选她为三皇子的正妃。

    年少时的魏敏珠听了这话,便骄傲又欢喜。

    不过与她同时受崔贵妃青睐的,还有长乐侯府的傅明华,因为她的母亲出身四姓的缘故,也与她有一争之力。

    可是魏敏珠心里清楚得很,她的父亲乃是柱国公,表叔乃是手握重兵的幽州刺史温勖。

    父亲魏威曾与她分析过此中厉害,三皇子若想得幽州,便必娶她的。

    所以六年前上巳节时,她与傅明华在画坊中相遇,便对她又是敌视,又是有些鄙夷,当时便拿话刺她。

    那会儿的魏敏珠骄傲异常,是怎么与傅明华说话的她已经记不大清了,但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这个除了外祖尚可一提的侯府长嫡女,却对她的刁难不止没有羞得掩面哭泣,反倒将她说得面红耳赤。

    很多年以后,魏敏珠每当想到当时的情景,那种羞辱感仍使她握紧了拳头。

    仿佛她只是不自量力。

    她曾想过终有一天自己嫁了三皇子,便可以对傅明华百般挫磨的时候,三皇子却选择去了益州。

    柱国公说他放弃了幽州,要为她另谋他人。

    可是那时她年华已经蹉跎,与她相配的人大多都订下了婚事,她被匆匆许了岐王嫡次子,而崔贵妃最终选择的却是傅明华。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魏敏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锁在房中哭了两日。

    此时岐王妃逼迫着她向傅明华问安,变相的使她在傅明华面前服软时,魏敏珠握紧了拳头。

    她能看到母亲担忧的目光,她已经嫁进岐王府,岐王妃不可得罪。她知道自己当下应该低头求饶,对自己、对娘家都是好处。

    只是服个软而已……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她含着眼泪,站着动也没动,岐王妃的目光便更冰冷。

    傅明华眼中的笑意便更深。

    一旁容妃转过头来,眼波流转间,她掩了唇笑道:

    “敏珠性子依旧那般怕生。”

    她一句话便为魏敏珠解了围,魏敏珠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来。

    近来容妃在宫里十分得宠,嘉安帝对其爱屋及乌,也使容涂英势力很大,步步高升。

    容妃一说话,岐王妃便不出声了。

    魏家已经倒向容妃一侧,她自然是要为魏敏珠出头的。

    容妃一旦开了口,崔贵妃自然不会沉默不语,她看了柱国公夫人一眼:“嫁进了宗室,如此怕生可不行,又不是那小门小户,当初魏夫人也是大家出身。”

    柱国公夫人脸上便露出羞窘之色。

    容妃接话:

    “依我看来,姐姐与其管这闲事,还不如求神问佛。秦王妃成婚已有半年,怎地腹中仍不见消息?”

    她说了这话,一干宗室之妇及诰命夫人等俱都沉默了下去,听出了容妃话中的讥讽之意。

    傅明华还没说话,崔贵妃便笑着道:

    “想当初容妃妹妹都是双十之数才有身孕,元娘又急什么呢?”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都是瞪大了眼,交换眼神。

    崔贵妃对傅明华好似多有维护,竟为了她与容妃对上,揭了容妃伤疤。

    谁不知容妃当初入宫之时,年纪已经很大了,所以哪怕她再比崔贵妃得宠,四皇子燕信仍比燕追小了三岁有余。

    这会儿崔贵妃话音一落,容妃的笑容便显得有些阴冷。

    宫中两位贵人斗嘴,旁人又哪敢出声的。

    魏敏珠又嫉又恨,不时望着傅明华看。

    好一阵后,容妃才笑着伸手去提了提自己的宫装领口:

    “姐姐真是心疼儿媳。”

    崔贵妃也不甘示弱,掩唇而笑,目光中寒光闪烁:“容妃妹妹急着抱孙,忠武郡王妃在送女儿出嫁时,陪嫁之中怕是要添一副送子观音了吧。”

    四皇子燕信定下的亲事是忠武郡王府窦家的小娘子。

    老忠武郡王窦敬闻乃是陈朝大将,后败于太祖手上。太祖敬其忠义武勇,便亲自说降了他。

    窦敬闻降唐之后,立下赫赫战功,死后封‘忠武’二字,陪葬昭陵。

    当初容妃为四皇子燕信定下忠武郡王府的缘故,自然不仅此而已。

    忠信郡王妃乃是出身山东士族兰陵萧家。

    萧家在齐鲁之地声名显赫,祖上可以追述至汉时,至今已有千余年的时光。

    在齐鲁之地,萧家乃顶级世族门阀,虽不如谢家清贵,但在齐鲁一带,也是十分有地位名望的。

    时至今日,哪怕昔日名门王家已随着朝代更迭而渐渐衰败,但萧家在山东一带影响力依旧是十分的大。

    哪怕就是燕追身侧,号称交游满天下的姚释,与萧家相比,在齐鲁之地影响力依旧弱了萧家不止一筹半筹。

    萧家祖上自汉朝时便颇出人才,就是陈朝之前,宇文氏也数次与萧家联姻,直至前朝杨氏的皇帝,几次母妃都出身自兰陵萧氏。

    正是因为如此,萧家地位节节涨高,至今朝中,兰陵萧氏的官员依旧有好些仍在担任要职。

    大唐出身自山东的官员、学子,俱都以识山东士族而自豪。

    当初容妃在为自己的儿子选妃时,是费尽了苦心的。

    此时崔贵妃连讽带刺,忠武郡王妃萧氏脸上虽然仍带笑意,但傅明华心中猜测她恐怕是极为不快的。

    说话的功夫间,太后从内殿出来,众人又连忙起身下跪。

    今日因为祭祀的缘故,前来朝拜的女眷便不如上一次宴请时那样多。

    太后一一见了礼,之前说的话便不了了之了。

    只是晚宴完时,傅明华走在后头,温新便唤了她一声,说是太后赏了她一盒进贡的珍珠,温新还道:

    “太后说,您气度端华,性情温和,非是那等言语酸薄之辈,这珍珠配您正好,您且收下,得空了进宫来陪太后说说话。”

    一旁容妃听了这话,眼中闪过阴沉,脸上却越发笑意更深了些。

    崔贵妃极力控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看了容妃一眼,容妃提了提自己披帛,头也不回转身便出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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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太后

    晚上燕追有事,先送了她回府,自己则是去了书房。

    傅明华洗漱完,江嬷嬷端了珍珠上来,一颗颗的,足有花生那般大,个个饱满圆润,这一匣子可是十分珍贵难寻的。

    江嬷嬷就问道:

    “这珍珠取些做条项链,您也好戴。”

    傅明华就点了点头。

    说了这事儿,江嬷嬷感到十分奇怪:“太后怎么会送您这一匣子珍珠?”

    还是让温新亲自送出,当了容妃的面,说的那些话,不可能是温新自作主张说来的,倒像是受太后指使,可如此一来,不是摆明了落容妃脸面了?

    如今容妃如此得宠,太后却似十分不喜欢她一般。

    江嬷嬷纳闷不解,傅明华就抿唇而笑:

    “燕氏出痴情种。”

    吓得江嬷嬷伸手来捂她的嘴,又恍惚着反应过来,这里不过是内室之中,又无旁人,傅明华就是言语放肆了一些也是不打紧的。

    只是江嬷嬷仍是叮嘱着她:

    “这样打趣的话,还是少说为妙,您如今这个位置,就怕有心人听了。”

    傅明华伸了手指,拨了拨匣中的珍珠,听着珠子被她拨动,发出的轻微细响声,才笑道:

    “嬷嬷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数。”

    傅明华原本好奇心并不重,只是元岁那日再进宫时,太后便使温新前来召她去紫兰殿说话,傅明华便唯有让身边的人亲自随静姑回蓬莱阁了。

    能与太后说话,崔贵妃自然不会阻她。

    在如今的情况下,燕追麻烦缠身的时候,傅明华若是能与太后关系亲近,也是对燕追大有益处的。

    傅明华进宫之时天色尚早,此时进了紫兰殿,太后不过才将起身罢了。

    她还未上妆,一头花白长发披散在身后,看到傅明华进来时,便笑了一声,令人搬了胡凳前来,使傅明华坐下。

    只是傅明华并没有坐,反倒走到太后身侧,扶持太后的宫人便让了开来,她上前扶住了太后,太后便笑:

    “好孩子。”

    这服侍人的事儿傅明华不常做,但出嫁之前也是要学的,她做来不比宫人更差,甚至动作更温柔。

    太后漱了嘴,她掏出帕子细细为太后擦嘴,换来太后温和含笑的眼神。

    “我这宫中静得很,时常看你与你母亲说些知已话也是羡慕,若是得空,多来陪我。”她拍了拍傅明华的手,傅明华便乖巧应了一声,她眼中便露出满意之色。

    宫人来为她穿衣,她抬了手,就见傅明华捏了帕子望着她看,不由就笑道:

    “盯着我看什么?”

    “看您好看。”傅明华笑着道,上前替她整理衣衫。今日元岁百官女眷要进宫拜见,她穿了厚厚的鞠服,渐渐便显出几分威严来。

    虽说年纪大了,但样貌脸庞,依稀能看得出年轻时的风采。

    太后听傅明华这样一说,便眯了眼睛,笑了一笑:“太祖当年在世时,也是时常这样说的。”

    她的情绪便有些低落,显然是提起了已经逝世多年的太祖之故。

    温新退了下去,太后便叹了口气,拉了傅明华道:“人年纪大了,就是啰嗦。”

    “不啰嗦。”傅明华认真的摇头,道:“您愿意说给孙媳听,是晚辈的福气,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太后便拍了拍她的手。

    “你的母亲将你教得很好,小时进宫便极有规矩仪礼,旁人都比你比不上。”她转过身去,傅明华取了玉篦子替她轻轻的梳拢头发。

    太后的眼睛便眯了起来,陷入了回忆之中:

    “说起来,当初我与先帝,也是不少人称赞的。”

    她伸手去翻匣子,拨弄着其中素净的首饰,神情淡淡的。

    “只是先帝一开始订下婚约的人,却并不是我。”

    太后当初也是出身陇西名门郑氏,太祖当年也是名门之后。

    早年太祖曾定下亲事,但家道中落,女方瞧他不起,而毁约将女儿另嫁。

    太祖受了这打击,并没有消沉,而认识了后来郑氏的一位子弟。

    当时的郑家欣赏太祖为人品性,认为他将来必有出息,而将女儿嫁给了他,并陪嫁厚厚的物资,以助燕氏渡过难关。

    后因太祖起兵之故,而连累郑氏遭到了灭族之祸。

    自那时起,太祖发誓此生只得郑氏一人,夫妻二人恩爱一生,绝无二心。

    立国之后,太祖应了誓言,对当时还是皇后的郑氏十分宠爱呵护。

    哪怕太后只生两子一女,可太祖依旧对她百般宠爱,夫妻情深。

    说起当初夫妻恩爱的情景,太后脸上露出少女般的欢喜之色。

    那时太祖与她恩爱,那是整个大唐,满朝文武,俱都知道。

    “先帝总说,他富有天下,而我则只有他。”

    帝后二人同吃同住,如普通夫妻一般。

    直到建元后期,昔日与太祖曾订下亲事的女子所嫁夫家因为忠于前陈,而在大唐立国之后,全家被贬为奴。

    那位女子的女儿胡氏也因为罪奴身份,而被投入宫中,对太祖时时纠缠,而使当时还是皇后的郑氏大怒,令人将胡氏活活打死,抛尸出宫。

    正是因为这桩小事,使向来恩爱的夫妻二人,还曾脸红脖子粗。

    自此之后,虽然没人敢说,但郑氏依旧留下了善妒的名声。

    “元娘,若是换了你,你会如何做?”

    太后问了一声,取了一只华胜在手中,侧了头问她。

    傅明华便愣了一愣,认真的思索。

    太后性情刚烈,又被太祖捧在掌中,眼里容不得沙子。

    明知此举会受太祖厌弃,仍一意孤行。

    她想了想,顿了手中的动作:“我不知道。”

    “若是追儿如此呢?”

    太后又问。

    傅明华便又皱了眉,答道:“若是我,感情越深,我便越怒。”

    “若怒了之后,知道他会因此而心生不快呢?”太后大有深意,看了她一眼,傅明华就毫不犹豫:“若王爷真心爱我,自然便该知道,若有旁人对他纠缠不休,若他依之任之,我心头早已不快了。”

    太后便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

    “不可如此倔强,有时该让,还得避让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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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记住

    说到这里,太后脸上露出失落之色:“我当初就是不肯退让一步,与先帝争执。”自此之后夫妻二人便生份了许多,太后亦是心中有气,认为先帝维护胡氏,旧情难忘,也不肯放软了态度.

    先帝积郁成疾,直到半年之后逝世,嘉安帝登位,郑氏成为太后。

    “那时后悔才真的晚了。”她皱了皱眉,说起此事时,眼中泪珠点点:“只是先帝也从未怪我,临终时仍拉了我的手,说是黄泉路下等我,他先去为我开路,免得我将来孤独。”

    他临终之时,后悔与爱妻赌气,真心向她悔过,并向她发誓,不是因为胡氏之死而生了她的气。

    太祖认为只是昔日故人之后,他从来未曾对旁人生出过半点旖旎之心,只是气怨郑氏不信任他,又打死胡氏,太过不给他脸面罢了。

    “有时夫妻之间,也需要相互体谅。虽说吵吵闹闹感情才好,”太后握紧傅明华的手,拿帕子压了压眼角:“但也要把握其中的度。当初我以为他偏袒胡氏,气我打伤了他心肝肉,赌着气不肯睬他,若是有话直说,又哪至后来摧心肝一般的痛。”

    “元娘,你要牢牢把我的话,记下来。”

    傅明华沉默着没有说话,太后深呼了一口气,拿起这支华胜,眼里含泪笑着道:“你说哪支好?”

    她说着,又有些失了兴致,将东西一收,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傅明华替太后梳了梳头发,便有宫人上前来接手,太后就道:

    “元娘过来坐了一阵,贵妃怕是等得着急了。”

    便让人送傅明华出紫兰殿去。

    温新上前侍候她,忍不住就问:“您好似对秦王妃份外喜欢。”

    还破例出言提点她。

    太后神色微微一顿,想起了傅明华之前回自己的话。

    她问傅明华,若明知有时做的事,燕追会怒,她又会如何。

    傅明华的回答与当初的她做法一样,可能并不是那么完美无暇,可却意外的合她心意。

    “还与她说这些。”

    温新拿了戒指,亲自戴到了她手上,太后便叹了口气:

    “只是无人可说罢了。”

    嘉安帝虽孝顺,可有些话她也不愿意与儿子说,更何况就是她愿意说,嘉安帝也不见得有那闲功夫来听。

    至于容妃、崔贵妃等,她又不屑于去说。

    虽说女儿嫁在洛阳,可长公主早就一心倒向定国公府,倒是傅明华是最好说话的那个人选了。

    元岁将过,姚释便风尘仆仆回了洛阳,与之同行的,还有当初燕追曾提过的乔子宁也来到了洛阳之中。

    月中,嘉安帝任命礼部侍郎姜寅亲自任主考官,主持今年春闱。

    大唐立国不久,才将废除中正九品制,对于科举是十分看重的。

    此次容涂英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方儿,将主持春闱的差事弄到了手中,傅明华几次进宫,崔贵妃提及此事,都十分的愤怒。

    容妃倒是越发趾高气昂。

    燕追的弱冠礼定在了二月二十六日,是由太常寺以龟卜之仪卜出来的黄道吉日。

    傅侯爷与白氏定了一月底走,发了贴子过来,二十三日要办宴席,邀傅明华回去长乐侯府一趟,也算是为他们送行。

    近来燕追忙得不可开交,武器的事儿他还没有解决,朝中容涂英的手越伸越长,仿佛暂时没空理睬他,也没有御史提及此事,带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宁静的感觉。

    傅明华二十二日亲自让人备了些汤水,送到他书院之中,只是来了却也未曾见着人。

    侍人恭恭敬敬的将她请进了房中,只是不敢去报与燕追知晓。

    傅明华左右也是无事,便在房中候他。

    自上回她来过这里,燕追便让人将此地收拾了一番,还放了些文房四宝在其中。

    他自己平时倒是并不过来,笔、墨都没有用过的痕迹,还是新的。

    她差了人上前来问,今日房中侍候的是个三旬左右的宫人,说房中的东西都是燕追为她备下的,她尽管使用便是。

    傅明华自己研了墨,目光透过窗外,便看到窗外几株杏树已是抽展枝条的时候。

    秦王府的院落修建极有讲究,整体布局以抑景为主,取欲扬先抑之意,外面十分含蓄,越往里走,景致便越讲究。

    这书房之外正对花草等添景,还有一条人工凿挖的湖泊,与院中大片大片的湖面相通。

    窗外看出去能见山水,以及对面的亭台楼阁。

    她动了心思想画幅画,铺了宣纸,还未画一半,燕追便匆匆过来了。

    “可是等久了?”

    他抿着唇,神情间有些愠怒。

    傅明华放了笔在砚台上,摇了摇头,还未说话,燕追已经朝她走了过来,离她越近,眼神便越趋平和,来到她身旁时,甚至嘴角边已经露出了笑意。

    “还说没有等久。”

    他亲昵的搂了她腰,目光落在已画了大半的景上,她能画完这些,怕是候了半个时辰以上了。

    燕追眼里闪过凶光,又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发丝,才道:

    “可是扰了你做画?”

    “只是随便画一画,又怎么叫打扰呢?”傅明华正想要搁笔,他的手却自她身后绕了过来,将她环在怀中,一面便握住了她握笔的手,带着她去沾了些墨。

    听了傅明华这话,燕追就笑说:“可不能随便画一画,这房中正好缺了一幅字画装饰。”

    傅明华转头看他,他便低头在她樱唇之上轻轻吮了一口。

    她未上唇脂,香唇却柔软细嫩,口感妙不可言,燕追忍了又忍,却一反常态并未对她动手,反倒握了笔,在纸上游走。

    傅明华的画落笔温婉细致,尽显女儿家的柔。

    而燕追则不同,他笔走如游龙,画势显气魄。

    她已经画了细景,他便添了几笔作山势,末了又题了字,才将笔搁下了。

    带了一个心不在焉的人,他却丝毫不显吃力,等他放了笔,傅明华才回过了神来。

    燕追往身后一坐,又带了她进怀中,勾她下巴:

    “想什么?”

    她走神了一刹那,却仍被他看进眼里,傅明华目光与他对视,不由就问:

    “姚先生是不是还在等您?还有事没有谈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情长

    燕追眉梢一扬,显然是她猜对了。

    “元娘怎么猜到的?”

    他也不隐瞒,又亲了她柔软的嘴唇一口,看她双颊似染了胭脂一般,心中似猫抓一般,却是老实规矩得很。

    傅明华气喘吁吁,一双美目雾气迷蒙:“三郎不是这样拘谨守礼的人。”

    若是平时,他断然不会如此规矩老实,必然是过阵有要事要做,才不敢孟浪放肆。

    燕追愣了一愣,紧接着又将头埋在她颈间笑。

    他吹出的热气拂在她脖子边,使她又痒又有些窘,忍不住便问:

    “有什么好笑的?”

    他却笑得更大声了,傅明华脸又更红。

    燕追笑了一阵,才停了下来哄她:

    “别恼。”

    他亲了亲她的手,看她强作镇定的模样,又是忍俊不禁:“不过元娘真是深知我心,我晚上回房。”

    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潋滟之色,之前他埋头在她颈边,将她衣襟蹭得凌乱,她穿的是对襟领的衣裳,此时领口往下滑了些,露出一方雪白的肌肤。

    燕追低头又轻轻咬了一下,声音便露出几分欲/念来,傅明华伸手去提衣,忍了羞涩道:

    “我是有事才来,不是催您回房的。”

    她说了这话,又觉得越描越黑,连忙将自己收了傅家的贴子的事儿说了出来,说明日要回傅府一趟。

    这个时候他应该陪她回去的,否则外头怕是难免有人风言风语。

    只是燕追最近诸事不顺,她不大想用这样的小事烦扰了他。

    燕追却点头:“我陪你回去。”

    “您有空闲吗?”

    她有些犹豫,侧了身坐在他腿上问,燕追微微颔首。

    姚释那边确实还有要事等他,外头唤他的人过来看了几次,却不敢进来打扰。

    他亲自送了傅明华出院子,看她上了轿走远了,才神情一冷,转身回大步朝议事房中走。

    之前他还不温不火,此时送走了人,便跑了起来。

    侍人也跟在他身后跑,却不敢喘气喘大声了。

    今日傅明华突然过来,侍候在房中的侍人没有禀告,被堵了嘴拖到另一侧受刑。

    燕追扔下姚释等一干人,匆匆过来的。

    王妃在时,他不露丝毫端倪,直到将人送走才匆匆回屋。

    晚上傅明华便听说燕追院中有人被抬了出去,只是不知犯了什么事罢了。

    他是要到子时才回来的,近来他并没怎么睡得好,眼下都泛起了青影,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房了,洗漱完便往床上摸。

    傅明华抱住他,觉得还没怎么睡,就该起来了。

    江嬷嬷进了外间好几次,两位都在睡。

    若是平时只得傅明华一人,江嬷嬷早上前来唤了,可今日燕追也在房里没有起身,她便不敢造次了。

    今日还要回长乐侯府,若是晚了便匆匆忙忙的。

    昨夜房里唤了换了床单被褥,江嬷嬷便猜着少年夫妻,怕是燕追难以自持。

    她在外踱了两步,屋里燕追便懒洋洋的唤:“进来吧。”

    江嬷嬷松了口气,又猜自己是不是吵醒了燕追。

    她与碧云几人捧了脸盆进屋时,燕追的寝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显然是才将笼上的,坐在床畔。

    半面绣了大团芙蓉花的帐子放了下来,他身后隐约能看到铺了一床的黑发,傅明华还没起身。

    “奴婢去取您的衣裳来。”

    江嬷嬷连忙说话,燕追便摆了手:“不必了。”

    他自顾自起身,去另一侧厢房取了衣裳穿戴妥当时,出来就看到傅明华半眯着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任由江嬷嬷等人替她穿衣。

    燕追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她身上点点殷红的痕迹,与婚前相比,眉眼间多了些妩媚之色,仿佛一朵经过灌溉而含苞怒放的牡丹似的。

    “平时就这样?”

    他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江嬷嬷手一抖,原本要替傅明华系的带子便松散了开来。

    傅明华皱了皱眉,闭了眼睛往一旁碧云身上靠,碧云要替她穿衣,又不敢动弹,如此一来自然便有些吃力。

    燕追见了这样的情况,上前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她在他胸前蹭了蹭,仿佛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又眯一会儿。

    碧云几人有些不知所措,他眉峰一皱:“还愣着干什么?”

    几人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穿好了衣裳,傅明华才睁开了眼,她抱着燕追时就知道是他了,只是他平时起得极早,五更必起练武,今日没想到他没有出去。

    “三郎陪我用膳。”

    她还没有睡醒,口齿不清的。

    燕追便怜爱的点头,亲了亲她头发:“好。”

    她便又将他腰抱得更紧了。

    两人各自洗漱了,才将出门,便下起了小雨。

    一月的天气还有些凉,车里提前便烧好了碳盆,倒也并不是很冷,只是鞋底湿了水,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马车之上,燕追搂她进怀,让她睡一会儿。

    她打了个呵欠,倚在他怀里也不睡,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睡一阵。”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对她望着窗外看,却不看自己的举动有些不满,拉高了大氅,挡住了她的脸。

    傅明华挣扎着仰头看他,燕追总算是满意了。

    “想什么?”他问了一句,又将大氅裹得更紧,看她只露出一个头来,份外可爱的模样。

    她发着呆,听了这话就道:“什么也没想。”

    这样的回答显然难以令燕追满意,他捉了傅明华的手,举高放到嘴边,咬了她一口。

    傅明华还没喊痛,可看着那白如玉的手掌上留下的浅浅牙印,他倒是心中有些后悔,又觉得咬重了,便一口一口的替她舔了两下。

    “三郎……”

    傅明华眼睛水汪汪的看他,放软了音调,似是含了糖,燕追便想低头,她连忙伸手将他脸挡住了。

    燕追任她推着,在她掌心中亲得‘啾啾’作响,她又将手缩了回去,燕追再问时,她便学乖了,回道:

    “想你。”

    她未用敬语,他听着却心里舒坦,便让她不要再用尊称,还与她说,他也想她得很。

    实在是儿女情长。

第三百四十四章 睡会

    “此间事了之后,我好好陪你几日。”他许诺。

    傅明华便点了点头。

    他说的是太原兵工部武器之事,傅明华想起了宫中紫兰殿设宴时,忠信郡王妃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寒气,怕是已经怀疑到儿子之死了。

    她就坐起了身来:“上回元岁之时,忠信郡王妃的眼神有些不对,我猜着,她恐怕已经怀疑上三郎您,你了。”她称呼时,还有些不惯。

    燕追便顿了顿,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我有意放了些蛛丝蚂迹,引凌煦调查。”

    傅明华听了他这话,先是顿了一顿,随即又会过意来。

    “你想逼凌家造反。”

    燕追便忍不住,大笑出声。

    傅明华一双秀眉拧了起来。

    若她所猜没错,燕追如此做法,嘉安帝不可能不知,却装着不知道一般,纵着儿子胡来。

    “元娘怎么猜出来的?”

    燕追满眼含笑,看着她问。

    傅明华神情有些严肃,没有说话。

    “容妃怕是会有动作,三郎要小心一些。”

    燕追听了这话,不置可否。

    太后之前曾提点过她,她心中隐约有怀疑,却此时不好说出口罢了。

    “我心中有数。”

    两人便都极有默契的不再说此事了。

    马车一摇一晃,她昨夜本来便没睡多久,今日不过有事,逼于无奈才早起。

    此时靠在燕追怀中,耳旁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鼻端闻到的是他身上龙涎香的气息,仿佛哪怕有狂风暴雨,也会被他全挡住般,使她能够完全放心下来。

    “我睡会儿。”

    她声音有些呢喃,燕追便也放轻了声音,似是怕将她惊着:“好。”

    就听着她呼吸声渐渐平缓,他低头去看,她偎在自己怀中,睡得十分香甜,那张娇颜似是丹青之术名满天下的大家,也难以绘出她十分之一的娇态。

    他低头亲了她香软的嘴唇一口,却又觉得还不满足,又看了她半晌,亲了又亲,才搂在怀中,连姿势都不敢换一个。

    快要到长乐侯府了,车外江嬷嬷等人小声的隔着马车提醒,傅明华听着声音便警醒了过来,掩唇打了个哈欠,燕追望着她这模样,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她坐起了身,一路小睡片刻精神倒是极好,只是他嘴唇紧抿着,不动声色在转动手腕。

    燕追臂力虽强,可是一路行来怕扰了她睡觉,连个姿势也不敢换,用力过猛,难免感到手麻。

    傅明华伸手拢着自己头发,又整理了衣裳,回过头来才发现他活动着手腕,便猜着是自己压着他手臂之故。

    她连忙伸手替他揉着手腕,燕追低头冲她一笑,她便仰了头,任他将额心与自己相抵,便是什么话都不说,二人也甘之如饴。

    傅侯爷两人要回昔日傅老侯爷故里,今日送行的还有傅明霞夫妇也来了。

    送了贴子回去时,傅侯爷心里其实在猜测燕追会不会来,没想到今日就真的来了。

    大门前傅家人跪了一地都是,傅明华与燕追分明别了内院,目光就落到了如今穿戴打扮大为不同的傅明霞身上。

    她穿了簇新的绣了大团花色的石榴红裙子,上身是鹅黄色窄袖小衣,诃子穿在了外面,披了紫色绣了大团花的肩帛,也显出几分明**人。

    只是脸上高傲之色不减当年几分。

    几人进了屋里,众人先后上前向傅明华请了安,白氏便抬起了手,比着自己腕上一对通体雪白的玉镯,有些骄傲的道:

    “你二妹妹送的,家里每个人都得了她一桩礼。”

    傅明月等人也有,两人各得了一只珠花,拿在手心,爱不释手的。

    这一回傅明霞回傅家怕是送了很大的礼,冯万应倒当真是对她有求必应,十分宠溺了。

    “近来宫中太后可好?贵妃娘娘可好?”

    白氏摸了摸腕上的玉镯,有些关切的问。

    自年前傅其弦出了事,燕追将他保出了后,傅家的人便安份守己得多了,至少明面上是收敛了许多。

    傅明华便点了点头说好,一旁傅明霞脸上露出几分酸涩之色。

    “你嫁过去也是好几个月时间了,别的不说,得多留意肚子消息。”白氏比了比傅明华的肚子,“想方设法,尽早怀上,生了儿子才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转头端了盏茶喝:

    “我替你向玄真庙求了一副得子的灵药方子,花了重金,你回去让人抓了药煎了喝了。”白氏说到这里,看傅明华不像是自己想像中一般感动异常的模样,不免心中郁郁:

    “我又不会害你。”

    傅侯爷叮嘱她要与傅明华修好关系,将来还想着要再回洛阳这个富贵地的。

    白氏也知道好歹,不敢不从,她就当自己是去乡下调养身心,将来盼着终有一天能回来的,当然也不愿再与傅明华对着来干。

    府里杨氏满脸的欢喜,白氏一旦要走,她的好日子便来了,倒是钟氏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她以往还盼着能脱了白氏单过,但白氏等人这一走,她儿女的婚事便又有得挫磨了。

    倒是沈氏满脸的无奈,她的女儿一旦出了嫁,她便要与傅临钰,一块儿跟着白氏回乡下的,又愁女儿婚事,今日看了一眼冯万应,就又哭了。

    傅家的人几家欢喜几家愁,众人心中都想着事儿。

    趁着摆饭的功夫,傅明霞与傅明华到了屋外说话,

    “我母亲一见我便哭,让我不敢与她坐到一处。”

    傅明霞靠着外头游廊柱子,一身华服之下她显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现在哭了有什么用,当初又不能断了这桩心事。”

    她将额头抵在柱子前,有些失魂落魄的。

    今日见了秦王,丰神俊朗的,穿了一身黑色圆领常服,身长玉立的模样,冯万应与他一比,便高下立现。

    都是姐妹,可当时众人跪在傅明华与燕追面前时,傅明霞却依旧险些流出了眼泪。

    傅明华也不看她,这院里种了几株桃树,此时抽出了嫩芽,细雨一润,便好似苞芽都要舒展开来了一般。傅明霞说了两句,不见她回话,便转头去看,见她望着远处看,便心里有些不甘:

    “王妃觉得看这些花草,也比与我说两句话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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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送别

    直到燕追已经进了宣徽殿宫门之下,已经不见踪影了,杜玄臻才直起了身,笑容一冷,转身走了。

    燕追进了殿里,嘉安帝已经候了他好一阵了,见他一来,便头也不抬:

    “可见到杜玄臻了?”

    他一面批着奏折,一面问话。

    燕追便点了点头。

    门口的侍人上前替他除去披在身上的大氅,又为他捧了杯热茶上来。

    “杜玄臻上了套。”嘉安帝心情很好,杜玄臻此人滑不沾手,从先帝时期入仕,便步步高升,没想到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举荐的那个姓陆的,投入了容涂英的门下,想必他看到你时,神情必是精彩万分的。”嘉安帝微笑着,手上原本批阅奏章的动作一顿,看着燕追便微笑:“那个姓陆的,确实是个人才。”

    他话里有话,目光中神色闪动,随即又恢复平静,皱眉问燕追:

    “太原武器之事,你可想好如何解决了?”

    燕追应了一声,显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嘉安帝的眉头皱得便更紧了,神情严肃:

    “如今你准备如何解决此事?”

    太原制造的兵器出了差错,虽说及时发现了武器的问题,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以及兵丁的伤亡,但是这批武器不是小数目。

    阴家摆明不会帮忙,嘉安帝喝了口茶:

    “我知道你母妃见了定国公府你姑母的孙媳妇。”

    燕追仍是不慌不忙:

    “臣明白。”

    嘉安帝随手抽了一张折子,朝他扔了过去:

    “既然明白,你就尽早解决。”

    那折子说的是幽州频受骚/扰,近来薛延陀与契丹不太安份一事。

    除去了君集侯简叔玉及吐蕃的威胁后,大唐看似平和,实则仍处于外族威胁之中。

    内里也并不平稳。

    嘉安帝的笑容冰冷,燕追眼里露出坚定之色。

    院里种着的几株白玉兰树今年长得特别好,才二月中,便已经结了花苞,傅明华让人搬了府中账簿,边赏景边对账。

    江嬷嬷为她安排的位置在略高一些的阁楼之上,那里既能瞧得清楚,又不至于像坐在游廊,没个遮挡。

    府里的账十分简单,她要管的只是明面上的支出罢了。

    才将看了一半,就见到不远处燕追头戴着斗笠,向内院而来。

    傅明华站起身,燕追已经仰起了头,抬了抬笠沿,冲她打了个手势,自己很快大步走到屋檐下,摘了斗笠之后向阁楼上走来。

    不多时便听到脚步声,她站起身来,就看到燕追头发湿了些,虽说戴了斗笠,但他身上衣裳也是浸了雨水。

    她向跟在燕追身后的碧云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送热茶与巾子上来,这才有些好奇的问: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他近来十分忙碌,春闱后向他投卷的学子不少,此时正是他广罗人才的时候,她连外院都不去,不想打扰了他。

    “回来看看你。”

    燕追微笑着看她,胸腔里那颗仿佛冰冷的心,此时在她笑容下才渐渐感觉多了几丝暖意。

    “可能我明日就要出洛阳,兴许,”他迟疑了片刻,手伸了出来,却感觉自己手掌并不暖和之后,又迅速的收了回来。

    “兴许五六月才能回来。”他有些依依不舍的,目光牢牢攫在她的身上。

    傅明华的笑容便一下顿住了。

    她知道燕追要出洛阳,太原兵工部的事情迟早要解决,可是她没想到会这样的快。

    “弱冠礼离此时并没有几日了……”她拧着眉,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对于男子来说,弱冠礼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是代表了男人成年的标志。

    太常寺一早便按龟卜之仪算出了时间,是需要嘉安帝亲自带领他,在一群宗室陪同下祭祀祖宗,并为他亲自戴冠。

    嘉安帝那时会赐他字,仪式十分重要。

    又没几天,他却选在明日要出城。

    “这个只是小事。”

    他淡淡说了一声,手掌暖和了之后,才伸手来拉她:

    “元娘,陪我坐一坐,我有话与你说。”

    燕追附在傅明华耳侧,与她小声的说话,她抱了燕追的手臂,听着听着,便眯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笑了起来。

    “到时若是有什么事,不必惊慌。”

    他伸手摸了摸傅明华的头发,她今日一头长发只以丝绳挽成一束,垂在身后,少女纤纤,看上去与平日端庄秀丽的模样又有不同姿态。

    傅明华看了他一眼,燕追就问:

    “怎么了?”

    “三郎真厉害。”她隐隐猜到了燕追有部署,又想到他安慰自己的话,便越发肯定了。

    他一听这话便高兴,连连凑过来问厉害在哪里,傅明华正伸手推他,碧云几人便捧了茶杯与干净的巾子上来了。

    傅明华脸色微红,整了整衣衫坐直了,端了茶杯掩住自己尴尬的神色,上来的几人连忙放了东西退下,燕追抱着她不说话了。

    傅明华靠在他怀里,看着那才结好花苞的玉兰被风雨打落,便将脸埋在他胸前。

    他一下又一下的摸她的背,无声的安抚她。

    第二日燕追起得很早,他出了远门,却不放心傅明华一人留在府中,所以将姚释留了下来,若是有急事,她也有个人好商议。

    他走时握了握傅明华的手,只说道:

    “等我回来陪你泛舟。”他还记得这个事儿,傅明华眼睛微涩,点了点头。

    看他翻身上了马背,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双腿一夹马腹,嘴里轻喝了一声:“走!”

    一队人跟着打了马腹转身,傅明华直到看他的身影渐渐没入秦王府后巷转角处,想了想又提了裙摆朝院内跑。

    燕追是从后院走的,她转身回了院子,江嬷嬷等人不明就里也跟着她身后跑,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顺着楼道快步上了阶梯,她记得有条廊道,连通阁楼,比旁的路要高。

    她上了廊道,再往外看时,看到的依然是高高的围墙,将院内的景致及她原本心中那些许的期盼牢牢锁在其中。

    傅明华撑在栏旁,目光茫然,正说不出心中滋味儿,一道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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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舍

    傅明华登时转了头去看,之前骑马已经走了的燕追却回来了,此时匆匆在问:

    “王妃呢?”

    下人结结巴巴的向他指路。

    傅明华目瞪口呆,看他仰了头,发现了她后便速度极快上来,站了半晌,傅明华扑进他怀中,他紧紧搂住了,有些颤声问:

    “在找什么?”

    她双手紧紧揽了他的腰,只觉得眼眶酸涩,有些哽咽:

    “在看你走到哪了。”

    他又抱得更紧,似是要将她揉进身体中。

    “真想把你装进袖口里带走。”

    燕追将头埋在她发间,深呼了一口气:“时时不离我左右。”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眼圈有些烫,便眨了眼睛不说话,只是任他用力的搂着。

    第一次他有事前往太原时,那时她觉得倒是松了口气,怎么这一次却偏偏又如此奇怪?

    她又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角,听他说着想她的话,便忍不住低头咬他。

    燕追毫不思索将衣裳拉开,更便于她下口。

    “再咬一口。”

    她果然张嘴,一口咬在他胸前,留了个小小的牙印,他还嫌不够狠,嘟囔着:“印子留得不够深呢。”

    傅明华便有些脸红,再让她咬,她不肯再咬了,目光落在他胸膛之上,那里还能看到一条淡淡的伤痕,便心中一紧,叮嘱他:

    “要注意身体,不要受伤了。”

    他数次身上都带伤,这一趟出了洛阳,可想而知容涂英又会使小动作。

    燕追点了点头,她既然叮嘱过,他自然就会更加小心了。

    “戚绍会直接出河南府,跟随在我身边。”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说,便放心了些。

    这一次他再出门,便不要她再送了。

    她送他出去,他却又只想再回来,还没走到巷口转角,便想着总觉得还有几句话没与她说完。

    府中姚释仍在为燕追打理文学馆,傅明华每日都会亲自过问姚释的膳食。

    二月底放榜之后,江陵才子徐子升无缘进士,而被姚释代燕追收其为幕僚,住进了秦王府中。

    嘉安帝在三月初接见了以陆长元等人为主的新晋进士,一时间陆氏一门在洛阳之中风光无限。

    傅明华是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个结果,梦里的陆长元以不到四十之数便中进士,在大唐立国以来,也是十分罕见的,陆长元此时不过刚展露头角罢了。

    他投靠了容涂英,所以与同批其他进士奔走谋官的结果不同,陆长元进了御史台,将来前途无限。

    洛阳里背地里风起云涌,秦王府中,傅明华却有些伤感。

    碧青养好了身体,与碧箩一道,却要出府了。

    付嬷嬷已经从江洲回来,带回了两人的契约,傅明华将两人契约放进早就为她们备下的匣子中。

    “里面各装了一张地契,还有一些银子,官府里已将你们二人的奴籍消去,自此天高地阔,只愿将来你们能过得顺顺遂遂的。”

    傅明华指着一旁放的箱子,向碧青两人道。

    两个丫环跪在地上,眼圈通红。

    江嬷嬷等人也是不住叹息,脸上露出不舍之色。

    “奴婢自小便侍候在您身边,原该终身服侍您的。”碧青哭得厉害,一旁碧箩只是抹泪,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奴婢福薄。”碧青说完,双手撑在地上,重重的叩了个响头:“奴婢愿您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她每说一句,便叩一下,傅明华忍了心中感受,让人扶她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碧青却倔强的不肯起身,一连叩了三个响头,额头红肿了,才哭着道:“奴婢能做的,便是向您叩这几个头了。”

    一时间几人心里都是十分难受。

    旁边碧箩也如碧青一般,叩了头才被人扶起身来。

    江嬷嬷问:“将来可想好怎么办了?”

    碧青便应了一声,她的哥哥嫂嫂此次随付嬷嬷前来洛阳,就是为了把她接回江洲。

    自小便离家,她其实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有些忐忑又有些隐隐的期待,说起此事,便眼里露出了几分来。

    送走两个丫环后,便觉得屋里一下便空了许多。

    江嬷嬷不知是不是因为碧青两人走了,有些思念,心里装了事,二人才走没几日便病倒了。

    傅明华便时常让碧蓝照顾她,又拨了两个丫头去侍候她,每日江嬷嬷的膳食也亲自过问,过了几日江嬷嬷却总不见起色。

    房中侍候的人少了许多,便该要再提两个大丫环上来。

    碧云建议道:“奴婢看紫垣倒是不错,二等丫头之中,还有一个银疏性情也很温柔。”

    紫垣是一开始燕追派到她身旁的人,品性、能力确实都不差。

    傅明华又唤了银疏问话,如碧云所说,银疏这丫头才刚十五,可是性情十分沉稳,话也并不多,说了几句话,都答得上来,便暂时提了她。

    侍候了几日,银疏细心温柔,两人便被提了上来。

    算算时间,已经好几日没有进宫见崔贵妃了,傅明华便想着明日进宫一趟。

    府中养了几盆牡丹,长得极好,她让人搬了几株进来,自己亲自修剪了,准备明日带进宫中。

    外头紫亘匆匆进来,眼神急促:

    “王妃,王爷遭了人弹劾!”

    傅明华便目光一紧,手掌用力的将铲土的铁锹握紧了。

    容涂英的人动手了,她不知怎么的,便想起了陆长元来。

    陆长元中了进士之后,便进了御史台中,御史台分三院、三台,他偏进了察院,任的是八品监察御史。

    “人都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傅明华轻声的说,一面又低头用铁锹铲起了土:“莫非这火燃到王爷身上了?”

    若如她所料,此事乃是陆长元所为,还是受意容涂英,那么来者不善,还不能轻易了结了。

    碧云默不作声,捏了帕子替她压汗。

    她一面铲土,一面便问:

    “弹劾王爷什么?”

    若她是容涂英,要找机会整治燕追,怕是会从旁人下手。

    燕追乃是嘉安帝之子,行为举止容涂英是捉不到错处的。

    倒是由他身旁的人着手,机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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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冲撞

    而燕追身旁的人中,傅明华便想到了傅其弦来。

    数月之前,傅其弦带刀入阁,当时那事儿不过是被压下去了,以嘉安帝罚他俸禄,勒令他反省暂结。

    可是事情并没有真正结束,容涂英若要作文章,必会从傅其弦着手。

    果不其然,她话音一落,紫亘便小声道:

    “监察御史陆长元弹劾王爷,铲除异已,滥用职权,私自提拨傅其弦为太常寺少卿。”

    傅明华听了这话,便笑起来了。

    “您要不要进宫与娘娘说一声?”

    碧云有些担忧。

    如今燕追不在洛阳,事情又牵连到了傅其弦,傅明华难免要受连累。

    紫亘也道:“不如请姚先生拿个主意章程。”

    “不用!”

    傅明华摇了摇头,将手里铁锹一扔,又取了一旁剖成两半的瓜瓢舀了水去将花浇透了,才接过银疏递来的帕子擦手:

    “只是小事罢了。等会儿我修书一封,银疏亲自替我送回长乐侯府,叮嘱父亲最近收敛一些,闭门少与人往来便是了。”

    燕追此时不在洛阳之中,容涂英此举不过是为了个名头,大肆再铲除异已,安插他自己的人罢了。

    她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冷色。

    第二日崔贵妃问及此事,傅明华便与她细声道:

    “事到如今,唯有忍字。”

    此时不宜与容涂英硬碰硬,赢了不过是争得一时意气,得不到好处,输了便成了笑话,使燕追蒙羞。

    崔贵妃叹了口气,就道:

    “我是忍得惯了,倒无所谓,只是担忧元娘你忍不下这口气罢了。”

    却没想到她年纪不大,这份涵养却是不差。

    陆长元弹劾燕追之后,嘉安帝撤燕追兵部侍郎一职,并令中书侍郎容涂英兼任兵部侍郎。

    而太常寺中,又有人上书傅其弦难以胜任少卿一职,在位期间错处颇多,只是当初碍于三皇子,无人敢说罢了。

    一时之间容涂英一党全都站了出来,细数傅其弦错处。

    嘉安帝便再撤傅其弦,又扶太常寺丞戴守宁任少卿一职,傅其弦则官复原职。

    傅明华对这个戴守宁并不陌生。

    数月之前,他不过是从七品的太常寺主薄,却因为献了匕首与傅其弦,陷害他后而得容涂英赏识,提寺丞,如今也算是步步高升,这样的升官速度,可谓极为迅速了。

    直至四月中旬,燕追一系官员被贬的贬,换的换,要么架空,要么被弹劾,容涂英以极为迅速的手段,将洛阳之中燕追扶植起来的势力扫了大半。

    朝中人心惶惶,嘉安帝的态度十分古怪,仿佛对朝堂的争斗,颇有一种听之任之的感觉。

    苏氏的婚礼快到了,傅明华早就为她备下了礼。

    因她与苏氏关系亲密的缘故,所以一大早便提前出了门前往西都侯府。

    马车才走了一半,便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惊呼声。

    只听赶车的婆子嘴里发出怒喝,马儿的嘶鸣响了起来,下一刻傅明华就听到了鞭子破空的声响,一个男声厉声大喝:

    “刁奴,胆敢拦了容大人的去路!”

    说话功夫间,只听婆子发出痛苦的惨叫,下一刻马车重重颠簸,碧云等人在车外大声喊:“住手。”

    却根本无人理睬。

    傅明华神色一冷,拉车的马儿受了惊吓,此时疯狂的迈蹄往前奔跑,碧云等人看到这一幕,吓得脸都白了。

    “畜牲不听话,就是该管教!”

    那之前说话的男声又响了起来,话音才刚落间,便听到马的哀鸣传来,一泼热血飞溅在坠下来的幕纱之上。

    车子往前滑了一段,才‘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傅明华握紧了手掌,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撑着车厢壁,站了起来,伸手拽住纱幕,将其挥开,下了马车。

    纱幕之上沾染的鲜血还未干,染了她一掌都是。

    她出来之时,就看到穿了一身杏色锦袍,眼神凶狠的男人手握大刀,站在一旁倒落下来的杂物之上。

    那刀尖还在往下滴着鲜血,拉车的马被砍断了马头,只余一半连接着,血还在不停的往下滴落,马还未完全咽气,正痛苦的不停挣扎着。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敢尖叫,远处以容涂英为首的一支马队缓缓朝这边靠拢。

    傅明华突然笑了笑,目光从匆匆朝她赶来,脸色苍白的碧云等人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到了那气焰嚣张的男人身上。

    “金吾卫的人?”

    她压了压鬓角,那男人嘴角一撇,却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秦王妃?”

    容涂英夹马上前,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一面下了马来,皱着眉,厉声的问:

    “怎么回事?”

    那男人便惧怕道:

    “回大人,下官奉皇上的命,接您入宫,只是开路之时,却遇马车挡道,又看疯马乱闯,唯恐伤到了行人,便将此马斩于闹市之中。”

    碧云等人听他睁着眼睛说胡话,颠倒是非黑白,都气得脸色发白。

    躺在地上的赶车婆子此时被一鞭抽倒在地,遭人扶了起来之后,却不敢发出痛呼之声。

    她手臂之上皮开肉裂,伤口深可见骨。

    碧云想要开口说话,傅明华淡淡看了她一眼,制止她出声。

    容涂英便拱手笑:

    “看来只是一场误会。臣稍后送马一匹,前往秦府向您赔罪。”

    他说完这话,一挥手:

    “皇上还在等候,我们走!”

    两旁围着的民众看到这一幕,都个个不敢出声。

    不远处酒楼之上,姚释正与乔子宁、徐子升等人坐了一桌。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他们都转头朝这方向看了过来。

    今日西都侯府嫡女大婚,嫁的是卫国公府世子贺元慎,姚释知道傅明华在闺阁中时,与西都侯嫡女苏氏交好。

    她是赶着去向苏氏道贺的。

    此时出了这样的事,徐子升皱眉道:

    “先生。”

    秦王爱妻很深,临走之时曾叮嘱姚释要暗地里帮她排解一些麻烦。

    现在出了事,容涂英竟趁燕追不在,欺负弱女子,众人都看他不上,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大丈夫,不敢与王爷硬碰硬,却使这下三滥的手段,实在令人不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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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我说

    乔子宁皱着眉,另有一中年男人亦是满脸鄙视,姚释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暂且不慌。”

    几人都转头来看他,他却没有说话。

    而另一边,容涂英说完了这话,握了缰绳,正要翻身上马,那砍了马头的金吾卫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傅明华却是斯条慢理拿了帕子擦手上的鲜血:

    “走?我说,”她懒洋洋的看容涂英,眼中露出讥讽之色:

    “谁也不要想走。”

    她这话一说出口,酒楼之上姚释等人听得分明,都不由神情一动。

    容涂英顿了顿,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这才转头正视她,皮笑肉不笑:

    “皇上有急事相召,若有冲撞之处,臣稍后亲自上秦王府赔罪,可若是误了皇上大事,臣实在不好交待啊。”

    他微笑着,一双眼睛里却是寒光闪烁。

    容涂英身长七尺八寸,比燕追矮了些,可亦是仪表堂堂,温文儒雅。

    他留了长髯,年少的时候颇有美名。

    若是一般闺阁之秀,遭他如此一看,必会又畏又惧,不敢出声。

    就是朝中一干大臣,也少有敢与他对视之人。

    当初幽州刺史温勖,为人嚣张跋扈,在他面前却十分老实,证明此人确有其过人之处。

    可此时他盯着傅明华看时,傅明华却不闪不避,笑意吟吟与他对视。

    她脸色还有些发白,今日为了参加苏氏喜宴之故,穿了一身青色的宫装,眉宇间稚气未脱。

    容涂英原本有些看她不上,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容妃所说,受她算计一事来,便眼里又露出警惕之色,不再小瞧她了。

    “容大人是在威胁我?”

    傅明华微笑着,问了一句。

    刚刚撩开帘子时,马血沾染到了她指甲之中,此时有些干涸。

    她伸了拇指的长指甲,轻轻弹去甲缝里的血污,发出细微的声响来。

    “妇道人家竟然不知道,莫非一时半刻,朝中竟然都离不得容大人了?”

    容涂英听了她这意有所指的话,不由眯了眯眼睛。

    若他执意仍要坚持之前的说辞,嘉安帝若得知,必会厌弃他。

    可若他否认此话,便要被傅明华强留下。

    他竟然不知道,长乐侯府那位废物一般的傅其弦,竟然养了个如此能言会道的女儿。

    容涂英心中更加警惕,他能步步走到如今,与他不轻估任何一个人,不轻视丝毫的小事等谨慎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他从不高抬自身,也绝不小瞧每一个与他做对的人。

    此时发现傅明华有些难缠,他脑海里便迅速闪过好几个对付她的方法来。

    马车此时已经被尚未咽气的马带得歪斜了,那马受了重伤,定是活不成的,却偏偏要受尽了苦楚才会死去。

    傅明华冷冷看了一眼,望着那要将刀入鞘的金吾卫,温声道:

    “既然有如此本事,何故一刀却斩不下马头?”

    那金吾卫中的侍卫没想到她会说这话,前一刻还看她冷冷说‘谁也不要想走’,下一刻便听她问自己为何斩不下马头。

    一时间那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抿了唇,转头望着容涂英,眼中露出询问之色。

    “将马头斩下!”

    傅明华吩咐着,那金吾卫愣了一下,没有动弹。

    “我让你将马头斩下!”傅明华又说了一声,那男人脸上露出踌躇之色,又看向容涂英。

    “既然王妃有吩咐,便去吧。”容涂项捏了帕子,捂住了嘴唇,掩住了唇边的冷笑,声音隔着帕子,有些含糊不清的。

    那侍卫犹豫了一下,提了刀从杂物上跳了下来,朝痛苦的马走了过去,举了手中的刀,一刀砍了下去。

    血溅了他一头一身都是,那马咽了气,才算是结束了痛苦。

    他抹了一把脸,嘴中都是腥味扑鼻的马血。他却不敢喊,只侧了头张嘴往一旁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将容大人的马牵来,我少一匹拉车的牲畜。”傅明华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周围人闻着这血腥味儿,却是脸色有些发白。

    她仰了下巴,看了容涂英一眼:

    “哪里敢有劳容大人亲自送马到王府呢?容大人事务繁忙,改日不如今日,这马我便牵走了。”

    容涂英脸色沉了下来,手摸着马儿鬓须,闻言并没有动弹。

    “去唤金吾卫张巡前来,此人冲撞于我,斩我拉车的马,打伤我的仆人。”

    傅明华侧了头,冲一旁的银疏吩咐。

    那仍满头满血都是血的男人听了这话,便有些着急了。

    傅明华口中所说的张巡,乃是金吾卫所大将军,恰巧管的就是他。

    此时傅明华要唤了张巡前来,此事就不能善了了。

    事情自然是牵连不到容涂英身上,最多不过傅明华下他一些面子,以报自己被他下了面子之仇罢了。

    可是一旦张巡出面,这男人自然脱不了干系的,因此他脸上才现出怯怯之色。

    银疏应了一声,退出人群。

    容涂英如隼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却仍是转身走了。

    傅明华看了容涂英一眼,笑着就道:

    “皇上等大人等得着急,大人为何还不赶路?”

    容涂英脸颊肌肉微微抽搐,正要翻身上马,傅明华则抬手:“且慢。”

    她斯条慢理的整了整衣裳,淡淡笑道:

    “我说了,容大人。”傅明华顿了片刻,才看着容涂英那双眼睛:“这马已经是属于我的了。”

    容涂英与她对视半晌,眼中杀意翻腾,傅明华却目光温和,笑着与他对望。

    好一会儿后,容涂英才‘哈哈’一笑,一拍马背:

    “既然王妃喜欢,拿去便是。”

    他说着,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走到后面一名从属前,那男人跳下马来,容涂英翻身上去,一夹马腹,厉喝一声:“驾!”

    马儿扬蹄飞奔,赶车的婆子上前将他之前骑的马拉住。

    容涂英一行人绝尘而去,那金吾卫却是双肩垂了下来,要向她认错。

    傅明华却捏了帕子,吩咐道:

    “将此地好好收拾了,回去一个人,使人前来将这死马送去容大人府中!”

    下人喏喏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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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听说

    酒楼之上姚释握了酒杯,嘴角边露出笑容。

    徐子升抚了抚下巴,眼睛发亮。

    众人收拾了残局,又将马车扶正,碧云亲自扶了傅明华上马车。

    车上茶水洒了一地都是,水盆也洒了一些。

    她就着残余的水,拧了帕子替傅明华擦手。

    碧云的手还在轻颤着,显然刚刚那一幕使她十分紧张。

    金吾卫突然冲了出来,使得众人压根儿都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将拉车的马砍了。

    若是那一刻傅明华有事,她必然会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护得她周全的。

    “容氏实在太嚣张了。”

    碧箩有些恨恨的道。

    傅明华却皱起眉,觉得有些麻烦了。

    容涂英这个人确实是个人物,行事果断,吃了她的气,关键时刻却能说走便走,实在是个难以对付的人。

    她叹了口气,有这个人的存在,容妃便如虎添翼。

    他如今已渐成气候,燕追要想动燕信,还得先剪除容涂英才成。

    傅明华背靠在车厢壁之上,下人回过神来之后,套上了马的缰绳,马车这才缓缓而动。

    等车子走远了,乔子宁才了握紧的手掌,道:

    “王妃压根儿不需要王爷特地叮嘱。”

    燕追临走时殷切交待,姚释还领人伏了一路,可如今看来,她并不是像众人想像中的一般柔弱无助。

    这匹自容涂英手中抢来的马并不适宜于赶车,虽说是良驹,却走得并不好,到了苏府时,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时辰了。

    苏氏早就等得着急,见她一来,便连连向她使眼色。

    傅明华便心头有数了。

    之前街上她与容涂英起冲突一事,看来不到一个时辰功夫,便在洛阳传了开来。

    她神色淡淡,将自己备好的礼单取了出来,又与西都侯夫人及围上来的众人寒暄。

    今日替苏氏开脸的是她本家一个宗族长辈,她忍了半天,等到收拾妥当了,才得了机会与傅明华说悄悄话。

    “听说你将容大人的脸落了?”

    苏氏有些好奇的问。

    事情没有发生多久,但因为傅明华身份特殊,以及容涂英位高权重,深受嘉安帝宠信,便有人乐衷背地里议论此事。

    苏氏也十分好奇,又有些担忧:

    “容大人如今地位渐涨,又得皇上信任,你开罪了他,怕是他不会饶过你的。”

    傅明华听了便忍不住笑道:

    “你当我忍气吞声,他就会饶了我?”

    她嫁了燕追,容涂英便满心满眼的想着要怎么对付夫妻二人的。

    苏氏看她发笑,便不出声了。

    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她忍了这口气,容涂英也不见得放过她,她不忍这口气,也不过是使容涂英生气,对她仍是不会放过。

    “总之,你多加小心。”苏氏说了这句,傅明华伸手替她压了压戴好的假鬓:“这个时候,担忧我的事情做什么,不如想想你自己。”

    提到这个,苏氏顿时又羞又怕:

    “你瞧瞧我怎么样?当初拜见娘娘时,你是如何妆扮说话的?”

    她紧张得浑身直哆嗦,手脚冰冷,眼中带着羞涩与期盼。

    傅明华就笑着道:“巧妆出房门,明艳更动人。卫国公府的贺夫人性情如何,你比我还清楚,哪用得着如此担忧。”

    苏氏婚前便对顾氏处处讨好,贺元慎的几个妹妹都对她印象不差,此时却担忧讨不了公婆欢心,可见是对贺元慎份外看重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外头便有人来唤。

    西都侯夫人有话也要跟苏氏交待的,傅明华被一堆人包围在其中,众人或讨好或恭维,也有想要旁敲侧击向她打听路上发生事情的人,只是都不大敢开口直问罢了。

    侯府之中容涂英的长嫂韩氏也在,看傅明华的目光笑里淬了毒。

    “听说秦王铲除异己,任人唯亲,王妃可曾听说了?”

    一群妇人坐在一起,韩氏率先开口发问。

    原本正说着话,脸上带笑的几个妇人顿时便歇了声,不敢张嘴了。

    近来燕追遭人弹劾的事儿都已经传遍洛阳了,只是大家私下说说便罢,还没人敢当着傅明华的面便提的。

    韩氏此时当众问及此事,无异于有意使傅明华难堪。

    众人都当傅明华必定会羞窘难堪,却不料她只是轻轻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涂了丹蔻的指甲:

    “听说?容大夫人听谁说的?”

    她漫不经心抬起头,问了这话,让韩氏险些笑出声了。

    如今还需要听谁说?

    “洛阳都已经传开了,王妃对此事竟然丝毫不知么?”

    韩氏眼中露出讥讽,不软不硬的刺了她一句。

    “我不管洛阳之中谁说不说,我只问容大夫人,你听谁说的?”

    傅明华紧紧盯着她看:“王爷铲除异己,任人唯亲,皇上都没说,是谁说给大夫人听的?”

    情况反了过来,她咄咄逼人,韩氏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之前还看着这场好戏的几位夫人眼中顿时露出慌乱之色,忙打着圆场:

    “今日侯府小娘子出嫁,又何必斗气呢?”

    韩氏脸色阵青阵白,傅明华却并不善罢甘休:

    “我在问大夫人,是听谁说的?”

    韩氏便有些恼羞成怒。

    自己都已经没有再开口,忍气吞声了,她却仍不肯顺势下台。

    “还用得着听谁说?洛阳如今谁不知道的?”

    她有些恨恨的开口,傅明华却道:

    “我不管洛阳谁知不知道,我只要听谁跟你说了这话,提及秦王任人唯亲,铲除异己的。”

    旁边的人便劝道:“只是道听途说,今日是苏家与贺氏结两姓之好的时候……”

    “听苏夫人说了,高太太说了……”

    韩氏气急败坏,被她逼得口不择言,一开口便指了好几在场的妇人。

    她这话一说出口,被她点到名的都羞得脸色通红,心中将韩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嘴上却不敢出声。

    傅明华嘴角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随即又被她忍了下去,做出冷淡的样子,忍了笑问:

    “你们说了?”

    “不,不,不……”

    几个妇人都连连摆手,直气得韩氏浑身哆嗦。

    一旁的人深怕要起乱子,都连忙来劝,将二人分开了,才各自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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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报复

    经过这场插曲,便再也没有人敢不知好歹来傅明华这里打听什么消息了,直到苏氏被卫国公府的人迎走,起程回王府时,碧云才在车旁与她小声的说:

    “容大夫人哭了一场,不到巳时便匆匆走了。”

    容家如今气焰何等嚣张,容大夫人无论走到哪,都是如受众星拱月一般,今日吃了傅明华的气,她便捂着胸口,无论西都侯府的人如何挽留,也不肯再留下来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便微微一笑:“大夫人真是如水做的般。”

    碧云低下了头忍笑。

    回到王府中时,银疏与她回话,说是金吾卫的张巡将今日冲撞了傅明华的侍卫拉了回去,还说必定严办。

    傅明华喝了口茶水,又问及那匹死马,却见紫亘脸色难看:

    “容府的人傍晚送了两匹大宛马来。”

    傅明华便眉头皱起来了。

    她让人送了死马至容府,原本是要折辱他。

    可他收了死马,又再回赠两匹胡种马,旁人怕是会赞他心胸开阔,为人大度。

    这个人实在难以对付,她叹了口气,将杯子搁下了。

    “既然容大人送了良驹,收下便是。”

    朝堂之上,陆长元才弹劾燕追不出半月,姚释反应也很迅速,御史台中方敬则是上奏弹劾陆长元。

    “皇上,大唐尊儒术,以孝治国,皇上贵为天子,对太后亦是孝顺有加,陆长元此人不尊孝道,请求皇上废除陆长元功名,撤其官职,使其归家。”

    方敬乃是由当初性情忠直,敢于上谏。

    他乃是御史中丞王植岁的手下,与陆长元同为八品监察御史。

    平日无事不能入殿,有事才入殿上奏。

    龙椅之上嘉安帝听了这话,便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哦?”

    嘉安帝拇指抚了抚自己腰间玉带,问了一声:“此话何解?”

    方敬便严肃道:

    “皇上,这陆长元乃是孝康二年生人。”方敬率先开口,殿中容涂英一系原本还满脸笑容,听了这话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孝康是前陈朝末年的年号,若陆长元乃是孝康二年生人,那么至今他就应该三十有五了。

    “陆长元的妻室至今未曾诞下子嗣。”方敬说到此处,以苏颖为首的众人顿时就要说话,方敬接着却道:

    “可下臣曾听闻,陆长元有一妾室,得了一子,却将妾室与血脉置于陇西,不闻不问,罔顾子嗣之重。”

    苏颖等人目瞪口呆,听了这话,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嘉安帝皱了皱眉,御史台另一位御史中丞郭世伦便道:“这有何难?古人有云,谁无过,知错能改,便善莫大焉。”

    苏颖也奏道:

    “臣认为,使陆长元将妾室子嗣接回身边,细心照顾便是了。”

    嘉安帝便点了点头,此时朝中大臣争议一番,便将话题揭开。

    陆家里陆长元听了此事,微笑着送走了容家前来报信的下人,妻子许氏使人打发了银子将容家的人送走,陆长元阴沉着脸回到房中,碗盏都摔了一地。

    他一天滴水未进,许氏亲自做了几样饭菜送来房中时,陆长元书房里却灯火未点。

    老仆不敢入内,看到许氏前来时,松了一大口气,向许氏小声的提点道:

    “大爷一天茶水未进,脾气急燥,您还得多宽慰他一些,保重身体。”

    许氏点了点头,眼里也露出点点忧色来。

    她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裳,温声道:

    “我心中有数,你且暂且下去,过在外间,我与大爷有话要说,不要让旁人进来。”

    老仆连连点头,许氏则是进了屋里。

    陆家当初在陇西一带也算是有些家底,陆父早年靠教书育人为生,在陇西一带颇有名望。

    只是传到后辈手上,家境破落。

    幸亏当时太守姚焕致对陆长元欣赏有加,时常赏他财物,才使他不致捉襟见肘。

    他中了进士之后,又投靠容涂英,进了御史台谋了差事,姚焕致也没有与他生疏。

    许氏提了食盒,推了门进屋。

    她另一只手上还提了灯,昏黄的灯光将屋里的情景照得分明,她看到了地上砸碎了一地的瓷片,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陆长元的性情稳重,向来不轻易大动肝火,今日看来真是气急了,才会摔碎了一地的东西,还不允人进来打扫的。

    “你来了。”陆长元叹了口气,坐在书桌之后,伸手撑着脸,没有抬起头来。

    他与许氏夫妻多年,彼此对对方气息、脚步声都十分熟悉,他就是不看也知道是许氏来了。

    许氏应了一声,将手里的灯笼挂好,又放了食盒在一旁,拿了扫帚打扫屋里。

    将地上的茶叶渣子及杯盏碎片等扫了干净,许氏又提出去倒了才回。

    看他书桌上一片狼藉,又替他将书桌收拾了,才摆出食盒,将里面几样小菜捡了出来,平静道:

    “无论如何,也该先将饭吃了。”

    她轻抚陆长元的头,陆长元便将脸贴进她的怀中。

    这是陆长元最爱她的地方,她温柔而冷静,虽然容貌只是普通,但她遇事不慌,颇有大家风范。

    所以两人成婚多年,依旧十分恩爱,从不红脸。

    陆长元对她也份外倚重,有事爱与她商议,听她意见。

    这会儿也唯有许氏说的话,陆长元才能听得进去几分了。

    他接过许氏递来的筷子,又看那盛了满满一大碗的饭,便又摇头:

    “这实在是让我食不下咽。”

    陆长元摆了摆头,放了筷子,与她说今日发生的事:

    “朝中方敬弹劾我,使子嗣流落在陇西,不闻不顾。”他脸上现出忧心忡忡之色。

    许氏便一下一下的抚他的头,听他说着心里的忧虑:

    “你也知道闻氏身份,我又怎么敢呢?”

    “若怀陈身份被人发现,我怎么对得起杨殊?”

    他眼神阴沉。

    陆怀陈身份特殊,他实在很担忧陆怀陈的身份遭人发现,留不得性命。

    许氏的神情也有些凝重。

    她在洛阳里颇有美名,性情贤惠,当初与闻氏姐妹情深,从不嫉妒年轻的小妾,与她和睦相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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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有个名叫灰姑娘的妹子……

    妈妈死了,爸爸给她找了个后妈……

    后妈一直欺负她,她最后善良勤劳,终于嫁给了王子。

    别人问她成功的秘诀是什么,为什么仙女也要帮助她……

    仙女说:因为灰姑娘日以继日的给《长嫡》投月票,我被她的诚心感动了……

    所以乃们还在等什么……还想不想要嫁王子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乱了

    与许氏往来的人都赞她大度,又赞她御夫有术,陆长元身旁有年轻貌美的小妾,她其貌不扬,又没有子嗣,却能使丈夫疏远小妾,而对她十分尊重,实在是十分了不得的事情。

    可这一切不过是因为闻氏并非陆长元真正的小妾,而是早逝的陆杨殊未过门的妻子,她才没有捻酸吃味的。

    “我知道您是为了保护闻妹妹,才将她留在陇西,如今事情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许氏问道。

    陆长元神情冰冷,摇了摇头。

    许氏忍了心中的慌乱,冷冷道:“秦王的报仇来得倒是快。”

    说完了这话,她又提醒:“老爷要小心路途秦王一党冲怀陈下手。”

    陆长元心情便更沉重,他怕的就是这个。

    养在他名下的陆怀陈,乃是他几年前便意外死去的二弟陆杨殊之子。

    陆家与闻家乃是邻居,闻氏父亲早逝,陆父便对闻氏母子多有照顾。

    那时的闻氏时常过陆家来,随许氏学些针线,如此便与陆家人熟悉了。

    长大些陆长元本来以为她会与陆长砚定下亲事,却不想最终却与比她大了好些的陆杨殊有了首尾。

    陆杨殊意外身故后,闻氏有孕在身,为了全她名节,保住陆杨殊血脉,陆长元才纳了闻氏,将陆怀陈之子记在自己名下。

    而最使陆长元担忧的是,陆杨殊并非陆父亲生,乃是前朝悼帝之子,晋王杨元德的血脉。

    当初太祖打天下时,晋王数次与太祖作对,挡住了太祖一统天下的脚步。

    太祖当时恨他入骨,定国之后他昔日作孽旧部却仍隐藏于大唐疆土四处,伺机而动。

    而当初高辅阳的父亲高士信投靠的汉东郡公刘达,便是昔日晋王杨元德手下之一。

    当年的高士信举兵反唐时,打的也是晋王旧部刘达的名号。

    所以太祖忌晋王一脉,不容晋王血脉活着,就怕有一天,其旧部后人,以此为名,再次生乱。

    陆家最担忧的,便是陆杨殊有一天身份暴露,会招致大灾。

    陆父临终之前,拉了陆长元的手殷切交待,让他不惜一切,保住晋王血脉。

    “可惜最终我仍有违父亲遗训,使杨殊死于奸人之手。”

    陆长元拉了许氏的手贴着脸,有些恨恨的道:“如今我竟无力保住杨殊血脉。”

    “您不要太过担忧。”

    许氏抱紧了陆长元,皱眉道:“事情已过多年,当初杨殊被父亲抱回时,知情者并不多。”

    她神情冷静,分析给陆长元听:

    “再者说了,当年知情之人,过了这些时候,早就埋于黄土,秦王也不一定会知道杨殊来历,更不一定会猜出怀陈乃是杨殊之子。”

    许氏深呼了一口气,接着又道:

    “怕是以为如此方能握了您把柄,想要有意报复您罢了,您不要乱了阵脚,使他趁心如意才好。”

    她这一番劝慰似是说进了陆长元的心里,使他脸色稍好了些。

    事到如今,陆长元自然便唯有点头了:

    “只盼真如你所说。”

    他有些后悔过早的投靠容涂英了,还将中书令杜玄臻也开罪了。

    “只是当初不该与容涂英走得太近,如今后悔也晚了。”他叹了口气,许氏便淡淡道:

    “老爷也不过是走投无路。”

    当初他有意为陆长砚娶傅氏长女为妻,原本以为傅家那位母亲出身自江洲的长嫡女必是配得上陆长砚的芝兰玉树,却不想动了心思,打了主意,最终傅氏长女却由嘉安帝下旨,配三皇子燕追了。

    如此一来,陆长元心中便暗叫不妙,此举已经开罪了三皇子,将来入仕自然也怕受他所制。

    他入仕的原因,本是为了替枉死的陆杨殊报仇,为了避免燕追将来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而投靠容涂英。

    陆长元此人目光独到,他看出容涂英此时正是得势之时,嘉安帝有意扶植他,对他十分信任。

    原本陆长元想借他之势,以容涂英为跳板,直接进入嘉安帝眼中,成为忠于嘉安帝的臣子,而步步青云,却没想到,才将为官不足两个月,照容涂英示意,弹劾了秦王燕追不久,秦王一党的报复便来得这样快,指使监察御史方敬弹劾自己,拿住了他的痛处。

    “我想辞官回故里。”

    陆长元哪怕再是有些心机,可毕竟不足四十之数,才踏足官场没有多久,遭了这样一个变故,痛脉又遭人拿捏住了,便生出几分退意来。

    许氏叹了口气:

    “只怕如今走不脱。”

    别说燕追会不会放过他,就连容涂英一党怕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淌了这趟混水,想要抽身上岸,又哪是那般容易的。

    “明日我去向尚书省员外郎的太太打探一番。”

    尚书省员外郎名叫柴浑,其夫人张氏也是出身陇西,是许氏的同乡。

    最重要的是,这柴浑的嫡子娶的是高辅阳的庶出孙女为妻,与高家有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而高辅阳的嫡孙女又许了容涂英为妻,这样沾亲带故的关系,使许氏更方便探听消息一些。

    “您不好探听的事情,便让我来。”

    有时内宅妇人重要之处便体现在这里。许氏微笑着劝慰丈夫,温声道:

    “车到山有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快些用饭吧。”

    经她一劝,陆长元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才点了点头,动情道:

    “辛苦你了。”

    许氏便微微一笑。

    傅明华听到陆长元被弹劾一事儿,不由暗暗叫妙。

    姚释等人反应实在是很快,报复也很巧妙,比容涂英指使陆长元上折子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既不如容涂英等人,借陆长元之口直指燕追,却逼得陆长元手忙脚乱的。

    旁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傅明华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姚释此举,拿住了陆长元的痛脚。

    他名下那个名叫陆怀陈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她心中清楚得很。

    “这有什么妙的?”

    碧云等人纳闷不解,傅明华便解释给她们听:

    “这陆长元的庶子,大有来历,王爷当初便查过他们底细。”

    ------题外话------

    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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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阵脚

    傅明华知道碧云几人嘴巴严实,便拣了些许与她们说,直听得几个丫环面色煞白,许久回不过神来。

    “若是如此,那陆长元竟然当初还敢……”

    碧云大怒,话说了一半便止住,复又恨恨的诅咒道:“黑了心烂了肺的东西,活该王爷对付他们。”

    当初陆长元假借杜玄臻之名,来了侯府要借傅明华的《张守信集》,还数次私下指使陆长砚前往侯府,让傅明华陪同他抄录书籍。

    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只是当时碧云等人虽然不耻陆家打这样的主意,连陆长砚一个脚有残疾的人都妄图想要配傅明华。

    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傅明华最终与陆长砚不了了之,碧云此时想起来,却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冒。

    陆家这样的光景,还敢拖人下水。

    怕是当初打傅明华主意,也是抱了些见不得人的目的!

    傅明华微笑着,端了茶杯放在唇边:

    “我倒要看他怎么做。”

    梦里的情景不是这样的。

    当初朝中有人弹劾陆长元,陆长元急匆匆与陆长砚商议,带了‘梦中的傅明华’所生之子陆怀琅匆匆前往陇西接陆怀陈时,已经是几年之后了。

    但梦中的情景尚有‘梦里的傅明华’所生之子为陆家挡灾,而使‘陆怀陈’死于陇西前往洛阳的途中,留了一个陆怀陈伪装的‘陆怀琅’活下来,如今陆长元又该要怎么做?

    碧云便道:

    “若照您所猜,他怕是要辞官躲祸的。”

    傅明华似笑非笑:“他可躲不脱。”

    梦中的陆长元投靠的是嘉安帝信任的同中书省下平章事李辅林李大人,是李大人的得意门生。

    如今却投靠的是容涂英,选择了与燕追对立面,其中的缘故,怕是因为陆长元打了自己主意,而开罪燕追之故。

    傅明华咬着杯沿,勾了勾嘴角,也不知这陆家人遇上她,算不算是成也‘傅明华’,败也傅明华了。

    五月初,御史大夫余忡益便示意中丞郭世伦亲自亲待陆长元:

    “大唐自开国以来,由先帝时期至今,对御史台十分看重。”

    大唐之前,御史台并无实权,而是大唐之后,由太祖定法,御史地位才水涨船高,官职虽低,却可弹劾百官,使满朝文武、王公惧怕。

    御史应该以自身为表率,否则谈何监督百官?

    意思是使陆长元不要纵容妻子许氏善妒,而将妾室、子嗣留在陇西,任其自生自灭,不闻不问。

    陆长元当时听说,便脸色煞白,回头半晌,才保证要将庶子接回洛阳之中。

    他是有苦说不出,思来想去无可奈何,箭在弦上,几日之后无法拖延了,才派了前往陇西接人。

    五月初五端午节,嘉安帝有意要观洛水之上竞渡。

    碧蓝跟傅明华说着自己才打听来的消息:

    “听说容大人寻了一些样貌、身段皆不差的美人儿,意欲在此次竞渡之中夺得头筹,以讨皇上欢心。”

    容涂英此人在逢迎拍马上倒是有些本事,傅明华微笑着。

    天气渐热,她换了厚重的冬装,只着淡紫轻绸宽袖上衣,粉色抹胸将饱满酥/胸及衣裳包裹在其中,挽了简单的发髻,一串珠链绕过她挽起来的长发,结在发髻左上侧挽为了一朵珠花,以金链坠着珠子垂落下来,显得秀丽而又雅致。

    那峨眉淡扫,吐气如兰,碧蓝也看得入神。

    “听说除此之外,靖王府、庄简公府等都寻了人,想要讨皇上欢心。”

    一旁紫亘接嘴。

    下人间也有小道消息传递,尤其是像碧蓝等人这样的大丫环,与不少权贵之家有头有脸的丫环婆都有些交集,能探听得一些消息。

    只是是真是假,消息有没有用,还得靠她们自己分析。

    傅明华对于容涂英媚上之举并没有什么兴致,她伸出匀了丹蔻的右手,顺着自己的乌鬓抚了抚:

    “幽州可有消息传来?”

    听她这样一问,碧云等人便都摇起了头。

    幽州没有消息传来,只是远在鄯州的燕追却有信件捎回。

    银疏拿了信还未到屋,傅明华便已经迫不及待出了院子去迎银疏。

    她望着那经过磨损,信件边沿已经有些泛白发毛的书信,一下便捂到了自己胸前。

    那信上仿佛带了燕追气息,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比自己想像中的更要思念他。

    从二月离开洛阳,算起来他已经走了足足有两个月了。

    她拿了信件转身,顾不得还未回屋,便在游廊下除去了封口的腊,打开了信封。

    里面并不是装了信纸,而是另又装了一封信,她愣了一下,抽出来时,上面才写着:爱妻元娘亲启。

    她的眼眶便隐隐有些发热。

    傅明华握了信封在手掌里,半晌舍不得拆开,指尖描着他写下的字,那熟悉的笔迹仿佛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落笔如走龙蛇。

    她描了又描,好一阵才将信件拆开,走了两步,看前方另一侧有亭台,摆放了桌椅,便顺势过去坐了下来,有些雀跃的将信抖开。

    碧云等人识趣的没有跟过来,她嘴角边含着微笑,信上燕追写了满满三页思念她的话,又详细写了一番如今他在鄯州,短时间内暂时不能回来。

    “一种相思两地愁。”她轻声念头,仿佛燕追在她耳边说:“昨夜喝了几杯酒,夜里醒来,却似回到洛阳,如回了王府之中。”

    她坐了半晌,碧云过来唤她时,傅明华才回过神,自己坐了小半个时辰了。

    “您虽然贪外间凉风徐徐,可园中蚊虫却多,不如奴婢们拿烟熏过,再备上绡纱,您再坐会。”

    碧云温声向她建议,傅明华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信纸折了起来。

    “不必了。”

    龙舟竞渡在宫北面的鱼藻宫举行,等到了竞渡那日,傅明华也早早进了宫中。

    崔贵妃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是寒光闪烁。

    宫里有一白玉长廊,直通落霞阁,那阁建于水上,陈代悼帝好享乐,使人以水底铺了青白二色玉石,再养了不少锦鲤。

    从阁楼之上放眼望去,能将远处洛水尽收其中。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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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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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