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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莞尔wr     长嫡txt下载     长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私语

    傅明华这话一说出口,燕追目光便黑亮得惊人,眼中的炙热仿佛要将她融化了似的,让她双腿发软,全靠他搂在她腰侧的手臂手撑。

    “我让人送了水……”

    傅明华被他看得脸热心跳,欲语还羞。

    燕追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来为我梳洗。”

    傅明华不敢抬头看他,犹豫半晌,轻声应了一句。

    藏英殿中有一处海棠阁,阁内有一座温泉池子,当初藏英殿主殿是绕了这座池子所建,所以走过去并不远。

    侍候的宫人站在外间,燕追洗了脸,解了冠才下了水池。

    池子较大,阁内烟雾环绕,四周垂了绣山水的绡纱。

    傅明华脱了衣裙,只着红色抱腹,绣了鸳鸯戏水的图案,踩在水池的阶梯旁,燕追靠在池边,任由她为自己梳理一头染了些血的头发。

    她白如凝脂的手穿插在乌黑的发丝中时,越发显得雪白,血染了水后,顺着发梢往下滴,就连她的手指间也染了一些。

    仿佛如同白壁染暇,燕追突然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自己手上沾着血时,倒也并没有觉得如何,之前在嘉安帝的宫中净手时,也十分的平静。

    可真是奇怪,她手上染了些血,他倒觉得十分不适,忙就伸出手来将她滑腻的手掌握住,一下便拉了下来,放进水中。

    她原本坐在阶梯之上,燕追的动作让她身体靠了过来,倚在他胸上,酥-胸点着泉水,那艳红的布料吃了水,一下颜色就变得更加深沉了。

    抱腹上两只鸳鸯仿佛活了过来般,映着泉水,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活灵活现的。

    “三郎……”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燕追手掌一动,捉紧了她玉手,便看到了白嫩丰润的胳膊上那点点的印记,想了又想,还是将手放开了。

    “你且坐着。”

    他说了这话,自己一股作气,沉入水中,水底他搓洗着乌黑的长发,再钻出水面时,水珠从他额前脸颊滑落。

    燕追换了口气,又没入水里,如此反复几回,头发上的血就清洗得差不多了。

    他再靠了回来,看傅明华侧身取了些早就备好的猪芩,加了香料之后制成乌膏,在手上抹了再搓到他头发上,两人也不说话,燕追眯着眼睛,脸上的水汇聚在下巴上,再‘滴嗒’一声落入泉水里,晕开一圈又一圈的纹粼。

    她没有提及孙十一娘的事儿,仿佛早就心知肚明了。

    燕追任由她为自己按压头发,将脸枕到了她一双玉腿之上。

    “元娘。”

    他眯着眼,神情餍足,叹了一声。

    她温柔的应了一声,燕追就道:

    “今日你应允燕骥送他一只鹰?”

    两人虽说昨日就见过面,但说话的时间却并不多,除了转园子时说了一些,回了藏英殿燕追便睡了,醒来又有姚释唤他,更不要提后来傅明华喝醉。

    夫妻相处的时光太少,他便尤为珍惜,放空了脑袋与她说话。

    傅明华点了点头,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又想起燕骥与燕信结下的梁子,回了宫里还在嚷嚷着要报此仇。

    她忍俊不禁,刚停了手里动作,燕追就睁开了眼睛,她又替他按了按头,看他放松了戒备的模样,心里柔软,低头看着他道:

    “不过九弟说你已经答应送他,让我不必再送了。”

    燕追笑了笑,没有说话。

    “九弟的腿受了些伤,又扭到,肿了一些,脸上身上也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反倒是比他大些的燕信伤得严重多了,在崔贵妃的芙蓉楼里,傅明华听说燕信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燕追听她温声细语的说话,醉在这温柔乡中,舍不得打断她说的话。

    “最迟一年,我平定凌氏之乱,除了契丹,我便要回洛阳,时时能与你见面。”他摸了摸傅明华平坦的下腹,那抱腹掩住了那雪白的肌肤,他手搁在她腰间,傅明华就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意思:

    “皇上要召你回洛阳了吗?”

    他如今任的是幽州牧,照理来说,不得相召是不能回的。

    但他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这样说了,必是有缘由的。

    傅明华想到了嘉安帝登位前后,那时嘉安帝被先帝召回洛阳时,是他被封太子之后。

    燕追睁开眼,转了眼珠来看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她是猜对了。

    一时之间傅明华心跳快了两拍,虽说早知这是燕追的目标,但依旧是令傅明华意料之外的快。

    “只是忠信郡王性情阴沉,并不好对付。”

    傅明华忍了心中感受,有些为他担忧。

    忠信郡王为人阴沉,老奸巨滑,今日燕追又当众杀他嫡次子,算下来已经是第二次了。

    打人不打脸,这哪里是打脸,分明就是要剜了忠信郡王的心肝,凌家的人哪里又忍得下。

    “今日我也看了几眼,忠信郡王府中,有几人值得注意,其中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她皱着眉,燕追就抱了她的细腰,安慰似的隔着抱腹亲吻她的肚子:

    “放心就是,那是刘昌本,我会找个机会,送他去陪旧主的。”

    他眯着眼,眉眼间尽是杀意。

    能被他注意到,显然刘昌本此人确有其过人之处了。

    “三郎你要小心一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抱住他的头,殷切交待:

    “要小心一些。”

    他如今树敌太多,除了忠信郡王,还有容涂英等人虎视眈眈,嘉安帝近几年动作很大。

    若说嘉安帝是把锋利能杀人的刀,那他就是那把刀上的刃,能轻易杀人,却也最易受伤。

    燕追叹了口气,虽说欢喜于她能如此担忧自己,但见她愁眉不展,他也是有些心疼。

    “我知道。”他坐起身来,将傅明华揽入怀里,轻声的哄:

    “不必担忧我。”又看她仍是秀眉紧锁,不由低头小声道:

    “还记得昨日园中,你答应了我,要……”

    她昨晚醉得厉害,早忘了一些事,此时听他提及旧事,稍一细想,便羞得面红耳赤,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燕追笑着就将她搂得更紧。

第四百二十章 原因

    “今日孙氏的事,你猜到了?”

    调笑完,燕追将傅明华拥在怀中,轻声的问。

    她实在是十分可人,如上天赐他的最好礼物,他要做什么,做了什么事,她总是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是猜到了。”傅明华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次孙十一娘死于他手之事,若不是因为前一天夜里,孙十一娘舞剑之后,上前接受封赏时,看了她一眼,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燕追回来时,身上带着若隐似无的血腥气,她略略猜想,便猜出了几分。

    之所以崔贵妃不明就里,并不是因为此事之上她尤其聪明,只是因为孙十一娘那一眼,使她有了怀疑。

    孙十一娘必定是有所动作,才会惨死于燕追手下的。

    燕追转头望着她,微微一笑:“她在为容涂英做事。”

    至于做的什么事,燕追并没有说,傅明华也不再去问。

    人都死了,再问也只是白费口舌罢了,她只是有些好奇:

    “只是三郎怎么知道,李彦安曾是她的情/人?”

    燕追伸了腿去勾她,却见她直缩着身体要躲,不由就道:

    “猜的。”

    这样的事如何猜得出来?她还没说话,燕追仿佛也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一般,又解释道:

    “当初云阳的奴仆捉拿乔子宁的妻子卢氏之时,你曾让人捉了李彦安,拿云阳拿人来换。”

    傅明华点了点头,隐隐有些明白他的意思,燕追接着就道:

    “那时前去捉拿李彦安的人,是在珍宝阁将他寻到的。”珍宝阁是当初的郑国夫人在洛阳之中,另择地方修建。

    所用材料样样精致,连瓦也是木工精心雕刻而成,花钱数十万贯,华美非凡。

    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珍宝玉器,宴请各府夫人时,有人感叹此乃‘珍宝阁’而得名。

    昔日容三娘在世时,最喜在此阁之中宴请众人。

    当日傅明华下了令,让人捉拿李彦安时,他正在珍宝阁中喝酒赏美人儿,而那时在为他表演的美人儿,则正是那位容貌妩媚的孙氏。

    李彦安虽是云阳新宠,但同时此人亦是孙十一娘入幕之宾。

    秦王府的人当时将他掳走,后又‘挨打’重伤而死,孙十一娘痛苦之下,便立志报仇。

    只是那会儿她地位低微,无人注意到她罢了。

    可是旁人注意不到这样一个地位卑贱的舞伎,偏偏容涂英却是别僻溪径,将她给寻了出来。

    昨晚在长空殿前,她看傅明华的那一眼,实则是忍耐不住内心仇恨,可没想到傅明华敏锐,将她记了下来,醉酒之后向燕追吐露名字,引燕追生疑。

    当时秦王府的人捉拿李彦安时,他就隐约记得姚释与他说过此事,只是当时他没有将一个区区孙氏放进心里,此时一旦怀疑,不管她想要做什么,燕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先将她杀死,以免将来祸害了妻子。

    他性情谨慎,也不因为孙氏地位卑微便无视了她,而是在那一刻,便想到了要利用孙氏,解决早就向他投诚的郭翰婚事念头。

    他只是使人取了孙十一娘的宝剑,再以这双剑做箭,站在窗前将她脖子射穿,使她无法喊叫,亦无力挣扎,才进屋善后了一番。

    怕是孙十一娘连做鬼都糊涂,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后面的事,傅明华就都知道了。

    他在杀孙十一娘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如何使孙十一娘死得更有价值。

    燕追维护自己的心意,傅明华却从他三言两语中感觉到了。

    此时的回乐阁里,容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沉默着不说话。

    今日发生的事使她此时还难以平静下来,但面对儿子时,她又变成了以往沉着冷静的模样。

    她在反省自己。

    虽说看不上崔贵妃,但容妃瞧见了崔贵妃所生的两个儿子。

    燕追自不必提,老奸巨滑,数次算计她与容涂英,使她恨得咬牙切齿。

    但在怨恨之余,容妃不得不承认,燕追工于心计,确实并非自己的儿子燕信可以比的。

    只是燕追也就罢了,九皇子燕骥虽说年纪还小,但十分勇武,面对野猪,不止没有吓哭,反倒敢拿了匕首与之博斗拼命。

    相较之下,燕信斗不过燕追也就罢了。

    今日与燕骥打架,竟然也打输了。

    被小了好几岁的弟弟打得鼻青脸肿不说,竟然疼得都要哭了!

    容妃想到此处,又是心中发堵。

    她不说话,有意是想磨磨燕信的耐心,哪知一盏茶还未喝过半口,燕信却忍耐不住了:

    “母亲寻我来,是有什么事?”

    今日燕骥那小畜牲下了狠手打他,此时他不止是脸痛,胸口痛,还感觉浑身骨头都像要散了架。

    此时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宫中,躺着让人寻了太医来为他推拿。

    偏偏容妃又唤他过来,他如今来了之后,容妃又一言不发,时间一长燕信就沉不住气了,催促她道:

    “母亲快些说完,我也好回去寻了太医来……”

    容妃听了这话,气得浑身直抖,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住口!”

    她在燕信面前向来少发脾气,燕信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神情凶狠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跪坐在地上,果然不敢说话了。

    他这受了惊吓的模样,让容妃看到又是心中一阵气苦,随即责问他道:

    “我问你,今日猎苑之中,皇上有难,为何我让你护驾,你却动也不动?”

    不止如此,那样的危机关头,他不知为了前程拼博,反倒是在容涂英与自己百般算计的时候,还有心思去暗算燕骥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皇子,容妃此时气得胸口痛,不由捂了胸就恨铁不成钢的道:

    “我高声提醒了你,你不止不听,还去算计燕骥……”

    燕信听了这话,就有些不大服气:

    “早看他不顺眼,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他!”

    他眉眼间全是阴狠,燕骥三番五次总与他顶嘴,不像其他皇子般,看到他便十分畏惧,他早就恨燕骥了。

    尤其是今日,燕骥当着朝臣的面,竟然敢落他面子,他又哪里忍耐得住?

第四百二十一章 训子

    容妃眉头紧锁,听他说这话,更是脸色难看:

    “主次不分!若你将来能成大事,得封太子,待皇上百年归天,你登基之后,要想杀死一个人,便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她冷冷望着儿子,看儿子脸上全无悔色:

    “结果你偏偏要去招惹他,无论如何,燕骥只是个闲散王爷,你现在与他争执,输赢都无好处。”

    燕信有些不服气。

    容妃接着就道:“今日你们两兄弟打斗,若你赢了,人家不过说你以大欺小。若你输了,连孩子都打不过,岂不是更无脸面?”

    尤其燕骥当时还受了伤,跟燕信打架都还没哭。

    反倒是燕信,被打成那些模样,容妃气道:

    “将我的脸都丢尽了!”

    燕信眼中露出不耐烦之色。

    “若你当时听我的话,前去救驾,又何至于会有后来的事?”

    容妃说出这话,燕信顿时就不满了:

    “母亲心里只有皇上,可我呢?”

    当时野猪已经被激怒了,冲将过来,连郭翰都挡不住,他又哪里有能耐可以杀?

    到时救不了人,反倒自己都要遭连累。

    容妃忍无可忍,抬了手臂,重重的一耳光就抽打到了他的脸上。

    燕信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刚想伸手来挡,可容妃美目含煞,想起这个母亲一惯手段,他有些惧怕,便老老实实挨了她一巴掌。

    只是今日那脸才被燕骥打过,此时容妃手一沾到,便疼得他直捂脸,只是容妃余怒未消,还想伸手来打他。

    燕信有些害怕了,连忙跪起身来,求饶道:

    “母亲别打。”

    容妃看着他的脸,高举起来的手到底没有忍心再抽下去,只是将满腔怒火揉在语言中,厉声喝道:

    “你这个废物!今日之事,我与你七舅百般谋划,却全便宜了别人。”她看燕信捂着脸,神情有些惧怕,又不由怒从中来:

    “你七舅早与忠信郡王有约在先,你只需听我的话,站出身来,做出一个保护皇上的模样。若你有危险,忠信郡王自会救你,绝不会使你置身于险境之中的!什么时候母亲会害了你?”

    她为燕信想得周到,却没想到九分谋算,却因为他一分意外,前期努力便是做无用工,容妃想起今日的事情,仍想吐血。

    燕信听到始末经过,也是有些后悔,却怪容妃:

    “您也没有与我早说。”

    容妃冷笑连连,发了一通火后,身体靠在椅子上,斜睨着燕信看:

    “若你得知,根本藏不住事,凡事便露在脸上,还指望你来保守秘密了?”

    更重要的是,唯有燕信一无所知,若他在那样的情况下,能鼓足勇气护驾,才更显真实,嘉安帝也必相信的。

    可惜燕信的懦弱毁了容妃一番谋划。

    “那现在怎么办?”

    他有些慌张的问,容妃伸手抚额,脸上仍余怒未消,听了燕信问话,忍了又忍,仍是冷声道:

    “此事也就算了,但若下次再如此,休怪母亲不留情面!”

    燕信还担忧此事不能善了,但听容妃这样一说,又心中大松了口气。

    又听容妃叮嘱了一番,还教了他一些晚上若是皇上召见,问他白日事情如何的应答。

    说了半晌,容妃才挥手让他回去,他松了口气,开始还有些担忧,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反正无论如何,还有容妃与容涂英为自己办事,将来只要舒适当上皇帝也就是了,这样一想,又将此事抛到一旁。

    傍晚嘉安帝召了燕追、燕信、燕骥等三位皇子前往九龙阁,同时受召的还有忠信郡王等人,这是嘉安帝准备要处理今日白天时在猎苑中的事情了。

    燕追来到九龙阁时,满脸阴沉的忠信郡王站在廊下,身体的阴影与廊顶的阴影融在一起,整个人越发阴沉可怕。

    几位皇子自他面前经过时,他低垂着头,露出恭敬的模样,容几位皇子先行。

    只是等几人一离开,他的目光便死死钉在燕追身上,牙齿咬得极紧。

    九龙阁里,穿了一身常服的皇帝坐在书桌之后,听着燕骥说今日的事情经过。

    因他受了伤,又是伤在脚上,嘉安帝允他坐着说话,他唧唧喳喳,指着忠信郡王就道:

    “今日郡王马匹受惊,将我撞了出去,四哥提了箭就冲我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受惊的马匹压到,命都险些没了。”

    燕骥拍着大腿,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忍不住又冲燕信怒目而视,还想站起身来冲去打他。

    嘉安帝的目光落在燕信身上,他有些心虚,但回了行宫之后,容妃教训了他一顿,第一次冲他疾言厉色,指责他当时没有护驾。

    燕信听容妃解释之后,也十分后悔自己错过了安排。

    若能得嘉安帝看重,将来成为太子,何愁没有办法整治燕骥。

    此时听着燕骥告状,他也不像白天时那般极力否认了,嘉安帝问起来时,便说道:

    “九弟所言,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箭射中了他的马。那时遇到了黑面郎,又有几头向皇上冲来,我心中焦急,想要护驾……”

    他照着容妃教的说词,才将说了几句,坐在椅子上的燕骥突然便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俯后仰。

    燕信脸色铁青,忍不住问道:

    “你笑什么?”

    “四哥,你别撒谎了,就凭你这样,你还护驾,打你两拳就鬼哭狼嚎。”

    燕信恼羞成怒,一下就被燕骥激得暴怒异常,容妃的叮嘱都要忘了:

    “只是让你罢了,你真当我打不过你?”

    “我真当你打不过我。”燕骥点了点头,燕信又气得跳脚,刚要说话,嘉安帝皱着眉喝:

    “别吵了!”

    燕信愤愤不平的闭嘴,神色阴沉。燕骥还在冲他挑衅,努着嘴角,眯了眼睛,一脸鄙夷之色,又使燕信暴跳如雷。

    “燕骥再说。”

    嘉安帝被吵得神情不耐,燕骥却突然话锋一转:“我仔细想了想,四哥兴许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突然笑得一脸狡黠,目光里闪着光彩:

    “他射出的箭,只是伤了马匹,若不是后来我的马遭野猪冲撞,未必会死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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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丧子

    燕骥想起在此之前,燕追教他说过的话,不屑的看着燕信:“四哥手脚无力,想必也没本事能有意‘暗算’我。不过父亲,四哥险些把我害死,这也是大家都看到的,哪怕他不是有心,他是不是也该给我认个错,由我处罚才是?”

    燕信一听这话,便眼皮狂跳,心中暗叫不好。

    嘉安帝却思索了一番,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竟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你便自己拿主意,但是长幼有序。”嘉安帝看着这个儿子,警告了一声。

    燕骥看着燕信,冷笑连连,嘴里乖巧的应着:

    “那是自然。”

    心里却是在想:我要将燕信整死!

    说完了兄弟俩的事,嘉安帝又问及忠信郡王世子之死。

    之前燕骥的话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但忠信郡王撞了他一把,将他置于危险中却是不争的事实。

    忠信郡王可以以在猎场之上,野猪追赶之下无意之中所为做借口,自然燕追也能用相同的借口来将世子之死推得一干二净。

    凌郡王的眼神更加的阴沉,事情如今对他不利,他的儿子极有可能只是白死。

    大唐皇室对他不住,他自然也不用如郭家一般,凭人欺凌。

    从嘉安帝手中既然得不到公道,这个公道他就要自己来取。

    他闭了闭眼睛,事到如今,他也懒得去争。

    射杀了忠信郡王府凌世子的那支长箭被取了回来,洗净之后呈在嘉安帝的面前,那箭上并未刻有秦王专属的字样,今日燕追用的箭,与北衙禁军一般无二。

    嘉安帝表达了对世子之死的遗憾,又破格将世子以郡王之礼下葬,并赏赐了珠宝玉器。

    从九龙阁出来时,忠信郡王的背影显出几分萧杀,燕追与嘉安帝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风又要起了。

    事实上燕追昨日晌午被姚释请仍来唤走,则是因为西京之中,出了一件事情,当然此事也与白天时野猪暴动有关,当时的容涂英胆大包天,打的可是两手主意。

    可惜一样都没成。

    忠信郡王连夜骑马送自己的次子灵枢回府,一路无人敢多说一句。

    这一趟皇帝狩猎,因王妃近两年身体大不如前的缘故,近来还在病中,自然没来,此时尚不知世子已死的消息。

    郡王妃年纪不小了,只得两位嫡子,早前长子折于洛阳,如今次子又死,对她来说,可想而知是个多大的打击。

    她再次生育,为凌郡王生下嫡子的可能性太小了,次子再死,无异于能毁了她。

    一路之上,忠信郡王身边几位亲随都在担忧着,王妃那里要如何交待。

    郡王妃不是一般妇人,那般好打发,她的娘家在太原极有权势,如今太原刺史冯说,是她同一祖父的堂哥,十分亲近。

    忠信郡王若要起事,必会借冯说之力的。

    只是郡王的脸上不见担忧,郡王府里,冯氏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

    母子连心,长子去时,她亦是心中绞痛,慌乱不堪,夜里频频恶梦,不得消停,就梦着儿子向她求救。

    现如今也是一样,昨夜里便觉得心中慌得很,一宿没有睡好,白日时午时小寐片刻,却又梦到次子满身是血,一脸哀求的看她。

    冯氏慌乱异常,觉得这一天份外难熬。

    好不容易听到下人回话,说是王爷归来,冯氏连忙就起身,撑着病体往外院走。

    前来传话的人都不忍跟她说世子又再次出事的事儿,挖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冯氏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尤其是来到外院时,外头人很多,忠信郡王正在吩咐着让人办丧事,冯氏只觉得手脚冰凉,整个人像是被施了仙法定住。

    听了半晌,却又没有听到郡王说要为世子办丧事,只说是为了蒋涛办后事,冯氏一口气便松了下来,脸上露出缓和之色。

    她知道蒋涛,是忠信郡王身边的亲随,跟随在忠信郡王身边,忠心耿耿。

    怕是今日在猎场上出了什么事,蒋涛为救忠信郡王而死,郡王要为他风光大葬罢了。

    既然没提到儿子,怕是儿子应该并无意外的。

    只是下一刻,忠信郡王转过头来,兴许是望见她了,眼里闪过几分愧疚之色,冯氏心里一个咯噔,众人转过头来,刘昌本亦是不敢看她的脸。

    她只觉得胸口发紧,眼睛发涩,心里跟自己说绝对不可能,却见几个亲随要动,他们面前摆了竹床,冯氏惊声尖叫:

    “别动!”

    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根本不敢过去看上一眼。

    “婠娘,锥儿去了。”

    郡王平静开口,郡王妃嘴里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一刻她顾不得什么丈夫的体面及王妃的身份,挣扎踉跄着将人推开,就看到了竹床上,死相极惨的嫡子。

    冯氏嘴里不停惨叫,伸出双手想要去抱儿子,却又不敢置信,并不敢去碰触儿子,手未沾到世子,便又收了回来,捂着胸凄厉的叫。

    刘昌本等人低下头,不敢去看郡王妃的脸。

    毕竟世子好端端的跟着忠信郡王出去,却是躺着回来。

    “啊……”郡王妃揪着胸口的衣裳,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郡王上前一步,伸手去捉她的肩:“婠娘……”

    “你闭嘴!”冯氏恶狠狠转过头,目眦欲裂盯着他看,神态疯狂:“为什么?为什么?我儿子是跟着你一起出门出事的,你跟我说为什么?”

    “婠娘……”

    “你给我闭嘴!我说了,让你立即闭嘴!”冯氏发了疯一样的喊,揪着领口,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锥儿,阿娘的锥儿……”

    “先送郡王妃回府。”凌郡王见她大受刺激,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开口便让人送妻子回去。

    冯氏却死活不肯离开,放开了手,抓着凌郡王,追问事情经过。

    凌郡王却是阴沉着脸,让人将她推开。

    这一宿忠信郡王府里就没有一个人合过眼,郡王夫妇大打出手,当冯氏得知忠信郡王算计燕追不成,却反折了儿子之后,她虽恨燕追,但也尤其更恨忠信郡王无能,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护不住。

第四百二十三章 之痛

    尤其是当儿子和手下都死于保护他,忠信郡王却对于世子之死轻描淡写,反倒是对蒋涛之死深表痛惜,表明要为其风光大葬,却压根儿没提过世子之事。

    冯氏知道丈夫此举是为了拉拢人心,使属下将来更为他所用。

    只是儿子都死了,他却首先想着如何做要对他更好,自然使她心中怨恨。

    尤其是她的两个儿子无一能活,忠信郡王除了有妻,却还有妾,他凌氏断不了根就是了。

    夫妻俩自从成婚以来,虽不说十分恩爱,但也是从未红过脸,感情尚算融洽,郡王妃与妾室之流虽有龌龊,但府内尚算是平静的。

    她又生了两个嫡子,出身又非凡,这郡王妃之位她坐得极稳,哪怕近来夫妻同睡,已经不再敦伦,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她的地位。

    可如今两个世子接连一死,除了府中冯氏痛彻心肝,还有可能这后院会变了天。

    郡王妃冲着忠信郡王痛哭谩骂,且又伸手抓打他,闹了一宿。

    忠信郡王府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嘉安帝狩猎的心情,除了第一天进苑遇上了野猪之外,此后几日,皇帝都收获颇丰。

    等到了十一月初九,众人便准备起程回洛阳了。

    燕追近来驰骋于猎苑之上,身手敏捷,每日战果累累。

    为傅明华猎到了好几张皮子,说是回去让人为她缝件大氅。

    燕骥因为脚伤的缘故,未能上猎苑,每当看到燕追战果,又嫉又羡又有些崇拜时,就越发怨恨害得自己上不了猎场的燕信了。

    一路奔波回到洛阳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

    洛阳天气转凉,傅明华回了府中,才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出门在外,总不如府中舒适,她先好好洗漱了一番,又躺了一阵,才听着留在家里的付嬷嬷向她报这大半个月来洛阳之中发生的事。

    不过是些琐碎的事,长乐侯府里傅其弦也安份守已,没有出什么问题。

    倒是苏氏,她腹中怀着的骨肉没有缘份,仍是落掉了。

    “倒真是有些可惜了,听说是个成形的男胎。”

    付嬷嬷叹了口气,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瞧奴婢这记性,江洲里江嬷嬷来信了。”

    她边说着,边转身去取了信来,递到傅明华手上。

    傅明华来不及去打听苏氏落胎一事,便接过了信,拆开看了起来。

    江嬷嬷在信上说,最近天气渐凉了,问王妃添了衣裳没有。

    才看这第一句话,傅明华便将信纸捂在胸口,眼中微润,说不出话来。

    她在江洲过得不错,儿子儿媳都还孝顺,丈夫觉得前头十来年,家中都靠江嬷嬷的缘故,对她十分愧疚体贴,处处顺她心意,她身体好了许多,一顿已是能吃两三碗饭了。

    平时也能帮着家里做些力气活,闲暇时便出门走走,也见了几个旧时姐妹。

    ‘什么都好,唯独就是想王妃得很。’

    傅明华就这句话,来回看了几次,还没放了信,外头便传来下人向燕追请安的声音,他大步进来,侧身去接了帕子擦手,转头含笑问道:

    “在看什么?”

    “江嬷嬷来信了。”

    傅明华举了手中的信纸,有些开心的说给他听。

    燕追坐了过来,她便偎入他的怀中,将信纸递到他面前,与他一起看。

    他伸手来环了她的腰,一面脱鞋上炕,看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在自己怀里,索性就念了信给她听,她闭着眼,也不说话,他念了几句,便低头吻她粉嫩嫩的唇:“念得口干舌噪。”

    傅明华含羞带媚瞪了他一眼,他却不以为意,不时总要寻方设法讨些便宜占。

    信念完了,傅明华就道:“我也要写封信给嬷嬷。”

    碧蓝几人听了这话,忙就去准备笔墨纸砚,傅明华看燕追坐着动也没动,便笑着建议道:

    “三郎不如看会书,等我片刻?”

    他其实才回洛阳,必定会有许多要事需要他处理。

    但此时燕追什么也不想要做,低头亲了亲她头顶,含糊不清:

    “我陪你。”他已经将公务推开,暂且全都交给姚释,空出了半个下午来。

    他都说了要陪,一副抱着又不肯放手的样子,傅明华只是稍稍犹豫,便让碧云几人将笔墨铺到暖炕的矮桌上。

    在炕上写字,碧云几人便不大方便过来磨墨,傅明华正拿了墨要往砚盘中研磨,燕追已经握了她的手,手臂使力,带动着她的手磨了起来。

    她转头看了一眼燕追,不知为何,便想起了几年前的往事,那时在河南府中,他也是这样握了她的手研墨。

    燕追看她的眼神,显然也想起了当时的往事,目光顿时便幽暗了。

    “研墨也是有讲究的。”

    燕追目光灼灼,望着她看,见她香腮渐渐爬满红晕,那模样十分可口:“我的第一位启蒙恩师,元娘可知道是谁?”

    他将当年说过的话,分毫不差的说了出来。

    傅明华倒是记不大清了,但他大概说了些什么,却是心中有数。

    “我是由孟孝淳启蒙,他老人家曾说过,磨墨水宁少勿多,轻而慢。”

    他的声音响在她头顶左上侧,说话时吹拂出来的呼吸使她头顶有些痒。

    但此时傅明华的心里却是微酸里带着甜,她想起了当时二月春分时,雨后的河南府驿站,那庭院后有个目光热切的少年看着她从院中一步一步的走来。

    那时燕追的目光对她来说,只有些微的羞涩与抗拒,她性情温和内敛,怕的就是如他一般,连看她的目光时,都仿佛带了侵略性一般。

    他几乎是有些讨好的为她铺了椅子上的褥子,又邀她坐下,那时燕追殷切的态度,让她有些警惕。

    正回忆着往事,他却将掌心中握着的玉手捉得更紧:

    “那时将你放开了,我就在心里想,以后怎么也不放了。”

    他力道很大,握得傅明华手掌都有些疼,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一愣,转头想去看他。

    “那会儿我看着你回去,等你走了,就望着那画看。”他却在园中坐了半日,想着她与自己说过的话,想着她身上的幽香,坐她曾坐过的胡椅,摸她曾碰过的墨条。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爱

    燕追就像是着了魔,将自己说过的话,与傅明华说的话细细回忆推敲,总怕有一句漏了。

    “所以事隔几年,我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我都还记得。”

    燕追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

    可是却在傅明华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她转过身来,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有些无措的望着燕追看。

    燕追微笑着与她对视,看到她眼中的茫然,便又笑了笑,低头亲了她一口,问道:

    “怎么了?”

    她嗓间有些干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

    他又问了一声,见她不说话,又亲了她一下:“不说话,我就亲着不放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碧云等人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早就退出橱间,站在纱橱外头等候吩咐。

    “三郎……”她不知要怎么说话,只是软软的唤他。

    燕追却单手将她抱得更紧,研墨的手动作不停:“元娘,你勿需感到内疚。”

    话虽是这么说着,燕追眼皮垂了下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幽光:“我爱你,喜欢你,并不会要求你同样如此来对我。”他说了这话,又认真的道:

    “我向来做事,必求回报。但凡事都会有个意外,你就是那个意外。元娘,我喜欢你,不是为了让你内疚的。”

    那时的她还未出嫁,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妻,但她仍是品性高雅,并没有受他引诱。

    可是她却不知道,越是如此,他就越冲动。

    他那时年纪不大,又爱她,自然想与她亲近,哪怕再三克制,可每当碰触到她一些,她是羞涩,而他也是心跳剧烈。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说,心里不由更软,靠了燕追,目光里含了温柔:

    “我不内疚,只是觉得我太笨了,没有早些明白三郎的心意。”

    反倒怕他、躲他,视他如洪水猛兽。

    她一直以来自诩聪明,却有时又觉得情之一字,又开窍颇晚,此时想起婚前两人相处情景,再想起他说驿站之中,自己走了,他却坐到了天黑,便有些心疼。

    “当时不明白,现在明白也不晚。”燕追握了她的手,将宣纸一推,又去取了笔,认真的放进她掌中,自己也伸过去握紧了,沾了墨汁才道:

    “要写些什么?”

    傅明华心中难以平静下来,还没说话,燕追又看了她一眼:“那时我相思如狂,你却让人给我送了一瓶治伤的药来。”

    如今提及此事,他不由啼笑皆非,这真是天大一个误会。

    傅明华的脸‘刷’的一下便变得通红,她不敢去看燕追的眼睛,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此时成婚之后,她自然知道当初自己做了一件傻事,当即燕追哄她做什么,也不挣扎反抗了,什么不对劲的要求都先答应了下来。

    他握着她的手,写着给江洲里江嬷嬷的信。

    冬日里坐在他的怀中,温暖又带着几分舒心。

    月上东楼,闺房溢香,同盖鸳鸯被,共睡珊瑚枕,帏幔挂翡翠,床旁琉璃镜。

    屏风外透了点点烛光,帐内佳人罗衫轻解。

    第二日傅明华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意,碧蓝好几次都觉得她那目光看得人心中似有猫抓一般。

    崔贵妃让人为她送了些毛皮与布料过来,是杨复珍亲自送来,说是崔贵妃得了嘉安帝的赏赐,便拨了一半,让杨复珍送到了秦王府中。

    傅明华又问起燕骥,杨复珍便苦笑:

    “九皇子受了伤,便如触了太后逆鳞一般。”

    嘉安帝都被太后发了脾气,知道燕骥受伤了,自昨日回来之后,皇帝向太后请安,太后却连他面都没见,更别提旁人了。

    杨复珍低着头,与傅明华小声的说道:

    “如今容妃娘娘还跪在紫兰宫,说是负荆请罪呢。”

    燕信闯了祸,总该要有人来为他背锅。

    子不教,在皇家里,自然不该是父之过。

    傅明华赏了杨复珍,他千恩万谢的走了。

    第二****进了宫里一趟,到了蓬莱阁,崔贵妃拉着她便道:

    “元娘可算来了,这两日太后气性很大,连膳也用得不多。”

    她年岁不小了,近来天气又冷,却偏偏除了去见燕骥,谁也不肯多见,余下的时间就是留在紫兰宫中的佛堂内,说是要为燕骥祈福,盼他下次狩猎,不要再如此多灾多难了。

    太后是在用这样的举动,发泄心中的怒火。

    任谁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乖孙鼻青脸肿,一张脸被打得都险些认不出来的惨况时,都会如太后一般火冒三丈的。

    “太后对你另眼相看,稍后得空,你去瞧瞧,说不准太后就见你了。”

    崔贵妃这个生母都被太后牵怒,不肯见她。

    傅明华点了点头,又向紫兰殿行去。

    昨日还听杨复珍说容妃跪在了紫兰殿前,可今日不知是不是傅明华进宫太早,并没有发现容妃。

    反倒是宫人通传之后,不多时温新出来了,微笑着唤她进去,太后肯见人了。

    紫兰宫里的宫人脸上露出喜出望外之色,忙将傅明华迎进宫内。

    宫中南面有一侧佛堂,穿了一身青色长袍的太后此时正坐在堂中,等着傅明华前来。

    她头发只是以紫檀木钗绾了起来,脸色平静,看着傅明华过来时,平静的道:

    “他们总担忧我如何,劳师动众,跪的跪,求的求,元娘,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我是来与祖母说说话,顺便陪您看通好戏的。”

    傅明华一不提燕骥的伤,二不说求太后宽心,三不是表孝心装模作样,太后愣了一愣,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

    她的目的如何,傅明华算是看出来了。

    燕信敢算计她的心尖子,可不是容妃跪一跪便能抵消的。

    “我看着我骥儿脸上的伤,便恨不能……”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

    傅明华扶了她的手,太后顺势便站起了身来:

    “骥儿跟我说,三嫂好,说是追儿要送他一只鹰,还在跟我说着猎苑的趣事。”

第四百二十五章 报复

    说到这里,太后的眼泪‘刷’的一下便流出来了:“这样的孩子,还多大?燕信就敢拿箭射他!”

    傅明华拍了拍他手背,太后冷冷的‘哼’了一声:

    “不过你也瞧着,今日是有好戏看的。”

    燕信不受些皮肉之苦,实在是难消太后心头之恨。

    她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侍人唱报的声音,说是嘉安帝来了。

    这一回太后并没有再将儿子拒之门外,而是由傅明华扶着,出了宫殿门来。

    一脸畏惧的燕信被嘉安帝亲自提在手中,皇帝披着黑色大氅,领口边羽毛被寒风吹得不住飞扬。

    嘉安帝手里执鞭,燕信被他拽着,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一双腿抖个不停。

    “母亲。”

    太后出来时,嘉安帝紧绷的下颚微微一松,将手一松开,他手中的燕信便软软的坐倒在了地上。

    “你带他来干什么?”

    太后冷着脸,明知而故问。

    嘉安帝就道:

    “这孽子与弟弟斗气,手足相残,想当着母亲的面,看我能不能将他教化好。”

    话一说完,嘉安帝退了一步,伸手扯下了披着的大氅,扔到了不远处的黄一兴等人手上,举了手中的鞭子,试了试之后,扬鞭就朝燕信身上抽了过去!

    燕信本能的伸手护脸,又将头别了开来,下一刻鞭子打在他后背之中,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一鞭之下他吃疼不轻,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身体缩成一团,忙不迭喊着:

    “父亲……”

    另一厢容妃听说嘉安帝令人捉了燕信入宫,便心中暗叫不好,虽说她已经极力赶来,但仍是来得晚了一步,嘉安帝已经抽了燕信两鞭,直打得他不住惨嚎,背上血肉模糊。

    兴许是知道求饶也是无用,他蜷缩着身体,也不敢再哀求,只咬紧了牙关硬忍。

    容妃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如刀割。

    她虽也有恨儿子闯祸,但打在儿身,却是痛在母心,燕信此时痛苦难当,她也如心中揪着一般。

    紫兰殿内殿门口傅明华正扶了太后,翘首张望,容妃心中一股怒火‘腾’的一下便涌了出来。

    以往太后难为她便罢了,可是燕骥燕信都是孙子,纵是燕信有错,可也错不至死。

    如今太后却眼睁睁的看着嘉安帝鞭打燕信,不发一语阻止。

    她眼睛紧紧的眯了起来,冷冷望了太后一眼,随即又将头低垂下去了。

    嘉安帝直抽了燕信五鞭,他便已经冷汗涔涔,趴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不停抽搐着。

    才抽了他五鞭,这点儿伤,也就是瞧着吓人而已,嘉安帝哪里可能活生生将自己儿子打出好歹来?

    可燕信却这样不堪,当初燕骥受的伤比这更重,正骨之时,那疼痛太后都能想像得到,却难为他小小年纪,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倒是燕信,只是皮外之伤,瞧着严重,又不伤筋动骨,最多不过十天半月,养好了伤便能行走了,他却惨叫连连,仿佛受了什么酷刑似的。

    “您要小心一些。”

    容妃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傅明华倒是被她恨之入骨,再添些也是不怕。

    她住在秦王府,容妃就是有心害她,也是鞭长莫及。

    可是太后就在宫中,容妃心机手段都有,就怕太后一时不察,想不到她胆大包天,中她计了。

    傅明华提醒了一声,太后便冷笑着:

    “放心。”她拍了拍傅明华的手,安慰着:

    “我年纪不小了,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

    那时先帝打天下时,她挺着快要临盆的肚子,却遭前朝孽部追杀,当时九死一生,仍是将嘉安帝生了下来,一个容妃还敢将她如何?

    太后微笑着,眼里寒光闪闪。

    燕信要死不活的躺在地上,嘉安帝将手中染血的长鞭一扔,朝太后走了过来。

    两人至亲母子,虽说先帝去世后太后受了极大的打击,心情时常郁郁寡欢,但也没有向嘉安帝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母亲。”

    嘉安帝唤了太后一声,太后就道:

    “骥儿随你前往猎苑,你却让他伤重回来。想当初先帝在世,每每狩猎将你带在身边时,却是对你多有庇护,哪回让你磕碰着一点半点的?”

    傅明华在一旁扶着太后,有些尴尬,看着太后向嘉安帝发火:“如今好好的人由你带在身边,却险些连命都丢了。”

    嘉安帝皱着眉,抿着唇也不说话,神情严肃听着太后训话。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太后也不忍太过难为了他,说了两句,便停了下来,才咳了两声,傅明华为她抚了抚胸,嘉安帝便上前来要扶她,傅明华自然便让到一旁了。

    太后看了傅明华一眼:

    “好孩子,你且先回去,孜儿怕是正等着你回去。”

    傅明华应了一声,向她及嘉安帝福身行礼,嘉安帝神情不变,点了点头,扶了太后进宫了。

    回到蓬莱阁,与崔贵妃说及之前的事,崔贵妃就有些叹息。

    这人与人之间也是讲究个缘法,燕骥就偏得了太后的宠,成了太后的心尖子,谁都碰不得了。

    在宫里又坐了一阵,傍晚燕追过来向崔贵妃问安时才接了她离开,说了今日太后发的脾气,以及燕信挨的打,燕追握紧了她手掌,没有说话。

    燕追看来,燕信如今只是挨打,若再如此下去,怕不是几鞭就能完的事了。

    “三郎是觉得,这鞭子打少了?”回了王府,傅明华才笑着问他。

    “我觉得,怕是容妃娘娘该会有什么动作了。”如今情况明显不利于容妃,此次郦苑之行,嘉安帝表达出了对燕追毫无理由的偏爱,光是从称呼他小名便可见端倪。

    尤其是燕信的表现,更是让容妃有些着急了。

    苑中遇到黑面郎时,燕信无勇无谋,在那样的关头,着急的不是如后来死于燕追手下的忠信郡王府世子那样本能的保护父亲,反倒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因为一些口角之争,便欲杀自己的弟弟,心胸狭隘,手段毒辣。

    嘉安帝就是再糊涂,也该看得出来,燕信并不是将来为帝的最好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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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章出了些意外,现在已经好了,童鞋们删了小说,重新下载。。。

第四百二十六章 遗憾

    若是这样的人被立为太子,将来嘉安帝百年归天之后,兄弟之间必会生出争端,甚至可能会自相残杀。

    “也只是有些动作罢了。”

    燕追并不在意,时至今日,容氏一族已经不能再阻止他的脚步。

    他擦了脸与手,正要拥了傅明华入怀,外头却有人来唤他,说是姚释有事与他相商。

    燕追也只得捏了捏傅明华柔软的玉手,匆匆离去了。

    他人一走,碧云便将傅明华之前让她备下的礼单取了出来,交给傅明华过目。

    回了洛阳两日,她还没抽出空来去看苏氏,早前便派了人往卫国公府通传过信,她明日要去看看苏氏如何了。

    晚上燕追没有回房,只是打发了人回来与她交待,让她自己早些用膳,先睡就是,不必等他。

    第二日收拾妥当,去了卫国公府,顾氏挽了她神情亲昵的说话,来到苏氏院中,看到仍卧在床榻上的苏氏时,傅明华就吓了一跳。

    还没多长时间,还记得几个月前,在她府中说笑,神情娇俏的苏氏,此时却形销骨立,人看着竟然老了不止四五岁的模样!

    她脸色惨白,看到傅明华就眼中泪珠滚滚,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元娘……”她想要起身,屋里却一股浓郁得化不开来的血腥味儿,傅明华皱了眉,握着她的手,让她躺着不要动。

    这一次小产显然伤了苏氏的身,她嘴唇不见一丝血色,抖得厉害。

    “我先失陪片刻,就由蓉儿先陪着王妃说说话。”

    顾氏知道苏氏与傅明华在闺阁中时便交好,因此留了苏氏与傅明华下来,自己便退出了屋外。

    下人有些担忧的问:

    “您就不怕世子夫人向王妃借机告状么?”

    顾氏脸色阴沉,“若真是要告状,今日不告,明日也会告。明日不告,总会找到时间的,又何必拦着?”

    说话的婆子见她难看的脸色,便不再出声了。

    屋里苏氏见婆婆一走,便冲傅明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难为你还惦记着我,来府里瞧我。”

    她的肚子平坦,厚厚的罗衾盖在她的身上,却仿佛御不了寒,使她浑身直发抖。

    “怎么回事?”

    傅明华为她拉了拉被子,轻声问了一句。

    她低垂着头,眼里露出复杂之色:“也不过是与孩子无缘。”说到此处,她冲着傅明华嫣然一笑:“所以也留不住他,哪怕费了这样多方法。”

    笑着笑着,眼泪却从眼睛里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出来了。

    十月底皇帝去郦苑狩猎,苏氏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同去,但是丈夫贺元慎则是可以同行的。

    在他临行前的一晚,来苏氏房中看她,只是说了没两句,便有人来传话,说是境缘坊的三福娘子派人来寻他,说是借得了两幅旧时二王的墨宝,邀他前去观赏。

    当时贺元慎便坐不住了,想也不想起身要走。

    苏氏激荡之下,冲他发了脾气。

    “你知道吗元娘,他那样一个人,连我为何生气竟然都不知道。”苏氏说到此处,冷笑了两声,又是气愤,又是心伤。

    她伤心自己在贺元慎心里是连两幅字都比不过,自己为他怀着骨肉,为了安胎吃了这样多的苦头,可他却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兴致来了,说走便走。

    “镜缘坊的三福娘子打着什么主意,也不知他是真不知晓,还是假的。”她说到此处,眼泪止都止不住:

    “这样一个人,你说他是多情还是无情?”

    婚前她贪恋那一丁点儿的温柔,如飞蛾扑火,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当日大动肝火,贺元慎却不知所措,他最终没有去看那‘二王’的墨宝,只是却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第二日临走时还分明一副不太开心的模样,他人一走,苏氏便落了胎。

    傅明华只是握紧了苏氏的手掌,她忍了又忍,却最终没有忍住,扑进傅明华怀里就哭。

    “我心里装事装得太久了。”

    娘家又离得太远,就是离得近,父亲已经另娶,与她并不亲近,她是有苦也无处说。

    “前日,世子回来之后……”

    那时她只是因为落了胎,不知该如何面对贺元慎,有些担忧,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他是那么不擅于隐藏情绪,当初他最吸引苏氏的地方,此时却成为了她最害怕之处。

    苏氏怕看到他明明失望,却还要强作镇定来安抚自己的模样,所以贺元慎回来之后,过来看她时,她明明清醒着,却在装睡,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只是此时屋里别有用心的丫头却当她真的睡着,生出了歹心,在她床边勾/引贺元慎,并卖力的服侍他。

    “我还要装睡,怕醒了各自都太难堪了。”

    苏氏忍不住失声而笑,笑容十分难看。

    两人就在她床榻边,她腹痛如绞,在那一刻,她恨不得自己也如腹中没有保住的孩子一般,消失在这世间才好,就可以不用看到这世间的污秽了。

    她泪水都冷了,那喘息声才将停,苏氏在那一刻,就想起了傅明华曾与自己说过的话。

    那时家里的人,外间的人,哪个不说她嫁了个好郎君,各个都对她恭维讨好时,傅明华却提醒过她,让她不要后悔。

    只是忠言逆耳,她又被贺元慎的温柔迷得心醉神驰,又哪能有什么理智?

    色令智昏,这句话对男女都是适用的。

    “我想起了容三娘。”苏氏咧嘴笑道:“我跟她都是一样的。”

    见贺元慎而误终生,只是容三娘已经死了,而她还活着,生不如死罢了。

    她醒来之后,立即换了房间,那张床她一看到便恶心,寻了个借口,让人抬了出去卖掉了。

    傅明华抱着她,也不说话。

    苏氏需要的只是倾诉,事情憋在她心里太久,才会使她积郁成疾,如今瘦成了这般模样。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苏氏抱着她的腰,幽幽的问:

    “元娘?”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与这小娘子见面,那时她是对傅明华充满了敌意的。

第四百二十七章 选择

    贺元慎看傅明华的神情,她以女孩儿的直觉就感觉得出来不一样。所以那时她对傅明华百般防备,还说不会与她成为朋友,哪知到了最后,当日交好的,只说一些场面上的话,差人送些补药,全个形式便是了。

    还是她,数次三番劝过自己,就是怀孕之时,还寻了嬷嬷来为自己把脉。

    苏氏眼泪流得又更凶,将颊边头发都沁湿了。

    “你没有错。”

    傅明华伸了尾指,去替她勾沾在脸上的湿发到耳后,又拿了帕子替她擦脸:

    “孟子曾有言,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

    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情窦初开之时,最容易受到诱惑。

    “别哭。”傅明华温声安抚她:“你瞧,你当初爱慕他的是什么呢?”

    苏氏仰起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有些怔忡的望着她看。

    “你爱他俊朗、温柔,体贴多情,是不是?”

    在这样的时刻,她并不说贺元慎的坏话。

    苏氏需要的也不是这个,若只图她一时痛快,只说贺元慎不好之处,将来终其一生,苏氏都会被怨恨所围绕,过得并不快乐。

    傅明华低头望着她看,苏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可现如今,世子并没有变,他仍是如此体贴多情,俊朗、温柔,只是你对他的要求变了。”她拿了帕子,又替苏氏擦眼泪,看她想要说话,也不阻止,苏氏便困惑道:

    “你说得对,但我与他之间,是夫妻,难道他就不应该为了我,多做改变吗?”

    苏氏有些疑惑不解,傅明华就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她还没有明白自己说这话的意思。

    “我是他的妻子。”可如今的贺元慎对她,却依旧如对待当初的‘苏妹妹’一般无二,除了两人更多了一些亲/密的夫妻关系,除此再也没有什么变化了。

    傅明华摇了摇头。

    苏氏见自己说得不对,皱了皱眉,有些困惑不解。

    “元娘,我不懂,你教教我。”

    她抱着傅明华撒娇,如小孩子一般摇了摇。

    “世子这样的人,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她缓缓开口,此时廊外温润如玉的贺元慎正要提步进屋,听了这话,却是愣住了,不知为何,他忍了心中感受,站在原地,听着傅明华说话:

    “若你仍如以前一般对待世子,你与世子之间,便是相敬如宾,各自相安。”苏氏想要开口,傅明华接着又道:

    “可若是你想要得更多,而世子则并没有与你相同感受的时候,就是你自找苦吃了。”贺元慎那样的人,生来风流多情,若对他无情无爱,对他的风流毫不在意,睁一只眼而闭一只眼,大家自然相安无事。

    反正他无论如何,对待妻子总会给些脸面,有自己的身份地位在,日子反倒过得舒心,少些麻烦。

    可若像苏氏这般,对他情根深种,自然就是要受挫磨了,最终谁也不得开怀。

    “所以你自己得想,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你要如何做?”

    苏氏若有所思,外头偷听的贺元慎心中大乱。

    有些人江山易改,本性却难移。

    贺元慎就像是一种外表色彩斑斓的蘑菇,看着美味无比,实在毒发要命。

    只是小娘子大多容易受其引诱,毒发至命,已经回天乏术。

    傅明华有些怜惜她,当时的她太过年幼,以致义无反顾,嫁给了贺元慎,却没想到她期望太高,失望就越多。

    若是苏氏一开始冷静一些,对贺元慎并不要抱有那些少女天真的梦想,怕是后来也不会如此绝望。

    只是不知梦里卫国公府那位颇有贤名的苏氏,又是在经历了怎么样的事情之后,才会心死。

    如今摆在苏氏面前的,也不是没有选择。

    若她不肯忍气吞声,又对贺元慎旧情难忘,见不得他拈花惹草,将来左拥右抱,那么大唐女子地位较高,也可和离。

    只是和离之后,种种事情,还需要她自己来承担。

    而她若是不肯和离,顾忌家族、双方父母的脸面,那么势必她就不能再对贺元慎抱有感情。

    与其抱着感情痛苦,不如虚情假意对他,拿他当成一桩事,应付两下便打发了。

    有些人值得付出真心,有些人便只能假意,如此相安无事,从此同床异梦。

    要是都做不到,便要靠她自己手段,将贺元慎牢牢捏在手中了。

    苏氏若有所思,她也不是真傻,傅明华与她说的话,她自己心中也是有数的。

    此时只是喃喃道:

    “我要好好的想想,我要想想。”

    外间贺元慎心事重重的退了出去,他有些不敢去面对妻子与傅明华的那两张脸。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错了,顾氏喝斥他时,他也只是觉得母亲想得太多,苏氏在他心里,一直是当初那个追着他喊‘季昭’的温柔少女。

    甚至他根本没有发现苏氏有什么变化,也没有觉得有多愧疚。

    可此时他却有些发慌,他退出了苏氏的院子,拨腿就跑。

    外头下人进来传话,说是秦王来了。

    傅明华愣了一愣,苏氏便有些羡慕:

    “王爷是不是来接你的?”

    她坐起身来,今日哭了一阵,发泄了一通之后,已经好了许多。

    只是看着傅明华身上的泪痕,她有些怯生生的,拧着手指,有些内疚。

    “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燕追不知来卫国公府做什么。

    傅明华站起身来,以手指点她额头:

    “别这么傻了。”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苏氏被她一点,便仰头冲她咬唇傻笑:“我会听你的。”

    苏氏自己不便行动,便招呼了嬷嬷来送傅明华出去。

    碧蓝与紫亘拿了大氅替傅明华披上,掩住了她身上被苏氏眼泪渗湿的衣裳,出来恰好便遇着了正往这边而来的顾氏。

    “还想留您说说话,坐一阵呢,偏偏王爷有事经过,顺路便接您回去了。”

    傅明华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意外。

    燕追昨日便出了内院,十分忙碌,早晨走时听说还在与姚释议事,却不知何时竟路经卫国公府。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发现

    傅明华随顾氏来到了卫国公府前院正堂,卫国公此时正在与燕追说话陪笑,他坐在主位之手,手撑着桌几,眯着眼睛,也不知卫国公与他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傅明华的到来使得燕追睁了眼,也打破了这满室的尴尬,她一看燕追这模样,便不像出门办了什么事顺路,分明就是故意来接她回去的。

    当着卫国公及顾氏的面,傅明华也不说破,只是出了卫国公府,她却不理燕追,自顾自便上了马车。

    他是骑马过来,这会儿却弃马不坐,也跟着进了马车,傅明华拿了本书看,他就坐了过来,伸腿与她腿儿相贴,她一避开,他便又贴过来。

    直到将人挤到角落,避无可避了,傅明华气恼之下放了书想起身离开,只是刚一站起身来,便被他拦腰勾住,一把搂入怀中,坐到了他腿上。

    “我怎么惹得小娘子生气了?”他笑着哄,明知而故问。

    “我与世子夫人说话,你就急匆匆来了。”她有些生气,也不拐弯抹角:“三郎就不喜欢我跟世子夫人往来吗?”

    他一时语塞。

    “不是不喜欢你与她往来,可是我不喜欢贺元慎怎么办?”

    她气得脸都红了,燕追犹豫了一下,仍是老实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听到傅明华独自去了卫国公府,哪里还坐得住。

    贺元慎在他心中,一直都是不要脸,会勾/搭人的印象。

    傅明华听了这话,伸手推他,他却抱得越紧,甜言蜜语的哄她:

    “元娘,元娘,好元娘,不要生气了,我只是不想你去卫国公府,下次你要与贺苏氏说话,便将她召进王府就是了……”

    话一说出口,他又有些后悔,忙补充道:

    “最近不要见她了,天天想我才是。”

    她气极反笑:

    “三郎你不能这样!”

    他不住点头,抱着她哄:“嗯嗯嗯,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说话言不由衷,看着就不像是真的。

    傅明华无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撩得燕追心中一荡:

    “今天与贺苏氏聊了些什么?”

    “不过说了些闲话。”

    傅明华说了这句,显然使燕追并不能满意的。

    他又勾着她软手,又放低了声音问她:“说了什么?”

    “说什么闺中之事,又哪里能说给你知道。”苏氏说的话讲出来都污了人的耳,更何况苏氏信任她才说,因此无论燕追如何诱哄,她就是咬紧了唇不肯说话。

    燕追对于苏氏说了些什么,并没有多大兴致,倒是与妻子这般亲热的私话,使他兴致很高。

    十一月底,刑部送来了一桩受审的案件,犯案者是一对兄弟,都是姓张。

    值得让燕追注意的,是这案件,是西京治下,华州府尹孙好呈上来的案子。

    刑部侍郎苏何是他的人,接到卷宗之前,因为事关西京,便先将消息透了燕追知道,燕追听了这个消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去年的一桩旧事来。

    那时也是差不多的时候,嘉安帝前往华清宫避寒之前,也曾收到一张孙好上奏刑部的折子,不过当时是状告张蕴贪污舞弊。

    燕追记忆力强大,此时一看折子,便将去年的事记了起来。

    是同一个人上的折子,巧合的则是状告的都是姓张,燕追拿着苏何呈来的折子,饶有性致的弹了弹,笑着道:

    “倒是有些有意思了。”

    苏何却不明就里,但既然秦王说了好,便证明此事他确实是立了大功,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燕追让人送了刑部侍郎出去,一面自己则是拿了折子,令人传姚释、乔子宁、及徐子升等人过来。

    他怀疑张蕴怕是惹上了什么事,并且与这一对姓张的兄弟之间可能有什么瓜葛才是。

    燕追想派人去一趟西京。

    幕僚里面,徐子升在江洲一带名声响亮,且又因为与谢氏女定下婚事,而名闻天下。

    众所周知,徐子升是燕追的人,西京则是忠信郡王的地盘,所以此趟差事,不大可能派他前去。

    姚释自然也是不行。

    心腹之中唯有乔子宁,因为此次狩猎没有随燕追前往,在此之前名声又并不十分显赫,倒是颇为合适。

    此次任务,危险与机遇并存,若遭人发现,乔子宁在西京忠信郡王地盘上,绝对不可能得以活命。

    但若是立下大功,将来燕追成为太子,嫡系官员之中必有他一名。

    徐子升有些羡慕,却知道这样的事是勉强不来的,心中只是稍有些遗憾,便又被他压下去了。

    决定了人选之后,燕追便准备着手为徐子宁先在吏部得了个华州治下一偏远知县的缺,不日便会让他起程前往华州。

    临行之前,乔子宁独是有些放不下自己的妻子。

    他与卢氏结识于微末之时,如今就算是得到了燕追器重,他也并没有小人得志,而是对发妻十分敬爱,这也是燕追对他格外看得顺眼的原因。

    乔子宁担忧自己这一去,怕自己与卢氏天人永隔,因此想将卢氏留在秦王府,只是向燕追讨个恩典,若将来他死在西京,尸骨难回,只求燕追看在他忠心耿耿为秦王办事的份上,赏赐卢氏少许银子,允她离开,将来另行改嫁。

    他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当,燕追自然也是应允了,谁料乔子宁在与其妻卢氏提及此事时,卢氏却勃然大怒。

    她长得秀气,性情却十分刚烈,平时对乔子宁极为顺从,只是在这件事上,却与乔子宁生了截然不同的想法。

    卢氏执意要随丈夫前去西京,并剪断了一截头发立誓:

    “王妃曾救过我,你要为王爷办事,也是应该。但若是想留我在洛阳,我时时不能见你,心中反倒慌张。倒不如让我随你一起,刀山也好,火海也罢,十八层地狱我都陪你闯。当日成婚之时,夫妻结发青庐,便早已立下重誓。若你死了,我也必不得独活。你把我留在洛阳,若你出了事,难道你觉得我还能欢天喜地的下嫁么?都是随你一道,我要去西京。”

    她与乔子宁大吵一通,说乔子宁若不带她,便立即让她死于剪子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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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来救我……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打趣

    如此闹了一场,乔子宁逼于无奈,只好应允带她同行。

    傅明华听说了卢氏的举动,倒是对卢氏有些另眼相看。

    当日卢氏被云阳郡主府中的人掳走,她虽将卢氏救了回来,但与卢氏素来并无交集。

    卢氏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妇人,也从未借口过感激来讨好巴结。

    燕追看她有些遗憾不能见卢氏一面,只是笑着说道:

    “你且瞧着,我看乔子宁将来是有后福的人。”

    十一月底,各地诸王纷纷进了洛阳朝拜嘉安帝,可是西京里忠信郡王却称自己生了重病,难以起身前来,因此派了自己的庶子替他进洛阳。

    这位忠信郡王府被派来的庶子显然并不得宠,看人时目光畏畏缩缩,谁若奚落他,也不敢回话,一副悲苦的模样。

    他年约十八,带着新婚的妻子来到洛阳的,众人却对他并不如何理睬。

    上回郦苑归来之后,嘉安帝尚觉得意犹未尽,又准备狩猎于洛阳西郊猎苑,众臣洛阳之中群臣都随皇帝而骑马入林。

    这洛阳西郊猎苑里面的猎物大多都是养殖,危险性相较郦苑来说,又小了许多。

    燕追与傅明华也去了,她披着皮裘,领口一圈火红的狐皮是上次郦苑中燕追亲手猎来送她的,可惜小了些,不够缝制成一件披风,仅能用在领口之上。

    皇帝心情很好,正骑在马上与岐王等人说话。

    燕追却仍在傅明华身旁,替她整了整斗蓬,强忍着没有去摸她脸颊:

    “喜欢什么,差人跟我说一声,我猎来送你。”

    一群小娘子在旁看得分明,既羡慕又有些嫉妒。

    岐王妃倒还好,之前在郦苑就看到过,倒并不觉得有何讶异,倒是许多新进洛阳的夫人,看到这一幕,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今年进洛阳的人中,四姓都来了。

    四姓以大谢氏为首的众人都围在了崔贵妃身侧,而远远的另一边,以容大夫人韩氏为首的妇人则是又围在容妃身边。

    两位宫中的娘娘各站一边,相互之间虽然没有言语交锋,但此时却都极有默契的不与对方搭话。

    四姓来的人中,崔家的人与阴氏的人俱不必说,有崔贵妃与阴丽芝在洛阳之中,自然每年都会在元岁之前进洛阳一次,隔个三五年,则是当家太太亲自来。

    谢氏今年来的是谢三太太阴氏,她是来给傅明华送礼,顺便拜见崔贵妃,还能看看侄女的。

    当初燕追与傅明华进江洲,她是谢氏本族之人,倒也知道一些眉目,看到这一幕倒并不如何意外,反倒崔氏之中,崔贵妃的长嫂大谢氏发现这一幕,却是张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也……”

    大谢氏皱了皱眉,将脸别开,有些不大理解的看了崔贵妃一眼。

    她眼里的神色崔贵妃看得清楚,不过就是有些看不大上傅明华罢了。

    当初崔家有意送崔十娘进洛阳,却被崔贵妃拒绝,大谢氏自此之后对于这事儿便有了些心结。

    崔十娘是为燕追而留到当时十五未许人家,是崔家上下早就知晓的事儿。

    大谢氏一开始也没想过让女儿成为正妃,尤其是在当时知道崔贵妃有意柱国公府魏敏珠的情况下,一开始崔家人想的不过是将崔十娘子送进洛阳,就是为了让崔家里将来再出一个贵妃罢了。

    对于崔贵妃又没坏处的事,哪想得到,她竟然一口就回绝了。

    还回绝得十分干脆,丝毫没有留下余地,当时她让大谢氏为崔十娘另选人家,不要再蹉跎年华,当时大谢氏便蒙了。

    若后来燕追娶的是什么有出身来历俱比崔家更好的人便罢了,偏偏最终他只是娶了傅明华,消息传回青河,崔家的人个个都回不过神来。

    傅明华是谁?她的母亲虽然是大谢氏的嫡亲妹妹,但在大谢氏心里,却始终看不上傅家。

    尤其是‘谢氏’死后,傅明华再无丝毫作用的情况下,崔贵妃仍是为了儿子请旨不说,最终崔十娘还是没能抬进洛阳,只得匆匆低嫁。

    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事隔三年,大谢氏却再不入洛阳,每年进洛阳为崔贵妃送礼的人中,她都不再来了。

    崔贵妃未嫁之前,与这大嫂关系不差,甚至与谢氏相较之下,照理来说她应该与大谢氏更加亲近才对。

    但因为一桩儿女婚事,使得两人交情破裂,好几年都没有书信往来,直到今年大谢氏心结稍解开了一些,青河来的当家做主之人才换成了她。

    此时大谢氏神情不解,看着傅明华与燕追感情像是极佳。

    算来两人也算是成婚两年,竟也如此亲热,她目光闪了闪,却见崔贵妃像是丝毫不见奇怪,微笑着就道:

    “他二人夫妻感情和睦,我看得心中也欢喜。”

    大谢氏听她这样一说,便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的女儿崔十娘下嫁的是宇文氏族的一位嫡子,生活并不如何幸福,如今看着傅明华与燕追恩爱,却实在很难让她开心得起来,她难免便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脸上的笑容就有些淡了。

    阴丽芝也有些嫉妒,世子这两年对她也是不差,只是再好也没有像这样,当着外人的面也如此亲近。

    男人向来好脸面,不肯让人笑话自己儿女情长的。

    燕追却还为傅明华整理衣领,那宠溺不必说,全透在一举一动里了。

    “三郎。”

    妇人们正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嘉安帝与岐王等人说了几句,却好似发现儿子没在身旁,不由便转头冲这边唤了一声。

    燕追听了嘉安帝召唤,便又伸手将傅明华脸颊旁被风吹得飞扬的发丝撩到了耳后,又叮嘱了她两句,才翻身上马,打马向嘉安帝跑了过去。

    “元娘,你在与王爷说什么,说了这样长时间?”

    阴丽芝不由问道,一旁崔贵妃就笑了起来,想起上回郦苑的情景,开口说道:

    “无非就是问元娘喜欢什么皮毛,若是寻到,就打来送她了。”

    崔贵妃一句话就猜中了,让傅明华有些脸热,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崔贵妃还逗她:

    “元娘,我猜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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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凌府

    傅明华向崔贵妃走了过去,脸上更烫,站到了崔贵妃身后才道:

    “您不要笑我。”

    “好好好,我不笑你,谁都不许笑。”崔贵妃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温和。

    她这话听来是先打趣傅明华,却此时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替她将阴丽芝的问题挡了回去,有了崔贵妃这话,自然旁人便不再围着这事儿打转了。

    嘉安帝领人进了猎苑,妇人们对此兴致却并不大。

    西苑紧邻含光殿,这是前朝极得陈悼帝宠的绛夫人万氏居住之处,风景如画。

    只是传承至今,早不见那位姿仪万千的美人儿留下来的半丝影子了。

    殿中山水如画,绛夫人不爱红妆而爱戎装,好打猎。

    悼帝为了讨她欢心,因此耗费巨资,费尽心力将含光殿与西苑连通,又建廊道与昭阳殿相接。

    含光殿种了应景的四时花草,此时冬日正是梅花开得正好之时,一群妇人进了梅园赏雪景、梅花。

    傅明华随崔贵妃进了殿内,众人依次坐下了,外头仍有不少人依次排列着站在园中,不能进来。

    容妃喝着热茶,目光却瞧着殿外,最外间几位妇人站得脸色发白,几枝梅树躲过木栏与柱子,探了进来,树梢上的雪末洒在她们头上,却没有人敢伸手拂去。

    “那位,好像是忠信郡王爷四儿子的太太。”

    这话一说出口,殿内一干人忍不住都掩唇笑了起来。

    要说大唐这几年来哪家哪户人最倒霉,便莫过于忠信郡王府凌家了。

    窦氏的母亲忠武郡王妃萧氏听容妃这话,忍不住就说道:

    “也不知是不是当初凌老郡王杀孽造得太多,凌府这几年来并不太平,尤其是在子嗣一事之上。”

    她有意迎合容妃喜好,容妃却眉头皱了皱,端了茶杯掩唇,眼中露出轻蔑之色。

    这个蠢妇,如今连半点儿不对劲都没察觉到。

    当初还以为她好歹也是兰陵萧氏之人,哪知她连这样不对劲儿的事都瞧不出端倪,也实在是太蠢。

    萧氏全然不知容妃心中想法,仍是开口:

    “近几年来,从当初忠信郡王府世子还未娶妻,那未过门的余氏还未过门,便遭横祸起,这凌家仿佛就是走了背运。”

    妇人间向来对这样的小道消息最是喜欢,萧氏才一开口,便有人将话题接了过去:

    “说来也是,前几年世子先是遭了横祸,死得很惨,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皇上还令顾大人亲率金吾卫张巡等人查过,大理寺卿段正瑀也曾过问此事,卷宗都堆得很高,却仍是没查出端倪来。”说话的是越王世子妃罗氏,她是定国公夫人彭氏的长嫂,却比彭氏岁数要小一些,是世子的续弦,个头并不高,长得有些富态。

    容妃听了这话,却只是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什么没有查出端倪,只不过是皇上不肯再查罢了。

    忠信郡王府背地里早就查出此事乃是秦王燕追下的毒手,当初办这桩事的有两人落入了凌郡王手中,熬不过重刑将此事说了出来,只求速死。

    可惜嘉安帝维护儿子,此时便压着不办。

    “臣妇想着也有些奇怪,自长子死后,又立了次子为世子,可惜世子命也不长,倒是累了秦王。”阴丽芝的婆婆彭氏听到长嫂接了这话,不由大感头疼,看了她一眼。

    忠信郡王府的嫡次子前些时候才死在了燕追手上,崔贵妃还在这里听着,罗氏说话却也太口无遮拦。

    她一打岔,罗氏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却接着若无其事的圆道:

    “这是命中注定,秦王英勇年少,怕是老天爷借他之手,收了世子性命罢了。”罗氏笑着说道:“就是郦苑之中大难不死,也未必就有后福,说不准其他地方老天爷也候着呢。”

    崔贵妃也不说话,只作势摸自己头上的花钗。

    “世子死了之后,如今进洛阳的这位,据说是求了皇上要立为世子,不知是真是假。”

    左武卫大将军霍夫人问了一句。

    容妃就慵懒的笑道:

    “是真的,忠信郡王府多灾多难。”

    “只是,”霍夫人皱着眉,显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毕竟老祖宗传下来的训示是,立嫡立长,嫡庶有别,无嫡长子才立嫡子,无嫡子才以立庶长子。

    可是忠信郡王嫡长次子先后故去,他却派了这么一位非嫡非长的儿子前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崔贵妃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微微的笑。

    这就是不对劲儿的地方了,忠信郡王此时野心尽显,此举简直是蔑视皇上。

    “西京传来的消息,说的是庶出的凌二郎游历在外,三郎又要侍奉嫡母,所以不能前来。”

    众人便都不说话了。

    就连萧氏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看着容妃那张艳若桃李的笑脸,又哪里还敢擅自开口的?

    “这位太太出身来历都不显,听说娘家只是西京当地一个府尹,姓什么?”庄简公府世子夫人开口笑问道,一句话竟将众人难住,说不出话来。

    崔贵妃懒洋洋的说:

    “都不知道,叫进来问一问不就成了?”

    容妃眼珠缓缓朝崔贵妃转了过来,她已年纪不小,可是岁月对她尤其优待。

    能得宠多年,且一直盛宠不衰,中途甚至经历过不少的事,可容妃在宫里的地位却丝毫不变,足以见其过人之处。

    容氏的美人儿从她身上便能当得起这句话来。

    她就如酒,年纪越大,便越淳厚。

    “姐姐真是好建议。”她话中的讥讽之意,众人都听得出来。

    崔贵妃却装着没有听到,使了身边杨复珍去将人唤了进来。

    那凌四郎的太太看到杨复珍出去,又与她说了话,不由兴奋得浑身直抖,虽说众人离得极远,听不清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那位少妇脸上的激动、不敢置信之色众人却都看了出来。

    殿中的几人都拿她当个乐子般耍弄,见她这样,不由以帕子掩口,更是觉得好笑。

    那妇人整理了衣裳,羞红了脸,跟在杨复珍身后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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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意外

    这位妇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长得也不是什么倾城国色,傅明华心中琢磨着,这位太太只是西京治下府尹出身,却能嫁入忠信郡王府,哪怕只是嫁的是庶子,可这也实在是太高攀了。

    自古以来虽说有高嫁女、低娶媳的习俗,但这妇人明显有些不大对劲儿。

    莫非这小妇人实在聪慧,有什么过人之处,使凌四郎十分喜欢?

    只是傅明华想起之前见过的忠信郡王的这位四子,不知是不是庶出的缘故,疏于教养,与忠信郡王不止容貌不像,那气质也不像,有些畏畏缩缩,看人时都不敢抬头挺胸的。

    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像是为了妇人,敢自已做主的模样。

    “拜见贵妃娘娘,容妃娘娘,岐王妃,秦王妃……”小妇人一进来,便挨次行礼,说话时语气有些颤抖,显然十分紧张。

    今日聚会,太后年事已高,因为燕骥受伤一事又担忧伤神,近来身体不适,在紫兰宫里静养没来。

    含光殿便是崔贵妃份位最高,此时她等这妇人行了礼,才靠坐在椅子上,手臂撑了椅子扶拦,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将头抬起来,你是忠信郡王府的?”

    崔贵妃话音一落,那小娘子便有些激动的将头抬起来了一些,目光却落在地上,不敢抬了眼皮来望着几人看。

    强忍着众人打量她时使她有些紧张的目光,深呼了一口气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小妇人夫君乃是忠信郡王四子,父亲乃是华州府尹孙……”

    傅明华听到此处,就知道这妇人是谁了。

    只是听了这名字反应过来的,不止是傅明华而已,还有坐在崔贵妃对面椅子上的容妃。

    她瞳孔一缩,身体刹时就紧绷了,她端了茶杯,突然重重一下掷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这茶如此烫?”那茶水被她摔到地上,‘哐铛’一声杯子碎了一地,虽说地上铺了地衣,但容妃本来就是有心找事,自然用的力道也大。

    她身旁的大宫女抱言听了这话,虽不明白容妃为何大发雷庭,但依旧本能的跪在了地上。

    容妃站起身来,一旁黎媪看她眼色,便猜出了她心中的想法,顿时站了出来:

    “你也是娘娘身边的老人了,这茶水滚烫,送之前就不知摸摸杯身?”

    众人一听这话,都担忧的向容妃看。

    崔贵妃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知道容妃性情,此时见她装模作样的发火,不由就冷笑道:

    “妹妹可是烫着了?”

    地上跪着的孙氏自然便没有人理睬了。

    她有些尴尬,又没有人唤她起来,众人都在担忧着容妃嘴角上的伤。

    容妃捂着唇,眯着眼睛,仿佛没听出崔贵妃话里的讥讽般,仍像是余怒未消:

    “贱婢!”

    “娘娘烫得可严重?还不快些去找女医前来。”

    容大夫人韩氏站起了身来,疾步走到容妃身侧去问她。

    有了韩氏先动,紧接着忠勇郡王妃萧氏也忙过去看,这位年纪不小,但却仍得皇上宠爱,伤着了嘴皮子,可也不是小事的。

    更何况也有人想要借此机会趁机讨好的,一见韩氏、萧氏等人都动了,余下的一些人也坐不稳了,除了大谢氏等四姓没起身外,就连定国公府的彭氏都站起身来问了一句。

    众人挤到容妃身侧,殿中坐的地位就只有那般大了,地上跪着的孙氏被人一挤再挤,迫不得已只有先向崔贵妃叩头,得了允许才敢起身避让。

    她让的地方也是巧妙,恰好就离傅明华不远。

    碧云几人正有些警惕的看她,外头却有几道人影沿了道路,朝殿中方向走来。

    未曾注意容妃的几人都转了头去看,而此时孙氏似是被人推挤,一个不察,花容失色就朝傅明华身上坐了过来。

    她头上的簪子滑落了下来,孙氏伸手接住了。

    傅明华想要起身,崔贵妃本能的要伸手过来拉孙氏时,已经是晚了。

    孙氏倒过来的身体恰好与傅明华站起身来的身体撞上,傅明华又被撞到椅子扶手边。

    她刚刚因为起身的缘故,这一下并不是坐回椅子上,而是腰抵到那雕花扶手,孙氏重重的撞到她身上,骨头硌着扶手,身上压了个人,傅明华伸了手一把将孙氏推开了些,刚进殿门的燕追脸色顿时就变了,几步上前一把将好似吓呆了惊魂未定的孙氏胳膊揪住,一把就扔到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崔贵妃还维护着想抓孙氏的动作,后方坐着的大谢氏等人都没回过神来。

    就连傅明华旁边坐着的定国公府彭氏等,因为注意力都在容妃身上,也没有料到这边会出这样的意外。

    孙氏被燕追扔在地上,嘴唇苍白,浑身直抖。

    手里握着的簪子落在了被沾湿的地衣上,燕追怒火中烧:

    “带下去!”

    他目光落在地上的簪子上,眯着眼睛神情森然的望着吓得魂飞魄散的孙氏,嘴唇抿得极紧,若不是此时扶着傅明华站稳,他定要上前将这个蠢货活活踹死才好。

    “撞到哪里了?”

    燕追忍了心中的怒火,转头强忍了怒意,低声问了她一句,眉眼间带着阴戾。

    傅明华腰后疼得厉害,估计是青紫了。

    她自己伸手绕到后背,揉了又揉,向燕追打了个眼色,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燕追说了话,几个内侍便上前将瘫软在地上的孙氏捉了起来。

    披了大氅的嘉安帝随后进来,围着容妃的夫人们随即散开跪了下来。

    皇帝进殿之后,自然没有人敢再坐着,都起身见驾。

    崔贵妃让了位置,容妃也站起身,只捂着嘴喊疼。

    “怎么回事?”

    岐王等人原本是跟在嘉安帝身后,但因为内外臣有别,却又不敢进来。

    之前燕追只是瞧着不对劲儿,才冲了进来,此时嘉安帝看了他一眼,他扶着傅明华坐下了,又吩咐人去唤女医前来,自己也顺势坐到了之前彭氏所坐的位置之上。

    彭氏自然不敢有所怨言,唯有一人一人的挪让位置,倒使原本坐在最末位的人逼于无奈,站起了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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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有孕

    “皇上。”

    容妃捂了嘴唇,眼泪说来便来:

    “贱婢上了热茶,烫了臣妾的嘴,一时不察之下,臣妾咬伤了嘴唇。”

    她眼泪汪汪的,半捂着唇,这样的动作由她做来浑然天成,风姿不减。

    嘉安帝只是望着她,没有说话。

    容妃手缓缓放开,捂在掌下的嘴唇露了出来。

    她对自己倒是狠,说咬便真的咬了。

    那嘴中一道伤口极深,仿佛一小块肉都要被咬了下来,此时血止不住的往外沁,将她上唇也染得通红,仿佛上了一层颜色艳丽的胭脂一般。

    “皇上。”

    她每说一个字,嘴唇便动了动,那血便涌得更急了。

    容妃若无其事的又伸手将嘴捂住:“臣妾失仪于前,实在有罪。她们也是听我伤着了,才过来关切一番。”

    嘉安帝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茶碗,眼珠转了转,眼中神情被挡得牢实,光从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这贱人撞伤了我的王妃,请皇上允许,将此人交给我来处理。”

    燕追咧了嘴角,看了孙氏一眼,眼中神色冰冷:

    “我怀疑她有意行刺,那簪子就是证据。”

    地上那支簪子还未被捡起来,是支镶了翡翠的金簪,尖端极锐且长,此时又从孙氏头上滑落,燕追要这样说,众人也说不出话来。

    被内侍架住的孙氏听了这话,只慌得不住摇头,嘴中连句成套的话都说不出,只是拼命的摇着脑袋,喊着自己‘冤枉’。

    这个时候燕追可不管她冤枉不冤枉,更何况她也未必见得有多冤枉。

    容妃的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外头女医很快随容妃身侧的大宫人抱语一道赶来,燕追却使她为傅明华把脉。

    容妃的目光阴冷,一面是秦王,一面是在後宫中地位很高的容妃,女医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又看燕追目光沉沉,似要吃人一般,十分可怕,犹豫半晌,又见嘉安帝不表态,便硬着头皮,见容妃笑意吟吟,却是先往傅明华靠了过来。

    傅明华伸了手在矮几上,女医取了丝帕搭在她腕间,把脉之后神情便严肃了,又换了只手来摸过,就有些激动:

    “王妃娘娘是滑脉。”

    妇人滑脉就是有喜了。

    燕追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又转头冷冷望了孙氏一眼,回过神来便品出味了,瞪大了眼望着傅明华看。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一旁阴丽芝也听得分明,心中不由又嫉又羡。

    下一刻燕追来不及高兴,想起之前的情况,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朝孙氏走了过去。

    孙氏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摇头,想要哀求,只是燕追提了脚,重重一脚踹到了她胸口之上,她惨叫了一声,燕追却是一脚出完,又踹第二脚。

    他力道极大,孙氏哪里受得住,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响起,听得周围人后背发麻,脚底生寒。

    孙氏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血,燕追又重重踹了她一下,她忍耐不住,头一歪,面如金纸昏死过去了,燕追才脸颊肌肉一动,眯着眼:

    “便宜你了。”

    殿中众人看到这一幕,俱都吓得不轻。

    孙氏才挨了三脚,便如大限将至,怕是被踹断了心脉。

    嘉安帝手指缓缓放开,轻轻挥了挥,侍人拖着嘴角仍在淌血的孙氏下去了。

    地上的金簪也被人以帕子捡了起来,是要拿去查看有没有毒的。

    傅明华捂着肚子,还有些不敢置信。

    碧云脸上显出懊悔之色,显然为之前没有拦住孙氏而感到有些自责。

    “哪里不舒坦?”

    燕追重新坐了回来,一张英俊的脸绷得极紧,语气却很柔,仿佛怕是将她吓到了一般。

    对于傅明华怀孕一事,他近来就心中有些苗头。

    她性情向来温和,可最近却有些急躁。

    只是她身体调养得极好,平日例行把脉也是半月一次,还差着几日才到,上一次把脉却也没有把出来。

    傅明华摇了摇头,旁边崔贵妃喜上眉梢,相反之下,听了此事的容妃却是咬紧了牙,心里却是想着孙氏那个废物,不如刚刚死了才好。

    “也没有大碍。”傅明华摇了摇头,除了腰后撞得疼痛之外,肚腹并没有什么事。

    孙氏撞到她身上时,她本能之下将人推开了。

    就是孙氏之后想做什么,因为燕追来得及时,也没有做成,所以此时她没什么事。

    倒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没想到她会有了身孕了。

    这个事情来得措手不及,难怪近来觉得没什么胃口,她还当是冬日干燥,食不下咽而已。

    崔贵妃有些欣喜,问道:

    “可摸准了?”

    傅明华与燕追成婚也是第二年,她已经十七了,若是没有,崔贵妃也知道以儿子大事为重,不会催她。

    可若意外有了,也是让崔贵妃有些欢喜的。

    彭氏听着这好消息,心中虽然开心,但难免看了阴丽芝一眼,阴丽芝被她一看,咬了咬唇,低下头来。

    “虽说不是十分明显,但确是滑脉,最多再过半月,摸脉便会明显多了。”

    那女医知道今日算是撞上了好事,果不其然,燕追头也不抬,吩咐道:

    “赏!”

    碧云才取了荷包,崔贵妃也欢喜要赏。

    这是一桩喜事,嘉安帝也点了点头,女医再摸了一把脉,确认无误之后,黄一兴也记下了嘉安帝的赏,众人才想起了嘴唇也受伤的容妃,女医又替她处理伤口去了。

    傅明华挨了一撞,觉得腿都软绵绵的,从含光殿中出来时,还仿佛如走在云间一般。

    燕追如护珍宝,带她出了宫,又半抱了她上马车,傅明华才突然想起:

    “怎么今日走得这样早?”

    嘉安帝兴致勃勃,分明今日有意狩猎,结果进去才没多长时间,他们便回来了。

    怕是众人才刚回含光殿不久,燕追等人就跟着出了西苑。

    燕追示意她趴在自己腿上,她揉着腰不肯,燕追只得抱了她,轻松将她放倒在自己腿上了,又伸手去解她腰带。

    傅明华又羞又气,握住了他的手,小声的提醒他:“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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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阴谋

    这是在马车里,两人等下衣冠不整下车,真是脸也要丢尽了。

    燕追按了傅明华的手,她挣扎个不停,只是这点儿力道却不被他看在眼中,轻松就解了她的衣带,几下就把上衣推了上去。

    那莹白纤巧的腰后隐隐泛青,她的肌肤白如凝脂,便尤其显眼。

    之前在宫里耽搁了一阵,有些时间了,那伤便显得更吓人了。

    他看得暴跳如雷,二话不说想起身。

    傅明华此时也知道他拉自己裙子不是她想的那样,感觉他要动,便抱了他的腿问:

    “三郎?”

    “我要将她活剐了。”

    他语气平静,却显然不是在说笑。

    傅明华抱住了他的腿,脸颊有些泛红:“现在别去。”

    她今日才把了脉,不想听他说要杀谁的话,也想他能陪在自己身边。

    燕追忍了又忍,听她温言软语,满腔怒火被强捺下来,又伸手去想替她揉腰,却又不敢,如果反复两三回,他叹了口气,又将她裙子拉了上来。

    只是那结便不好打上了,他拴了几下,拴得全不成个样子。

    知道她腰疼,便让她趴在自己身上,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着她脊背安抚她。

    “我没想到怀孕了。”

    她觉得有些不安,又有些欣喜意外,想要伸手去碰肚子,却又怕碰坏了。

    那种心情倒与之前燕追不敢碰她有些相似,燕追低头亲了亲她头顶:

    “是在行宫时。”

    她的脸就有些红,想了想确实也是,就轻轻的从鼻孔里哼出声音来:“嗯。”

    燕追又摸了摸她的头:“之前猎苑中,燕信伤了人,才回来。”

    傅明华听出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仰头来看他,他低头咬她软呼呼的唇,吻得难解难分。

    “他伤了人?”

    上次燕信遭嘉安帝当着太后的面抽了五鞭,回去便受容妃训斥,一心想要在嘉安帝面前好好表现,以挽回在郦苑之中时丢失的劣势。

    所以得知嘉安帝对于狩猎余性未减,近来挣扎着起身,不希望嘉安帝认为自己吃不得苦头,有意想要表现出自己英勇不输燕追的那一面,今日是专程随嘉安帝进西苑要狩猎的。

    谁料才进猎苑不久,不知为何,竟然猎苑之中有布衣闯了去,燕信挽弓射箭,结果将人伤了。

    当时嘉安帝一看伤了人,便让人将受伤的男子押了下去拷问,自然兴致也就败了。

    回来问过之后,得知崔贵妃等人在含光殿中,才一路朝含光殿过来了。

    燕追眉眼间重重阴霾,傅明华却是趴在他腿上,将脸贴着他衣摆上的刺绣,秀眉微颦:

    “三郎,你可知道今日那个妇人是谁?”

    他目光与她眼神对接:“凌四的妻室。”

    傅明华就嫣然一笑。他的性格实在是谨慎细致,哪怕是卑微如孙氏这样的人,他亦能事无巨细,全记在心里。

    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强悍,自己一问,他便将孙氏来历说出来了。

    “她是西京治下,华州府尹孙好的女儿。”

    燕追眼中的神色渐渐就幽深了。

    傅明华将脸换了个位置,他身上云纹刺绣硌得她脸有些难受。

    孙氏才将进洛阳,怕是有些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去打探,她今日虽然受了孙氏一击,腰撞着了,但脑子却没撞坏,将自己分析出来的事跟他说:

    “怕是忠信郡王有意借此事谋反,并且容妃可能与他瓜葛。”

    她侃侃而谈,神情自若。

    燕追没有说话,却是微笑着看她,显然是在等她接着往下说。

    “时至今日,圣心如何,三郎清楚,皇上清楚,怕是容妃娘娘也是清楚的。”傅明华手臂撑起了娇躯,懒洋洋的仰望着燕追看:“可是容妃娘娘心思不小,又如何能甘心呢?”

    容妃谋划一生,要的可不只是眼睁睁看着燕追将来进位储君,她的儿子被封王赶出洛阳。

    她求的是长远的富贵,渴望的是将来能手掌大权。

    让傅明华有些佩服她的,是时至今日,她不露丝毫慌乱,反倒步步为营,仍试图绝地反击。

    今日在含光殿的堂中,她主动先指着孙氏,一步一步将话引了出来。

    而后因为凌家特殊的缘故,自然引起了一群妇人的兴致,谈及孙氏的人便更多。

    庄简公府世子夫人最后提及孙氏出身来历,却又说得语焉不详,才会最终使得崔贵妃开口说‘都不知道,叫进来问一问不就成了。’。

    当时容妃脸上的笑意,与话里的讥讽很容易让人以为她是在针对崔贵妃,实则此时傅明华醒悟过来,她怕是并非与崔贵妃作对,而当时真正是在嘲笑崔贵妃上了她的当的。

    之后容妃伤了嘴,众人都上前去看,孙氏被挤到了傅明华身边,她当时怕是确实有意想要行刺,只是傅明华反应得快,一把将她推开。

    随后燕追进殿,将她推得更远。

    至于孙氏行刺的原因,傅明华不用想,也猜得出来。

    孙氏乃是忠信郡王的儿媳,她的父亲华州府尹孙好为的是替忠信郡王办事。

    两夫妻被送入洛阳之中,怕不是为最册封世子而来,而是做为那只打狗的肉包子,被忠信郡王亲自送到了皇帝的身边。

    仔细想想,若孙氏行刺成功,那么燕追杀忠信郡王府两位世子,剜了忠信郡王的心肝,而忠信郡王则杀他妻子以牙还牙。

    若燕追暴怒之下,将其处死,凌四郎自然也要受其连累。

    一旦儿子儿媳死于洛阳,西京里忠信郡王明正言顺,可以发布榜文反唐。

    “而在当时,我与母亲同坐一起,怕是孙氏看来,杀谁都成,只是因为恰巧被挤到了我这一边,再加上容妃娘娘的缘故,所以才使她下定了决心。”

    傅明华微笑着,想起孙氏之前一张脸时青时白,浑身直抖的模样。

    当时以为她是又兴奋又紧张,可此时想来,分明就是因为孙氏极度害怕之下才失了常态。

    至于容妃打断她后来的自我介绍,便显出容妃此人奸滑且缜密的性情,她必是不容有丝毫差错,才会阻止当时孙氏开口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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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嫡介绍:
谢氏谋的,是傅家百年气运。 傅侯爷谋的,是权势前程。 梦里的她是被博弈输掉的废棋,母亲投寰自尽,她被匆匆低嫁给陆家那位名满天下的寒门子弟,却在大好年华,匆匆早逝。 当她睁眼醒来,冷笑出声,你们都该好好忏悔!长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