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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北雄txt下载     北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2章决战(二)

    这个时候,从高空望下去,方圆数十里之内,并代大军竟是隐隐对唐军有了包围之势。

    只是前方的领兵将领们并没有按照李破先前说的那样,重点切断唐军后路……

    经过两天多的试探,尉迟恭和步群等人有志一同的认为,骚扰唐军粮道对李唐大军而言,并无太大损伤,平遥到介休这一段距离太近了,通常意义上的粮道,不适用于唐军。

    那么也就不如派薛万彻联合另外一部,先拖住唐军前军……

    而这样一来,大军主攻的方向也就昭然若揭了,还是唐军后军,无疑,这就是唐军的薄弱之处,而数万骑军的进攻,也从来不会是小打小闹。

    其实,就规模和参战人数而言,和决战也没什么区别。

    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实际上也正是由这样一场场的战事决定。

    就像这次两军交战,起始点绝对不会是唐军离开介休北上的时候,而是从雀鼠谷的争夺战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近一个月的时光,两军大大小小十余战,伤亡已逾万人。

    而现在对于并代骑兵来说,可谓是时机已至。

    万事俱备之下,做出一些细节上的调整之外,其余诸般故事已经不太可能改变他们进攻的决心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尉迟恭缓缓举起手臂,低沉的号角声在大军中响起。

    李年率三千重骑为大军锋矢,这是他凭着运气从罗士信手里抢来的位置,将旗之下,李年率先催动战马,徐徐前行。

    随着前锋所部前行,大军一排排的开始移动,战马踏着碎步慢慢拉开一定的距离。

    各色旗帜在大军头顶烈烈飞舞,将士们在马上最后一次检查刀弓甲胄,一双双眼睛慢慢浮起了血丝,染上了杀气。

    百战之师蓄势待发,杀气充盈四野,让那缠绵的夏雨好像也变得冰冷了起来。

    黑压压的大军渐渐膨胀开来,像涨潮一样,铺满在横约数里,竖有十几里的地面上,真正展露出了他庞大而又狰狞的身躯。

    马蹄声像滚雷一样在旷野间回荡,排斥着其他一切声响,地面开始不停的震颤,就像一次小型的地震。

    如此赫赫声势,唐军很快便已发现了异样……

    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唐军将军将领的误判,以及不能及时发现敌情的缺点都导致了唐军仓促迎战的结果。

    当然,这也是骑兵和步兵野战中很常见的一种情形。

    只是这样规模的骑兵攻击步军军阵的战事,自古以来都不很常见,英明的将领,绝对不会让步军就这么**裸的暴露在野外,任由骑兵发起攻击。

    其实唐军前军受袭,后军也在待战当中,只是没想到会遭受这样的进攻而已。

    当永安王李孝基得到禀报的时候,他已经在传令各部一定要守住侧翼防线,并命中军以及左翼各部层层设防了。

    两万多骑兵漫野而来,离着又近,已经无需禀报,李孝基就已经知道大军好像来到了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

    这个时候的李孝基,已顾不得去想敌军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骑兵,又为什么一直等到这个时候才出现在大军面前,那些都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从敌军的位置以及前行的方向上看,他的后军必然是敌军攻击的对象。

    和李氏宗族其他人差不多,李孝基的才能中规中矩,既不会比李神通差到哪里去,同样也不会高出多少。

    除了布置大军防守之外,他也立即派人向前军求援,并严令缩在河边儿的裴寂率部向中军靠拢。

    关键性时刻,李孝基表现的不算无能。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一般来说,大军较量,皆先取其势,等到刀枪并举的正面较量来临的时候,胜负其实大多数都已有了定数儿。

    凭着士卒精锐,在大战当中硬生生胜出的战例,可并不多见,那种情形也大多都出现在和北胡的战争当中。

    唐军和并代大军的交战,无疑属于前者,战略上的决策,才是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临战之时,并代大军已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李孝基的军令传到阵前的时候,东北方向的并代骑兵的身影已是清晰可见。

    十余万唐军整个骚动了起来,大军右翼各部将领的请令声,求援声,纷纷去到了李神通和李孝基那里。

    李神通大惊之下,心都凉了。

    前军正在受到万余骑兵的骚扰,如何还能去援救后军?甚至于在这个时候,李神通乱纷纷的脑海中,头一个升起的念头竟然是庆幸,庆幸敌军主力并未来攻击他率领的前军。

    而作为大军主帅,悲哀之处在于,计无所出之下,只能任由各部凭天由命。

    这不但是一军主帅的悲哀,同样也是最为失败的表现……

    从唐军一系列的表现来看,李破确实失之于谨慎了,他和很多人一样,被十余万人这个数字给唬住了。

    只想着跟唐军择地决战,却有意无意间忽略了唐军也只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旅,并没有那么精锐的这样一个事实。

    ………………………………

    蓄谋已久的攻击,没有任何的停顿,只来到一个合适的距离,李年便用力拔出钢刀,高高举在头顶之上,顺势催动战马的同时,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高声嘶吼,“杀,杀,杀啊。”

    最后亲随拔出钢刀,紧紧跟随在他身旁,并齐声高呼,“杀,杀……”

    带着满满的杀气的咆哮声在大军中蔓延开来,震荡四野,直上云霄,甚至在几刻之间,盖过了马蹄声。

    钢刀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在雨中形成一片刀林。

    彪悍狂野的并代骑卒,人马具装,像一尊尊快速移动的钢铁怪物般,蜂拥向前,冲向唐军军阵。

    唐军军阵中升起一阵阵的箭雨,黑压压的落在骑兵头顶上,打在重甲骑兵的甲胄之上,叮当作响。

    偶尔有人一声不吭的栽下战马,发出沉重的闷响声,那是最为倒霉的家伙被射中了眼睛或者是甲胄的缝隙。

    重骑突阵,是当年隋军最为常用也最为擅长战术模式,而这也是在中原统一战争中逐渐形成的一种战术风格。

    骑兵突阵,轻骑跟进,步军随之。

    而起于代州的恒安镇军,其实在开始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已经抛弃了这种僵化至极的战术。

    李破第一次运用重骑冲阵也是在跟唐军战于雁门的时候,今日对象又是唐军,可见,重骑兵的主要战场其实就是在突破步军军阵这里。

    只要中原内战还在继续,重骑退出战场的可能性就不会太高。

    重骑一旦冲锋起来,便会带来狂猛而又恐怖至极的冲击力,也正是坚盾长枪的克星之一。

    飞斧和短枪也并不能给重骑带来什么杀伤。

    战场上传来轰然一声巨响,声音传出老远,前排的重骑兵已经连人带马撞在了好像刺猬一样的盾墙上,顿时,盾破枪折。

    无数的唐军士卒在这几吨重量的冲击下,带着一连串的骨折声,口中狂喷着鲜血,像木偶一般飞了出去。

    就像撕开了一张纸,无数狰狞的怪物破阵而入。

    像一把沉重至极的尖刀般,斜斜的狠狠插入唐军前军尾部,并向西南方向快速突进。

    势如破竹,雪雾弥漫之间,一排排唐军好像稻草一般被横冲直撞的重骑兵践踏而过,不是被撞的骨断筋折,便是被踩的肠穿肚烂。

    三千重骑所过之处,腥风血雨,一地狼藉,恐怖的景象直如修罗地狱一般。

    重骑兵撕开了一个宽阔的缺口,侥幸躲过一劫的幸存者甚至来不及展现他们的恐惧,随即面临的是身着半身铠,蜂拥而来的轻骑兵,所以,这里不存在什么幸存者。

    两万五千余并代骑军仿若一条长龙,蛮横的切入唐军军阵当中,在唐军前军尾部横扫而过,接着便冲入唐军后阵。

    这样规模的战争景象可并不多见。

    马蹄隆隆,箭矢横空,鲜血弥漫,尸体横陈。

    马蹄声,喊杀声,垂死的惨叫声,战马的哀鸣声,等等等等,方圆二十余里,被战争的奏鸣曲完全笼罩在内。

    骑兵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漫过去,杀的唐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没有将领或者兵卒,甚或是民夫的区分,凡是阻挡在骑兵面前的,就都会被洪流所淹没。

    唐军后军崩溃了……对于唐军将士而言,这是一场噩梦,同样也是一场惨败。

    值得一提的是,首先逃走的并非是最为脆弱的民夫,而是晋州道行军副总管裴寂,他并没有按照李孝基的命令向中军靠拢。

    在隆隆的马蹄声回荡于裴寂耳边儿的时候,这位李渊的宠臣,当即率部沿河而走,成为唐军后军中首先临阵脱逃的人。

    这个时候,什么军功,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忠诚,都不如他自己的性命重要。

    (月票月票,有点晚了哈,这一章不太好写,铺垫到现在,应该是一战而胜,却需要渲染一下,不然的话,大家又该说虎头蛇尾了,见谅见谅。)(未完待续。)

第463章决战(三)

    李孝基的帅旗歪歪斜斜的倒下,唐军后军大溃……

    十余万人的溃败和大军厮杀一样的壮观,漫山遍野的唐军溃卒,成群成群的向远离敌军的方向逃窜而去。

    而唐军的前军,却在李神通军令之下,努力收缩着身体,战战兢兢的面对这个恐怖至极的景象。

    此时唐军后军已经不再有什么抵抗,纵马向前的骑兵军阵已经蔓延向后军腹地。

    一队队的骑兵从洪流中冲出来,纵马扬刀,追亡逐北。

    大多数的唐军溃卒在骑兵席卷而来之下,根本不用招呼,纷纷跪地请降。

    并代骑兵几乎是一战而定乾坤,杀伤无算,虏获亦无算。

    根本不用第二次冲击,大军在号角声中,缓缓停住马蹄。

    尉迟恭,步群等人传令各部,追击溃军,收拢降俘。

    这个时候也就过了争功的时节了,胜利来的如此轻松,尉迟恭和步群都是心满意足,随即派人去向李破报捷,之外就是率一万余众回身过来,汇合刘敬升,薛万彻两部围住唐军前军。

    说包围也不算准确,因为唐军前军依旧有十余万众,背靠着汾水,结阵而守,看上去想像击溃唐军后军那样干净利落的冲溃他们,很有些难度。

    眼见天色已晚,唐军也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尉迟恭和步群等人略略商议一番,各自带兵退兵数里,收拾残局,也象征着今日一战终于结束了。

    其实到了晚间,并代步军在李破率领之下已是赶到了战场之上,在唐军阵前结下营寨。

    至此,唐军主力已是插翅难飞。

    李破心情很是不错,从三月起兵,差不多三个月的战事下来,终于是得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之前压力有多大,此时的满足感就有多强烈。

    可毕竟十余万唐军主力还在,未竟全功之下,不能太过自鸣得意。

    困兽犹斗这样的词句,送给现在的唐军好像挺合适的,若是被唐军来个夜袭什么的翻了盘,那就是笑话了。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李破可从来没有轻视过任何的对手,即便是在胜利触手可及之下,也是如此。

    李破率军到来,第一件事不是别的,只是让陈圆,尉迟信等人仔细扎下营盘,严阵以待。

    之后,又传令给尉迟恭等人,除了赞语之外,便是让他们不得轻忽,各自就地驻扎,派出斥候,严防敌人垂死挣扎。

    有了李破坐镇,一切就更有条理了。

    高兴的人不至于高兴的过了头儿,骄傲的人不至于轻敌,立下大功的人们,也不会只想着之后的诸般赏赐。

    李破目光所至,众将皆是听令行事,不敢有违。

    一群一群的唐军降俘转送入步军当中看管,缴获的粮草辎重也在清理当中。

    到了晚间,唐军南边儿燃气了一堆堆的火焰,一种腥臭夹杂着烤肉的味道,渐渐扩散开来,那是在焚烧战死的唐军士卒的尸体。

    夜幕降临,李破传令给刘敬升,王智辩两部,让他们连夜南下,去围住介休,从这个军令中可以看的出来,大局已定的意味非常的浓。

    扎营之后,李破立即召集步军众将至中军议事。

    议的什么也就不用说了,李破自然想毕其功于一役,唐军坚守或是徐徐后撤,该如何应对。

    这个时候,李破所想的重点也变了,不再是如何击溃敌军,而是在这最后一场歼灭战中如何降低自身的伤亡。

    商议许久,众将才陆续散去。

    李破没多少食欲,作为领兵之人,时刻都承受着非常巨大的压力,自从军以来,好像每一战对他来说都生死攸关。

    这次的时间不算太长,只三个月,便好像来到了结尾处,可李破看上去还是瘦了很多。

    李破漫步走出军帐,守在账外的亲兵立即纷纷行下军礼,随即跟随在他左右。

    李破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一轮圆月爬上了空中,洒下淡淡的光芒。

    李破笑了笑,老天爷也算给面子,这样的夜晚想要率军偷袭可就难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湿润而又清新的空气,有失主帅威严的伸了一个懒腰,又晃了晃胳膊,扭动了几下脖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可他的护卫们都纷纷移开目光……

    李破没有巡营的意思,只是绕着中军大帐转了两圈,这个时候,他很想写一封书信送回到晋阳去,可他还是抑制住了冲动,并告诉自己,大战还未结束,婆婆妈妈的可不成。

    也许用不了多久,唐军的将领们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了,永康王李神通,李渊的堂弟啊……哈哈,这可是条大鱼。

    要是再能把裴寂给捉到手,是不是就能换一下人质了呢?他的老师兼岳父可还在李渊手里呢。

    夫妻两人私话的时候,从来对此都是避而不谈,因为他们都知道谈也没什么用,只会给自己心里添堵罢了。

    公母两个都是聪明人,不会为鞭长莫及的事情互相埋怨指责,说是无情也好,说是凉薄也罢,反正有了争雄天下之心,一些东西必须要看的淡一些,这个道理不光李破明白,李碧比他更明白。

    如果有那么一天,李靖被压到两军阵前来胁迫于他,李破想了想,得出一个令他自己都很是不舒服的结论,也许他会驰马上前,亲手一箭射死李靖,以向众军表决死之心。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得迎风冒雨一路走下去,心慈手软的人,都会死在这条满是荆棘的路上。

    当然,那么糟糕的事情有很多方法可以避免,不用把自己的冷酷表露的那么直接,李氏亲族那么多,捉上几个也许就把人给换回来了。

    李神通不成,那李元吉,李建成呢?甚或是李世民?

    实际上,这会儿一位李氏亲族已经遭了他的毒手,永安王李孝基战死了……

    ………………………………

    这一晚,并代大军对唐军已呈合围之势。

    大军各部驻扎于唐军周围,静静的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和胜局已定的并代大军相比,这一天一夜对于唐军来说,就宛若身在地狱一般了。

    战局急转直下,后军几乎是一战而溃,这已经让唐军上下军心动摇,接着敌人的步军又蜂拥而至,那同样是一支兵力已不输于唐军前军的步军军旅。

    唐军在这一段时间内,从恐惧到绝望,军心士气瞬间归零。

    开始的时候,李神通还想召集众将商议一下退兵之事。

    是的,就是退兵,因为就地固守肯定是死路一条,而且也不会再有什么援军,所以只能是退兵,更准确一点说,应该是突围。

    之前犯下的一系列错误,李神通已经不愿去想……

    可众将到来,李神通在那些闪烁的目光当中一下就意识到了危险,于是军议草草收场,李神通对退兵之事是一个字儿也没提。

    一败之下,诸人离心,大军已不可峙。

    这个时候,李神通和裴寂其实没什么两样,一旦觉着败局已定,又身处不测之地,立马抛却功名利禄,开始为自己的性命奔忙了。

    不得不说,关西世阀子弟的心理素质确实比较过硬。

    当然,他们也是有着依仗的,不管是被俘还是逃回去,一般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因战败而被砍头的大阀中人,可谓是寥寥无几。

    最多最多,只是会被暂时削夺官职,贬为庶民,而以他们的家世,分分钟就又被启用了,像当初的宇文述等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有了这样的保障,大阀子弟们其实差不多各个都是逃跑专家,外加墙头草,只要别倒霉的被小兵们割了脑袋就成。

    而逃跑也是个技术活儿,李神通想了很长时间,才命人悄悄召关西诸将前来。

    许诺无数之下,又说让两千骑兵打头,明日一早立即向南突围。

    等到诸将离去,李神通才密令心腹去汾水岸边做上几个木筏,打算当晚密渡汾水,直接进吕梁山南逃。

    能这么干脆的想要扔下大军独自潜逃,又用言语迷惑诸将,这番心肠……确实也不愧是李氏中人。

    可有人比他更干脆。

    此时身在大军左翼,靠近汾水岸边的河南降将们,已都被徐世勣悄悄召入军帐,一番密议之后。

    张亮率兵突袭姜宝谊营帐,厮杀在夜晚进行,毫无防备的姜宝谊部,几乎瞬间便被围杀一空,姜宝谊被张亮生擒。

    这一番骚动,在夜晚当中彻底点燃了唐军内讧的火焰。

    唐军右翼卢世勋,郑游两部,闻有乱起,立即合在一处,先就杀了李神通派在军中的心腹,随即率军趁夜向南突围。

    左翼的徐世勣部更狠,在派人向并代大军投诚的同时,河南降军在徐世勣率领之下,趁夜向东连溃两部,直接杀向了李神通的中军。

    他们还带着浓厚的义军风格,想要弄个够分量的投名状再说。

    这一晚,如同营啸一般,唐军大营之中喊杀连天……不用李破动手,唐军先就自相残杀了起来。

    (月票月票)(未完待续。)

第464章决战(四)

    唐军的骚乱把李破也吓了一条。

    他真的是没想到唐军连一个晚上都没撑过去,而且还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时候,便陷入了内乱当中。

    这样的事情他在辽东没见过,在云中草原没见过,在河北幽州同样没见到过……

    当然,这和他从军以来,从来没有接触过剿匪战事有关。

    风起云涌的隋末农民起义到了现在这个时节,已然步入尾声,天下诸侯其实除了河北窦建德,西北李轨还算根正苗红以外,其他人就都有着来历了。

    而李破之前所经历的战事,对敌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突厥部族骑兵,幽州边军,这些军伍都有着其强大之处,若非被李破连连突袭得手,他们绝对不会如唐军般这么脆弱。

    可以说,李神通所率大军其实是地道的中原地方军旅,在这几个月的战事当中,表现出来的诸般特点也和地方军旅保持一致。

    有着一定的战斗力,却不会跟顽强敢战,胜而不骄,败而不馁的强军扯不上什么关系。

    除了人数众多之外,和并代大军这样的边军相比,可谓是一无是处,和当年对上官军的义军们也没什么区别。

    如果唐军和并代大军的步军相遇,可能还会相持一些时日,毕竟并代步军成军时日还短嘛,可结果其实也不会有太多不同,并代步军的底子同样不是唐军所能比拟的。

    而先受到并代大军骑军重创,接着又遭十数万骑步大军围困的时候,唐军几乎是一下就崩溃了开来。

    大军主帅李神通想要私逃,那么大军各部将领有什么心思也就都不用奇怪了。

    当然,没有河南降军在的话,唐军可能会在白日里溃散开来,可有了徐世勣等这些心狠手辣,从来都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头一位的家伙们,唐军的崩溃也就提前了。

    对于李破而言,这是此战当中最后一场意外。

    而已经领兵征战多年的他,当机立断之处并不比徐世勣等人稍差,听了禀报之后惊了惊,几乎没什么犹豫,立即便传令大军各部点燃火把。

    夜战的凶险之处他自然清楚,当年在风雪严寒之中,近万突厥人已是强弩之末,在临到天明时他派军突袭,突厥人自然是被打蒙了,可他派出去的五百兵卒也是损伤大半儿。

    这就是夜战,残酷而又危险至极,很难想象演义小说里面将趁夜偷袭当成家常便饭的情景……

    所以,这个时候他发下的军令不是趁乱进攻,而是点燃火把,谨守营盘,让敌军无隙可乘。

    大军主帅的决定明智不明智,看的其实是结果。

    唐军营地四周的黑暗之中,陆续亮起火把,从天空望下去,景象非常壮观。

    实际上,这也确实是晋地战事当中,能排进前几位的一场大战,数十万人在并州南部的山川旷野之中纠缠往来,尔虞我诈之间,抛洒了无数的鲜血,终于在这个晚上有了一个结果。

    徐世勣派出来的几队人很快被陆续带到了李破面前。

    徐世勣的大名,李破自然晓得,只是他对这些在河南杀的六亲不认的家伙没什么好感,像是李密,王世充之辈,其实早早就上了他的黑名单。

    在打算起兵南下的时候,你要问他最想拿谁来开刀,李渊其实要排在后面,他最想弄死的其实就是王世充,李密,和河北的那些草头王们。

    别提什么门阀或是义军,在他看来这些不管不顾,杀的遍地白骨的家伙,都挺该死的,所以,罗艺和宋金刚之流在别人面前或许有着很大的价值,可在他面前却没什么活路可言,轻描淡写间便已人头落地。

    徐世勣……李破琢磨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情形,把徐世勣等人围歼在汾水河畔,也许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和之前杀罗艺,宋金刚,或者是刘武周等人并无不同,名人效应在他这里行不通。

    唯一能让他杀心稍止的恐怕不是徐世勣的名声或是其人的才能,只在于一个对待降人的姿态上。

    根本不用想,起兵南下之后他会遇到各色各样的降人,徐世勣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要怎么处置那些他厌恶的人?是兼收并蓄还是一路杀过去?

    这个时候,人才的考量其实都被他放在了后面,如何招降纳叛,又该怎么对待这些降人,才是他考虑的重点。

    其实不用怎么去深思熟虑,一个隐约已经在困扰着他的问题就凸显了出来,随着地盘的扩大,他需要越来越多的人来辅助。

    在这个层面上看,张伦和徐世勣没什么区别,症结所在其实不是杀于不杀,而是如何甄别运用这些人才,让他们能尽心尽力的为他出谋划策,领兵征伐,而非是像他们之前一样,将忠诚两个字给就饭吃了。

    当然,这个问题还需要他思索很久才能成熟起来,他现在要做的,只是接受一位降人的投诚而已。

    之后他也在心里不甘的小小期盼了一下,唐军大营现在这么乱,说不定那些狗屁倒槽的河南豪杰们就都去见了阎王呢。

    事实证明,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才是世间真理。

    而那也是第二日白天里的事情了,晚间,耳边回荡着轰隆隆的嘈杂声音,李破率人巡营,安抚各部军心,别受了快要杀出狗脑子的唐军的影响,弄成营啸什么的就是笑话了。

    在百忙之中,他还跟徐世勣派来的人仔细的询问了一下徐世勣,张亮等人的来历,主要是他们之前的出身啊,官职啊,战绩啊之类的东西。

    问了一遍,回到中军主账的时候,李破心里多少又添了几分厌恶,不过也算是有谱了。

    这些河南杀出来的家伙们,出身普遍不高,这个不算什么,当然这也意味着开仓放粮的“好事儿”他们做过,烧杀抢掠同样少不了他们的一份儿。

    瓦岗匪嘛,作奸犯科才是他们的主业,所谓的瓦岗英雄们身上,其实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辽东之战开始的时候,他们在劫掠乡里,后来则去抢运河船队了。

    等到天下渐乱,他们呼啸而出,攻州掠府,开仓放粮聚众起事是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等到李密加入,招降纳叛之下,他们迅速膨胀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开始慢慢有了些转变,战斗力大幅提升的同时,也有了更加远大的目标。

    等他们夺下洛口大仓,声势再次大涨之下,从李密,翟让,再到徐世勣,程知节,单雄信等将领,差不多就将其他的都抛在了一边,围绕着粮草堆积如山的洛阳各个仓房,和洛阳守军开始了长达数载的争夺战。

    毫无疑问,他们的是河南人口大减的罪魁祸首之一,另外一些人吗,除了隋帝杨广之外,就要数王世充等洛阳守臣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内斗,翟让死了,徐世勣投了李密,李密势穷,徐世勣率人投了李唐,这会儿嘛,又要向李破投诚了。

    一群的丧家之犬,养不熟的白眼狼,李破心里哼哼着,连即将大胜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除了徐世勣之外,还有一个张亮。

    这人李破的脑海中是真没什么固有的印象,可其人的经历让李破眼睛稍稍亮了亮,这人是李密身边的军法官儿。

    现如今他身边确实缺少一位严刚可畏的掌管军法的人,李碧有孕在身,薛万均那人有点黏糊,之前也没掌管过军法,又是幽州降人,难免有着自保之心。

    这让军法司的运转很不顺畅,很多事儿还得报到他这里做决定……

    好吧,想这些还有些远,这些河南降将到底都是怎样一个脾性,需要一段时间观察,到了他的麾下,当即就能受到重用的,至今也就是陈孝意,温彦博等一些文人,将领是一个也没有。

    晚间,在点点星光之下,徐世勣,张亮这些名字,被李破悄悄挪出了黑名单,打上了待察的标签儿。

    唐军乱了半个晚上,也不知这一夜当中死了多少人,反正浓浓的血腥味渐渐飘荡在汾水之畔,湍急的汾水中,人头滚滚,顺流而下,那是慌乱之中失足掉进河中或是本就想顺水逃生的唐军士卒。

    月光之下,方圆数十里内,人影瞳瞳,那都是逃出大营的唐军将士。

    一些人见机的快,成群结队的向南疾走,他们就像一群夜行动物一样,尽量的避开了那一片片的火光。

    没到天明,唐军大营中就渐渐静了下来,除了受伤之人那令人惊悚的惨叫声,就没有太多其他声响了。

    长宽已经不到十里的唐军大营中,厮杀已经结束,筋疲力尽的人们剧烈的喘息着各自聚在一处。

    李神通的帅旗依旧高高飘扬,数千关西军伍围着帅旗和围拢上来的河南降军们对持着。

    实际上,这半晚的厮杀,大多都在河南降军与关西军之间进行,晋地各部已经纷纷作鸟兽散。

    (月票月票,终于在七点之前码完了这一章,阿草想趁机休息一下,很多天没出去娱乐一下了,哈哈……)(未完待续。)

第465章决战(五)(月初求月票)

    在甘美的胜利果实面前,李破耐心的一直等到了天明,才令尉迟信,宇文镬两人领兵向前,进入唐军营寨。

    河南降军骚动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们紧张的握着刀枪,仔细的观察着这群自始至终,对他们而言都好像极为陌生的敌人。

    一夜的厮杀过去,河南降军上下已是精疲力竭,他们像波浪一样徐徐退后,露出被围在中间的关西军。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劝降的声音在曾经十余万唐军驻扎的大营中响起,无论是河南降军,还是关西军伍,皆都在将领命令下陆续放下武器,跪地请降,顽抗的勇气早已在那噩梦般的一天一夜中消磨殆尽。

    当然,最重要的则是率领他们的将领并没有战死在这里的决心和意志。

    并代大军的步军开始收拢降俘,清点缴获的辎重。

    骑兵大军则在李破命令之下,群起追击唐军溃卒,这一天,从唐军营地一直到雀鼠谷外,七八十里的范围之内,弃械者免死,伏地者不杀的声音此起彼伏。

    纵横来去的并代骑兵,像赶羊一般,将大群的唐军溃卒又驱赶了回来。

    一场大胜,这注定是并代军旅一次前所未有的军事胜利,他们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击败了唐军二十余万人马,几乎将李唐在晋地的兵马一扫而空。

    在如此辉煌的胜利面前,李破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灿烂笑容,这次自然不是谁又得罪了他,在如此大胜之前,他也是心怀大畅。

    那种天下英雄谁与争锋的感觉,足以让任何男儿迷醉不已。

    斩获是越来越多,俘虏的唐军士卒很快就超过了十万人,缴获的粮草辎重想要数个清楚,估计还得用上一天。

    唐军中有名有姓的将领足有二十余人,陆续被押解送到步军当中,这里面河东各州刺史就有好几位,加上司马参军之类的将领,足足占了一多半儿,之外就是自李神通,姜宝谊以下的关西将领了。

    一个个显赫的关西姓氏,陆续出现在李破的耳边。

    而李破也并未着急见这些败军之将,那除了获得一些心理上的满足之外,对当前的局面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只是令人押解这些俘人回去晋阳,又留下薛万均率军看守降俘,在午时过后,大军拔营而起,南向介休。

    守介休的这位是李破的熟人儿,正是当初的马邑功曹参军,如今的鹰扬郎将李定方,李靖的侄儿,和李破还沾着亲戚呢。

    这位就不用提了,李靖未曾飞黄腾达,依附于宇文氏的李端也就未被剥夺了爵位回家养老,李定方在鹰扬府算不得官运亨通,却也稳步晋升。

    如今跟着李神通来晋地征讨李破,是李定方求之不得的事情,争着抢着就来了,加之他曾经官居马邑功曹,对晋地北部比较熟悉,随军前来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什么亲戚不亲戚的,李氏兄弟反目多时,早已不相往来,甚至于当初李靖在长安闲居的时候,李定方等人还想至其于死地,这些事连李渊都有所耳闻,就不用说旁人了。

    不然的话,李神通也不会将介休交给李定方来驻守。

    而对于李定方来说,那是绝对不会想到,当日被他鞭打的抱头鼠窜的小小流民,在这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便在马邑边地乘风而起,一跃而为天下诸侯之一。

    更想不到的是,他随大军乘势而来,没有将这个乱臣贼子捉住羞辱一番不说,二十多万大军更是一战而溃。

    当然,有些事情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说起来李定方见机的还算快,当薛万均,王智辩趁夜而来,欲围晋阳的时候,他就已感到不妙至极,大军消息断绝已经多日,此时来的却是成群的敌军骑卒。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是惊骇莫名。

    先逃的不是李定方,而是上党来的一个领兵校尉,还好的是没人想着献城,不然的话,像李定方这样的关西将领,一定是他们送给敌人最好的礼物。

    而军心一乱,以李定方的威望和才能,根本无计可施,他和裴寂也差不多,都是来这里捞取功劳的,顺便也许还能借机报一报私仇,与敌征杀之心可不多。

    于是乎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定方还想瞧瞧局面再说,弃城而逃毕竟是一桩重罪,若前方大军无碍,他就这么扔下介休跑了,回去之后就是砍头的罪名,说不定还要累及家族。

    可有人先逃,城中军心不稳之下,他麾下的一千关西军也是人心惶惶。

    眼见城中越来越是不稳,李定方害怕了,而磨蹭到后半夜,唐军后军的溃兵终于陆续来到了介休,这都是些漏网之鱼,大多数都绕开介休继续跑了,只有少数还想进入介休休息一番。

    城外的薛万彻和王智辩两部也并不着急,唐军大溃已成定局,犯不上在夜晚漫山遍野是追这些零散逃卒。

    这个时候,其实两个人漏过了一条大鱼。

    披头散发,已经弃了战马,脱了战袍的裴寂,就在十数个亲兵的卫护之下,凄凄惨惨的路过介休,往雀鼠谷方向逃了。

    于是,介休城里第一次接到了准确的战报,大军也许已经败了。

    李定方早已胆寒,听到这样的消息当即就率领心腹趁夜出了西城,将介休扔到了身后。

    这个时候所谓的介休守军已是四分五裂,李神通所谓的进可攻退可守在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就算大军未败,消息断绝良久,又有大队敌军纵马而来,都会对留守后方的唐军会造成无与伦比的心理压力。

    唐军的后路看似险要,其实薄弱的不堪一击。

    等到李破率军到达介休,日月星辰旗已经再次飘扬在介休城头。

    薛万彻,王智辩两人率军追至雀鼠谷北口,又收拢了俘获降卒千余,这才意犹未尽的在雀鼠谷外停了下来,与驻守雀鼠谷的裴世清部对峙。

    近十万大军,再次汇聚于介休。

    这是真正的得胜之军,士气高昂的好像能冲破天际一般。

    李破传令大军在介休休整一日,全军上下欢声雷动,征战三月,终是大胜一场,压抑了许久的喜悦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出来。

    这一晚,介休城外篝火处处,酒肉飘香,军营之中,到处都弥漫着喜悦的味道,犒赏三军,酒肉为佳。

    在军中禁酒多时的将士们,开怀痛饮……

    可李破却没有在介休城中宴饮众将,因为在他看来,战事还没有结束,胜利的果实虽说甘冽甜美,可更多的果实还需要他去摘取。

    因为这一战根本上的目标,其实不是为了击败李唐大军,就像许许多多的战事一样,对于一个统帅而言,战争本身的意义其实不大,战争需要达成的目标永远都在战场之外。

    而大多数战争的目的其实都没多大的区别,疆土,只有更多的疆土和更多的人口才是最终的目的。

    在大军的欢呼声中,李破的目光已经转至雀鼠谷……

    雀鼠谷之后便是临汾郡,后面还有河东裴氏的老巢绛郡,这都是通往并代两州的必经之路。

    而更为广阔的天地,也对并代两州敞开了怀抱。

    向西是上党,向南则可直抵黄河沿岸,当年李渊起兵时走过的路线非常清晰。

    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李破在思索的应该是今年大军兵锋应该顿于何处,空虚的河东南部,像一块诱人的蛋糕一样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可里面却注定掺了一些沙子。

    怎么将这些沙子挑出来,或是生生咽下去,才是李破需要思考的问题。

    这一夜,李破还是没怎么睡,大胜的喜悦渐渐淡去之后,他揉着额头在窗前凭栏而望,一个个令人颇为烦恼的抉择开始浮现并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无疑是个比较恼人的循环,也许在之后还要经历很多次,甚至无有休止,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胜利的喜悦维持的过于短暂了,因为每一次胜利,他肩上的担子都好像又会重上几分……

    (呵呵,阿草自认还算是一个比较平和的人,没有什么地域或者种族歧视,阿草只是构建了一个隋末乱世的背景,写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要符合这个背景设定。

    在阿草的UU小说,门阀世族有他们的缺点,农民义军同样如此,阿草只是在认真的写一个精彩的故事,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

    门阀豪族和身在底层的百姓,构成了这个乱世的主体,阿草UU小说的他们可恨吗?其实不然,阿草只是在叙说这个乱世的起因和进程而已,各个人物都要符合他们的身份来历。

    主角美好吗?同样不是如此,阿草UU小说每一个在乱世当中掀起战乱,并求得生存的人,都有着其阴暗冷酷的一面儿。

    所以没必要纠结这些,这只是一个故事,每个人物只要能刻画鲜明,阿草不会去管历史怎么评价他们,在阿草的故事里,他们就是这个样子的。

    呵呵,河南的诸位,对不住啊。)(未完待续。)

第466章相询(月初求月票)

    李破一但有所郁闷,他总是有办法让自己高兴起来,或是让别人陪着自己一起不高兴。

    迁怒于人的事情他常做,只是现在身份不同了,和麾下将领们开玩笑的时候也就少了,只是有两样不会变。

    一个就是平日里的吃食,不和他口味他绝对会很不高兴,会在后宅里将大家都折腾个鸡飞狗跳才完事儿,如果这个时候谁要是碰上了,那算他倒霉,被他寻着由头骂上两句都是轻的,不定就要让你难受个十天半月的。

    第二个呢,就是心情糟糕的时候,他总能想着法让自己高兴起来,很多人觉着他喜怒莫测,就是源于他这个脾气了。

    说起来,他大怒的时候稀少的很,大喜的时候同样不算多,其实和这个也有着很大的关系,在调整心态上,当世之间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半夜睡不着,熬的自己有了诸多烦恼。

    转头李破就让人将两位河南降将都招了过来。

    唐军被俘将领李破一个也没见,都命人送去了晋阳看管,人数有上百人之多,按照李破的习惯,算是整个瘫痪了唐军降俘的指挥系统,看管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这和当世之人的认知很不一样,一般来说,一战过后,胜利者需要一些降将来安抚降军的军心,然后就是酌情任用。

    当然,隋末战乱之初就很不一样,无论是官军还是义军,胜利之后的做法都很残酷,大批的降俘都会人头落地。

    而到了李破这里,倒是没有杀俘,只是给降俘们聚众而起增加了很多的难度而已。

    徐世绩和张亮属于投诚,本质上并非俘人,而且,两人在当世通常意义上来讲,应该是于李破有功才对。

    可徐世绩和张亮却感觉不到什么优待,河南降军留在了后面,同样受到了看管,而直到现在,他们才在介休见到了传闻中的李破李定安。

    可能和那些唐军将领们唯一有着不同的是,他们能随军来到介休,而非是被押解北去吧?

    夜色朦胧之中,徐世绩和张亮两人默默的被“护送”到了一间宅院处,徐世绩认得,李神通曾经也住在此处过,介州刺史府中就数这件宅院最大了。

    一个面目狰狞的家伙探头看了看,挥手让人都退下去,冷冷的道:“两位里面请,总管在等着两位呢。”

    徐世绩和张亮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惊悸,大晚上的,这要是被宰了,真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两个家伙都曾经是杀人放火的班头,很长一段时间里遵守的都是月高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信条,这会儿自己吓唬起自己来自然也是不遗余力。

    很快,两个早已战战兢兢,如今更是疑神疑鬼的河南降将便在灯火飘摇的屋中见到了李破。

    这是个可怕至极的大军统帅,这是从头到尾经历了这一战的他们有志一同的看法。

    诱敌深入,接连袭扰,一战之下,轻破二十余万大军于汾水之畔,几乎令大军全军覆没,这样的一战如果发生在河南,那河南早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晋地边军之强悍,已是超出了这两位的想象之外。

    而作为崛起于晋地边塞的这位乱世豪杰,徐世绩和张亮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竟然没怎么听闻过这个人的名声呢?

    相比之下,号称百战的河南诸部……好吧,两人不愿意再做什么比较了,拥有那许多精锐骑兵的大军,实在已让人难生抗拒之心。

    嗯,其实就是一句话,两个人被那天千军万马蜂拥向前的声势给吓住了,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那么干脆的去进攻李神通的中军。

    可以说,但有拖围而出之望,他们都不会选择投顺李破,因为李破的名望在他们看来,还远远谈不上什么明主。

    所以说别看人家是山匪出身,可最看重家世门户的其实也正是他们,这种心态不用赘述,自古皆然,无有不同。

    虽说心有忐忑,对悄然立于窗畔的那人也隐有恐惧,徐世绩还是率先捶胸施礼,“末将徐世绩拜见总管。”

    张亮随之,只是他的声音要大的多,显然,他也更心虚一些。

    李破微微转头,借着灯火看了看两人。

    这两位都很年轻,他们的身上都有着很重的风吹雨打的痕迹,显然在河南的生活不怎么好过,而他们身上那淡淡的血腥味儿,李破很熟悉,因为他麾下的军将乃至于士卒,多大都有着这个特点。

    其实这也正是人们常说的凶煞之气,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杀气。

    此时他心情不太好,牵动着嘴角算是笑了笑,出口的话语好像当头就给了两人一棒,“你们可知罪否?”

    两人都是一惊,张亮稍稍退了半步,眼底凶光闪烁,他可不是什么束手就缚的家伙。

    可他扭头四顾间,心都凉了半截。

    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眸子,透着冷漠和凶残,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快意,直像择人而噬一般。

    这些山东近卫,对徐世绩这些河南乱军可谓是恨之入骨,估计只等着李破一声令下就扑上来,将两个贼人剁成肉泥了。

    徐世绩还拿得住,在战阵搏杀中磨练出来的胆气和沉稳,确实非是常人可比。

    “还请总管明言……”

    昏暗的灯光中,李破轻笑了一声,道:“汝等原为盗匪,本就死不足惜,后投李密,杀戮无算,再投李氏,与我为敌,今又势穷而降,反复无常之辈,以汝等为最……”

    “你说于情于理,是否其罪当诛呢?”

    徐世绩稍稍抬头,沉吟片刻道:“总管差矣,天下乱事并非因我等而起,末将本河南富户,张将军也为农家子,若天下承平,我等又怎会操戈而起,沦于匪盗?”

    “且今总管起于并代,若有南向戡乱天下之心,正是海纳百川,聚有豪杰之时,何欲先斩壮士乎?”

    就知道你有话说,李破撇撇嘴,摆了摆手,示意护卫都退下去。

    随即他就淡淡的说道:“你说的倒也不错……只是这年头的豪杰,壮士……呵呵,今日投我,明日降唐,说不准哪天,还要跑回河南去逍遥自在,哼,这些都还算了,若有哪天我兵败被围,是不是还提防有人领兵攻我中军?”

    徐世绩听着听着,脸上肌肉已经抽了起来,这样的大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如今能看在河南军中的将领们眼中的,哪里还有忠诚,稍一不慎,就有可能人头落地的时节忠诚这个字眼儿对他们来说太过奢侈了。

    无言以对谈不上,可此时徐世绩却选择紧紧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已知道,他们两人定是性命无忧,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说的越多可能错的也就越多。

    这无疑是个聪明人,李破脸上终于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他不太喜欢这两个人,就像他当年不太喜欢尉迟恭一样,而杀机退去之后,其实也就没什么了。

    借着灯火,他第一次仔细打量徐世绩,于是心里就有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还是个小白脸儿。

    一直没说话的张亮就差了很多,粗壮的好像个农夫,长的也很像个农夫,嗯,杀过不少人的农夫。

    李破顺手敲了敲窗棂,目注窗外,有些懒懒的道:“好了,有些事说了也是白说,谁又知道将来会如何呢……之后你们带兵去晋阳,所有兵卒都要打散了,重新编练,熟悉军规律法,能不能再得重用,就要看你们的作为了。”

    听了这话,徐世绩和张亮齐齐松了一口气,有点失望,可也不多,毕竟这和率军投唐不一样,他们这次算是被人给俘获了,能在这位面前说上两句话已是不易,再苛求其他……看看这位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徐世绩也是暗自苦笑,从河南一路跑到晋阳……何苦来哉?

    在李唐不得信重,在这里估计也是一般,只是捡了一条活命而已,日后在军中,他们是不是也会受到那许多排挤呢?

    一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一边则锤击着胸膛,躬身道:“全凭总管吩咐,末将等不敢有违。”

    张亮和徐世绩不一样,他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农夫一样有着农夫的智慧,本就是从一无所有而来,也就从来不怕再攀爬一回。

    两人见李破半晌无言,正想告退,和威风八面的魏公以及笑容满面,待人颇为“热诚”的李建成比起来,这位好像威势不及魏公,更没有李建成之雍容,和他们的想象实在多有偏差。

    可以说,第一次见面观感并不算好,更何况还被唬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时,李破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徐世绩之名,我在并州也时有听闻,我今有一事难决,不知徐将军愿意不愿意助我考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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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调戏

    “今我胜后,河东暂无强敌……可进退之间,颇费思量,徐将军,张将军即自诩豪杰,可有真知灼见予我?”

    好吧,以大计问于降将,又是两个刚入晋地不久的河南将领,这纯属是开玩笑。

    这样的大题目连熟知自家优劣之处的李破自己,都要思虑再三,弄的彻夜难眠,就不用说其他人了。

    这世间能枯坐一隅,便知天下大事,还能就势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几千年就只一位,说不定人家就是穿越过去的。

    像徐世绩,张亮两人,可没那本事,而且,他们现在还都很年轻。

    河南的战乱,带给了他们无数的伤痛,也同样是他们一生的财富,但那需要时间来沉淀,在他们这个年纪上,其实还无法清楚的知道他们在这几年的往来厮杀中,失去了什么而又得到了什么。

    张亮这人算是不学有术中的典型,可他的眼界从来都不宽,而他的聪明之处就也体现在了这里,进来这么些时候了,皆是以徐世绩马首是瞻,这次也不例外。

    眨着眼睛一边偷瞄着李破,使劲的想在这些只言片语中寻出对方的好恶来,一边儿则在心里想着,这当什么难事,原来只问的是这个。

    二十多万人马被你一战打的稀里哗啦,连李神通都被你给捉住了,这个时候说什么进退?自然是要趁胜向前,能占多少地方是多少,放到眼前的一顿饱饭不吃,难道还想缩回晋阳去?

    当然了,和之前一样,他没有轻易开口。

    徐世绩和张亮自然不同,张亮的聪明之处其实就在他的自知之明上,而徐世绩从来都很自负。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是一点也不假,所以徐世绩向来都是独当一面儿,张亮却只能附人而生。

    很快,徐世绩便躬身抱拳道:“末将初来,不谙情势,可总管不耻下问,末将只能以浅薄之见应之,或有谬误,还请总管恕罪。”

    “但讲无妨。”闲着也是闲着,李破纯是在舒缓自己的情绪,也没想着从两人口中真的听到什么真知灼见。

    他的心腹之人现在已经不少,无论是留在晋阳的陈孝意等人,还是军中的尉迟恭等诸将,甚或是晋阳族群中人,有的是可以商量的人,何必要问计于两个新降之人?

    当然,现在他调戏的人档次明显强了不止一筹,当初在恒安镇军时,那些领兵校尉们大多籍籍无名。

    而今呢,眼前这位却是和李靖齐名的“天下名将”。

    徐世绩和张亮明显不熟李破的脾性,这是个惯会作妖的人,和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些英雄豪杰几乎完全不一样。

    所以,徐世绩说出来的话,就没有半点应付的意思,当然,他也应付不起。

    “末将猜,总管已与突厥冰释前嫌,如今大胜之下,可是……为防突厥得寸进尺……才至有进退之难?”

    这样的猜测,徐世绩心里笃定能猜中**分,这是他见到那数万骑兵蜂拥而来的时候,就已经自认为证实了的想法,突厥人南下了。

    不然的话,就算大隋强盛之时,也从未听说北地有这许多骑兵,而以并代两州之力,又如何养得起这许多骑卒和战马?

    呀,李破扬了扬眉毛,心说,你还真敢猜……可惜啊,你只猜中了开头,其他完全不靠谱啊……

    李破笑了笑,先没揭破,而是问道:“若果如此,又该如何应对?”

    徐世绩那双已被杀气浸染的太久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显示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当初在翟让,李密两人面前,他也没少这么侃侃而谈过。

    “末将以为,突厥势大不可力敌,即已修好,不如厚贿牙帐重臣以表雌伏之意,借其力而享其势,南面而向,又有何人可与总管为敌?”

    徐世绩顿了顿,想起之前许多传闻,便又加了一句,“待日后羽翼丰满,再引兵北向,雪今日之辱不迟。”

    李破这个时候终于欢乐了起来,脸上笑容增多,回身走回座位坐下,摆了摆手道:“你们也坐吧,莫要拘束,日久你们就知道,有才能的人在我这里都会受到重用……以我看来,只要我将来不一败涂地,想来众人也不会离我而去。”

    徐世绩和张亮对视了一眼,张亮脸上露出他那特有的憨厚的笑,朝徐世绩挤了挤眼睛,赞叹之意不言自明。

    徐世绩一下也轻松了下来,成为了座上宾,离着阶下囚也就又远了不少。

    两人谢过之后,在离着李破不远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几天来终是惊魂稍定的两个家伙,舒服的差点哼哼出来。

    可没等他们舒服一时三刻,李破这边儿已经将准备好的凉水给泼了出来。

    “徐将军猜的可不太准……我已与突厥修好不假,我大军当中,突厥部族中人不少也是真的,可……”

    李破哈哈笑了两声,看着有些茫然的徐世绩道:“可这两年突厥人想要南下晋地,却绝无可能,你们可能不知,自大业十一年以来,我与突厥大小十数战……到得去岁,仔细算上一算,杀伤俘获突厥各部人等已近三十万众……”

    “好了,不需表功,如今突厥已有女主登位,正忙于突厥国事,不能轻犯于我……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徐将军之策说给窦建德等人听听,倒还合适,于我却是无用啊。”

    夸功这事李破曾经做过几次,只是没人信他,如今他身份已是不同以往,可面前这两人还是听的无比虚幻。

    可以说,李破名声渐渐著于天下,如今多数还在于他占据了并代两州之地,战绩上也只袭破幽州罗艺一战,渐为人们所知。

    其他的,只要没跟着他经历过这四五年跟突厥人你来我往,拼死搏杀的人,听到这个都不会太过当真。

    就说去岁北上云中一战,传到南边儿的时候,人们就只当是一桩趣闻来听了,李破在没掌握很大的话语权之前,这样的情形多数来说都不会有所改变。

    徐世绩眼神“迷离”,很想反驳上一句,空空大言,何能取信于人?三十多万人……若真是那般,突厥人还能跟你修好?不将你扒皮拆骨还等什么呢?

    此时李破兴致却已尽了,这个时候,他看徐世绩和张亮两人就稍微顺眼一点了,两个人的心理评估都在中上。

    倒也没有露出让他颇为厌恶的那种草莽匪人之气,徐世绩看上去不畏不亢,很有点大将气度,而张亮呢,这人看着憨厚,那种农夫式的狡猾却也逃不过李破的观察,所以在他看来,张亮这人偏于阴私。

    至于他们的才干脾性,还需看上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如今他的军中,没有徐世绩和张亮的位置,甚至于一些唐军将领,都要排在他们前头。

    这一点显然在于他们的经历,唐军不管怎么说,都偏向于正规军旅,融入并代大军的时候要顺利的多。

    而河南降军不一样,从他们敢悍然在阵前投敌,并义无反顾的攻击李神通的中军就能看的出来,这些家伙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需要用军纪狠狠约束一段时间再说。

    所谓的争雄天下,争的是人才,是至高的那个宝座,争的也是天下疆土,可最终,其实争的还是民心。

    你一路杀过去,若是弄的各处怨言沸腾,还争个屁啊。

    一路走来的李破,对这一点已经想的很清楚,所以,再是有才能的人,如果匪性不除,在他这里早晚也得掉了脑袋。

    像进入并代大军各部的突厥人,陆陆续续各种花样作死,在越来越森严的军纪面前,就着实流了不少的血呢。

    而徐世绩等人,其实也是李破招降的第一批义军中人,他们之后的表现其实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李破将来的决策。

    无疑他们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儿,能让李破用略带欣赏的目光来看待他们了。

    李破摆手叫过张进,吩咐道:“去弄些吃食来,酒就算了。”

    扭头过来,对着徐世绩张亮两人道:“粗茶淡饭,简陋了些,可军前讲究不得……算是给你们接风,也算是送行,去到晋阳,安心操练兵马……”

    说到这里,他就又开始不着调了,只见他笑了笑,接着道:“若两位觉着受了委屈慢待,或觉此地非是良禽应栖之处,也趁早说出来,放心,我非嗜杀之人,将两位礼送归去便是。”

    “啊,对了,两位所擒之姜宝宜,已被我放归,哈哈,姜维之后,忠良之裔也,本想用之,奈何其人一心求死,刚烈之处实为人钦佩,不忍杀之,遂礼送南归,你们看,我之为人如何?两位若有去意,我定也成全。”

    这次徐世绩没说话,张亮瞅着那斜过来的眼神儿,是遍体生寒,当即就锤着胸膛道:“总管仁德之心,末将已知,可末将等既然降了,若再反复,定要人看不起,只要总管收留,末将等愿为总管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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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礼物

    “总管之前所说之事,可是在说,兵力不足,大军一旦南下,难免有过于分散,不好应对强敌之忧?”

    徐世绩和张亮两个人的吃相就不用说了,狼吞虎咽都算是在夸他们。

    张亮吃的和一只护食的狗儿差不多,眼睛左右瞄着,估计是在想着将这些东西最好能揣回去慢慢品尝,可看他的样子,却像是要将吃的买地里,以免别人来争抢。

    而徐世绩死死抓着一根大骨头,恨不能连骨头都吞下去才好,于是天下名将的光环,在李破心目中算是彻底碎成了一地。

    当然,也不用奇怪,不说李破这里的吃食与众不同,就说这两位吧,在河南天天吃的都是粟米饭,杀匹马,弄口猪来,他们都会当是珍馐美味,能斟酌着吃上好多天。

    没办法,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在瓦岗山的时候还能实现,可到了后来,运河船运彻底断绝,河南大乱,大家别看人越来越多,可渐渐的却只能吃粟米饭来饱腹了。

    不过比山东河北等地要强一些,到底是没有让大家伙尝尝人肉是个什么滋味儿。

    等降唐之后,伙食有所改善,可吃的最多的其实还是粟米饭,降军就是降军,和别人不能比。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控制一下口腹之欲,可等在美味的肉食一入口,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生理本能就冲溃了他们的理智,受的苦太多了嘛。

    这狠恶的吃相,让李破都有点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斯文了,也很有一种穷亲戚上门儿的既视感。

    他也很怀疑,是不是谁给这两个家伙吃上几顿饱饭,他们就能帮人去杀人放火了。

    李破的心情越发好转,有趣儿是事情总是能让他会心一笑。

    徐世绩吃的酣畅淋漓,可这人还真是较真儿,一点没忘了之前的话题。

    李破也拿着一块骨头,顺手扔在桌子上就笑:“若果如此,又该如何?”

    徐世绩当即噎了噎,很努力的才将嗓子里的肉咽下去,这话刚才听到过,是吧?

    若是魏公这么跟他说话,他一定心里大恐,魏公想要用一个人,从来待之如兄弟子侄,也大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气度。

    可他要猜忌一个人,言语上的轻慢是最明显的征兆之一,而被魏公猜忌的人……几乎是必死无疑。

    实际上,让徐世绩率军投唐的根本原因就是李密已经疯了,待之如子侄的越来越少,被他猜忌的人却越来越多。

    这种情形从杀死翟让之后,变得越来越明显。

    不听人言,刚愎自用,说出来的话也不再能让人猜到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大家一旦得罪,便会身首异处,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再无当年聚众而起,结纳豪杰的度量和风采了。

    而李破毕竟不是李密,徐世绩心里的恐惧在惯性的滋生,可他还是察觉出了不同,魏公说话时,会紧紧盯着你的眼睛,如鹰搏兔。

    这位……却好像在说一个无关轻重的事情,多为笑谈,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进没进人家的耳朵。

    很轻松的感觉,徐世绩锤了下胸膛,脑筋转悠的很快,可他和张亮都总是习惯性的拿李密在跟旁人相比,这确实显示出了李密在河南军中的威望。

    “末将以为……若真是这般……或可趁胜南下,占据各处要害,再行招降于众人,许可稍解烦忧?”

    说的很不确定,之前挨的那一下显然打击了他的信心。

    李破不置可否的轻轻点着头,可这次说话就要实在的多了,“其实战阵争锋,摧城拔寨,要的无非就是两样东西,一个呢,土地,另外呢,就是丁口。”

    “说到这里了,你该知道我烦恼的是什么了吧?”

    徐世绩转着眼珠儿,下意识的啃了两口骨头,那边儿吃的很欢的张亮却已嘀咕了一句,“总管说的是粮草?”

    李破轻轻拍了拍桌案,笑道:“我说的就是粮草,若是无粮,再多的疆土,再多的丁口我要来又有何用?”

    “晋地少有大仓,此战过后,南边儿各郡怕是要饿肚子了吧?在春天起兵二十余万,其中又多为晋地青壮,前几年河东田地荒芜就不在少数,如今再逢战乱……”

    说到这里,李破摇了摇头。

    徐世绩慢慢将骨头放在了桌案上,将油腻的双手在前襟上擦了擦,才肃容拱手道:“总管深谋远虑,实是令人拜服,若真如此……以末将之见,不若驻军于雀鼠谷,静观其变……”

    即便只是区区一句话,可其中狠毒的味道却扑面而来。

    什么叫静观其变?一旦各郡缺粮会发生什么,没有比河南人更清楚的了,而那里如今还是李唐辖地,只要大军不再南下,李唐对待嗷嗷待哺的饥民?当此之时,还真是一个未知数儿。

    若李唐不顾晋南百姓的死活,那么之后暴乱蜂起就是一定的了,顺便儿李唐之名望也将受到极为严重的损害。

    这样的计策……本身就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所以徐世绩赞的也是总管想的长远,而非是总管爱民如子之类的。

    李破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甩包袱这种事儿他也不是没做过。

    此时他抬手点了点徐世绩,却是摇头笑道:“你这个主意不成,晋地这些年来,经了不少战乱,可元气大伤的其实只有并代边塞,南边儿也就李渊南下时和今时今日,征发了不少民夫。”

    “遍观当今天下,元气未伤者,皆可称之为大好基业,若任由南边儿大乱,盗贼蜂起,率兽食人,呵呵,我与李密,王世充等人又有何异?”

    徐世绩愕然,张亮也抬头看了过来,这和他们所持的理念实在是大相径庭。

    天色已经蒙蒙亮,李破也感到了些困倦。

    今晚倒是颇有收获,河南降人有着诸般缺点不假,可也算不上令人厌恶。

    等徐世绩两人告退,李破舒舒服服的睡起了大觉,粮食的问题又在困扰他了,只是比起当年吃了上顿就要想下顿的日子,这还算不得什么。

    当他被张进叫醒的时候,已是这一天的正午时分,又该吃午饭了。

    张进禀报李破,徐世绩和张亮两个已经上路走了,另外……驻守雀鼠谷的裴世清给他送来了礼物。

    这同时也意味着,河东裴氏降了。

    裴世清让人送来的礼物很特别,左武卫大将军姜宝宜又被五花大绑的送了回来,之外还有附赠的一个鹰扬郎将李定方,几千人的唐军溃败将士也随着这两位,被送到了介休。

    总的来说,除了漏了一位裴寂,和那些慌不择路翻山越岭而走的家伙,其余逃到雀鼠谷的溃兵都被裴世清拿下送了回来。

    至此,二十余万唐军算是全军覆没于雀鼠谷以北,逃回去的人是寥寥无几。

    这是一场很难复制的战事,自隋末大乱以来,真的是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大败,当然,这要除去第一次辽东之战。

    李破用他超人一等的耐心,和敏锐的战争触觉,再次创造了一个奇迹。

    对于裴世清的投顺,李破感到任何的惊讶,甚至于有些索然无味的感觉,裴氏和王氏没什么区别,或者说,他们和徐世绩等人也差不了多少。

    从来都喜欢锦上添花,让他们雪中送炭……那是根本不用去想的事情。

    徐世绩等人为的是要保住自家性命,而裴氏,王氏为的则是保全家族,在根本上来讲,他们都是乱世中人,谁也不比谁高尚哪怕一点儿。

    其实相比之下,倒霉蛋姜宝宜虽说无能,可有一点要比这些人强的多,那就是他的忠诚。

    当然,很多时候,很多事也正都是坏在了这样的人手里,从这个角度来说,比起墙头草或者大奸大恶的人来,实在是很难说的清谁才是应该被痛恨的人。

    听到姜宝宜的名字,李破也乐了,诸葛有七擒孟获,今天他已是三擒姜宝宜。

    当然,他可没有收留这人的意思,挥手便让放人,同事心里也再次想象着,如果他和李渊易地而处,该怎么对待这个连续造擒的“忠臣”呢?

    下次这人还会不会出现在他所率的大军对面儿?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可就真要佩服一下李渊海一般的度量和那独特的用人之道了……

    嗯,好吧,这次放姜宝宜回去,纯属是恶心李渊的,说实话,他对李渊那遍传天下的仁德之名确实有点妒忌和厌恶呢。

    至于李定方……

    几天前他听人报说李定方守介休的时候,他还愣神了半天,才从比较遥远的记忆中将这个家伙翻出来。

    和姜宝宜一样,这同样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人家姜宝宜好歹不怕死,这个人在李破眼中却是一无是处。

    窝里横却很擅长,在马邑曾经使人打过他鞭子不说,还觊觎过他家媳妇,在辽东恶形恶状的也没少折腾了。

    这会儿听说裴世清将这人给送回来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之际,李破对裴世清是分外的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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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诸事

    裴世清投诚之初,就受了些无妄之灾。

    让李破不满意的不是别的,李定方这人你要是给放了,或者当即斩杀,给我送上其人头颅,甚或是你悄悄的把人送过来都成,有这么多的选择摆在那里,你偏偏将人正大光明的送到了介休……

    好吧,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不管李定方这人怎么该死,却不能死在李破手里,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节。

    这些年来的经历,清楚的告诉李破,沾染上亲族的鲜血,是非常败人品的一件事,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李定方属于被俘将领。

    单论起来,杀个亲族,或者斩杀降将,都还说的过去,可要既是俘人,又数亲族,就不太好下手了。

    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人恩怨,也放不到嘴边儿上来讲,多数人都不会去听这个,他们只会看到你心狠手辣的一面儿而已。

    李破没犹豫太多时间,直接令人将姜宝宜和李定方一起给放了。

    既然不太好下刀,留着也是无用,不如来个眼不见为净。

    好嘛,裴世清当大礼送来一对,没让李破高兴不说,还给他添了不少恶心,也算是比较奇葩了。

    总之,那些标准的私人恩怨在此时此刻对于李破而言都显得有些无足轻重了。

    裴世清即降,李破立即便命尉迟恭,步群两人率兵北上,与薛万彻,王智辩一道,汇合裴世清部降军过雀鼠谷,进入临汾,绛州两郡。

    有了裴世清这样的带路党,五日之后,大军不费一兵一卒,进据绛州。

    这其实已经算是进入了河东腹地,而自李神通率兵北上之后,河东诸郡空虚的是一塌糊涂。

    尉迟恭,步群两人率兵到达绛州郡城之后,不几日,竟是收到了不少降书,估计日子再长些,等李神通二十余万大军战败的消息再传开些,一些县令郡守之类的人物,便会亲自出现在绛州郡城当中了。

    如果此时大军四出的话,用望风而降来形容现在的河东郡县也不为过。

    而晋地两个最大的族群,晋阳王氏,和闻喜裴氏,现在已是皆归于李破治下,这无疑也给李破增添了诸多的光环和筹码。

    当初李破制定的战略,在此时看来也再是英明不过。

    当然,这样的故事只属于胜利者……

    李破率兵姗姗而来,等他来到绛州的时候,起兵晋阳之后聚集起来的十余万大军,也只剩下了五万众,加上裴世清部的唐军降军,也只五万八千余人。

    尉迟谐晋临汾郡尉,投诚的临汾刺史吴伯远任临汾郡太守。

    剩下的兵马,除了驻守介休以外,李破令众军皆屯于西河郡,看管唐军降卒之外,又令各部就此开垦田地,以待明年耕种。

    西河郡太守张智云则在率领陆续到达任上的西河郡官吏,丈量田亩,以做分发田地的准备。

    至于发给谁来耕种,那就不用问了,唐军降卒众多,李破没有大肆扩军的意图,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实在是养活不起啊。

    只能在其中挑选精壮成军,之外的大部分人,以后就都会是西河郡的农夫了。

    而晋阳人口颇多,晋阳大族也有意进西河郡扩展家业,毕竟西河郡有着并州最为肥沃的田土,水源也比北边儿充沛的多。

    这样的良田因战乱的缘故一直荒废至今,也有了重新分配的契机,头一个动心的自然就是这些晋阳族群。

    而且,西河郡同样有着并州最为充裕的山林资源,而山林不比田土,一般来说,山林才是大族们最喜欢的传世家业。

    如果说谁家拥有了一片不小的山林,那么他家必定是当地大族无疑,这其实就和戴在身上的珠宝一样,实际价值倒在其次,彰显的是地位和身份。

    所以历来田土易手者多,山林一旦转手,也就说明一个家族正在走向没落。

    当然,除了这些人之外,祖籍西河郡的流民也正在纷纷回归,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当初荒废的村落,也开始渐渐有了人烟。

    接着另外的就是因为西河郡田土颇多,赏赐有功将士也是不错的选择,在加上驻扎于西河郡的大军开始腾出手来持续的进剿吕梁匪,也为西河郡在增添着额外的人口……

    有着肥沃的土地,中原王朝的百姓们,其实就是在这样一个个轮回中繁衍生息,从未断绝。

    所以说此时的西河郡和当初的雁门也差不多,百废待兴。

    这一年是不用想了,对于西河郡来说必定又是一个荒年无疑,只是人口问题解决的还算不错,而西河郡归于李破治下之初,这里的人们几乎清一色都是府兵人家。

    也为日后西河兵著名于北地种下了因果。

    李破到达绛州时候,时间已经进入了这一年的六月中旬,秋风渐起,离着北地的秋收不算远了。

    之前李破已经接到陈孝意,宇文歆等人的来函,各人的激越之情可谓是跃然纸上,这样的大胜对于并代两州的官民来说,都是一件顶了天的大事。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这场胜利让并代官民的民心士气都有了巨大的提升。

    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前方大胜的消息传开之后,并代两州一直没有平复下来,在这几个月间又有所抬头的粮价是应声而落。

    这是民心依附最好的证明,很多人已经开始相信,将来的日子会日趋安定,而一些地方族类也在为表明自家的忠心而做着诸般努力。

    几位太守最后说的则都是一件事,今年天公作美,整年都风调雨顺,并代两州丰收在望,因免除赋税的缘故,官府还见不到赋税的影子,各个粮仓的补充需要拿钱出来购买。

    几个太守都不是糊涂之人,没有抱怨的意思,照现在这样走下去,才是个基业的模样,涸泽而渔的事情只有败家子才会去做。

    而且,用苏亶正在会同何稠等人一道,铸造银两,最终一种独特的晋银也就面世了。

    之后的事情大家也都明白,钱币对于官府来说,很重要,向民间购买诸多物什,都需要钱币,这是官府和百姓最正常的一种关系。

    像隋末乱世以来,各处强征收粮草,拉取壮丁的做法,都属非正常之列,往往也会激起叛乱。

    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其实就是这么个道理。

    钱币大量进入民间以做交易之用,然后官府收取赋税,转手再用出去,还于民间,这才是一个良性循环。

    而代州进行了很久的用粮食作为基本交易物的时节,也渐渐结束了。

    几个太守都不怀疑,今年丰收之后,并代两州将要走入正轨,恢复元气也是指日可待。

    宇文歆在表功,雁门的城池在今年恢复的很快,民心安定,闻有大胜之后,官民雀跃,很多府兵自请从军而征……嗯,总归一句话,雁门形势一片大好。

    在末尾,这位又隐约提了一声,是不是该和突厥通商了?如今已与突厥修好,正需使者与突厥贵族相皆,也好影响突厥可汗的定策。

    可见,去云中草原走了一趟,这位关西贵族自觉眼界大开,旧事重提之间,也多了很多的底气。

    可能他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作为关西世阀中人,却不能参加之前那场足可称之为辉煌的战事,让他不能向着出将入相的至高人生目标买进一步吧?

    宇文歆的功利心,向来都比旁人强上许多,所以他在雁门太守的位置上呆的并不安分,也就不算奇怪了。

    身在马邑的元朗这次和宇文歆差不多,来信说着筑城之事外,也口吐怨言,埋怨李破不该将他扔在马邑。

    元氏子孙,都是靠着刀枪来取功名利禄的,可他开始的时候是牧马官儿,如今又成了奴隶头儿,整日里见到的都是粗糙的突厥人,让他非常的厌烦。

    可见,随着年龄渐长,他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思也逐渐迫切了起来。

    当然,元朗虽说怨言满腹,可成绩却着实不错。

    沧水岸边的城池正在逐渐成型,那是一座堪比云内城的大城,而工程进度在何稠派了儿子和徒弟过去之后,慢了一些下来,因为许多地方都建造的不如人意。

    本来想在今年完工的城池,差不多要等到明年夏天了。

    对此元朗也很不满意,许昭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盗墓贼建城……嗯,确实有点儿难为他了。

    说实话,现在元朗的权力并不小,除了兼任云内县令之外,整个马邑,娄烦,雁门北部的牧场都在他管辖之下。

    当年雄踞云内牧场的土皇帝史千年跟如今的元朗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而现在代州北部的牧场,无论牧奴,战马和蓄养的牲畜的数量,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初隋时的规模,繁盛的一塌糊涂。

    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独特现象,当然,这也同样让元朗的权势大增,加上他还是李破的妻弟,和那些太守比起来,其实也就差了一个官衔儿品级罢了,无论从权力还是从身份上来讲,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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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降人

    被赋予重任,却还不知足,接到元朗来信之后,若是元朗这会儿就站在李破面前,李破一定上去给这厮几脚才能解气。

    在北边儿放牧牛羊,吃喝不愁不说,手下还有走狗无数,又没有什么凶险,这样的位置连他看着都眼馋,这厮竟然还生在福中不知福,想到两军阵前打生打死,真他娘的是枉费了他一片关照之心……

    当然,代州的牧场经营的很是不错,战马成群,牛羊满圈,大军征伐三月有余,对代州牧场来说,却是几乎无损。

    眼瞅着又来到了秋季,并代两州的田地会迎来丰收,北边儿的牧场同样如此。

    只是俘获的突厥人多了一些,会消耗一部分牛羊肉食,其他的嘛,光就这些牛羊而言,已能支持大军征战许久而不虑粮草短缺了。

    由此也能知道,经过多年战乱之后,马邑的人们终于迎来了比较幸福的时节,市面上也许粮食要贵一些,可牛羊肉食的价格却比隋时还要低廉。

    因此,商旅也开始在并代两州出现,主要做的就是牛羊买卖,从北边儿的官府牧场购买牛羊,运到南边贩卖获利。

    随之,制皮的匠工也变得抢手了起来,如今北地的人们没有棉衣御寒,靠的就是各种皮装,其实当年和突厥人往来交易,皮子才是主要的交易货品。

    元朗还想制皮售卖,以充军需,却没过去李破这一关。

    官府一旦介入这种民间交易,结果都不用想就能知道,除了舞弊丛生之外,几乎不会有其他任何好的效果。

    古人所说的与民争利,其实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

    官府太过强势,商人又颇为奸猾,没有去到一定的程度,两者结合只会适得其反,当年云内牧场和云内城中的乱象,就是典型的例证。

    在商事上的叛乱,李破靠的不是智慧,完全是经验,而军人出身的他,也从来不会选择去相信商人和官吏们的觉悟。

    可以说,一场大胜之后,政事便是蜂拥而至。

    并代两州的官员们,纷纷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好像生怕李破将他们都忘了似的,而离着晋阳越远,李破也越感到处理这些纷繁的政事有些不便了。

    当他来到绛州的时候,他已经在合计着设立总管府的事情了。

    当然,他这个代州行军总管早已名不副实,击败二十余万唐军之后,随着疆域的扩展,称王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近。

    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他需要设置臣僚幕府来管理诸般事务,而这也需要一个名义。

    像现在,设立总管府来处置并代诸事,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之后一旦有了并州总管或者代州总管,那人们该怎么称呼他呢?

    在这件事上李破也有所郁闷,年前说出去的话,半年过去,就要他食言而肥?是他考虑不周还是天下大势变的太快?

    难道想要称王称霸,先就要练出一副刘备一样的厚脸皮出来?

    当然,现在困扰他的事情多了,不缺这一件。

    到了绛州,李破头一件要做的事情其实挺明确,就是要见一见河东裴氏的阀主裴世清,这人的来历李破也打听的差不多了。

    隋时旧臣,很有才学,外加一句美风仪,而在李破这里,瞬间就变成了老白脸儿。

    其实不管他如何看法,这人都和王氏阀主王丛不太一样,深有著述,还出使过海外,不一定比王丛经历更丰富,可眼界上应该比王丛要宽敞的多,这年头别说出使海外了,就算出使突厥,能安然归来的人,都不算是一般官员。

    裴世清确实也没王氏那么矫情,当然了,这也看今时今日的局面,这些大阀阀主矫情起来,样子估计都差不多。

    裴世清随尉迟恭,步群等人迎于道左,表现的很是恭顺。

    李破头一次见到其人,打量了一下,其实这位年纪并不算老,长的……也确实名不虚传,很有风度,也很精神的一个中年人。

    有些特质,和陈孝意,温彦博等人很像,那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外在表现。

    当然,你要是拿他和李靖,苏亶,宇文歆等人相比,那就不一样了,关西门阀的特质和晋地全然不同。

    关西门阀中人的俊杰,不管文武,身上都隐约带着彪悍之气,进取心也更加的强烈,和晋地大阀中人的内敛几乎是南辕北辙。

    不过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当世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也总有办法存活下来。

    李破没跟裴世清太过客套,跟这样才学渊博的人热情交谈,只能是自暴其短,李破手里握着的是威权,这才是他最为有力的武器。

    在众人簇拥之间,李破进入了绛州城。

    绛州和晋阳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可绛州有河东裴氏,非是坚城大塞的缺点在这等时节反而成为了优点。

    像王氏居于晋阳,就没少受了收拾,几年下来没落之势就显露了出来。

    反而是裴氏居于绛州,李渊南下的时候非常优待他们,李破挥军南下,裴氏也没受什么损伤。

    若非有裴寂的缘故,让一些子弟战死在了西河郡,不然的话,河东裴氏在这场大战中就可以说是毫发无伤了。

    李破也给裴世清带来了礼物,一群被俘的裴氏子弟。

    另外,一到绛州,李破便当众保留了裴世清的官职,只是又改为了绛郡太守。

    裴氏既然没有遭到重创,那么绛郡在裴世清的治下,同样很安定,甚至于今年的秋收都没怎么受到影响。

    而且,令李破颇为欣喜的是,二十余万唐骏的粮草辎重,滞留在临汾,绛郡两地的可是不少。

    其中一部分是在河东征发的,另外一部分是从关西转运而来,这样的意外收获,李破想不满意都不成。

    之前那点牵罪于人的怨气,在临汾仓房之前,其实就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而在此之前,此战的胜果也终于报到了李破面前。

    一战之下,俘获唐军士卒足有十三万众,民夫在四五万之间,也就是说,此战俘获人等足足有十七八万人。

    而缴获的粮草,节省一些的话,差不多足够这些人吃到第二年春天了。

    再要加上临汾,绛郡的粮食……李唐无疑算是给李破送上了一份厚礼。

    当然,这也显示出了李唐对此战的看重,只是结果足以让李唐上下目瞪口呆而已。

    之外各种兵甲,更是堆积如山,让步军诸将们看的眉开眼笑,不用北边儿再行铸造,只这些东西,就够步军用上一两年了。

    可以说,李破麾下的大军,在历次战事中充分的吸取着养分,随着时间的推移,显得越来越是壮大了。

    绛州百姓并没有对李破夹道欢迎,当李破进入绛州的时候,街道上人影俱无,只有犬吠声不时进入李破的耳朵。

    而在街道两旁的屋宅之内,肯定也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这一行人马呢。

    随在李破身边的裴世清,捋着胡须,略显尴尬的跟李破在解释,“下官无知之人惊于军侯虎威,显出丑拙之行,遂宣于之众人回避……还请军侯谅之。”

    李破笑了笑,心说,你是怕我强抢民女?还是怕有人行刺于我?弄的这么冷冷清清的,哼哼,确实需要见谅一下……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李破也没像当初杨广重回洛阳时来上那么一句令人亡魂皆冒的话,绛郡人尤多矣……

    他只是不置可否的跟裴世清道了一声,“确是冷清了些。”

    裴世清瞅着李破年轻的面庞,饶是他自负见多识广,为人更是沉稳练达,此时心中也难免稍有惴惴。

    没办法,情势如此,由不得他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他一人之荣辱事小,宗族之荣辱才是大事。

    想想这些,他也是感慨万千。

    之前,天下皆为隋土,大家皆乃隋臣,之后唐公称帝,绛郡也就变成了唐地,这才过去几年,绛州城头就又挂上了日月星辰旗……

    到了这等时候,之前的担忧皆都成了事实,裴世清心中未尝没有点无所适从之念。

    因为这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事情,那么之后会不会又有变故?轮番反复……裴世清不由自主的狠狠抓了一把胡须,才让自己重有镇定下来。

    今日他做了这么多反复无常之事,只能愿后人评说之时,口下留德,只罪他一人,莫要罪于河东裴氏才好。

    同样,他也在心里暗暗向先人祷告了几句,身边这位也最好能讲些道理,可别如传闻中那般嗜杀成性啊。

    降人的心理,大概都是这般,不需赘述。

    一行人的目的地自然是曾经的绛州刺史府了,李破一边策马而行,一边吩咐着左右将领,安顿好大军军务,不要轻易毁坏良田,也不要犯了军规律法。

    裴世清在旁边听了,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能这么说话的人,定非神智狂乱之徒……

    而绛州在他治下,物埠民丰谈不上,可也算得上是当今天下难得的一块净土了,这不但是裴世清心血所在,同样也是河东裴氏的故乡,与河东裴氏休戚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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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郡府

    绛州的街道以及刺史府坐落的位置,和马邑,雁门都差不多。

    通往刺史府的几条主街都非常宽敞,整洁,大约也都是隋文帝年间仿照龙首原上的新长安城修建而来,取的也是恢弘之意。

    那么刺史府的规划也就不用说了,前面是衙堂,后面则是守臣私宅。

    裴世清这个刺史其实当了没几年。

    差不多是大业十年的时候,裴世清因上书谏征伐辽东事而得罪,随后便辞官归乡接任裴氏阀主之位。

    大业十三年,李渊在太原起兵南下,因裴氏有殊功于李氏,裴世清受封闻喜县公,晋绛郡太守,大业十四年李渊称帝,撤郡该州,本来有诏招裴世清入京任职。

    可因晋阳失陷事,裴世清未曾奉诏,改任绛州刺史。

    也就是说,裴世清主政绛郡也才两三年的功夫,却已是连番转换门厅,先为隋臣,后归李唐,如今又投了李破。

    如此说来,也怨不得裴世清生出那许多自怨自艾的念头。

    李破被引入刺史府正堂,略略打量了一下便毫不客气的坐了主位。

    跟着他进入堂中的人不多,尉迟恭等人已经被他打发去军营领兵了,如今的绛州,又已是大军汇聚,军务繁忙,谁也没多少闲工夫。

    所以现在李破身边就只剩下了罗士信,薛万彻两人,他们都是总管府辖下将领,不归左右卫府统管,如今肯定是要和张进一起,卫护于李破身边了。

    李破坐下,舒服的叹息了一声,摆手让几个人落座,随即便有人奉上香茗。

    李破饮了几口,放下茶碗便对薛万彻和罗士信道:“近日这里便是中军了,你们两个辛苦一些,之后布置的妥当些,嗯,先传令给各部,明晚我要在这里设宴款待众人。”

    “裴太守……晚宴的事情还得你来操办,记得,这既是宴饮,也是军议,简单一些就好,不要让太多闲杂人等出现,若有窥伺之事发生,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几个人皆都点头称是,李破挥了挥手开始赶人,“你们两个这就去吧,有什么事便寻裴太守商议。”

    罗士信和薛万彻立即起身,锤击着胸甲领命而去。

    李破这才端起茶碗慢慢抿着茶,看向桌案上摆放的书册,大堂之上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桌案上的书册码放的整整齐齐,李破扫了两眼,便也晓得,一边儿放着的是绛郡户籍,一边则放着绛郡的田籍,这是属于一郡民曹掌管的事务。

    还有一侧,则摆放着绛郡的官籍军籍,显然是由功曹和兵曹收录,桌案上最厚的一摞则是绛郡仓储的记录,这是独立的度支之事,应该归于仓曹主管。

    大致而言,一郡军政事务最主要的记录文本就是这些了。

    当然,这也不可能是全部记录,李破随手翻了翻,都是些总录。

    他对这些并不陌生,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同样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和程序。

    大概来说,总录这玩意应该一年小查一次,进行消减或是增补,两到三年大查一次,彻底更新旧有记录,大查的这一次按照之前的隋律,应该由京师御史台派人来一同办理,并要复录带回京师。

    除了作为京师诸部管理地方的依据外,同时也是地方官员考功之用。

    这是一套比较完善的统管体系了,也是汉末战乱之后,渐渐归于中央集权的最好体现。

    见李破的注意力转移,裴世清趁机解释道:“从大业四年始,绛郡所有新旧文录,都在此处了,其中大业九年至大业十三年,河东多有动荡,赋役沉重,绛郡逃人渐多,所记不详之外,其余应皆都无虚。”

    为什么是大业四年开始,这个问题裴世清没说,李破想想也就明白了,大业四年正是汉王杨谅叛反结束之后。

    开皇年间或者是大业初年的记录估计也有留存,那就没必要拿出来了。

    李破翻的是户籍,直接翻到了后面,口里随声说着,“我记得裴太守是大业十四年任职绛郡太守的吧?”

    “总管所言不差,下官正是大业十四年治绛郡……”说到这里,裴世清顿住,有心说上两句,毕竟大业十四年他受的是李渊封赐,可话到嘴边儿,他又咽了回去。

    他同样有着自负,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再要谄言巧辩,也是不愿为之。

    李破头也没抬,直接翻找到了大业十四年的户籍文册,这一本看上去比之前的都要薄的多,翻开看了看,记录的却又比之前的详细。

    这意味着什么李破当然清楚,绛郡人口同样大减,那一连串的数字,不晓得政事的人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对于晓得其中道理的人来说肯定是触目惊心。

    裴世清之所以说九到十三年的记录并不详实,那肯定是因为地方官吏有所瞒报了,而当年的三征辽东的后果,在这些书册上便可见一斑。

    李破轻轻掩上书册,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于李唐而言,汝为叛臣,于我而言,汝为降人,可于这绛郡百姓而言,太守却有大功……”

    至此,李破对于这位裴氏阀主已是非常的满意,晋阳王氏阀主王丛要有这人一半儿的灵巧,晋阳王氏估计也不会落到今日地步。

    那边裴世清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这话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可就太动听了,裴世清随之起身,拢袖躬身就是一礼道:“既为叛臣,又乃降人,下官愧疚欲死,不敢居功……”

    李破眨眨眼睛,心说,你这是真的在谦虚呢?还是说我方才说的话不对?

    好吧,就当你是在谦虚了,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真当我乃好欺之人不成?

    遂摆了摆手笑道:“坐下说话,不需如此谦逊……这年头儿啊,各人功过都很难讲……在晋阳的时候,有人便曾在我面前说李渊如何如何,晋阳王氏当日又是如何如何,可在我看来,这皆属无稽之谈……”

    “成王败寇,自古如是,就比如说你裴氏,今日颇有反复之嫌,可异日若能助人成就大业,谁又会来管今日小节之亏?”

    实际上,这几句话说下来,裴世清心安之余,也颇为的惊讶。

    这真的是传闻中崛起于代州的那个一勇之夫吗?话语之间,虽未引经据典,可见事之明,思虑之清,实非常人也。

    而且一听就知道,这位非是不通文墨之人,这些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让人颇费思量。

    裴世清终于收起最后一丝轻视之心,而当人家真的郑重其事的时候,就轮到李破难受了。

    这其实就是他将其他都支开,单独跟裴世清相谈的原因所在。

    当你不很能听懂人家到底讲的是什么的时候,词不达意,出丑漏乖是难免的事情。

    所以他很快就结束了这番谈话,以鞍马劳顿为由,去刺史府后宅休息去了。

    裴世清告辞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

    他此时的状态和徐世绩其实差不多,得遇明主什么的都谈不上,和之前最糟糕的预计却又相差甚远,都想着若再能详谈一次两次才好。

    和徐世绩不同的是,裴世清年纪已经不小了,对于荣华富贵甚或是男儿功业看的都很淡,没有多少辅佐明主,以争天下的心思。

    裴世清如今唯一看重的其实就只有家族,从本质上来说他和王丛没多大区别,只要家族安好,万事皆休,其他能打动他们的东西不能说没有,却并不多见。

    而此时去到刺史府后宅的李破也有点遗憾,姓裴的要是能好好说人话,这次谈话的收获应该更大一些才对。

    因为裴氏祖籍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他们对河东南部的影响力要比晋阳王氏大的多,以如今的情势,要想平定河东,借助裴氏之威望是最好的一个捷径。

    当然河东裴氏的缺点也非常明显,晋阳王氏算是走投无路了才投靠的他李破,裴氏则不然,天下诸侯身边,隐隐约约都能看见河东裴氏子弟的身影。

    可以说,这是一个在承平时节渐渐趋于兴盛,在乱世当中迅速崛起的晋地豪族。

    见风使舵是他们的求存手段,人才辈出是他们的根本依仗,多方下注是他们在谋求发展,当今世上,像裴氏一样的家族真的不多,其实那些关西门阀和他们相比,也就是占据了京师要害有那么点优势,其余的方面都要逊色裴氏许多。

    在刺史府后宅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李破便翻查了一遍裴世清送来的各种文册,和并代两州各郡做了一番对比,这个时候,他便能越加清晰的认识到,无论的绛郡,还是临汾郡,确实都有着边地难以比拟的优势。

    而晋地诸郡在天下而言,又偏于贫瘠,他现在所谓的基业,其实是还是沾了战乱的光儿,不然的话,他绝无可能只凭边塞的那些人马,就横冲直撞到了绛郡,他现在手里缺少的,其实就是真正的产粮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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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逃归

    这一天,李破招裴世清陪同,巡视了绛郡仓房,估算了一下这次缴获的粮草,李破心中稍安。

    因为粮草如果缺口太大,这次他是真的没辙了,去云中草原肆意掳掠的日子已经远去,河北窦建德那里的人现在饿的估计也已眼睛泛蓝。

    和洛阳的王世充,西边儿的梁师都,甚或是长安的李渊,都隔着条黄河呢,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凭借骑兵之利,去洛阳那里瞧瞧洛阳大仓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能供养李密和王世充这么长时间。

    让人颇为欣慰还有,今年绛郡和临汾两郡都勉强算是一个丰年,不用李破来为他们操心。

    而在李破看来,今年的战事差不多就算是结束了。

    算算时日,李唐想要再次起兵来攻,怎么也得是明年了。

    之后估计也就剩下一些零星的战事了,不但李唐需要反应的时间,其实李破也觉着,自家也需要一段喘息的时间才对。

    当年李渊南下的比较匆忙,今天就食了恶果,前车之鉴不远,加上长安城中又没那么多人对他翘首以盼。

    所以不如稳扎稳打,先经营一番晋地,消化一下胜果再说。

    到了这个时候,外加陈孝意等人来函建言,李破的心意也就算定下来了。

    …………………………

    就在李破正仔细估算自己家底儿,左右权衡思量的时候,姜宝宜和李定方已经狼狈的渡过了黄河,迎接他们的不是守永丰仓的独孤怀恩,而是独孤怀恩的部将刘让。

    此时独孤怀恩已与先自逃归的裴寂一道回去了京师长安。

    李神通大败,河东即将糜烂的消息已经难以遮掩,守着龙门渡口的刘让所部,上下尽皆震恐。

    河东裴氏即降,那么李破大军定然是长驱直入,倒时离着龙门渡口可就不远了,一旦龙门失守,潼关要隘也就形同虚设。

    这正经是当初李渊南下的路线,唐军上下再是清楚不过。

    可想而知,此时关西人们之紧张难安了。

    姜宝宜在听闻独孤怀恩随裴寂一道去了长安的时候,错愕之下随即大怒,几次三番被擒的屈辱感和羞愧感在他这里还真没多少。

    不怕死的人底气足着呢,而他自己也觉着两次失利也尽都是被无能之辈所累,若他姜宝宜能统领全军,定然不会招致如斯大败。

    这样的逻辑很奇特,却是很多所谓忠臣的固有思维,他们不管对错,只认死理儿,自我催眠之下,越是遭遇挫折,他们越认为是旁人不对。

    他根本没理李定方那位难兄难弟的颜色,就破口大骂独孤怀恩不知轻重……

    好吧,姜宝宜的传奇人生还在进行中,刘让虽然对其厌恶至极,却也没敢砍了这个败军之将的脑袋。

    前些日过去的裴寂是皇帝宠臣,这位身份也不差多少。

    姜宝宜和李定方很快就被送走了,和送瘟神差不多。

    实际上,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既非不知轻重缓急,又非贪生怕死才回的长安,他去京师唯一一件事就是想要请令领兵入河东。

    至于他打的什么主意,那就太清楚了。

    他去了一趟云中草原的大利城,心已经变大了,而在他看来,晋地李破李定安定已向突厥称臣。

    而他作为独孤氏嫡子,他的表姐又已为突厥可汗,收服李定安为己用应是轻而易举之事,然后率军南下长安……

    这样美好的展望……好吧,李破是做梦也没想到过还有这么一个人,一厢情愿的想要踩着他的脑袋登上天下至尊之位。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乐出声儿来,道上一句,林子大了,还真就什么鸟都有,春秋大梦做的不错啊。

    不过人家独孤怀恩却不认为自己在做梦,他正在为自己的梦想而做出努力呢。

    而李破大败二十余万唐军也确实给了他一个看上去很不错的机会。

    其实就算李神通败的没这么快,独孤怀恩也已在和心腹元君宝,刘让等人商议,想要断了李神通的粮道了。

    当姜宝宜和李定安回到长安的时候,他们当即便感受了明显的震动。

    对于李唐来说,晋地这一场大败,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萧铣大军正在猛攻剑门,薛仁杲寇略扶风,西凉李轨以及北边儿梁师都也在暗中窥伺关西腹地,河南王世充更是虎视眈眈,此时的李唐已经彻底的陷入了敌人的包围圈之中。

    李神通一败,差不多算是葬送了李渊起家的河东。

    削平天下的梦想,正在离李渊越来越远,一年多以前进据长安的意气风发,登基称帝时的壮志磅礴,在现在看来,恍若隔世一般。

    姜宝宜和李定方还没进到长安,就已被人拦住,直接一直护送着他们进了长安宫城,并在巍峨堂皇的太极殿中见到了皇帝李渊。

    此时李渊看上去是真的老了,头发白的多,黑的少,一双细长的眸子中满布着血丝,曾经高大强壮的身体也佝偻了起来,加上身体日渐消瘦,看上去整个人竟然矮了不少。

    见到李渊那一刻,姜宝宜是痛哭流涕,引的李渊眼睛也有些红了。

    本来李渊的怒火正在满心的不安中积蓄起来,很可能会发泄到姜宝宜和李定方的头上,可这一哭,却让李渊习惯性的一下就心软了。

    “爱卿之勇烈,朕已听闻,卿能安然归来,朕甚欣慰,来呀,赐坐。”

    此时殿中几个文武大臣全都微微错愕了一下,就又都垂下了眼睑,心里其实差不多都在想,好嘛,裴寂回来哭上一鼻子,您只将其削职为民,让其闭门思过。

    这两人又哭一鼻子,您就又想起了其人之勇烈,那么战败之责又由谁来承担?

    如此大败,不斩杀上几个,如何能让前方将领拼死用命?

    裴寂也就算了,这姜宝宜是多好的人选啊,官职够高,又连续遭人擒获,加上这人无依无靠,这样一颗人头简直太合适了……

    当然,他们也都晓得,现在杀不杀姜宝宜都没多大区别,河东糜烂已成定局,相比之下其他事故皆都无关紧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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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变幻(求月票)

    (今天早更,晚上有饭局)

    不用赘述,姜宝宜逃回长安,备受优待。

    这里面的原因恐怕也不只是他在被擒之后,刚烈不屈的缘故,更有着其他的政治考量。

    李唐形势渐劣,当初随着李渊南下的部将们,以及李氏亲族都在外间领兵,关西门阀中人向受李渊优遇,可真到危急关头的时候,李渊最信不过的也同样是他们。

    关西地面上的动荡,皆始于关西门阀,这个自不待言。

    所以,姜宝宜和裴寂这样的人只要回到长安,都不会受到苛责。

    不但姜宝宜扔领左武卫大将军之职,甚至率禁卫宿卫宫闱,便是被削职为民的裴寂没几天,也又出现在了太极殿中。

    值得一提的是,姜宝宜再次叙说了晋地敌情,这次他没敢胡言乱语,因为逃回来的人不只他一个。

    可他比裴寂就强的多了,毕竟是从头到尾经历了这一战嘛,而在叙说中,遇敌之时裴寂先逃的事情也被他毫不犹豫的揭露了开来。

    可以说,这是个既不懂军事,同样不懂政治的家伙,一句话,不但给李渊添了堵,同样得罪了裴寂。

    让本来打算互相扶持,重新在朝堂立足的裴寂,立即将姜宝宜拉上了自己的黑名单,名次只在刘文静之后。

    ……………………………………

    没过几天,酅国公杨侑暴毙于当年的代王府中。

    下手的人没人去追究,有的人认为是刚被招会京师的齐王李元吉,有的人则晓得裴寂之前好像出入过酅国公府。

    反正,杨侑死了。

    至于这件事嘛……在一些智谋之士看来,是必然也是偶然。

    必然之处在于,禅让地位的皇帝,总归是坐过那个位置,这样的人不死,实在让人难以心安。

    偶然之处在于,离着逊位的时间太短了,不应死于此时,而今却死了,原因嘛,除了他之前的王号取的很不好之外,恐怕也与当今天下大势有着关联。

    不管怎么说,一位曾经的万乘之尊死了,动静肯定不会太小,而里面诸多的秘闻也注定会掩埋在一些人的心底深处,不会说予外人知晓。

    那些乱纷纷的猜测,离着真想就算再近,也不会有任何的依据,总之一句话,在这样一件事上,不会有真想可言。

    酅国公府的臣属和仆役随后被全部拿下,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之后还能在长安抛头露面的人物,那就都不是一般人,他们必定也都有着一个显赫的姓氏。

    据说李渊在太极殿中掉了些眼泪,然后便令礼部以王侯之礼安葬杨侑。

    长安城中没了这一点隐患,李渊转头却还得面对天下间的汹汹战火……

    领兵于西北的李世民正在和薛仁杲相持当中渐渐占据上风,因为薛仁杲部开始缺粮了。

    西北本就乃风沙之地,薛举起兵之初,靠的就是薛氏行商西域积攒下来的家底儿,几年过去,随着大军的膨胀,军资渐渐吃紧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说,这些边塞兵马起兵之后,大多利于速战,相持时间一长,缺点也就渐渐显露了出来。

    而且,薛仁杲也不是他的父亲薛举,内部的争斗同样在急剧消耗着他的实力,此时,当初杀死唐弼的后遗症也在持续的困扰着薛仁杲部,让他们的内部越发的不安定了起来。

    而薛仁杲大军渐渐势颓的原因还在于,薛仁杲为人残暴专横,没战必屠降卒,割舌挖眼,酷刑花样繁多,让人闻之心惊,在西北的名声和江淮的吃人魔王朱璨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让唐军各部将士在跟薛仁杲大军对敌之时,皆不存投顺之念,往往即便失利被困,也是一力死战。

    薛仁杲糟糕的名声,并没有收到多少震慑敌我的作用,在增强了唐军的凝聚力的同时,也让西北各部怨言载道。

    而统兵的李世民在这几年的征战生涯当中,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颇为成熟的大军统帅,此时更是不遗余力的在宣扬薛仁杲的恶行,甚至不惜将一些降卒降将放归……

    加之薛举身后还有李轨在虎视眈眈,薛仁杲的十余万大军渐渐失去了腾挪之地,在扶风左近已如困兽一般。

    而最为重要的是,突厥人的支持在这一年的秋天也放缓了下来,因为突厥人的内乱开始露出了苗头。

    李世民此时已经清晰的看到了大胜薛仁杲的曙光,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李世民没有奉诏回京,在听闻晋地大败的消息之后。

    西北风沙漫卷之中,李世民那双早已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的眸子,摇摇望向东方,好像有一缕火焰在他眼中燃烧绽放。

    愤怒吗,肯定是愤怒的,只是他没有愤怒于敌人的强横和背信弃义,他愤怒的是李神通等人的无能,愤怒的是父亲从不愿仔细倾听他的话语。

    因为他早已劝告过自己的父亲,晋地征战当和西北战事一样,以相持为主,用晋地的坚城要隘来消耗晋北的李破,之外呢,应该死保蜀中不失,因为那里才是命门所在。

    父亲听了嘛,恐怕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蜀中丢了大半儿,领兵河东的竟然还是李神通那样的无能之辈……

    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不愿听他说的话了呢?

    可能自始至终,他就从来不曾得到过父亲的宠爱吧?大哥和四弟总能得到父亲欢心,可他不成,从小就是这般……

    随着年龄渐长,他也知道了一些原因,可能是因为父亲每次看到他这个次子,都会想到杨二吧?

    扪心自问一下,他立下的战功越多,那么是不是也就和杨广越相像呢?

    一直以来,人们都说大哥和父亲最像……哈哈,以如今之势,李氏举目皆敌,一直被人喻为敦厚稳重之人的大哥,又有什么作为呢?

    太子之位啊……他真就当的起?除了拉拢朝官,联络诸阀外,太子又做过什么有为之事?

    不论功勋,只一个宽仁厚重就能稳居太子之位……哼,那又是什么狗屁道理了?

    野心随着怒火在不断滋生,对父亲和兄弟的怨恨,随之而来。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经过长久的酝酿,随着权力的膨胀而结出的果实。

    这是大族豪门的顽疾之一,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而像李氏这样的家族,次子想要在父亲和兄长的压制之下挣扎而出,也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血缘的牵系,是门阀中人最牢固也同样是最为脆弱的一根纽带。

    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在中原世族当中上演的次数,绝对不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少上一点,只不过如今被外敌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李唐,还没有给内乱留出充裕的时间罢了。

    当年那个表现的颇为友善,甚至可以称之为有趣儿的人,却已成了李氏的心腹大患,李世民想到这个,也只能说上一声时过境迁,世事变幻,根本无有一定之规可循了。

    当然,这个时候他头一个想到的和他的父亲真就没什么两样,李家三娘与那人深有纠葛……以如今之势,顾及脸面的想法,父子二人同时都给抛去了九霄云外。

    可这种儿女私情,能不能抵得千军万马或是其他的诱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对于他们父子而言,这肯定不算什么,所以,这注定只是拖延之策罢了,他们没指望收到什么奇效。

    而对于李世民来说,思量也就到这里为止了,他如今眼中只有薛仁杲的十余万大军,这在他眼中已是一场盛宴。

    待他破了薛仁杲,收服其众,回军东向的时候……李世民稍稍憧憬了一下,可惜,这个时候房玄龄,杜如晦等亲王府谋略之士都不在他身边,不然的话,他倒是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随即,李世民回书长安言道军情紧急,大破薛仁杲就在这数月之间,他离开不得,顺便他还举荐刘文静领兵御李破。

    这个时候,李世民本想再谈一谈晋地的战事,想让刘文静领兵紧守龙门渡口,不能轻进河东,以放被人所破的战略,可最终他没在信中提及这些。

    因为如果他奉诏回京当面跟父亲陈说利害,说不定还能左右父亲的决定,可一封书信嘛,那就算了吧,而且父亲从来也不怎么愿意听他这个儿子谈及大略……

    只是李世民绝对不会想到,他这一封书信会产生怎样一个效果……

    ……………………………………

    就在关西上下被晋地一战搅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六月间,河南也生剧变。

    王世充称帝了……

    皇泰帝杨侗比他叔父代王杨侑晚了一年多,被人从皇帝宝座上赶了下来,一朝末帝的悲哀之处,不用一一赘述。

    王世充也弄了个禅让出来,几乎是李渊的翻版,以大丞相之职而接天子位。

    说实话,河南的两位诸侯相持多年,都差不多被诸般战事给折磨的疯了,李密的疯狂在于他的专横和猜忌。

    王世充被李密压制多年,一旦战胜强敌,猝然之间膨胀起来的不但是他手中的权势,同样还有他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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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自大(疯狂求月票)

    称帝的早晚对于某些人来说,其实是非常有讲究的。

    以当今天下来看,有三个人物称帝的时间点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李渊,他攻入长安之后,选择推代王杨侑继皇帝位,来作为一个缓冲。

    这么做无疑是非常明智的事情,大隋将亡,却有余烬未熄,诸侯割据,争的既是天下疆土,同样也是大义名分。

    以代王杨侑为帝,会给李渊之后登上皇位留下一定的余地,一个象征性的传承,比杀的血淋淋的让人容易接受的多。

    当然了,和曹操曹孟德不太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没汉末那么强,战乱已久的中原,统一于隋也没多少年。

    天下共主之说并未深入人心,想要在长安借杨侑发号施令,并不能得到汉末曹孟德那样的效果。

    之后杨广身死,李渊迫不及待的登上了皇位。

    这个时间点其实选择的并不好,在断掉了关西李氏最后一点退路之外,也让李渊的仁义之名受损不小。

    此时终于拥有了正统之名的李渊,到底失去了什么,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最终呢,看的其实还是结果。

    李唐若能一统天下,那么此时李渊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合理的,若不能,那也不用指望后人口下留德。

    另外一位其实只能说是隋末战乱中的过客了。

    宇文化及在江都弑杀杨广,也立了杨广的孙儿为帝,只是他就不用说什么时机了,天下英雄也没他的位置。

    之外就是王世充了,他称帝的时机比起李渊来其实更糟糕。

    若能缓上一缓可能天下情势就不一样,可惜,收服了众多的李密降军,又在洛阳城中一手遮天的王世充,显然也有了那么几分疯狂之意。

    河南形势还未大定,他先就琢磨起了皇位,于这一年六月间称帝于洛阳。

    相比汉末那几位枭雄来,如今隋末的天下豪杰,好像身上都带出了几许江湖草莽的味道,到了如今,天下间的皇帝就又六七位,着实是太多了一些。

    王世充野心膨胀的不是一点半点,他称帝的时候,颇有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意思。

    竟是传诏天下群雄,详细的文告就不用说了,大致的意思就是说我王世充才是真龙天子,尔等都是沐猴而冠,何不早降云云。

    其实呢,他的心理和徐世绩等人也差不多少,可能都认为征战至今,河南军旅才乃天下之冠,只要攻灭了大敌李密,其他诸侯不过是土鸡瓦犬而已。

    之后不出预料的,尽收河北之地的窦建德头一个表示了欢迎,没办法,因为有求于人嘛。

    可本来有些犹豫的江淮杜伏威却在王世充称帝之后,再次没了消息,显然对称臣于王世充没有半点的兴趣。

    杜伏威这人挺有意思,因生活无着而成了盗贼,后来更进一步落草为寇成了强盗,隋末乱起,他在两淮东部起兵,一度威胁江都。

    其实也正因其势大,军心不稳的宇文化及在弑杀杨广之后,未敢在江都久留。

    杜伏威和隋军打了两年,可这人别看出身草莽,羽翼丰满之后却好像又注重起君臣大义来了。

    先向长安的杨侑称臣,李渊登位后,这位则以隋臣自居,跟李唐断了往来。

    后又想向杨侑称臣,只是洛阳几次危急,他就又缩了回去。

    此人称雄于淮东,麾下尽多淮扬劲卒,治下也渐趋安定,可却是天下群雄当中野心最弱的一个,好像只想找个明主来投靠。

    而左右旁顾之间,又显得过于清高了些,对于和自己一样的乱臣贼子颇为不屑,这真的是个奇特而又比较矛盾的家伙。

    当然,不管怎么说,王世充的称帝诏书散于天下,却是应者寥寥,好像只有他自己以及洛阳乱糟糟的臣属们玩的比较高兴。

    实际上,这一年洛阳城中的乱象,若非亲眼所见,你根本想象不出来。

    洛阳城中的王公大臣各个战战兢兢,今日还是殿中臣,明日也许就成了阶下囚。

    王世充的心腹以及他收服的李密降将们,握着刀枪,横行街市,只要谁对大丞相继任皇帝位之事稍有不满,立即便是家破人亡。

    可以说,河南的战乱刚刚休止下来,就又进入了另外一种混乱状态之中,李密败了,洛阳城中的人们却变得朝不保夕,而在整个河南,早已被李密和王世充两人杀的荒芜一片。

    可越是这般,人们越不愿意去收拾此等残局,时不时的就有李密降军叛反割据,需要王世充派人去平定。

    这样的烂摊子还没有收拾,王世充先就举行了盛大的登基仪式,还在洛阳宫殿之前来了一次大阅兵,以震慑不臣。

    好吧,按照李破的逻辑,如今的河南看上去真的是没有半点皇者之气了。

    王世充的诏书到达河东的时候,李破瞧了瞧就扔在了一边儿,在他看来,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不值得怎么关注,而且如今称帝的多了,不缺王世充一个。

    只是这位比较特别,还送了诏书过来劝降,着实让李破惊讶了一下,也顺便将此人的智商调低了一些。

    这明显是树敌之举嘛……

    然而李破眼珠儿转了转,就又想到李渊那人不但屡屡仗着身份占便宜,还惯会合纵连横,若他说动了王世充,联合起来跟自己为敌,那可真有点吃不消呢。

    虽说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可谁知道呢,要是李渊狠狠心,将投了他的李密送给王世充做礼物,那还真就说不定了,如此说来倒是不得不防。

    于是本没想给王世充回信的李破勉为其难的给王世充修书一封,信中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有裴世清在,不管李破说什么,他都能挥手而就。

    等李破拿起来再看,也就明白七八分,剩下的就只能靠猜了,文章这东西,真不是他读上一些佛经,念上几本兵书,再看看乱七八糟的书本儿就能补上的。

    好吧,其他不论,李破只跟王世充重点提了提,洛阳残破,非称帝之资,西京长安人物繁盛,非洛阳可比,不若东进以取长安,才能成其帝业。

    到得那时,天下群雄自然应声宾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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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军情

    六月间,李破设宴于绛郡太守府,宴请军中众将。

    和李破的说法差不多,这既是一次军议,其实也算是一场姗姗来迟的庆功宴。

    而这也象征着今年的战事逐渐在接近尾声了,因为七月末尾就是秋收,秋收过去就是冬天,除了大业十一年,李破从来没有在冬天来临的时候用兵过,北地的风寒确实也让人望而却步。

    今年的战事对于并代大军来说,取得了足可谓辉煌的胜利。

    和去年的战事相比,战略上的意义同等重要。

    去年李破领兵南下取晋阳,北上云中攻突厥,除了让并代再无后顾之忧外,还打通了南下路上最坚固的一个障碍,战略意义非同凡响。

    而今年呢,一战而下介休,围歼三万唐军于介休城内。

    再战败唐军北上大军二十余万众,两场大战下来,打的李唐是痛彻心扉,而这一战之后,晋地也再无敌手。

    如果说去年李破算是在天下群雄之中崭露头角,那么今年李破就算是在天下诸侯之间稳稳占据了一席之地。

    再要说起李破的名字来,许多人前面必然要加上河东二字,也就变成了河东李定安,与河北窦建德,河南王世充,关西李渊,西凉李轨等并列北方诸侯。

    名扬天下这个词儿,终于可以用到李破身上了。

    和那些早已万众瞩目的人们不一样,李破可以说是诸侯中间崛起最晚的一个,属于后起之秀,光是一战之下占据河东,并不能让他在众人间脱颖而出。

    也别提什么战绩,如今天下这些大人物们,各个都是从隋末战乱中拼杀出来的,各有各的能为,身边也绝对不缺少谋臣猛将的辅佐。

    人们说起李破的时候,差不多应该是没了一个李密,又填补进来一个李定安而已,离天下战乱平定下来的日子,还遥遥无期。

    而一步一战,从北地的风霜雨雪中杀出来的李破,此时在众将看来身上带着诸多光环儿,正数意气风发之时。

    实际上呢,李破此时并无多少志得意满可言。

    待众将聚齐,李破先就给众人浇了点冷水。

    “今年战事,连战连胜,全赖诸将用命,众人自是劳苦功高,可赏功之事,还需等一等,至于为什么,大家也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今日我先摆酒为你们庆功,不在此间的人,咱们替他多饮一些……”

    众将脸上露出了各式各样的笑容,纷纷举杯相应。

    赏功之事,大家都是翘首以盼,可整理军功,升赏众人,已渐渐有了一定之规,并非是李破一言而决了,那自然是要等一等的。

    这事如果要问的话,三个人的话语权最重,一个就是如今总管府长史温大临,另外两位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尉迟恭和步群两人。

    到了此时,一些人其实心里已经有底,步军两个卫府肯定要开,可骑军功大,说不定也要再开两个卫府。

    四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谁能当之?

    争功最激烈的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过去了,而因为并代大军中派系虽多,却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总管赏功从来又颇为公平,这么说来,最终升赏其实看的还是各人军功而已。

    所以说啊,在赏功之事上,除了因为名义上的事情而有所限制之外,李破其实并不用太多操心。

    他麾下众将,没那么多血缘牵系,门阀世族的背景也不可峙,比起李渊或者王世充那边儿来可要省事的多了。

    军议的形势众人也最是熟悉不过,按照李破的风格,每次召开军议,其实心中都已隐约有了定计,旁人轻易动摇不得。

    程序上也比较固定,都是李破先提出一件事来,大家畅所欲言,说的差不多了再由李破来定夺。

    算不上一言堂,可离民主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先议的是降军的安置,以及如何对待投顺将领,前面一件好说,除了扩军之外,就是将降卒散于田野,让他们弃戈归农,而按照军府制度而言,这些人就又都是府兵人家。

    田赋要减免一等,战时则可为大军补充。

    这样的关节,众将皆是熟知,又深知并代两州的方略,所以意见非常的统一,没谁想着用大肆扩军的建议去触李破的霉头儿。

    到了后面一件,众人面面相觑,就都不怎么愿意说话了。

    这里的降将可不少,而且吧,怎么对待降将,根本没有一定之规,差不多全凭各人手段和喜好。

    度量大的,对降将就优容一些,度量小的,降将大多也就掉了脑袋,这种事儿让人有着无从开口的感觉。

    还是步群这个狗腿子先道:“选贤任能之事,全凭总管一言而决,我等怎敢置喙。”

    这话听着还是有点谄媚之嫌,可众人却都在心里暗自点头,这话说的有理,之前也确实是这样,刘武周等人杀了,罗艺掉了脑袋,宋金刚也死了,突厥降人中那些领头儿的也没留下几个。

    可要说这位总管有多嗜杀却又不见得,这里坐着的满堂宾客,除了些恒安镇军的老人儿,又有几个不是降将?

    大家也都安安稳稳走了今日,对于总管用人也颇为信服,所以在任用降将上面,大家也就没太多的想法儿。

    李破笑笑,心里不太满意,所有能一言而决的事情,现在在他看来不是权势增加了多少,而是身上又多了多少的负担。

    他开口先就笑骂了步群一句,“你这厮现在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啊……可你们到是轻省,我这里有多少大事待决,又找谁去推诿?之前光两个河南降将,就让我费了不少唇舌,这么下去,难道一个个降人都要带到我面前来,让我一言而决?”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

    李破扬了扬眉头,开始点名,“张伦,你投我不久,应知降将之境遇,那就你来说说,我之后该如何在降将之中选贤任能呢?”

    张伦坐在众人末尾,新降不久之人,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军议参加过几次了,也没他说话的余地,闷头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被点到了名字,他还愣了愣,才有些诧异的抬起头。

    这时众人就都看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张伦和之前徐世绩在唐军中差不多,他在众人目光之中可感受不到什么善意。

    其实这会儿有人就在想,这个唐军降将应该是得罪了总管,不然的话,总管可从来不会在众人之前羞辱于谁,嗯,那些和总管比较亲近的人不在此列。

    当然,不怪他们这么想,这话里确实有着一些羞辱的味道。

    张伦本能的站起身来,躬身锤了锤胸膛,之后在众人注视之下,就觉着有些难堪了,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低头沉吟了一下,才道:“总管垂问……末将不知该怎么来答……末将只晓得,临敌降顺之人,多迫于无奈……有那背信弃义,只求富贵者,应杀之无妨,有那念旧主之恩,战败被俘的,杀了也不算什么。”

    “若真有才干,又遭人排挤陷害的……倒可用之……末将不知说的对不对,若是不对,还请总管恕罪。”

    李破当即就乐了,这说的是你自己吧?说的这么实在,就算有心辱之,恐怕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瞧人家委屈的。

    李破伸手按了按,示意张伦坐下,“张将军所言甚为有理,今天说起此事,并非无由,我欲在之后以军情刺探之便,将降将经历报于各个卫府知晓。”

    “什么选贤任能,不过皆由各人经历而定罢了,各人家世,任何官职,有何战绩,秉性又是怎样,如此种种,观之即可,多简单的事情,非要来考究我的眼光,岂非舍本逐末之举?”

    “我拟在总管府下,设一军情司,要一精细之人主之,各人若有贤能举荐,尽可在之后报之于我。”

    张伦这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眨着眼睛不知说什么好了,大多都是心里腹诽,您既有决议,公之于众也就是了,弄的这么弯弯绕绕的又是何必呢?

    可对于李破来说,这是早晚要做的一件事情。

    卫府渐多,却无专门刺探军情的机构怎么成?

    当然,连年征战下来,此事也是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李破已经感到了几许急迫,顺势在这里将事情定下来,也是顺手为之。

    这些军中将领们此时还意识不到,这样的一个军情司一旦设立并成长起来,它一定会逐渐对卫府形成一种制约。

    至于这种制约会达到怎样的地步,很大程度上其实就要取决于李破的心情了。

    李破自诩为厚道之人,对手下人等不会来个不教而诛,所以今天当众提起,算是给各人提个醒。

    至于现在各人明不明白其中的意味,呵呵,现在不明白日后还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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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分兵

    这次军议并没有进行多少时间,说的也是此次战后军中诸般举措。

    李破再次与众将重申军律事,一场场战事打下来,骄兵悍将在并代军中比比皆是,若不时常提醒,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能做出什么来。

    至于此战过后该如何行事,李破没有提起。

    因为根本不用再提了,之前他想稳一稳,将看得上的郡县治理一番,等明年看情形再说。

    这和他之前的战略很是相仿,不急不躁,稳步前行,就算不胜也难有大败,退守的时候会从容许多。

    而且粮草之事上也确实有些为难,这些年大多数时候都在为粮草忧虑,所以他不可能不顾及到这一点。

    人口剧增之下粮草会不会迅速消耗,一夜回到从前?

    没有充足的粮草,拿下河东诸郡又如何安抚民心?而有着这样的制约,一块块堪称肥沃的疆土拿到手里,却显得有些烫手了。

    徐世绩之前所言其实并非没有道理……

    之后呢,还有所顾虑的是,一个个的降臣不怎么靠得住,要是依着黄河跟王世充,李唐接界,后方又不太安稳,急剧扩张之下就很可能因为这些短处一战而败。

    可经过这些日子的思量,李破的心意稍有变化。

    此战缴获甚丰,晋地北边儿各郡今年都算是一个丰年,加上南边也并非荒芜一片,所以粮食上看来不会太过吃紧。

    再有就是此战的目标本就是一战而溃唐军主力,再趁晋南空虚之际,挥兵南下而有晋地,若是就此顿兵不前,除了显得自己气魄不足,让军心士气受损之外,南边儿本有降意的众人难免有所反复。

    不管是王世充还是李唐见了,选择过河进据河东郡,或者选择经营上党诸郡,不需派多少兵卒,只要传诏于诸人,赏其官爵,说不定上党就要烽烟四起,沦为盗匪横行之地。

    这还不算,河北的窦建德若是出兵据上党,那才叫致命。

    这年头就是个人善被人欺的年代,你稍稍显得软弱上一些,群狼环伺之下,说不准就都想在你身上扯一块肉下来。

    实际上,李破的之前顾虑之处大多偏于现实,后面的这些,则是从天下大势的角度在观看。

    这样的两个视角,看到的东西当然不会一样。

    而利弊之间,李破权衡良久,觉着也不用跟人商量了,因为没人会比他更熟悉自家的实力,在判断上也就不会比他更准确。

    即便将陈孝意,温彦博等,甚或是军中诸将叫到面前询问,大多也就是这些话语,不会有什么新鲜的说辞,最终还得他来做出选择。

    而他的身边,确实也缺少了几位行军长史之类的人物……扩张太快的后遗症,正在持续的困扰着李破。

    如此思量一番,李破会做出什么决定其实也就很明显了。

    紧守要隘,以绛郡,临汾两郡为依托,趁秋末冬初之际天气还算暖和,顺势而为,经略河东南部诸郡。

    按照李破自己的估算,想要让晋地稳固下来,成为一片不错的基业,最少也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

    因为所谓稳固不但要使民心依附,那些左右旁顾的家伙们,也要果断的处置一批,有些人自诩为隋臣,有些人则看重李唐,必须在这段时间里让所有人都晓得,在如今的晋地,只有一个声音说了算。

    这个时间段在平日里看并不算长久,然而在如今天下纷乱之时,谁会给你这样一段的喘息之机呢?

    所以说啊,还得是一仗仗打下去,杀出这么一段平静的日子来,就像当初在云内和突厥人往来厮杀一样,用生命和鲜血去赢得生存以及时间。

    既然他的想法跟军中将领们大概上保持一致,那就不用在这样一个时候提出来再商量了。

    之后肯定还需进行军议,抛给两个卫府就差不多了,其实他这些日子也很累了,需要短暂的休息一下。

    军议之后,李破连敬诸人三杯,自己就溜溜达达的回去了后宅,留下众将开怀畅饮。

    第二日大军再休整一天,然后便是分兵四出。

    尉迟恭率王智辩等人略上党,又以刘敬升,尉迟信,张伦等人攻河东,当然,南下河东最为主要的目的就是攻取龙门那里的黄河东岸渡口。

    至于南下长安……之前李破也就是说说,他和李渊当初有着全方位的差距,家世上不可能让长安的关西门阀中人夹道欢迎,兵力上也是捉襟见肘。

    夺取龙门滩头,只能是防守,而非是进攻。

    接着李破又令步群率罗士信,李年,陈圆等人西向攻文城,龙泉,离石诸郡。

    实际上,当王世充称帝的诏书来到河东的时候,河东诸郡已经纷纷改旗易帜,归于李破治下了。

    虽说李破挟大胜之威而临于晋南,可大军所到之处,众人闻风而降,还是有河东裴氏以及晋阳王氏出力的缘故。

    这两个传承久远的晋地门阀,一南一北,威望著于晋地,对于整个河东而言,他们就像是两根支柱一般,牢牢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晋地的两大门阀先后降于李破,这让诸郡人们的抗拒李破大军之心削弱到了最低点,加之各郡空虚,也没多少兵力来与李破抗衡,于是,李破麾下的将领们终于享受到了当年李渊部下们的待遇。

    有些地方,大军还没到,就已经派人到军中表示了降顺之意,只求大军莫要杀伤官吏,屠戮百姓。

    之前两战打了三个多月,血都把介休左近的土地染的通红,大军才算彻底占据了介休和雀鼠谷两处南下要道。

    可这一次,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破的地盘扩张了足足一倍有余,兵不血刃,连下诸郡。

    其实,这也足以体现出李破在战略之上的眼光了,二十余万唐军一战而没,确实是让晋南空空如野,一些依旧有着些实力,心存观望的家伙见诸人纷纷请降,也就不敢再存侥幸之心。

    河东这边则有点奇葩,因为这里还有一位坚贞的隋臣,尧君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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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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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雄介绍:
大业六年,强盛的大隋迎来了转折点。 这一年,隋帝杨广开始准备征伐高句丽,顺势拉开了隋末战乱的序幕。 接下来的几年间,天下板荡,群雄并起。 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草莽豪杰,门阀世家,纷纷粉墨登场,逐鹿天下。 北方突厥汗国,雄踞漠北,虎视眈眈。 内忧外患之下,一个强大的帝国,最终轰然崩塌。 这是个最具传奇色彩的时代,也同样是中原大地最为混乱黑暗的时节。 就在这样一个时候,一个来历奇异的边塞少年,带着草原的风寒,和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一头扎进了这乱世漩涡之中。北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