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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全文阅读

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诡计

    之前没有阻止庄简公府世子妃的原因,只是为了引起众人的兴致,事后孙氏开口,她又恰到好处的将孙氏话打断,一环扣一环。

    若傅明华真如容妃所想的一般出事,自然容妃便可借此事大生事端,同时想法扭转逆势,也可替她自己出了当时被傅明华算计的气,一举数得。

    后来容妃脸色微变,怕不是因为傅明华怀孕,也不是因为嘉安帝对于她的伤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关切,更多的只是气愤孙氏这个蠢货,太过无能罢了。

    至于傅明华猜测对与不对,那支簪子便足以证明了。

    燕追手环在她肩背上,眼神十分危险。

    “三郎,我想去看看母亲。”

    崔贵妃上了容妃恶当,险些使她受害,崔贵妃那样聪慧,事发之时极度惊骇,后又因为她身怀有孕而感到欢喜,一时之间怕是反应不过来。

    但若回了蓬莱阁,她回过神后,必定会极为自责。

    傅明华放了撑着脸颊的手臂,双手交叠在燕追腿上,将脸趴了上去:

    “这件事并不怪她。”

    当时的她也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直到容妃受伤之后,容大夫人韩氏沉不住气,率先起身前去看她,而引得后来忠勇郡王妃萧氏也跟上前,以致后来众人趋之若鹜。

    而后孙氏被逼起朝她靠近,燕追将她踹倒在地,傅明华才开始怀疑。

    要怪只能怪容妃太过奸滑,忠信郡王太过毒辣,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前来作饵,虎毒尚且不食子,谁又想到他如此心狠?

    燕追皱了眉,低头看她。

    傅明华趴在他腿上,睫毛纤长,目光明亮。

    她的神情十分平静,没有怀孕之后的欣喜若狂,也没有被算计之后的后怕与愤怒,反倒是有些为崔贵妃担忧:

    “这样的时刻,不应该使母亲心中难受,被人钻了空子。”

    容妃正是处心积滤之时,不会善罢甘休。崔贵妃若有了心结,将来怕是会再遭人算计。

    她这样识大体,明事理,却使燕追心里对于忠信郡王及容妃更添杀意。

    蓬莱阁里,崔贵妃一离开含光殿,很快的便回悟过来,顿时便觉得心痛如绞,喘不过气来。

    当时强忍着心中感受,将大谢氏等人送出了宫中,直到回了蓬莱阁,才脸色大变,倒在静姑身上,将清容吓得不轻。

    静姑喊着要请女医,崔贵妃却咬紧了牙关拒绝了,回了内殿,随即倒在榻上,心中又悔又怕。

    孙氏是她亲自出口唤进含光殿的,却险些害了傅明华。

    容妃这一计可真毒,若傅明华出了事,知晓前因后果,她的儿子必定会怨她,而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傅明华那样聪明,她想清楚之后,说不定也会怪她。

    尤其是她怀了身孕,却险遭毒手。

    正难受间,静姑等人手足无措之时,杨复珍进来,说是秦王及王妃来了。

    崔贵妃有些不敢置信,坐起了身来,脸庞上仍带了泪珠,张了张嘴:

    “真,真的?”

    “已经进了章华门。”

    章华门离蓬莱阁只有一条长廊的距离,此时进了章华门,确实证明燕追与傅明华两人要来了。

    之前两夫妻明明出了宫,又怎么会倒回来了?

    崔贵妃心中诧异,却又忙让清容拧把帕子来擦脸。

    才刚收拾齐整,燕追已经进来了,傅明华跟在他的身后,崔贵妃便忙让人去沏茶来,又想了想,吩咐着:

    “王妃就不要上茶了,瞧瞧厨房中如今有些什么。”

    崔贵妃的眼圈有些发红,傅明华起身朝她走了过去,温柔的问:

    “母亲怎么了?”

    一句话让崔贵妃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她自己来不及拿帕子,傅明华却拿了帕子,替她轻轻的压了压眼角。

    “我险些……”

    她张了张嘴,却又觉得喉间发堵,说不出话来。

    傅明华拿了帕子替她将眼泪擦去,动作轻柔:“与您无关。”

    她果然是想到了,却并没有怪自己的意思。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孙氏会有如此胆大包天。”也没想到容妃会在当时给崔贵妃下套,傅明华替她将眼泪擦干净了:“就是您当时不开口,也会有人开口的。”

    容妃都算计好了,就是当时崔贵妃不说话,也会有韩氏等人会张嘴的。

    “如今您若心里难受,才是使她如愿以偿,让她看了笑话。”

    崔贵妃心中的自责,在傅明华柔声细语的安抚里,渐渐散了。

    她忍不住捉了傅明华的手,贴在脸颊,闭了闭眼,才忍了泪意:“好孩子,我心里明白。”

    这样的时刻,傅明华走了又回来,怕就是为了担忧自己心中自责。

    她这样体贴,让崔贵妃不由更是喜欢,难免想起当初种种,不由心中更是难以自恃,忍了又忍,却仍是抱着傅明华流了一场泪才作罢。

    当天傍晚,燕追将孙氏提出了刑部,她的发簪内有玄机,中间是空的,藏了见血封喉,簪身也以见血封喉浸泡过。

    所谓的见血封喉,其实便是指箭毒木,其乳白汁液有剧毒,一旦沾碰伤口,便会使血液凝固,一命呜呼。

    此物常见于岭南、南诏等地,喜好高热多雨的地方,孙氏能得到,并在簪子上碰到,不是偶然。

    这自然也印证了傅明华的猜测。

    孙氏被拘,忠信郡王府庶四子自然也被捉拿了起来。

    他口喊冤枉,声称对孙氏举动一概不知,却又哪里敌得过燕追的人,如狼似虎便将忠信郡王府的人捆了拿住。

    算计到傅明华身上,比算计到燕追身上还要拿他愤怒,如今的孙氏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在刑室中,只求一个痛快罢了。

    外头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承香殿里容妃回了殿,脸上便不见一丝笑容。

    她的伤口虽然被医女处理过,但此时肿得极大,那伤口更是触目惊心,看得旁人都仿佛感同身受。

    黎媪挑了药,小心翼翼的抹在她唇上,她的神情里看不出喜怒,只是周身仿佛萦绕了一层阴寒,使靠近她的人浑身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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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遗憾

    “娘娘……”黎媪手不抖心不慌,上了药后,才转身接过了抱语递来的帕子擦手,看了望着窗外仿佛入了定的容妃一眼,神情阴冷:“可要……”

    她比了个手势,话里透出杀意。

    容妃这才微微一笑,这个动作牵动了她唇上的伤,才将止住的血又缓缓沁了出来,她美目迷蒙,吐气如兰:

    “别慌。”

    这两个字仿佛含在了她唇间,如情/人的低语,却又透着阴寒:“急什么呢?好戏才刚开锣罢了。”

    黎媪正要说话,容妃却看了她一眼,挪动丰满的娇躯,使自己躺得更舒服了,才叹了口气道:

    “今日已经打草惊蛇,不宜再动手了。”说到此处,她觑了黎媪一眼:

    “孙氏那个废物,不能让她说话。”

    黎媪低垂下头,应了一声。

    容妃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她若出手,必求一击必中,与其数次三番做无用功,倒不如蓄积力量,若要动手,便必要其命。

    可惜她算中了忠信郡王的心思,却没算中孙氏如此不堪大用,还未得手,便已折了。

    想到此处,容妃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恼怒。

    “能怀不一定能生,能生也不一定是男孩儿。”她漫不经心的弹了一下手指,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带着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更何况就是男孩儿也无所谓,事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这一点,你不要本末倒置了。”

    此时此刻,哪怕情况对她已十分不利,但容妃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并没有乱。

    黎媪心中叹了口气,应了声是。

    “信儿射中的那个人,是什么情况?”

    提及儿子,才让容妃皱了皱眉头。

    她这一生,事事顺心如意,却独得两个孩子,没有一日让她省心的。

    “四皇子听了您的吩咐,陪皇上出游,原本是想大展手脚。”以挽回之前郦苑中时在皇上面前留下来的懦弱无能印象的,哪知出师不利,不止没射到猎物,还将人给射中了。

    “说是苑外附近的村民,只是误入了苑中,当日审查的侍卫疏乎大意了。”黎媪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容妃便伸了手,去拿茶杯,冷笑道:“真是好一个疏乎大意。”

    她算计别人妻子,燕追却在算计她的儿子,这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黎媪听出她话里的寒意,接着又道:

    “伤到了肩骨……”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容妃低眉敛目,仿佛没有听她说话,但黎媪清楚,她正在等自己接着往下说:“只破了些皮,伤势并不严重。”

    容妃听到此处,闭了下眼睛。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燕信确实不擅骑射之术。

    事到如今,哪怕她再恨燕追,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哪怕样样敌过崔贵妃,但在教养儿子上,却输她太多。

    若燕追与燕信性格调换,时至今日,又哪用得着她处处谋算。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王植岁去了秦王府,怕是有意弹劾四皇子了。”

    容妃的眼中寒光闪烁:“你去容府一趟,就与七郎这样说……”

    王植岁私服进了秦王府,燕追见了他一面,出来就听徐子升与他小声道:“孙氏死了。”

    燕追嘴角抿成直线,眼中就露出嗜血之色。

    孙氏在他的私狱中,他动手有分寸,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就绝对是死不了的。

    如今孙氏死了,必是有人从中作梗。

    容家的手伸得实在太长,没想到再三清洗,自己的人中依旧是有容氏的爪牙在。

    “隐藏得可真够深的。”他伸了拇指,缓缓抚过自己的下唇,似笑非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

    他语气带笑,却使徐子升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此时燕追却没有闲心去瞧孙氏。

    死了一个孙氏,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孙氏连开胃的前菜都算不上,真正的大餐是忠信郡王,他朝傅明华院中走,进去时恰好遇着碧云出来。

    碧云行了个礼,燕追解了大氅,问道:

    “王妃呢?”

    “王妃刚睡下。”

    他原本准备进屋的脚步便是一缓。

    午时她有睡午觉的习惯,可是今日因为进宫的缘故,而耽搁了。

    回来好不容易睡下,她向来警醒,尤其是并没有睡熟的时候,一些许响动便要将她惊醒了。

    他退了两步,廊下有长椅,燕追又将大氅系了起来,退回椅子上坐了,碧云就规规矩矩的问:

    “奴婢进去通传。”

    “不必了。”

    燕追摇了摇头,坐到了椅子上,外头寒风很大,昨夜里才刚下过一场雨,在外站一会儿,都觉得手脚僵硬。

    他身上紫貂皮毛被风吹得不住晃动,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漫不经心的吩咐:

    “替我寻本书来。”

    碧云就劝道:“王爷,外头风寒雪大,不如进橱里歇息一阵。”

    他皱着眉:“不用。”

    碧云也就应了一声,连忙去书房为他取书。

    他既是没有说要看什么书,碧云就只有为他取平日傅明华要看的书了。

    在外头只与燕追说了一阵话,就冻得碧云手脚发寒,脚像失了知觉一般,僵疼得厉害。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若说寒风是刀,细雨小雪就似钢针,落在人身上刺刺的疼。

    碧云取了书匆匆过来时,燕追仍坐在廊外。

    当初碧青之所以大病一场,瞒着别人,却独没瞒着碧云。

    这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皇子,冷漠得近乎不近人情。

    在今日面对孙氏时,毫不手软,可在面对妻子时,却展现出难得的柔情。

    他不进屋的原因,碧云自然也知晓,只是怕吵醒了才将躺下的妻子,宁愿在外忍着风寒,也不愿进了屋将她闹醒。

    她低垂下头,十分为傅明华高兴。

    燕追这样的举动不言不语,却才见他真心。

    他坐了小半个时辰,冻得脸色发白,猜测着屋里傅明华该是睡熟了,才站起了身来。

    肩上头上已经结了些霜花,燕追的眼神如深潭般。

    兴许是坐了一阵僵了手脚,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轻手轻脚的进屋,傅明华果然睡熟了。

    他先洗了脸与手,将手脚捂暖了才上了床,她闭着眼睛便摸了过来枕在他伸过去的臂上,身上十分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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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争吵

    燕追伸手去摸傅明华小腹,那里平坦而柔软,根本摸不出来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想着不久之后,那肚子里的孩子会渐渐长大,也不知是像她,还是如他一般。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微笑。

    只可惜他的事还未完,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燕追将她抱得更紧,想亲她,又怕将她吵醒了。

    傅明华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醒来时燕追也睡在身旁,才将一动,他就醒了。

    “三郎……”她头枕在燕追手臂间,手不知何时探入他衣裳里了,被子里十分暖和,才刚睡醒,使她连动也不想动。

    “什么时候来的?”

    她半点儿都没有察觉,燕追就双手将她圈得更紧:“你睡着之后。”

    傅明华没有说话,好半晌才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燕追下午还有事,他回了洛阳也不得清闲,陪傅明华睡会午觉也是抽了空出来,此时一醒来,稍坐了坐,连茶也没喝,便匆匆走了。

    宫人替傅明华梳头发时,碧云才跟她说,她中午才躺下不久,燕追就来了。

    只是为了不扰了她睡觉,硬是在外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进来的。

    她听得怔愣,看着屋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来的点点雪片,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

    “三郎……”

    碧云拿了香膏,替她揉抹到手掌之上:“奴婢正准备给江嬷嬷带封信去,您有孕了是好事,她会欢喜的。”

    说到这儿,她动作顿了顿,才又按压起这玉手:“若是知道王爷这样真心,嬷嬷便更放心了许多。”

    江嬷嬷在洛阳时,便成日盼着她的肚子得消息,只是直到临回江洲,都没有动静。

    如今喜事一来,若江嬷嬷知道,也必定会为她欢喜。

    傅明华点了点头,想到燕追,也不由抿唇微笑,有些羞涩。

    当天夜里,清容与崔贵妃说道:“抱言去寻了内侍监,大家处理完公务便过去了。”

    崔贵妃冷笑了两声,心中恨不能将容妃碎尸万段。

    第二日早朝之时,御史中丞王植岁弹劾四皇子燕信误伤百姓。

    他数次三番与四皇子一党作对,容涂英等人早就对他怨恨异常了,此时他又率先开口提及此事,高辅阳与苏颖、郭世伦等人心里情不自禁‘呸’了一声,骂了一句:走狗。

    众人早就恨他,王植岁此人其貌不扬,身材并不高大,胡子稀疏,外表并不俊美潇洒。

    可此人嘴皮子异常利索,每每说的话总是气得人跳脚,上次高辅阳当众与他争吵,简直要被他气得肺都要炸。

    “皇上,猎场之上,四皇子看错也有可能,倒是王大人,为些许小事便针对四皇子不放,莫非背后有什么人指使?”

    郭世伦开口,看着王植岁,皮笑肉不笑的道。

    嘉安帝稳坐龙椅,看着两派争执。

    郭世伦说话时,目光落到了位于武将一列之首的燕追身上,话中意有所指,众人都看得出来。

    王植岁听他这样一说,一双眼睛却是笑得眯了起来:

    “一个好端端的人,又怎么能看成猎物?”他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长长的‘哦’了一声:

    “除非眼明却心中糊涂,所谓指鹿为马,便如郭大人是也,古人诚不我欺。”

    一句话就将郭世伦气得脸涨得通红,指着他骂:“王植岁,你血口喷人!”

    “非也非也,哪怕就是血口,可如郭大人所说,我老眼昏花,喷到的也不是人。”

    王植岁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郭世伦却气得跳脚,险些破口大骂。

    高辅阳也忙加入战局,一时间众人吵得不可开交,王植岁舌战群臣,另有陈敬玄亦是帮着他说话,在朝中燕追势力虽弱于容涂英,只是王植岁嘴皮子实在了得,少数几人也能足以应付。

    吵得皇帝厌烦了,便出声:

    “好了。”

    吵得面红耳赤的人顿时个个都噤了声。

    嘉安帝弹了指,容涂英看了长兄一眼,容大爷站出列来:

    “皇上,猎场之中何时进了人?这分明就是有人看管不力之故,应该严处。”

    陈敬玄便不阴不阳回了他一句:

    “容大人可已经查出些许端倪了?”

    他双手抱着玉笏,挑了眼角望着容大爷看。

    容大爷看陈敬玄这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若说王植岁此人上蹿下跳十分可恶,那么陈敬玄就是阴险小人,冷不妨会捅人一刀了。

    秦王手下各个都十分阴险狡诈,他唯恐自己说错了一句话,便被人拿了痛脚不放,因此听了陈敬玄这话,却装着没听到一般,又奏道:

    “臣怀疑有人从中作梗。”

    “牛不喝水,难强按头。就是有人作梗,也得要四皇子拿箭去射。”

    “你……”

    陈敬玄的话让容大爷转头冲他怒目而视,他却只是冲容大爷微笑,又将容大爷气了个仰倒。

    “此事是何典韦未能劝诫之故。”

    容涂英缓缓开口,他嘴里所说的‘何典韦’是四皇子燕信的侍从,保护燕信安全。

    此时王植岁等人死咬着此事不放,容涂英索性祸水东移,准备将事情推到侍从身上,最多挨一顿打,事后再许以恩宠,好好拉拢就是。

    苏颖等人被王植岁等气得暴跳如雷,本末倒置,竟与王、陈二人争执此事,也实在是让容涂英有些不耐烦了。

    “容大人此话不妥。”

    “有何不妥?”

    容涂英扬了扬眉:“虽说四皇子乃是帝王血脉,身份尊贵,可他也该进行劝诫阻止,未能尽责尽职,莫非不该怪他?”

    陈敬玄就看着容涂英,咧了咧嘴:

    “容大人忧国忧民,极得皇上看重,不知可能劝阻皇上狩猎了?”

    一句话堵得容涂英哑口无言,眉心微蹙。

    嘉安帝便令燕信闭门思过,自省其身半个月,足不出户。

    容涂英看着王植岁等人得意洋洋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下了早朝,苏颖几人围在他身边,提及今日王植岁的嘴角,个个都异常气愤:

    “大人,如今王植岁等越发嚣张,还不将您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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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胡闹

    “找个机会……”

    苏颖比了个手势,容涂英喝了两口茶,将杯子一放,又从怀中取了叠得方正的帕子,压了压嘴角,才放了帕子站起身来提了提衣襟,微笑道:

    “只是跳梁小丑罢了,正主可不是他。”

    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挡住,咳了两声,随即才出了待漏院。

    几人看了他背影一眼,连忙跟了出去。

    十二月初,燕追就收到了乔子宁送回的第一封密函。

    信上将西京当地形式做了分析,情况远比众人一开始想像的更加严峻。

    忠信郡王在西京多年,颇有声望,极得当地人推崇。

    手下能人众多,当初老忠信郡王在世时,因为招揽了一批门人食客奉为上宾的缘故,所以许多有识之士都乐于投奔他。

    西京之中,其中华州府尹孙好与忠信郡王乃是姻亲,将嫡出的女儿嫁进了凌府。

    而至于孙好弹劾的张蕴,虽说去年嘉安帝曾赦免了他,但依旧是被人害死在了狱中,最后却只抬了尸体出来。

    信中所说,简直让徐子升都感到十分意外。

    忠信郡王实在大胆,在西京当地如土皇帝一般。

    对嘉安帝的旨意阳奉阴为,连华州府尹也敢不将朝廷放在眼中,将嘉安帝下旨赦免的朝廷命官杀死在狱里。

    燕追看过信后,便将信传阅了下去,姚释看完便交到徐子升手上,徐子升看完,才依次传了下去,众人都沉默着,对信中所述内容显然都感到十分震惊。

    至到此次孙好所押的两个张氏兄弟,是被他害死的张蕴之子,年岁不长,却颇为勇武。

    长子有神力,华州府尹担忧将来自己为他们所害,所以捏了个罪名,将兄弟二人关入牢中。

    至于张蕴之妻,惊恐交加之下,已经也跟着去了。

    “臣到了华州,此地官员俱都与孙好交好,来往甚密,若有不从者,轻则丢官失财,重则家破人亡,难得活命。”末位一位中年穿着青色儒服的人拿了信,开口念道:

    “此地众人唯忠信郡王府马首是瞻,臣来了此地,便有人暗示往上交些银钱打点。”

    乔子宁短短几句,便将西京等地情况点了出来。

    他所到的还只是一个华州罢了,而忠信郡王府掌控整个西京,权势更大。

    “我也去过西京,凌宪隐藏很深,并且此人奸滑,擅化整为零。”

    姚释皱着眉,开口道:

    “明面之上,朝廷所知的兵马中,在备的士兵有四万三,折冲府又有约两万人,可是在我看来,凌宪不止如此而已。”

    说到此处,姚释伸出手指,比了个‘一’的手势,正色道:“他起码隐藏了这样多实力,另外,还要防着他与太原刺史冯说相勾结。”

    “还有契丹大贺氏、薛延陀,王爷您都要统统考虑进去。”如今打了草,惊了蛇,这一战是势不可免的,“必求一击即中,这大唐到您之时,便再无其他顾虑。”

    若在燕追登基之前,将大唐隐患扫平,将来四方称臣,到时才是发挥燕追才干之时。

    未来十分久远,可是大战却迫在眉捷。

    众人商议着大事,燕追心思却已经飘远。

    幽州如今已经定下,李彦辉等人也伏了诛,可是忠信郡王府仍在,西京没有收服,契丹、薛延陀之流对大唐虎视眈眈,若要逐个击破,起码要一年的时间。

    傅明华已经怀孕,可惜第一次为人父,可能他连孩子出生,他都不一定能陪在妻子身边。

    “王爷,王爷?”

    姚释看他皱着眉,心思仿佛已经飘远,不由唤了他两声,燕追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继续说。”

    姚释应了一声,才接着开口:“……如今忠信郡王已有反心,到时戚绍前往鄯州,您在幽州……”

    书房里服侍的侍人抬了沙盘前来,他在沙中反复推演,尽量多预估忠信郡王可能会出的情况。

    傅明华临睡前,燕追还没有回来。

    战事一触即发,他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虽说为了收拾忠信郡王,他早就已经磨刀霍霍,但事到临头,他要准备的事情依旧很多。

    床上已经暖过了,今夜银疏当值,只是铺好了之后,她却依旧没有要上床的意思。

    银疏有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就听她吩咐着:

    “眼见王爷一时半刻是讨论不完的,你去与绿芜知会一声,让她吩咐备些食物,我要亲自送去。”

    “您的身体……”

    银疏听了这话,有些犹豫。

    傅明华才刚过脉,虽说暂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院中的人却都比她还要紧张,都提心吊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此时夜色已深,若是平日,再过两刻钟,便该是她上床歇息的时候了,可她却还要去前院,银疏想要劝她,傅明华却淡淡道:

    “我心中有数。”

    她怀了身孕,身体却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更何况只是坐轿子前去,又没什么影响。”她拿了书,歪靠在矮桌边,桌上摆了灯,灯光下她的脸明媚动人,微微的笑着,美人如画。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王爷需要大家更齐心协力之时。”

    她揭了一旁暖炉的盖子,拿了银签进去拨了两下,看着那碳又烧得更旺了,才又将盖子盖上了。

    这个时候燕追需要更多的支持,若她出面,会使姚释等人更感觉到夫妻俩共进退的决心与看重他们的诚心。

    她已经下了决定,银疏自然拗不过她,认命的出去准备外出要用的大氅与暖炉等。

    傅明华来到含宏院时,侍人很快就去回了话。

    燕追听到她过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外头风大雪大,入夜之后那雪花成片成片的飘,从窗外看出去,树木都被裹上了层银装。

    这样冷的夜里,她怀着身孕却过来了。

    燕追冷着脸站起身来,有些发怒:

    “胡闹!”

    他自己冻着倒觉得没有什么,可她被吹着一点儿,却使他如被碰了逆鳞一般。

    银疏承接了他的怒火,他目光阴测测的盯着银疏,直将银疏盯得险些哭出声来。

    “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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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杨氏

    傅明华挽了燕追的手,仰头去看他绷得极紧的下颚,他怒盈于眼中,神色可怖。

    她温声软语,燕追仍余怒未消,她有些无奈,只得又握了他的手,细嫩的五根如葱管似的手指,挤入他指间牢牢与他紧扣:

    “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她这话奇异的扑灭了他心中的怒火,燕追低了头下来,伸手替她将大氅拢得更紧,有些无奈:“天色已晚,外面冰天雪,地面湿滑,怎么就过来了?”

    他凝重的语气下掩饰的是担忧,银疏在一旁吓得瑟瑟直抖。

    傅明华却不怕,只是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听说你仍在与姚先生议事,连晚膳也未用,所以让人备了些饭菜送来。”

    她仰头望着燕追看,目光里盈满了笑意,燕追也明白她的意思,却是急着让人将她送回去。

    “先回去,早些歇着,不要太晚睡了,这里还有些要事。”他说到此处,伸手去摸她肚子,神情有些软和,随即又坚定的唤了人抬轿子来,要送她回去。

    “三郎不用送我。”姚释等人还在候他,他却仍是坚持:“只是一时半刻,不急着这一会儿。”

    他送了傅明华出了院子,远远的直到看她回了自己的院落,之前还说着‘不急一时半刻’的人,此时转身在廊上飞奔。

    身后服侍的人看他一跑,也跟着跑了起来。

    只是虽然竭力追赶,但燕追的身影仍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留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内侍又跑了一段,扶着栏直不起身来。

    回到屋中时,姚释几人仍围着沙盘,他深呼了几口气,带着满身寒气进屋。

    “久候了。”他解了斗蓬,扔到了外间站着的侍人手中,一面进了屋。

    “不敢。”

    姚释几人站起身来。

    燕追性情高傲,此时却为了几人久候不归而抱歉,倒是让徐子升几人有些受宠若惊。

    傅明华送来的吃食被摆了出来,几人讨论了一宿,几乎将忠信郡王每一个可能会布阵行军的方式都推演了个遍。

    直到天亮之时,才各自双眼通红的散了。

    只是姚释等人走得,燕追却走不得,他仍有公务要处理,幽州传回的一些事务需要他来处理,片刻得不到空闲。

    傅明华早晨起身,碧蓝就与她说道:“昨日崔大太太放了贴子,兴许是有意为崔十二娘择一良婿,城中许多人都收了贴,却并没有送到王府中来。”

    如今傅明华虽然身怀有孕,接的贴子大部份都不一定会去。

    但大谢氏是傅明华的姨母,却有事而不邀她,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傅明华起了身,听了碧蓝这话,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碧云怕她心中不快:“您如今怀有身孕,前日又被孙氏撞过,依奴婢看来,崔大太太贴子恐怕还没放完,就是发放来了王府,您也不一定去,在府中静养才好。”

    傅明华微微一笑,就想起了当初赵国太夫人生辰那回的事,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两个丫环听她这样一说,果然便不提这事儿了。

    大谢氏虽说不喜傅明华,可是她是谢家出身,无论心中如何不快,但明面上礼仪规矩依旧是得做得妥妥贴贴。

    果不其然,晌午之后大谢氏便遣了人,亲自送了贴子来秦王府中,邀她十二月初三前往崔府,喝茶赏花。

    前来送信的婆子还再三向碧云道:“大太太再三叮嘱过,说是王妃一定要来。”还担忧她不去,又请了阴丽芝过来当说客。

    到了初三那日,崔府门前倒是十分的热闹。

    除了谢家、阴氏的人都来了之外,还有各府夫人都携儿带女的来了。

    因设宴的是大谢氏的缘故,就连庄简公府那位年事已高的太夫人也在儿媳荣国夫人杨氏的搀扶下赏了脸。

    这位太夫人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只是在看到傅明华时,脸上难免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来。

    傅明华却是与她目光碰撞中,冲她微微一笑,点头以示招呼,独孤氏连忙起身遥遥回礼,又转头冲一旁的儿媳杨氏吩咐了两句。

    不多时杨氏便撇了众人朝傅明华行来,亲热的拉了她的手笑道:

    “元娘来得好早。”

    傅明华想起独孤氏之前尴尬的脸色,对杨氏的来意心中也有些了然。

    “只是比您先来了几步,也算不得多早。”

    杨氏笑意微滞,却又很快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有些担忧的望着她的肚子看: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毕竟这人有了身孕,最是遭罪的时候,得多加静养才是。”杨氏说了这话,又问道:“近来感觉如何?我有一位陪房的嬷嬷,早年也曾得前朝孝文皇后调教指点过的,擅调理身体,若是元娘看得中,也是她的福气,让她跟在你身边。”

    杨氏话音一落,跟在傅明华身后的余、薛两位嬷嬷眼中便露出不快之色来。

    傅明华笑着婉拒她的好意:

    “怎么敢夺人所爱?”

    “那怎么又能叫夺人所爱?大家都是自己人。先皇后在世时,几位皇子也都十分得她喜爱,你与秦王,与庄简公府也亲如一家人般。若非她福薄,早早去了……”杨氏说到此处,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奇怪,我一见元娘,便十分喜欢,想当初在白马寺中,还曾遇着长乐侯夫人领着你前去宝殿,当时还邀你得空来庄简公府玩耍呢。”

    杨氏此来也并不是为了送陪房嬷嬷,傅明华既然拒绝,她说了两句自然就不提了。

    “上次太夫人见了你,也说钟灵毓秀,与当日世子夫人那通身气派如出一辙,只可惜当初太夫人大寿之时,人多事杂,未能多说得几句话,太夫人一直都十分遗憾。”杨氏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若是得空,改日得来庄简公府坐坐。”

    “一定。”傅明华抿唇笑了笑,杨氏又说了几句,来的人渐渐多了,她站了一阵,便转身走了。

    屋里人多,香料味道极浓,傅明华等杨氏一走,便出了屋子。

    银疏有些奇怪:

    “平日与荣国夫人疏于往来,她怎么对您这样热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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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怀疑

    银疏不知道不奇怪,当初傅明华未与燕追定下亲事时,银疏只是傅明华院中二等丫环,并没有贴身侍候的资格。

    当初太夫人独孤氏生辰之日,因白氏贸然插嘴,而使独孤氏不快,回头赏了傅明华一本女诫。

    银疏只知道傅明华得了赏,却不知到底得了什么。

    碧云几人自然不会往外头说的,所以今日她有些奇怪杨氏的亲近。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独孤氏因白氏的缘故轻视傅明华,有意教训她便罢了,毕竟只是侯府一个丧母之女,独孤氏自然不将傅明华放在心上。

    将小娘子折辱便折辱了,依她身份地位,做了这样的事,换了旁人还得感恩戴德。

    可哪知傅明华后来嫁了燕追,成为了秦王妃。

    情况立时便反了过来。

    风水轮流转,太夫人当时哪会想到,燕追娶谁不好,竟然会看中了傅明华。

    当今嘉安帝心思深沉如海,难以揣测,将来谁胜谁负现在说来为时尚早,若是有朝一日燕追上位,得罪了傅明华,便是给庄简公府招灾。

    虽说昔日庄简公府曾出过皇后,可是随着先皇后一故去,如今谁还记得?

    独孤氏自然便有些急了,杨氏今日也是为此而来。

    傅明华看着廊外的松树,上面堆了些细碎的雪末。

    今日天公作美,难得出了太阳。

    地面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只是外面越发寒冷,抱着暖炉都觉得浑身僵冷。

    才站了一会儿,阴丽芝便过来了,看到傅明华就笑:

    “听姨母说你来了,正想问问,哪知恰巧一来就碰到了。”

    阴丽芝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了傅明华小腹之上,她披着厚厚的貂裘,一张鹅蛋小脸冻得微红。

    “元娘,我真羡慕你。”

    傅明华小腹处看不出怀孕的痕迹,可当日在宫中,女医曾亲自把脉,当着众人的面说的,绝无虚假。

    阴丽芝心中确实是羡慕,她成婚已经几年时间,可是肚子却全无动静。

    虽说世子如今与她尚算恩爱,可没有子嗣,仍是无法立足。

    彭氏近来已经有意为世子相看侍妾,仙容长公主都对她颇有微词。

    “有什么好羡慕的?此次舅母入洛阳,想必该是为你访了名医寻了药。”

    傅明华一看便知阴丽芝是在指何事,她说了这话,阴丽芝便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姑母为我带了一个调养身体擅医术的嬷嬷,为我把了脉,说是……”

    她说到此处,眉眼带煞:“说是我中了毒,并且两三年了!”

    阴丽芝说到此处,脸上显出烦闷之色:

    “若要调理,恐怕非一日之功,少则一年半载才成。”

    可是近来彭氏有意施压于她。如今她与世子薛涛感情融洽,又哪里容得了两人身边多了旁人的?

    虽说薛涛再三赌咒发誓,说今生必不负她,但阴丽芝心中仍然害怕。

    “中毒?”

    傅明华没想到阴丽芝数年不孕的原因,竟会是这个,顿时就有些意外了。

    她眉头皱了起来,盯着阴丽芝看。

    近几年来她少于与自己走动,但细看之下,依旧能瞧得出来,哪怕是敷了细粉,可她双眼泛黄,气色不佳。

    可是阴丽芝出身淮南阴氏,阴氏是大族,她当初出嫁之时,阴氏陪嫁的嬷嬷、丫环等都是家生子,忠于阴氏的,不可能会有叛徒向她下毒。

    而她身边的人忠心耿耿,阴丽芝就是自己糊涂,有身边的人在,也不可能会使她中了这等低劣的算计的。

    既非自己人下手,外人要想冲她下毒又十分的难,那这个毒从何而来,就值得人推敲了。

    傅明华怀疑定国公府世子薛涛,唯有他与阴丽芝亲近,若有心动手脚,才不会使人怀疑的。

    她想了想,漫不经心的伸手去抚了抚自己头上戴的花树,问道:

    “宝儿,最近世子与你关系如何?”

    阴丽芝仿佛未察觉出她话里的意思,或者是已经察觉了,但却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傅明华话音一落,阴丽芝便眉头微微一蹙:

    “自然是好,他待我一如既往,就连我没有身孕,也丝毫没有怪责的。”

    她有些急切的为薛涛解释,傅明华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所谓这一如既往,恐怕只是阴丽芝好了伤疤却忘了痛。

    还记得她才刚成婚那阵,世子宠的可是一个赵氏通房,而最终却被阴丽芝将其活活打死,世子悲痛欲绝,后在长辈插手后,兴许是天长日久,薛涛亦知厮人已去,木已成舟,无可奈何之下,与阴丽芝赔礼道歉,夫妻重归于好。

    是从那时起,薛涛才变了模样的。

    可是在阴丽芝的记忆中,却全然像是已经忘了有这一回事般,记得的全是薛涛的好。

    傅明华目光落在了地上,嘴角边露出浅浅的笑意来:

    “舅母带来的嬷嬷为你把了脉,可曾让人为世子把脉了?”

    阴丽芝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也不傻,之前只是故作糊涂,却没想到傅明华仍是将话说穿。

    “你什么意思?”

    阴丽芝提高了一些声音,碧云几人听她语气不善,忙皱了眉,站到了傅明华身体两侧。

    傅明华轻轻抬了一只雪白的葇荑出来,止住了碧云几人的动作,只是抬了眼盯着阴丽芝看。

    阴丽芝不服输与她对视半晌,却又有些狼狈的低下头来。

    她后退了两步,仿佛是解释,又仿佛是在辩护一般:

    “世子对我十分的好,他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更何况我若有孕,也是他的嫡子,他用得着做什么手脚?”她话中隐藏着怒火,又道:“更何况他母亲数次三番以语言暗示,都被他挡了回去,母子之间甚至数次发生争执。”

    傅明华平心静气望着她看,阴丽芝此时就像是一个被激怒的野兽:

    “元娘,不是天底下只有一个秦王宠着你爱着你,旁的男人就是居心叵测的。”

    她气得浑身直抖,仿佛傅明华说了薛涛,比她自己被说了还要难受似的。

    傅明华实在是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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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谈话

    阴丽芝好歹也是世族之女,此时却仿佛被薛涛收得服服贴贴一般。

    只是自己好意,她不心领也就算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

    “我只是想说,定国公府至今未有子嗣消息传出,兴许不一定完全是你的缘故。”阴丽芝的脸色微微就变了,傅明华向她微笑道:“兴许世子也中毒了。”

    她这样一说,阴丽芝脸色便青红交错,哑然着说不出话来。

    两人沉默了半晌,突然丹阳郡主的笑声传了过来:

    “我还在找你们呢,谁知躲这里来了。”

    阴丽芝微不可察松了口气,转头看去,就见丹阳郡主随一个年轻男子一道朝这边过来。

    “路上恰巧遇到了大哥,他也在找嫂嫂。”

    随丹阳郡主一道前来的男子是定国公府的世子薛涛,他抿着唇,眉眼有些阴郁,却是在看到阴丽芝时,挤出一丝笑容。

    听了丹阳郡主的话,阴丽芝露出一丝有些甜蜜,又有些骄傲的笑,她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仿佛是在炫耀一般,才朝薛世子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想你就来了。”

    薛涛望着阴丽芝微笑,那笑容恰到好处。

    傅明华望着两人看,丹阳郡主上了游廊,才笑着看了那两人一眼:“府中恩爱还不够,来了这里也要做给我这可怜人看。”

    她的丈夫武安公府周世子并没有陪她回洛阳,她只是随了周夫人回来。

    她说了这话,又看着傅明华:

    “元娘,还没有向你道贺。”

    傅明华转头与她说话,眼角余光却在观察阴丽芝那边,谁料那两夫妻说着说着,竟旁若无人,挽了手走了。

    “说来也是奇怪,我大哥最是死心眼,当初我还以为……”

    丹阳郡主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傅明华却想起了当初薛世子身边得宠却死于阴丽芝手中的通房,眉头微微皱了皱。

    “王爷没来?”

    丹阳郡主看她靠在这边,却不见燕追,顺口便问了一句。

    傅明华摇了摇头:“王爷近来事务繁忙,拨不出空来。”

    燕追有意扫荡忠信郡王府,近来时常与姚释等人议事,幽州还时常有公务送入洛阳,他人虽回来,但时常很忙,大谢氏发贴一事儿,原本就是为了崔十二娘,燕追来与不来,并没有什么相干。

    这是内宅之事,所以傅明华接了贴,也没有问过燕追。

    丹阳郡主应了一声,傅明华又问及她的两个女儿,说起女儿,丹阳郡主脸上的笑容便深了一些:

    “跟在她们的三姑姑身旁。我那小姑子是我母亲老来女,翻过年便十三了,我母亲有意为她择一良婿,恰好趁今日这样的机会,才俊都来了。”

    丹阳郡主嘴里所说的‘母亲’,自然不是定国公府的彭氏,而是她的婆母武安公府的周夫人了。

    说了一阵话,那头有下人来寻丹阳郡主,说是小娘子哭着在找母亲,她便匆匆的走了。

    紫亘正要说话,有个婆子朝这边过来,看到傅明华时,便眼前一亮:

    “王妃在此处,太太已经寻您好久了。”

    崔大太太要见她,特地派了身边一个婆子过来。

    今日大谢氏是办了这场宴的主人,但她却空了一些时间出来寻傅明华说话,碧云与碧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猜测着大谢氏单独寻了傅明华说话,是不是因为有谢氏的消息传来。

    下人将她领进一碧纱橱中,使她暂坐片刻,不多时梳了云朵鬓,端庄高雅的大谢氏便进来了。

    她与谢氏长相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一个清冷高贵,一个则是哪怕带笑神情都显出几分审视人的凌厉来。

    说来傅明华与大谢氏之间因为崔十娘的缘故,算是结了些怨。

    当日在江洲谢家时,大谢氏看她的眼神并不软和,反倒带了些挑剔与鄙视,此时却唤她进来,傅明华端了茶杯,心里琢磨着,大谢氏却端详了她半晌,扯了扯嘴角:

    “这茶如何?”

    “采天竺寺金芽,以金鼎烹煮,素色雪瓷盛碧汤,自然是好。”傅明华搁了杯子,大谢氏就笑道:

    “你与你母亲很像。”

    她这话一说完,傅明华便低下头,微微笑了。

    大谢氏恐怕看走眼了。

    “上回在江洲时,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可惜还没与你说上什么话,便因崔家有事,早早回了。”大谢氏看她这模样,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笑容淡淡的:“此后与你外祖母通信,信中她对你多有夸赞,还说祖母亦是对你赞赏有加,我便后悔着当初没与你说上几句话。”

    大谢氏与傅明华悄悄说着话,外头堂中众人却各自三五成群聚着在说话。

    阴丽芝抱了丹阳郡主的大女儿,轻轻的摇晃。

    小娘子还有些认生,可是因为母亲就坐在面前的缘故,倒是并没有哭闹。

    阴丽芝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实在是想要个孩子了。

    “希望我早日调养好了身体,抱抱殊儿,沾沾你的福气。”

    丹阳郡主听阴丽芝这样一说,不由便掩唇而笑:“要沾福气,何必沾我的呢?元娘才将身怀有孕,大嫂与她情同姐妹,关系向来很好,该当摸她肚子,沾她一些福气才是。”

    她说这话时,并未想到其他,阴丽芝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

    丹阳郡主也瞧出几分不对劲儿,不由就问:

    “怎么了?”

    阴丽芝与傅明华关系极好,还记得当年谢三太太设宴,丹阳郡主还曾看到傅明华与阴氏双姝有说有笑。

    婚后几年偶尔回洛阳,也知道阴丽芝在洛阳之中最好的朋友便是傅明华,就连今日崔氏府中,她之前去寻傅明华时,也看到傅明华与阴丽芝在说话。

    可此时她提起了傅明华,阴丽芝脸上却露出些许不快之色,丹阳郡主不由关切的问了一句,阴丽芝便摇了摇头:

    “无事。”

    她并不想将之前与傅明华之间说的话此时说来与丹阳郡主听,摇了摇头,便想揭过此事不提。

    丹阳郡主却握了她的手:“元娘性格,大嫂也该知道,若是有什么误会,说与我听,我来居中调和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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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目的

    “真的没事。”阴丽芝眉头皱了皱,将怀里抱着的小娘子交回到了武安公府的人手中,已经失了与丹阳郡主说话的兴致,目光在屋中转了转,似是看到了崔氏府里一个下人,便眼睛一亮,将人招了过来问道:

    “十二娘呢?”

    她不想与丹阳郡主提傅明华的事,刚刚与傅明华聊了几句,使她心情此时还郁郁不快。

    那丫环过来,显然是与阴丽芝十分熟悉,行了礼才答道:

    “十二娘子抱了灵山新雨图,去了青晖阁了。”

    灵山新雨图乃是晋时名家郗夫人的画。

    郗夫人曾师从东武亭侯顾元常,深得顾元常真传,所书的字、画无一不是精品。

    可是在当时,因为女子地位所限,她的诗、书、画等保存的并不多,流传至今,桩桩件件都是价值连城。

    但是这样稀罕的东西,旁人没有,大谢氏却未必没有。

    阴丽芝听到‘灵山新雨图’,也不由来了兴致,似是觉得自己之前态度生硬,她转头向丹阳郡主笑道:

    “灵山新雨图是晋时郗夫人所绘,当日郗夫人前往幽州,看过灵山绝美风景所绘。年幼时我曾有幸,随姑母前往青河,在姨母房中看过一回。”

    丹阳郡主听她这样一说,也有些意动,阴丽芝伸手压了压高鬓,笑着问道:

    “今日来了什么样的客人,让姨母竟然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都取出来了?”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问,那丫环却恭敬道:

    “秦王殿下来了。殿下曾由孟太傅启蒙,博学多才,见多识广,所以十二娘子才取了此画,让殿下观赏。”

    下人说了这话,阴丽芝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丹阳郡主眉头皱了起来,她倒未曾想到其他,又被彭氏当初宠得厉害,此时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秦王来了?”

    阴丽芝品出她话中的异样,不由目光一闪,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丹阳郡主喃喃便道:

    “之前见着元娘时,问她秦王,她说王爷事务繁忙,没有空陪她过来。”

    这话一说出口,那丫头愣了一愣,阴丽芝却是眯着眼,眼中露出讽刺之色来。

    “事务繁忙吗?”

    她咬着唇,神情复杂。

    之前她在傅明华面前觉得十分丢脸,此时丹阳郡主无心之下说的话,却是让她险些笑出了声来。

    傅明华疑心她的丈夫要害她,殊不知,看似恩爱无比的秦王与秦王妃,此时看来也并不如之前她所见到的那般恩爱了。

    这不,秦王事务繁忙,没有空陪傅明华前往崔府,却有空陪十二娘子赏画。

    “那倒未必了。”

    阴丽芝忍了心中的感受,犹豫半晌,丹阳郡主已经站起了身来,望着她看:

    “大嫂,我们去问问元娘。”

    “她人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问她?”

    阴丽芝反问了一声,将丹阳郡主问得一滞了,她接着才道:“更何况人家两夫妻的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再说了,兴许是丹阳你听错了,王爷就是陪她来的呢?”

    她一番话使得丹阳郡主面色踌躇,阴丽芝自己坐了一阵,才跺了跺脚:

    “秦王妃在哪?”

    那下人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故作镇定:

    “奴婢也不知道。”

    “哼。”阴丽芝冷哼了一声,她对傅明华虽然有些怨,可终归两人自小便是相识的,说了两句酸话,泄了心中的不快之后,仍是决定将此事告知傅明华。

    见下人不肯说,她便站起身来:

    “我们分头去找。”

    傅明华与大谢氏说了半晌的话,大谢氏仿佛真的是来寻她说家常的,说了半天,仔细想来,半点儿有用的事都没提到。

    倒是茶上了几盏,糕点接连不断的送来,仿佛是大谢氏怕她饿着了一般。

    “你曾外祖母十分想念你,她老人家身体大不如前,否则怕是会入洛阳来看你的,若得空了,多写几封书信给她老人家。”

    大谢氏端着茶,轻呷了一小口,才放了茶杯笑。

    傅明华心里猜测大谢氏心中打的盘算,原本以为说上几句,她会透些口风,哪知说了半天,全是废话。

    莫非大谢氏当真是来找自己叙亲情的?

    她心中正想着,外头却有婆子匆匆进来,向大谢氏打了个眼色,大谢氏站起身,整了整披帛,冲傅明华笑道:

    “先失陪。”

    傅明华点了点头,大谢氏缓步出去,碧云借着过来替她整理衣裳妆发的功夫,小声的提醒:

    “大太太是不是将您困在此处?”

    傅明华便微微一笑。

    碧云都看出来的事了,她自然也瞧得出来。

    只是大谢氏将她困在此处,莫非有什么人不希望她见着?

    她眼神清冷,外头大谢氏进来,表情有些勉强:

    “秦王来了,此时正在青晖阁中等候,我让娴姑带你过去。”

    傅明华一下便明白崔大太太留她在此处的原因了。

    她站起了身来,似笑非笑望着崔大太太看,崔大太太神情冷漠,与她对视。

    此时也不再做出之前亲和热情的模样了,甚至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平静的望着她看。

    碧云气得脸色通红,大谢氏却冷冷道:

    “带王妃过去。”

    傅明华抿唇一笑,道了声‘谢’,提了裙摆,头也不回的走了。

    崔大太太看到这一幕,倒是眉头皱了起来。

    身边的人有些担忧,看到刚刚那一幕,问她道:

    “怕是秦王妃心中有怒火。”

    “我并没有做错。”大谢氏平静的说了一句,“就是贵妃娘娘,也该知道我这样做的缘由。”

    说话的嬷嬷嘴唇动了动,不再开口了。

    傅明华来到清晖阁一处亭中时,亭里烧了火炉,摆了桌椅与茶具,还有一个未收拾下去的茶碗,显然在此之前,此地除了燕追,还有另一位娇客。

    燕追拿了画卷,看到傅明华时便出亭来迎她,她神色平静,任由燕追牵了她,进了亭中。

    “得了一卷郗夫人的画,我想元娘一定喜欢。”

    他手一抖,画卷便展了开来,那画‘灵山新雨后’的水墨画便展现在傅明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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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放心

    碧蓝看着燕追脸露笑意,傅明华也凑了过去看着这幅画看,两夫妻都好似不见异样,仿佛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般。

    “郗夫人的画确实好。”

    此画在于意境,女子笔力婉约柔和,虽说色调简单,但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笔法如春蚕吐丝,运思精微,仿佛能透过画,想像昔日佳人风采,确实是一幅极为难得的好画。

    这画可应该是崔大太太宝贝,可此时却被她吐了出来。

    傅明华有些惊喜,伸手想要去接画,燕追却将手一躲,避开了她的动作,含笑看她:

    “要这样拿走可不行。”

    他眼中露出诱惑,“我得了画,便迫不及待想与元娘分享,元娘一来尽看画,就不看我了?”

    傅明华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仰头望着他看,他弯了些腰,将头低下来,一双眼里全是她的倒影,再装不下旁的东西半点了。

    燕追微笑着,斯条慢理将画卷了起来,看也不看,便交到了一旁碧云手上。

    傅明华有些诧异:“这不是崔大太太的画?”

    燕追便扬了眉梢,伸手来揽她入怀,扶她坐到了椅子上,袖口一拂,便将桌面上摆的茶碗盏等一并拂落到地上。

    那上好的细瓷摔落在地,发出‘叮当’脆响,里头茶渣与水溅了出来,地面顿时一片狼藉。

    他却毫不在意,取了袖口中的锦帕擦手,目光落在手上,神情淡然的吩咐:

    “重新再烧水泡茶。”

    碧云应了一声,将画交到身后的宫人手上,自己亲自拿了帕子去收地上他摔落一地的狼藉,燕追这才抬头,将帕子一扔:

    “现在是你的画了。”

    他眼中丝毫没有夺人所爱的心虚愧疚,反倒理所当然:

    “而我把它送给你了。”他微笑着,伸手来握她的葇荑:“喜欢吗?”

    傅明华忍不住抿唇而笑。

    燕追这样做,便证明崔大太太的打算落空了,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拿帕子压了压嘴角,忍了笑意问:

    “你将十二娘子如何了?”

    她这样聪明,燕追虽然早知瞒她不过,但她明知此事,却丝毫不慌,倒让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他身体侧开了一些,手上用力,将她拉了过来,坐到了自己腿上,身体靠在他臂间。

    之前还笑意吟吟的佳人顿时有些慌了,挣扎着想站起身来。

    “三郎……”

    此时又不是在王府之中,更何况此地极有可能会有人前来,她脸颊微红,刚想挣扎,燕追撑着她娇躯的手臂一放,她身体直直往后倒,反倒将她吓了一跳,一把将他肩头勾住了。

    傅明华花容失色,燕追才又揽住她腰,享受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低头与她对望:

    “你猜我将她如何了?”

    她挣扎着,踢着一双小腿:“我不知道,你快放我起来。”

    “不放。”他神色认真,低头埋在她耳边,深吸了一口气,鼻端闻到的尽是她身上的馨香,这个动作又让傅明华耳朵更烫。

    “猜不出来,我不放。”

    傅明华知道燕追不可能将她扔下,可又实在羞恼。

    “王爷!”她挣扎着,却似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蛾般,挣不脱燕追的力道,最终也只有无奈认输:“你将我放开,我再猜。”

    燕追似笑非笑的看她,她挣扎了片刻,玉颊生烟,梳理得齐整的发鬓都微乱了。

    傅明华犹豫半晌,抬了头,轻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他目光深沉,抱着她的力道就更大了。

    “三郎……”这一次再央求时,他才顺从将手放开,傅明华忙不迭起身去整理衣裳,又看远处有没有人经过。

    碧云几人不知何时避出了亭子,她脸又更热,一双杏眼含羞带怒瞪了燕追一眼,抚了抚发鬓才道:

    “我还当这场宴,是崔大太太要为十二娘子觅得佳婿,结果大太太心中却是早就有数了。”

    想起之前丹阳郡主问她的话,她又忍不住伸手背碰了碰脸颊:“丹阳问我话时,我还说王爷公务繁忙。”

    他有些无辜。

    近来燕追确实是忙,每日事情极多,这才给了大谢氏可趁之机。

    早前大谢氏放贴,送到秦王府的贴子却有两张。

    除了傅明华收到一张之外,燕追也接到了。

    燕追接得稍晚一些,他早前好似记得傅明华还没收到崔府请贴,接到贴子那刻,他便想着陪傅明华走一趟。

    因为事情太多,他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哪知清晨与姚释等人商议完事后,才知傅明华已经先走了。

    他一过来,就被崔府的人缠住,说是有人去请傅明华过来,谁知等来的不是傅明华,而是来了个崔十二娘。

    崔家的打算他心中清楚,无非就是想要效仿崔贵妃一般,送个女儿进来,与他关系更亲密罢了,最好将来若他登位,下一任太子亦是出自崔氏女肚子。

    在崔家看来,这对他无害,只是顺水推舟的事情罢了,但这却如触了燕追逆鳞般。

    他抢了郗夫人的画,直接让崔十二娘子滚,又唤了人去找傅明华过来,是半点儿脸面都没有给崔家人留下。

    傅明华听了这话,几乎能想像得到崔十二娘子那时脸上的尴尬。

    难怪后来大谢氏在与她说话时半路被人唤了出去,回来时脸色那般的差。

    “我得了好画,就迫不及待想给元娘看。”他深情款款,语气不疾不徐:“只是元娘好像一点也不担忧我,只盯着画看,就真的这么放心吗?”

    “我放心。”傅明华笑着缓缓点头,燕追便笑意更深了,反问了一声:“哦?”

    “崔大太太打错了主意。”她一看燕追这模样,便知他想要问什么了,有些无奈的抱了暖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裙上的绣花:“崔大太太这样做,无非就是一个原因罢了,是为了崔家的繁荣,为了崔氏将来的传承。”

    当初青河崔氏送了崔贵妃进洛阳,崔贵妃生下两位皇子,如今三皇子燕追眼见将来极有可能进位储君,品尝到甜头的崔氏如何会不再依样画葫芦呢?

    从当日崔氏为燕追备下崔十娘,便已经看出端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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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骄傲

    “在旁人眼中,这样的好事恐怕你不会拒绝。”傅明华转了头,去看亭外种着的片片苍松,冬日万物俱凋零的时候,这些松树却依旧苍劲,点出几抹绿色。

    她说话时呵出的白雾看在燕追眼里也比旁人可爱,他双手撑在桌面上,没有打断她的话,只是遗憾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不是转头在看他。

    “十二娘是母亲的亲侄女,是三郎的表妹。”在崔家人看来,这是亲上加亲的。

    就是看在崔贵妃的份上,崔大太太恐怕也觉得燕追也该消了这美人恩才是。

    再加上傅明华又身怀有孕,这一年中她是不得服侍燕追的。

    有美人投怀送抱,天底下又有几个柳下惠,能坐怀而不乱的?

    崔家这样的急切,主动送美,追根究底,只是因为害怕。

    当今崔贵妃出身青河,且有两子在身,崔家地位稳当,自然无忧。

    可随着燕追逐渐势大,他的后宅若没有崔氏的女人,将来他的膝下没有流着崔氏血脉的孩子,崔家又怎么敢放心的支持他?

    历史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太多,崔家也只是想求个保障。

    只是崔家算错了燕追的性格。

    “当初三郎没有屈就魏敏珠而娶我,如今又怎么会再屈就十二娘?”

    燕追便笑容里便露出几分热烈,那种爱人知心的感觉实在是很好,他微笑着盯着傅明华看,听她又道:

    “更何况大太太这样做,固然是无可厚非。”

    可是未尝不是对燕追的一种逼迫,他这样的人,又哪忍得了这样的事呢?

    “所以就是无论三郎真不真心对我,大太太的想法始终只是想法罢了。”傅明华转过头来,燕追便点了点头:

    “知我者,元娘。”

    他握了那如凝脂一般的玉手,轻轻的以拇指的指腹摩挲:

    “崔家是该送人进洛阳,却不是那位小娘子。”

    他眼中露出不怀好意之色,崔大太太主动送美人儿的举动,并没有将他那颗冷硬的心软化丝毫。

    崔家想用女人来将他套牢,是打错主意了。

    先不说他对于世族门阀,与嘉安帝的想法如出一辙。

    哪怕是他没有除世族之心,可也不喜崔氏这种拿他当保护符似的举动。

    他不求崔氏,可是同样的也不喜崔氏求他。

    从这一点来说,他冷静得近乎冷漠。

    燕追喜欢这种被傅明华了解他的感觉,他还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却什么都猜到了。

    “三郎想要碰崔大太太的眼珠子?”

    傅明华任凭他把玩自己的手,一边就笑着问了一句。

    燕追忍不住笑,将她手放到唇边吻了一口,也不否认:“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就对了。”

    她嘴角小小的上扬,事实上她也想过此事的。

    当初崔大太太向长乐侯府透露谢氏未死之事,就是想为她增添麻烦的。

    只是当时的她力量薄弱,便将此事压在心中,并不是忘记了,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既然留不下来十二娘,也该将四表哥召入洛阳,让母亲时时都能看到崔氏家乡人才好,兴许心情也会舒畅。”傅明华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撩了撩头发,小声的笑。

    她并没有故作大度,崔大太太的举动惹怒了她,她也如只被惹怒的猫,露出了她锐利的一面。

    燕追心情舒快,想了想又问她:

    “元娘几时发现的?”

    傅明华一开始倒真没发现,后是因为崔大太太见事情败露,燕追又问起傅明华,才无奈之下将话说与傅明华听了,让人带她过来。

    燕追握了她的手,想了想她冷静的模样,又逗她:

    “若我为了母亲,给崔氏留了脸面,你会怎么样?”

    她翻了个白眼,认真看着燕追: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燕追想过好几个她可能会回答的答案,却独没想过她会这样说。

    傅明华的性格,燕追再了解不过,可此时她这样娇纵,仿佛知道这是对他最好的威胁般,他细细思索,就惊喜交加。

    唯有她知道自己爱她,才明白这句‘再不理你’对他来说有多严重。

    正是因为他喜欢她,又爱她,所以她才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看似全无凭据的话。

    她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可是这句威胁他的话,听在燕追心中,却胜似无数。

    他握紧了傅明华的手,笑着就道:

    “那元娘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不理我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心中重重一跳,脸颊生烟,看了他一眼,握了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他手上。

    夫妻俩短短两句话,便又觉得心中靠得更近了些。

    炉上的水烧开了,碧云等人进来时,也不知这两夫妻说了些什么,只是瞧着傅明华眉眼间的笑意,显然崔十二娘的举动没有在两人心中留下痕迹,才松了口气。

    喝了一盏茶,就有崔府的人来回话,说是九皇子燕骥到了。

    燕骥过了元岁便是十三,崔贵妃在准备为他相看将来的皇子妃了。

    他往后最多不过是封王,娶妃不需要家世、权势等因素考量,只消性情温顺人品好,教养、规矩礼仪都不差,崔贵妃便其他并不在意了。

    若是崔大太太想将十二娘嫁给燕骥,说不准此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只可惜崔家求的是长远的富贵,燕骥自然他们都看不上。

    夫妻俩出来时,燕骥正神情不耐烦的坐在主院外的廊边木栏上,不时伸手去扣着栏上的木雕玩,有时扣下一块木屑便扔在不远处的松枝上,旁边侍候的下人看到这一幕,既是心疼这宅院,又是不敢阻止了他。

    屋里好些夫人小娘子坐着说话,都知道外头九皇子在,却没哪个敢出来。

    他性情好动,静不下来。

    前些日子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被太后拘在了宫中养伤,不允他四处走动,早将他闷坏了。

    他扣木头扣得太多,指甲缝中便沾了一些,正不耐烦的取了腰后别着的匕首用来剔手,才将剔了左手拇指,一抬头便看到燕追与傅明华两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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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明

    之前还满脸不快的燕骥脸上露出喜色,一下子就从栏上跳了下来,踩到了松软的泥地上,一个踉跄,撞到了廊下种的树梢,抖了他一脸都是雪。

    随他出宫的内侍宫人看到这一幕,吓得忙要伸手过来,却哪里拦得住燕骥,见他捉着树枝稳住了身形,便拐着一条伤腿,跌跌撞撞的朝燕追跑。

    “殿下,殿下,小心一些。”

    他腿伤尚未完全痊愈,手里又拿着刀,宫人都担忧他伤了自己,回头太后问责下来,怕是侍候他的人要遭处罚。

    燕骥却毫不在意,将匕首往腰后一别:

    “三哥,三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嚎了两声,脸上露出些许委屈之色:“我坐了许久,要不是知道你们来了,我早就走了。”

    屋中一堆下人唯唯诺诺,小娘子们又捻指扮俏,说的话唧唧喳喳,吵得他头都痛了。

    “三哥,我们去玄武门。”玄武门前有极大的广场,他望着燕追,眼睛晶亮:“三哥,你再教我几招,上****的,你也瞧瞧我做得对不对。”

    “别胡闹。”燕追皱了眉,之前还一脸桀骜的燕骥顿时乖顺了:“今日我是陪你三嫂来的,你腿伤还没好,呆在舅母府中,好好坐一阵就是了。”

    燕追有些不怀好意的笑。

    屋里众人见到燕追与傅明华过来时,都相扶出来,丹阳郡主与阴丽芝两人相扶出来,恰好就听着了燕追这话。

    丹阳郡主愣了一愣,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捂了唇道:

    “元娘不是说……”

    阴丽芝也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听了丹阳郡主这话,却是扯出一个笑来:“我就说你听错了。”

    定国公薛夫人听着两人说的话,却不明就里,只是此时并不是她问话的好时间,因此看了女儿一眼,又将目光转开了。

    另一边燕骥听了燕追的话,呆愣愣的,一面甩了甩自己的腿:

    “三哥,我的伤好了呀?”

    他的腿当初在猎场受了伤,可养了将近一个月,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太后关切他,迟迟不允他下地行走。

    而他之所以走动间装出一瘸一拐的模样,完全就是为了隔应燕信的。

    谁让燕信当初在郦苑敢害他不说,事后还不承认,男子汉大丈夫,实在如个娘们儿般,让他看不惯。

    所以燕骥在发现自已受伤之后会使太后见着燕信没好脸色,就一直走路不大利索,燕信最近连进宫都避着紫兰宫了。

    他有些洋洋得意,还以为燕追没发现自己的小把戏,正要凑近了跟三哥说实话。

    不想才将一靠近,还没张嘴,燕追就先开口道:

    “你要不老实,我再将你的腿打断,让你元岁都在床上躺着。”

    燕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来,结结巴巴的:“三哥……”

    “听话。”燕追冲他温和的微笑,他转过头看傅明华,却见傅明华低垂下头忍笑,没有要为他求情的意思,顿时便不敢出声了。

    他年纪不大,但却也懂得趋吉避凶,哪个桃子软能捏得,哪个捏不动也都心中清楚。

    被燕追一威胁,果然就老实多了。

    而此时厢房之中,崔大太太看着面前粉面涨得通红的十二娘,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十二娘不止没有使燕追对她另眼相看,反倒折了她一副《灵山新雨图》,她开罪了傅明华,兴许将来父母亦会责怪于她,崔贵妃甚至极有可能也会不满此事,崔家里众人说不定也会怪她办事不利……

    而她寄予厚望的十二娘,竟然失败了。

    “哪里不对呢?”

    大谢氏有些疑惑不解。

    面前的少女鲜嫩如豆蔻般,带着少女的羞涩与娉娉袅袅,含苞待放,是哪里不对呢,燕追竟然拒绝了?

    傅明华是美人儿,可十二娘之美,与她又不相同,一如牡丹国色,一如玉兰,纯洁芬芳,各有千秋。

    只是傅明华虽也美,只是身怀有孕,不能服侍。

    这样的情况下,燕追身边无人,大谢氏原本都已经想好了,此时时机极好,可是怎么就被燕追拒绝了?

    “我拿了画,还未请王爷欣赏,他便……”十二娘眼中含泪,余下的话实在是没有脸说出口了。

    燕追连正眼也未瞧她,接着便强留了画,她还要上前,就直接让她滚。

    少女哪里受了这样的羞辱,此时回忆他让自己滚时的情景,便泪珠滚滚而下。

    “哭什么?”

    大谢氏不由自主低喝了一声,十二娘果然便停了抽噎。

    “你再将事情经过说来我听。”大谢氏揉了揉额,又问了一声。

    十二娘还没说话,外头婆子匆忙进来,说是九皇子来了。

    大谢氏的脸色便更加的难看。

    九皇子燕骥来的缘故,她自然清楚。

    燕骥年纪已涨,崔贵妃有意为他择妃。

    若今日没发生这样的情况,十二娘就是要许燕骥,崔贵妃看在父母兄嫂的份上,也不见得会不允的。

    但现在有了今日这情况,崔贵妃怕是不会再允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更何况十二娘并不适合为正室,她的性子,是以男人会宠的娇怯养成的,大谢氏只觉得头疼,两位皇子都来了,自然也不能再坐在屋中不出去见人了。

    大谢氏领着十二娘出来时,阴丽芝等人都不由自主的看了十二娘一眼,倒是燕追夫妇神色如常。

    当日燕追回了王府,便让人将那幅《灵山新雨图》装了起来,送入了宫中,说是借花献佛,请崔贵妃观赏。

    他的意思十分明确,先准备给崔贵妃一个脸面,将崔氏的人交给她来处理,若崔贵妃不成,他再亲自出手。

    崔贵妃接到画时,心中还颇为诧异,询问之后,纸包不住火,得知事情始末,气得浑身直哆嗦,当即让人传了命令入宫,让大谢氏第二日进宫来见她。

    其实事情发生之后,大谢氏便猜着自己是要面对崔贵妃的怒火的,但是她没有想到,崔贵妃的怒火会来得这样的快。

    她带了十二娘进宫,蓬莱阁里,崔贵妃凤眼含煞,望着崔大太太看,目光仿佛都要在她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您何必这样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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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就里

    大谢氏有些疑惑不解:“娘娘莫非进洛阳时间久了,就真的忘了青河,忘了娘家?”

    此事之后,对于燕追来说没有丝毫损伤,伤的是崔家的颜面,伤的是十二娘,是她!

    她唤了崔十二娘上前,指着十二娘就向崔贵妃道:

    “青河是您的故里,十二娘是二叔的女儿,她不好吗?”

    崔大太太问了崔贵妃一声,崔贵妃就气得咬紧了牙:

    “十二娘好不好,也不是大嫂那样做的理由。”

    大谢氏听了这话,便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来:

    “娘娘,您当初看不上我的十娘,如今崔家敬重您,又将十二娘也送进了洛阳,可是秦王却又那般模样,您气什么呢?”大谢氏反问着,崔贵妃将牙咬紧了:

    “我早说过,几个侄女,也不一定非盯着洛阳这地方不可。”

    崔贵妃忍了心中的怒火,定定望着大谢氏看:“十二娘的婚事,早就该定下来了。”

    大谢氏怒极反笑:“娘娘,您不能这样。这些年来,崔氏一直顺从您,处处听您的安排,当初三皇子年少,需要有人辅导,父亲一把年纪,还亲自求了姚释出山来,藏书、典籍,只要是您要的,崔家无不尊从,想方设法的办到。”

    崔贵妃脸上的笑意已经绷不住了,大谢氏接着又道:

    “当日您说看中了柱国公府的魏敏珠,曾默认过十娘前往洛阳,侍候在您膝下。”大谢氏眼圈发红,拿了帕子沾了沾眼角,语气平静道:“崔家都应了,十娘候到了那把岁数,最终您定了傅明华,一句十娘不要送入秦王身侧便算了。”她抬起了头来,盯着崔贵妃看:

    “兴许我们想着,十娘不合您的心意,便又送了十二娘来。”

    大谢氏十分聪明的没有提及崔十娘如今低嫁的下场,有些话不用她说得太明白,崔贵妃自己都能想像得到。

    “可是十二娘也不合您的心意吗?娘娘觉得,我们崔家是要该怎么做呢?还求娘娘指条明路才好。”

    大谢氏起身拜了下去,崔贵妃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气得手脚冰凉。

    “我知道父母心中的想法,但是这洛阳,并不一定是适合人呆的地方。”崔贵妃招了招手,十二娘子乖巧的上前,她的手还那么软和,眼底带着没有见过险恶的纯真,崔贵妃冰冷的手握住她时,她打了个寒颤,偏了头有些疑惑的望着她看。

    那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显然当初的她不得嘉安帝的宠爱,已经使崔氏意识到了。

    崔贵妃不由想笑,眼神却露出怜悯之色来:“大嫂觉得美人儿的作用有多少?”

    以色事君王,又有几个得了好下场?

    她一手握紧了十二娘,力道有些大,一手便挥了挥,示意静姑等人站远了一些,才冷冷望着跪在地上的大谢氏道:

    “崔家敢与我提当初为追儿做的那些事,又敢与追儿说这样的话吗?”

    大谢氏沉默着,没有说话。

    “更何况……”崔家当初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为了不求回报。

    若当初她在洛阳稍有行差踏错,或是不中用了,等着替她位置的崔氏女儿便足以排成一排,供嘉安帝挑选了。

    “现如今,追儿与元娘感情融洽。”傅明华与崔贵妃关系又不差,“我的前半生,一直是为了崔家,大嫂,现在我该为了我儿子了。”

    崔贵妃的目光渐渐冷了,崔家的举动,是陷她于两难之地中。

    留下十二娘,她与燕追母子之情会受影响,傅明华也会怪她,更何况就是她要留十二娘,兴许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燕追未必要听她的话。

    “我觉得,崔家既然要留人在洛阳,我瞧着四郎便很好。”

    崔贵妃声音极轻,可是听在大谢氏耳中却如遭雷击一般。

    她浑身一抖,极为失态的抬起了头来,瞪大了双眼望着崔贵妃看。

    这个昔日她嫁入崔家,便一直感情不差的贵妃,此时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冰凉与高高在上:

    “我的骥儿如今正值顽皮好动之龄,四郎文采出众,曾得长辈多有夸奖。”

    崔贵妃俯身靠近了大谢氏一些,压低了目光与她平视:“大嫂,既然崔家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何不再割爱,”

    大谢氏的脑海此时一片空白,仿佛受了重击一般,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

    崔贵妃冷冷望着她看,脸上带着微笑:

    “送四郎入洛阳,时时伴随我骥儿左右呢?”

    “你……”大谢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崔贵妃此时想要拿她命门,将崔四郎留在洛阳。

    崔四郎是崔家长房长子,将来会肩负撑起崔家的责任,是崔家下一代的希望。

    也是大谢氏寄予了厚望的儿子,如她眼珠一般。

    可现在崔贵妃却逼着她,将儿子留在洛阳。

    说得好听是陪伴燕骥左右,可实则是以儿子为质,将来若嘉安帝想动崔氏,崔四郎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况且崔四郎若是为质,那么崔家里他继承人的身份势必要遭剥夺,他的一生都会被毁了,崔贵妃分明就是要剜她心肝肉,有意想要害她!

    大谢氏又慌又怕,瞪大了一双眼睛望着崔贵妃看,额头冷汗密密实实的沁了出来。

    这个在她心中并不如何惧怕的贵妃,此时笑得让她遍体生寒。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大谢氏喉间微微滚动,望着崔贵妃看。

    崔贵妃挺直了背,侧身去端了一盏已经冷却的茶,大谢氏的话并没有让她转过头来。

    宫中烧了碳盆,本该温暖异常,可此时大谢氏却觉得浑身直打寒颤。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哆嗦,但身体血脉却加速流动,使她手足透心的凉。

    “冷吗?”崔贵妃捧了茶杯,侧过了头来。冬日里的阳光也好似驱不散这大殿的阴霾,崔贵妃的眼珠从大谢氏的角度看出去,仿佛如猫儿石般,清沏至美,却不带丝毫温度。

    “我这些年,一直都如大嫂此时一般,担惊受怕,从没有过一日敢松懈的。”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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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命运

    自带了崔家的使命,踏进了洛阳的那一天,崔贵妃就再也没有一日的安宁。

    她从来没有睡得踏实过,那时怕自己死,后来又怕儿子被害了。

    每年无论寒冬腊月还是夏日炎炎,她都十分的畏寒,“那种感觉,大嫂懂吗?”

    大谢氏吞了口唾沫,说不出话来。

    “大嫂舍不得四郎,可大嫂还有六郎与七郎,还有我大哥,还有整个崔家。”

    “现如今,大嫂要怎么做呢?”崔贵妃伸手捂着胸,笑了起来,她伸手压鬓,一支花钗却被碰得歪斜。

    她伸手摸索着,取了下来,又重新簪了上去:“说来也是有缘。当日的阿沅曾在此处,与大嫂这会儿的神情一模一样。我算算时间,都已经过去六七年了。”

    大谢氏额头的细密汗珠汇聚在一起,滑落进她眼中,沾脂粉,整得她眼睛生疼。

    崔贵妃低声的笑了起来,神情复杂。

    当年的她在这蓬莱阁中,亲眼看着谢氏挣扎着做出选择。

    谁曾想过,多年以后,兴许是个报应,她在家族与儿子之间,也仍在挣扎之下,逼迫着谢氏嫡亲的姐姐,也在这蓬莱阁中,再次做出选择来。

    “大嫂觉得,缘份是不是十分的奇妙。”

    大谢氏脸上汗珠更密,流淌下来,沾了胭脂,呈粉红色泽,她却没有拿帕子去擦脸:“您何必这样逼迫我?”

    做了这个决定的,并不是她,而是崔家,是崔家上下。

    崔贵妃不为所动,大谢氏的脸上渐渐失了血色。

    她心疼儿子,可也做不来摇尾乞怜的事,哪怕此时心中滴血。

    崔贵妃微笑着看大谢氏,没有说话。

    “大嫂送的《灵山新雨图》,我十分喜欢,昨夜赏得舍不得闭眼,实在是乏得很了。”崔贵妃挥了一下手,大谢氏紧抿着唇,从地上站起了身来。

    她明明心痛已极,可却背挺得笔直,从袖口中拿出一方帕子,缓缓擦了擦脸,才忍了心中感受告退。

    崔贵妃让清容送她出去,静姑看着大谢氏,便说道:

    “娘娘,您这样做,便再无退路了。”

    这些年来,崔贵妃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养大两个皇子有多不容易,静姑是看在眼里的。

    嘉安帝对她没有多少宠,如今来蓬莱阁也不过是略坐一坐。

    现今宫中后位悬空,若崔贵妃想要更进一步,需要仰仗崔家的地方还多。

    可若是将崔四郎强拘在洛阳,便是开罪了崔家。

    崔贵妃忍不住闭了闭眼睛,笑容有些凄凉:

    “我也是身不由已。有些事情,追儿都懂了,崔家却总是不懂。”她拧着秀眉,苦笑了两声:“兴许是懂了,却仍只是不甘,所以才越发急切。”

    静姑眉头皱了皱,又问道:

    “会不会是王妃从中周旋的缘故?”

    秦王至今府后只得王妃,而图谋大事。

    崔贵妃与傅明华关系不差,又从未插手过儿子后院之中,兴许是崔家的举动,触了傅明华逆鳞,才使她心中不快,言语之间使燕追送《灵山新雨图》进宫?

    静姑的话,让崔贵妃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心中一凛,崔贵妃则是又将头转开了。

    “实则奴婢觉得,给大太太一个警告便算了,没有必要将四郎君拘在洛阳之中。”

    “我不拘,让追儿来吗?”

    崔贵妃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心系崔家,可是自皇上废除中正九品制后,难道你还不懂?”

    “世家以何立足?”

    静姑哑口无言。

    “以人才。先魏晋时期,朝堂之中,世家力量强大,足以左右朝政。”崔贵妃叹了口气,“那时谢家振臂一呼,天下文人学士,高官士爵无不顺从。”就是皇帝也惹不起众怒,得要退步。

    “可现如今呢?”

    皇帝已经不再需要人才自世家里出,朝堂官员虽仍大半与谢家关系亲近,可随着科举制度的发展,世家终有一日要遭淘汰在这科举制的发展之中。

    对于燕追来说,崔氏当初为他所做的一切,是因为崔家是臣,而他是君。

    为君之道,他可以施恩,却绝不能允许崔家挟恩求报答的。

    崔家送女儿的举动,当初先帝在时,大唐只不过是初立,嘉安帝愿意妥协,燕追却性格强势,必不愿受人左右。

    “我生的儿子,我心中清楚。”崔贵妃叹了口气,“他爱元娘,兴许是怕她伤心,也不愿与她生疏,但这件事情,他绝对不是会受妇人左右,无论他有多喜欢。”

    哪怕就是傅明华清楚局势,默认此事,燕追也定是绝不肯妥协的。

    “若他会受妇人左右,还有如今的事?”

    大谢氏压根儿就不会自作主张,怕是会来寻她办妥此事了。

    崔贵妃轻声的笑,这才是她觉得十分讽刺的地方。

    怕是大谢氏心中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为了崔家,为了世族,她仍是如此义无反顾。

    “追儿不会受十二娘。”除了他自己不愿受崔氏所挟持之外,他还要让嘉安帝看到,他不会因为母亲,而受外族所影响的决心。

    他要让嘉安帝看到,他与燕信不同之处。

    燕信身边的各式美人儿,大多与容涂英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要么也是与四皇子一党有些牵涉。

    初时一看,燕信如此一做,自是笼络人心,可却失了圣心。但燕追却是失了人心,冷了崔氏,却独得了圣心。

    她的儿子,将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崔贵妃笑着问静姑:

    “你说我怎么帮崔家呢?万事难周全。”

    燕追在让她做选择。

    静姑明白过来,也是脸色微白,只是想着崔贵妃此时心痛如绞的心情,手心手背都是肉。

    儿子是她的骨肉,崔家亦有她的父母。

    “只是如此一来,便苦了您了。还有那……”

    她是想说中宫之位,崔贵妃却抬了手,止住了她的话,幽幽的叹了口气。

    晌午之后,宫里来了人,说是崔贵妃请傅明华进宫去取已经赏完的《灵山新雨图》,碧蓝有些惴惴不安,问傅明华:“娘娘会不会迁怒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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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求见

    傅明华十分肯定:“不会。”

    崔贵妃是聪明人,应该能想得清这其中缘故。

    她想通了,自然不会有迁怒自己。崔贵妃在宫中多年,心如七窍玲珑。

    崔贵妃确实没有迁怒于她,待她一如既往,还关切的问起了她的肚子,最终也没有提及大谢氏之事,仿佛此事只是微不足道。

    只是元岁之前,崔家将崔四郎送入洛阳,他进了洛阳第一桩事,其妻阴氏便要求见傅明华,却被傅明华以身体怀孕不适,不宜见客为由婉拒了。

    元岁那日,傅明华进宫之前,轿辇被人拦在了望仙门前,碧云靠近轿边,轻声回话:

    “王妃,是崔四郎君及四奶奶。”

    燕追昨夜有急事入宫与嘉安帝商议,今日便在宫中等候傅明华,并没有随她前往。

    所以没有燕追同行,傅明华走的并不是丹凤门,而是入望仙门。

    崔四郎恐怕早就已经打探到此事了,所以早早的便带其妻候在了望仙门前。

    碧云话音一落,傅明华便忍不住微微一笑,眼中露出趣味之色来。

    她想了想,吩咐了一句:

    “停下。”

    “王妃?”

    碧云问了一声,显然也是知道当初崔大太太与傅明华之间的事的,她原以为傅明华必会不见这崔四郎的,没想到她却让人落了轿,停了下来,分明就是有意见这崔四郎一面的。

    傅明华压了压头发,碧蓝打了轿帘,她从轿上下来。

    雾色迷蒙中,披着狐裘的崔四郎遥遥的与她对望。

    她穿着代表亲王妃身份的鞠衣,华贵端穆,头发梳得齐整,头上戴着花树。

    恍惚一看,哪怕简车轻从,却仍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尊崇。

    崔四郎心里便想起了当初他颇为看不上的小娘子,尤记得在江洲之时,他曾听人提及崔贵妃为三皇子定了傅明华,还拒了十娘进洛阳。

    当时一时气不过,觉得自己的妹妹天下少有,就是皇亲贵族也该求娶,却没想到崔氏的女儿也有遭人拒的一天。

    年少气盛的他便想去瞧瞧这个未曾谋面的表妹是个什么模样。

    他与谢七郎及宇文氏的几个少年当时见着了谢殊宴的车,看着傅明华与谢殊宴从车上下来,那时的她也是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

    只是当年他认为傅明华装模作样,强作镇定罢了。

    可如今看来,她仍是那般,倒是显得当年的自己尤为可笑。

    崔四郎苦笑了两声,叹了口气,整了整衣裳与身上的皮裘。

    四奶奶阴氏站在他的身侧,落后了他小半步的模样。

    两夫妻此时看到傅明华下轿,崔四郎一直憋在心间的那口浊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他担忧傅明华不见他。

    当初因为崔十娘之故,他对傅明华多有偏见,赵国太夫人七十生辰之时,在江洲谢氏的府宅里,他曾对傅明华并不客气的。

    先前母亲因为使十二娘拿了画使秦王赏看之事,大谢氏曾叮嘱过他,说让他务必要忍耐。

    他原以为因这些缘故,傅明华定会对他百般刁难,前几日阴氏求见,都被她拒绝,可没想到,今日他与阴氏拦在路上,原本都已经做好了会再次被她婉拒见面与说话,只是她却下来了。

    一时间崔四郎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半晌之后才忍了万般感受,缓步上前来。

    夫妻俩在雾气中已经候了许久,头上的发丝都被清晨的雾珠沁湿,眉眼间带着霜色,嘴唇冻得乌青。

    崔四郎走近傅明华跟前了,才拱了拱手:

    “王妃娘娘。”

    几年不见,当初在江洲时看到的崔四郎身上仍带少年意气,可如今的崔四郎却仿佛变了个人般,身上不见半点儿骄躁之气,反倒沉稳内敛,仿佛被雕琢出来的玉般,彬彬有礼的向她问好。

    “四表哥多礼了,当初江洲一别经年,表哥可还安好?”

    她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之前江洲时自己对她的无礼与狂妄都全没放在心上,大谢氏的算计与谋划也好似对她来说并没有影响。

    崔四郎自认自己到了如今这把年纪,已是心胸宽阔,肚量极大,可扪心自问,若他如傅明华一般,恐怕也未必能比她更好。

    一时间便有些羞愧了。

    “多谢您的记挂,当初在江洲时,我年少无知,对您并不友好,事后想起,也颇觉后悔,一直没有与您道歉,常为此耿耿于怀,直到此时,才发现是我想得太多了。”

    他认真的说着,一面就俯身去行礼道歉。

    阴氏也跟着他弯腰,傅明华微笑着看着这夫妻俩的动作,对于崔四郎的举动倒是有些意外了。

    世家教养孩子,确实是颇有一套。

    她欣然受了这一礼,看崔四郎站直了身体:

    “四表哥言重了,年少之时,谁没个意气的时候?只是小事,早过去了。”她含着笑意,看了阴氏一眼:“说清楚了便好。”

    崔四郎又更感羞愧,一张越见老持沉稳的脸上露出几分叹息之色。

    说了几句话,天色蒙蒙亮了,傅明华还要进宫见崔贵妃,因此与崔四郎道: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入宫,表嫂可要一路?”

    阴氏便抿唇一笑:“您先请,我晚些时候才去向娘娘请安问好。”

    傅明华点了点头,复又回了轿中,抬轿的侍人喊了起,崔四郎夫妻便弯腰低头,送她走远了。

    碧蓝站在轿外,小声的道:

    “四郎君估计是来向您求情的。”

    他被拘在洛阳,就如质子一般,将来日子必定不好过。

    崔家会另选继承人,他便如废子一般,可想而知心中是个什么感受了。

    “大太太做出那样的事,他还敢来见您。”碧蓝想起当日崔府之中的情景,仍余怒未消。

    傅明华在轿中坐得端雅,并没有因为无人瞧见,便对自己松懈几分。

    她怀孕之后,进出要用轿辇,燕追担忧婆子力气不足,洛阳下了雪,地湿路滑,出个什么差错。

    因此将她身边要使力气的人全换成了内侍,这轿子抬得十分稳当,虽走动间,但她坐着倒并不摇晃。

    她听着碧蓝的话,不由便微笑:

    “他来不来见我,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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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权谋

    这桩事情,一开始便已经注定结果。

    只是崔四郎一来便道歉,道的不是大谢氏谋算之事,而是当初江洲无礼之故,这让她对崔四郎倒是高看一些了。

    “当初在江洲时,他对您无礼,大太太又居心不良。”碧蓝想起当日往事,此时仍是愤怒。

    “他若求的是崔大太太之事,我反倒瞧不上他,他道当初在江洲时对我失礼之事,我对他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了。”

    碧蓝有些疑惑不解:

    “奴婢不明白。”

    “崔大太太之事,是崔家的打算,与他无关。”若崔四郎因此事而向傅明华道歉,证明他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若一道歉,便是认为崔大太太的举动是做错了。

    如此一来,哪怕是他道歉,一个为了讨好她,连母亲都并不在意的人,傅明华也看不上他。

    可他对崔大太太之事并不谈,反倒直言相认的是当初狂妄无礼的错,傅明华反倒觉得崔四郎身上确实可见世家的教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读过《左传》的人不少,可能真做到的又有几人?

    “您,您是要原谅他了?”碧蓝有些意外,傅明华却叹了口气:

    “不是我要原谅他。”

    碧蓝不懂其中弯道,她温声解释道:

    “当日王爷拿了《灵山新雨图》交到母亲手上,母亲亲自召见了崔大太太。”那时崔贵妃对她十分维护,坚定的站在了儿子儿媳这一方。

    虽说那时崔贵妃可能更多的是考虑大局,考虑安定及燕追,但不可否认的是,崔贵妃的维护之情她是要领的。

    现如今崔四郎寻了过来,就是傅明华投桃报李的时候。

    当日的崔贵妃对她十分维护,现如今崔四郎上门道歉,她难道不依不饶?

    无论如何,崔四郎都是姓崔的,是崔贵妃的嫡亲侄子。

    所以她才会说,崔四郎来与不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从始至终,燕追借崔贵妃之手打压崔氏,而最终这个人情又经由傅明华的手,还到崔贵妃的手中。

    崔四郎如此聪明,并非废物,他在洛阳是留不长久的。

    将来他若被燕追放回青河,经此一事,崔家必定会老实许多,且会对燕追感恩戴德,遭了打压威胁后,又如何不会对燕追事事顺从?

    不需要接收崔氏的女儿,不用像当初的嘉安帝一般留人在洛阳府中。

    燕追自有办法如愿以偿,还教青河崔氏有苦说不出。

    这种权势之间的博弈,好像崔氏还没开始,便已经输了。

    恩威兼施的手段,他此时便用得炉火纯青,更何况将来。

    碧蓝想不到后头之事,但傅明华前头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她自然也懂了傅明华之前所说的意思。

    蓬莱阁里,崔贵妃笑意吟吟的看傅明华的肚子:“你看到四郎了?”

    发生在望仙门前的事,崔贵妃在宫中经营多年,崔四郎夫妇等了多时,瞒不过她也是正常的。

    傅明华点了点头,崔贵妃就叹道:

    “我的父母太急切了。”

    兴许是世家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终是令崔家沉不住气了。

    四大世家之中,如今崔氏略弱,唯一稍好的,也就是一个崔贵妃尚在宫中,当初郭正风的卦象,就如一柄随时悬在世家头上的刀,使得崔家急切的想要抓住些什么,结果却更适得其反了。

    “你是个好孩子。”她眼中露出愧疚之色,“聪明、体贴、宽容、大度。”崔四郎直面当初的错误,勇于认错固然可贵,但她聪慧敏锐,又胸襟广阔,不较私仇,识大体,明事理。

    当初她还差点儿错过了。

    “以前我不信命、不信缘份,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崔贵妃握了傅明华的手,“因与果,我使你自小失了母亲庇护,到头来,我们却全了一场母女情份。”

    两人绕着环抱了结冰的湖面的游廊走,崔贵妃又道:

    “数十年前,你的曾外祖父曾与郭正风交好,而得其推卦,指明谢家有大难,将来四姓难以渡过难关。破解之法远在洛阳,唯有借运一说,经过郭正风指点,转机便在傅家里头。”那时的江洲谢氏都误会了郭正风所说的话,只当郭正风所指的借运一说,是指借长乐侯府气运罢了,哪知郭正风所指的运,是指应运而生的傅明华。

    她叹了口气:“当日郭正风的卦象结果对于四姓影响极深,所以崔家的人害怕。”

    “我明白。”傅明华点了点头,崔贵妃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她:“你明白?”

    想了想,崔贵妃又点头:

    “是了,你这样聪明,猜也是能猜得到的。”

    崔贵妃赞叹道,她知道傅明华聪明,每每都总是令她惊喜交加。

    只是崔贵妃仍有些好奇:

    “元娘,这样没影的事儿,就连傅家里至今恐怕都全无头绪,你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无非一个利字罢了。”傅明华低头抿唇一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汉时司马迁这句话,便足以解释一切了。

    她那时便觉得不大对劲儿,谢氏下嫁长乐侯府,必定是因为府中有什么东西吸引谢家。

    否则谢氏的女儿,就连皇室王公都难以娶得,为何就偏嫁进长乐侯府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只是她那时隐约猜测,今日是崔贵妃与她言明罢了。

    崔贵妃沉默不语,长叹了口气,也重复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司马迁这句话说得好。”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崔贵妃也不想再谈这个沉重的问题,想了想又问:

    “追儿是不是元岁之后,便要回幽州了?”

    傅明华抱了暖炉,湖面结了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冰,湖底依旧可见枯败后倒落于水中的莲叶,呈一派萧索的景象。

    可是那淤泥之下,又孕育着新芽,等待着来年开春,再破冰而出,此时的枯败,不过是为了明年长得更好在做准备罢了。

    她看得有些意思,坐到了椅子边,想要伸手出去,崔贵妃却忙将她拉住了,傅明华笑道:

    “恐怕会另有准备的。”

    ------题外话------

    ……

    啥也不说了,打死我吧,但是不要打我的脸,因为那是我力量的源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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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