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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墨     美人为馅txt下载     美人为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6章 他若赴死(一)

    北面,是一片工业园。写字楼、仓库、工厂错落林立。早上七点刚过,园区里阳光灿烂、人流不绝。看到门口停着的警车和数名警察,工人们都惊讶地驻足张望。

    韩沉的车刚开进大门,就有早已抵达的分局刑警迎了上来:“人已经找到了,就在后面的一间储物室里,暂时没什么事。周围人群已经疏散,设置了警戒线。”

    韩沉点头。一转头,就见苏眠也从车里下来。她的眼睛还有些红,但是已没有再哭了。脸上没有表情,眼珠定定的跟木偶似的,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朝囚禁周小篆的方向跑去。

    韩沉追了上去。很快就与她并肩,静默不语。

    穿过警戒线,远远就看到那间小储物室的门敞开着,两名警察站在门口,看到他俩,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到了到了!”

    苏眠微喘着跑到门口,一眼就看到周小篆坐在里头,跟视频画面一模一样。他瞪大眼望着他们:“小白,老大,你们怎么……”

    周小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苏眠看着他,这一路被折磨的心才感觉到温暖的安慰。可更有巨大的悲痛,无声无息侵上心头。

    韩沉看着他俩的表情,亦只感到胸中隐痛如潮,压抑难平。嗓音却是沉洌冷静的:“马上解除炸弹。”

    “嗯。”苏眠迅速在周小篆跟前蹲下,低头看着他胸口的炸弹。

    中央的电子表显示:04:49。

    刚才在车上,时间太过紧迫,苏眠并未仔细看画面中扫描仪结构,此刻看得一清二楚:就在电子表下方,安装了一个类似上班打卡的指纹扫描仪,但是看起来更小更精致。左侧,是一方小小的透明扫描屏,屏幕下方投射出隐隐的蓝光。右侧,还有个从0到9的数字键盘。

    苏眠微怔了一下,没顾得上细想,伸出右手无名指,抬头与周小篆对视一眼。小篆用力朝她点了点头。韩沉也在两人身旁蹲下,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跟她一起看着扫描屏。

    苏眠的手指放了上去。

    一道蓝光,徐徐闪过。

    04:42。

    倒数计时就此定格。

    甚至还听到“啪”“啪”“啪”数声轻响,原本绑在小篆身上的炸药包,就这么弹开,自动解除了袢扣和束缚。

    周小篆的表情还有点呆,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韩沉立刻伸手,帮他一起解开身上的炸药包和绳索,同时示意门外刑警,抬担架过来。

    苏眠脸上露出怔怔的笑容,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竟只觉得全身乏力,难以动弹。

    下一秒,却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韩沉抓着她的胳膊,眼眸漆黑如同海底坚硬的暗礁:“走!”

    两人对视一瞬,苏眠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周小篆已经躺到了担架上,看着他俩迅速跑出门外,跳上车绝尘而去,一时竟只觉得心中同样悲痛激昂。他抓着担架边缘,挣扎着爬了起来:“我也要去!送我去他们那儿!去救徐法医!”

    ——

    来得及吗?

    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不,哪里还来得及。

    苏眠的后背死死抵在椅子里,任韩沉将车开得风驰电掣。前方已实行交通管制他们一路畅通,韩沉的车速也从140提到180、200……快得吓人。尽管这样,他们也只有区区4分钟的时间。

    可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放弃徐司白的性命。

    韩沉又是那副模样,全身上下都是戾气。修长十指牢牢握着方向盘,从头到尾没跟她说话,完全不能分心。苏眠静默片刻,再次拿起手机。

    “喂,唠叨,找到徐司白了吗?”

    唠叨大概在奔跑,呼吸听起来急促而焦急,背景里还有很多人嘈杂讲话的声音:“没有啊!妈的,拆弹专家已经到了一会儿,徐法医关掉了通讯设备,我们就无法确定他的精确位置。只知道他在这幢大楼里——建丰大厦,正一层一层地找呢!”

    苏眠握着手机,没吭声。

    她万没想到,徐司白竟然执拗到这个程度。

    他以为她会选他的,对吗?

    眼眶有些酸痛,被她用力压了下去。

    他就不知道,如果是在她自己和他之间,她一定会选他吗?

    察觉到她的沉默,唠叨轻咳两声,说道:“小白,你要有心理准备。”

    苏眠丢掉了电话,头往后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

    “韩沉,我们来得及救他吗?”她轻声问。

    过了几秒钟,韩沉的声音传来:“来不及。但是不到最后一秒,我不会放弃。”

    又过了一两分钟,像是若有所觉,苏眠睁开了眼睛。他们这一路飙驰,竟生生在4分钟内开了十多公里的距离。而前方,就是高架桥的出口,数栋高楼大厦矗立。其中一栋的楼顶上,“建丰大厦”四字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一切发生得平静而毫无预兆。

    “轰”一声巨响后,大厦高层的某个房间,突然爆出耀眼的火球,烟雾和火光瞬间吞噬了那里的一切。这一瞬间,大厦周围地面上的行人、高架桥上的车辆,仿佛全都被震慑住,一时竟没人呼喊求救,四下一片寂静。

    韩沉的车猛地刹住。

    苏眠静静望着这一幕,一动不动。韩沉也抬起隽黑的双眼,看着楼宇中的火焰,静默不语。

    ——

    焦土、烟雾、废墟。

    苏眠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其中。韩沉紧随其后,冷着脸,一言不发。旁边有刑警走过来,想要说什么,韩沉眉也不抬,一挥手让他走开。

    苏眠看着眼前的一切——

    整个房间都被炸空了,窗户全没了,只剩几条残破的窗棂,可以看到外头空荡荡的天。地板上,房屋正中,被炸出了一个大洞。那应该正是囚禁徐司白的点,也即爆炸发生的点。a的定向爆破技术如此之高,那里连条凳腿儿都没留下,更别说徐司白的肢体残骸与衣物,唯有成堆成堆的碎渣和粉末。

    而苏眠的心,就像这空洞洞的房间,仿佛有大股大股的风不断灌进来。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触碰任何东西,转身就往外走,却被韩沉一把拉进怀里。

    旁边的冷面和唠叨都站得笔直,没有说话。

    “难受吗?”韩沉低声问,那嗓音竟也令她感到空旷而温柔。

    她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感觉到深深的乏力感。而他的怀抱温热无比,带着些许汗味,还带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苏眠一把回抱住他,将头埋进他怀里。韩沉没再说话,只紧紧地抱住她,靠在被炸得零落的墙边,抚摸着她的长发和脸颊。

    ——

    韩沉去勘探现场了,苏眠一个人站在破洞般的窗边,看了一会儿,转头对唠叨说:“我想去车里等。”

    “好、好。”唠叨赶紧点了点头。

    韩沉要负责现场,就把陪伴保护苏眠的任务交给了他。徐司白出事,唠叨心里也不好受。可看着苏眠安安静静的样子,却更叫他难受。

    谁不知道她跟徐司白的交情?谁又看不出徐司白对她痴痴情深?要不韩老大之前能看徐司白那么不顺眼?因为徐司白无论走到那里,无论身边有谁,他眼中好像就只有一个苏眠。

    可今天,她却被逼做了这样的选择。

    唠叨走到前头去,领着她下楼梯。爆炸发生,这幢楼已经封了,电梯也停止运作。楼梯间里暗暗的,一直有警察和消防员上上下下。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段,唠叨忍不住开口:“小白啊,你也别……太难过了好不好?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想的,我想徐法医的在天之灵,也希望你开开心心,他一定能理解你今天做这样的选择。”

    苏眠脚步一顿,低着头,手扶着栏杆,扯起嘴角笑了笑:“你错了,他不理解。他到死都负着气。”

    她的声音很轻,听得唠叨又困惑又心疼。楼梯间里只有一扇高高的窗,阳光斜斜照进来,空气里满是飞尘。苏眠望着这些灰尘,竟有些出神。而擦肩而过的警察们,看到这沉默矗立的两人,纷纷侧目。

    唠叨鼻子一酸,又安慰道:“小白,你就别想了。赶紧下楼,一会儿回家洗个澡睡一觉成不?你这样老大该有多难受,大伙儿该有多心疼。而且……”

    他忽然就没了声音。

    苏眠原本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到他嘎然而止,呼吸声却骤然粗促,便抬起头。

    却看到唠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呆呆盯着楼梯下方。

    苏眠便也循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

    “锦曦。”

第147章 他若赴死(二)

    “锦曦。”

    温和得仿佛潺潺泉水般的嗓音,比月光更澄澈明亮的眼睛。

    那个人,他就站在几级台阶的下方,衣衫褴褛,满脸灰土,抬头望着她。

    这一刹那,苏眠的世界里,所有的影像和声音统统褪去,只看到他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他的眼神是平静的,他的眼神是悲伤的。他就这么凝视着她,当他的睫毛掩下,仿佛也掩去所有复杂的情绪。

    “没死!没死!徐法医没死!”身旁的唠叨,发出喜极而泣地惊呼声,转身就往楼上跑去,“老大!冷面,徐法医没事!”

    而楼梯下方,几个警察也停下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欣喜地笑,全都传开了:“赶紧告诉大家,人质没事!”“他活着!歹徒没有得逞!”

    唯独他和她,隔着几步之遥,静静望着彼此,没有笑,也没有哭。

    几秒钟后。

    苏眠松开楼梯扶手,三两步跳下台阶,伸手就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怀抱,微凉。有浓浓的血腥味,还有火药的气息。而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不动,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臂,轻轻地、回抱住她,将头埋了下来。

    “对不起……”苏眠近乎艰涩地说道。

    她能说什么呢?说她当时其实根本做不了决定?说有那么一刹那,她真的想要来救,在她心中份量更重的他?

    说遇到了持久不灭的红灯,根本无法转往他的方向?

    可如果那时没遇到红灯,她真的能痛下决心,舍弃了小篆,来救他吗?那小篆又要怎么办?

    答案,竟然是无解。

    “徐司白,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

    而徐司白低头,看着怀中女人红肿的双眼,苍白的容颜。还有她眼中,那么浓烈的悲喜交集的情绪。他脑海中竟然闪过个念头:原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他——在舍弃了他之后。

    心中某处,仿佛渐渐冷寂下来。可看着她的样子,还是抑不住的心疼。他忍不住就伸手,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说:“没事,我没事。”

    “徐法医!”一声悲怆的呼喊,从两人身后传来。居然是周小篆,在一名医护人员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地爬上了楼梯。他看到相拥而立的徐司白和苏眠,露出更加喜不自胜地表情,一把松开医护人员的手,就扑了过来,也抱住了徐司白。

    “太好了徐法医!你没事!”他哭哭啼啼地喊道,“这简直太好了!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旁边的警察们全都笑了,苏眠也笑了。

    徐司白缓缓松开苏眠,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伸手拍了拍小篆的头:“小篆,别哭了,我没事。”

    这时,韩沉、冷面、唠叨三人也赶到了。望着徐司白,俱是露出笑容。虽不像小篆那么情绪激烈,也跳下楼梯,走到徐司白跟前。冷面和唠叨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面:“太好了。”

    唠叨:“徐法医,你没事实在太好了。”

    韩沉则站在他俩身后,也笑了,与徐司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苏眠也侧眸,跟韩沉目光一对。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巨大喜悦,她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愉悦和温柔。

    而徐司白眼眸平静温和地看着另一个方向,像是已看不到他俩眉梢眼角浑然默契的联系和情意。

    “徐法医,你是怎么逃生的?”唠叨问出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

    徐司白抬眸看着众人,微一沉吟,脑海中浮现数分钟前的情形——

    在挂断了苏眠的视频之后,他的确是有片刻的失神。

    一时间,似乎也不再关心自己的生死。

    但过了一会儿,便冷静下来。即便被苏眠放弃,他也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而当他低下头,看着胸口的炸弹。尽管手指可以勉强够到中央的扫描面板和密码锁,但a说过,密码是苏眠地指纹,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又抬起头,打量房间周围的环境。很轻易就辨认出,这大概是写字楼中的一间办公室,窗外,还能看到其他几栋同样的高楼。但这并没有给他的逃生带来任何帮助。

    然而无论何时,徐司白都是个极为冷静的人。他静默片刻,闭上眼,开始回忆。

    回忆之前的那次爆炸案,黑盾组的解密过程,密码是20090420。但警方尽管知道密码,却被周围群众所阻,来不及赶在最后一秒,救下人质。

    这才是七人团的目的。

    残酷的嘲弄。

    又回忆起刚才,a的神态,a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这个炸弹,只有我姐的右手无名指指纹,才能解除。

    他说:不会在她心里,你连个周小篆都比不上吧?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眼睛里却闪过狡黠的笑意,仿佛这只是一场游戏。

    然后他哼起了歌,古怪难听的调子,吐词却很清晰:

    “宇宙最简单的存在,交错复转。生命最繁复的形式,朝失暮得。可以覆盖每一天,可以占据每一年……”

    徐司白也注意到,扫描仪旁边,还有个密码输入键盘。

    ……

    没有什么,比密码就在眼前,却没有听到,更具讽刺意义,对不对?

    是否如果他真的被炸死,a就会照旧发信或者打电话给她,得意洋洋地说:我其实告诉他密码了啊,可他笨得根本听不懂嘛。

    这样,才会更让她更加痛不欲生和自责,对不对?

    因为杀戮,本来对这些人,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报复。a大概并不关心他徐司白是生是死,他只在乎这个过程,是否玩得开心。

    ……

    “宇宙最简单的存在,是1。”徐司白缓缓说道,“生命最繁复的形式,是8,与无穷符号和dna形状相似……”

    他不急不缓地说着,旁边的人都是一副惊讶又释然的表情。小篆失声喊道:“原来你解出了跟老大一样的密码,太厉害了!”今早的爆炸现场,徐司白并不在场。

    徐司白抬头,与韩沉对视一眼。

    苏眠紧咬下唇,露出讥讽的笑意。在场的人,大概只有她最清楚,徐司白有多聪明。他是法医,数学、物理、生物、化学方面的知识都渊博得惊人。她开口道:“他们大概完全没想到,你能这么快读出密码。以为……”她转头看着徐司白:“能让你就这么死去。”

    徐司白看着她,没说话。

    这时,几名医务人员闻讯跑上楼,看着小篆和徐司白:“两名先跟我们下楼,到救护车上去。”周小篆兴奋了这么久,这才觉得全身疼痛难忍,一下子就软了,被医护人员扶住。但他浑不在意,转头朝他们挥挥手:“我先去医院了,我没事啊。”

    也有两名医护人员走到徐司白跟前。苏眠下意识伸手扶他:“我陪你下去?”

    徐司白却不着痕迹地移开手臂,扶住了医务人员,温和地笑笑:“不用了,你抓紧勘探现场。”

    苏眠动作一滞,韩沉站在她身侧,看着两人的神色,双手插裤兜里,静默不语。徐司白却已转身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

    苏眠一直看着他走远了,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冷面和唠叨已经先上楼了,只有韩沉站在原地,望着她。

    她也转头看着他。两人静静凝视片刻,苏眠伸手就抱住了他,扑进他怀里。他一把将她接住,到底也是情绪压抑了很久,干脆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这一天苏眠的情绪大起大落,竟比自己在鬼门关来回走了几遭,还要难受。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再看着他英俊的容颜,想起他这一路沉默陪伴,执拗地要替她选择背负;想起他开到200多码的速度只为不放弃徐司白的命;再想起刚才自己跟徐司白相拥时,他静静注视的目光。她竟只觉得欣喜和怜惜同时涌上心头。

    “太好了韩沉!”她在他怀里又哭又笑,“大家都没事。”

    韩沉抱紧了她,低头看着她,墨黑的眼睛里,也有沉沉的笑意。

    过了一会儿,待她平静下来,他将她放下来:“哭好了?”

    她又笑了,吸了吸鼻子:“哭好了。”

    他执起她的手:“哭好就跟我走。现场发现了重要线索。”

    “嗯。”苏眠跟着他往上走了两步,眼角余光,却像是不自觉地,看向楼梯下方,徐司白的方向。

    她是好了。他也没事,他活着。

    可从今往后,徐司白却是苏眠心中永存的一个洞。那洞里全是她的愧疚,和他的伤痛。

    那洞,永远永远也填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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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我欲杀人(一)

    苏眠又跟着韩沉走回了爆炸现场的窗边。

    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帘的一点碎布残渣,粘在灰黑的墙壁上。韩沉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摸了摸这个大窟窿的边缘,转头瞧着她:“看出什么了?”

    他的嗓音轻轻淡淡,带着某种让人安心的气质。苏眠抬起还有些发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一圈,不确定地开口:“窗帘是拉开的?”

    当时情绪太激动,现在回想,依稀记得徐司白所处房间,始终阳光通透。倒与周小篆那边的阴暗完全不同。

    韩沉点了点头,手搭在窗棂上轻轻敲了敲,望着对面的几幢大楼。外头阳光正好,这样眺望出去,许多楼宇表面玻璃反射着光,明亮又耀眼。

    “还有红绿灯。”他说。

    苏眠微怔,目光也变得深邃:“对,还有红绿灯。”

    生死抉择的关头,难以取舍的时分。却偏偏碰上长久不灭的红灯,限制他们右转。仔细一想,那红灯长得有些过分。其实当时已有所察觉,也不是不可以强行驱赶人群、硬生生右转。

    但对手显然对人的心理拿捏得十分准确。在那种环境下,这一点外界条件的细微差别,就会导致人的心理也发生细微倾斜,从而促使他们痛下决心,选择了周小篆。

    “他们想杀的,也许一开始就是徐司白。”韩沉转头看着她,“为什么?”

    “说明他们认为徐司白更该死。”苏眠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徐司白更该死?”韩沉又问。

    苏眠没说话。

    两人对视片刻,韩沉摘下手套,执起她的手,在掌心握了一会儿,转头又看着窗外,抬了抬下巴:“那栋建筑。”

    苏眠也看着相隔不远的那幢高楼,思索片刻,眼睛一亮:“你不会是怀疑a曾在那幢楼上窥探徐司白吧?”

    “嗯。这里有一个逻辑悖论点,只有你的犯罪心理能够解释得通。”

    苏眠点了点头:“开窗是完全没必要的,周小篆那边就没有开窗。既然a一开始想杀的就是徐司白,他又一直有亲眼看受害者死去的癖好,肯定不会再搭理周小篆那边的事。很可能当时,他就躲在一个安全又方便观察的地方,用望远镜窥探徐司白。所以这个房间的窗户打开、窗帘拉开,才能保持良好的视野。而那座楼,就是最好的位置。”

    顿了顿,她又恍然:“难怪后来被拆掉的炸弹,还会爆炸。之前大家都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a干的。他是个愿赌服输的性格,眼睁睁看着徐司白跑掉,大概不会反悔又炸死他。但心里肯定又不舒服,说不定就遥控引爆炸弹,来泄愤了。”

    “我也这么想。”韩沉答,伸手扶着她的肩,一块走往屋外,“已经派一队刑警过去勘探了,我们过去看看。”

    苏眠一边走,一边蹙眉答道:“但他们一直很小心,会不会依然没留下任何痕迹线索?”

    韩沉倒是笑了笑,侧脸淡漠而平静:“苏眠,他们是人,不是神,没有三头六臂。每一次看似精密无痕的犯罪,都需要大量的周密计划和准备。况且我说过,即使这样,他们也只是抹掉了我们视野范围内的痕迹,躲在以为我们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他们不可能走到哪里,都能擦去全部痕迹、控制全部监控和目击者——这座城市又不是他们的。上次的一段视频,导致l差点被我们抓到,就是最好的例证。这次,也是一样。a胆大包天地躲在离我们几十米远的地方,当时周围全是警察。他一定以为,我们想不到。”

    ——

    这晚两人回到宿舍,已是夜里九、十点钟。

    因为今天的事,厅里对黑盾组和其他刑警的人身安全,也提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重视程度。今天起,所有人24小时佩枪,并且要求尽量在宿舍居住。

    韩沉去洗澡了。苏眠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初冬沉沉霭霭的夜空,望了很久。

    直至韩沉从浴室走出来,苏眠一回头,就见他站在床边。微湿的黑发,白皙清晰的轮廓五官。他套了件灰色毛衣在身上,黑色休闲长裤,更显得人高腿长,转头望着她。

    苏眠凝视他片刻,转头望着窗外。

    “韩沉。徐司白对于我来说,跟小篆一样,就像家人。所以我今天,才这么紧张他。”她低下头,兀自笑了笑,“这些年,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其他朋友,好像也很难跟人走得很近,也不喜欢提自己失忆的事。跟小篆走得近,一定是因为我跟他惺惺相惜臭味相投。跟徐司白……”她微微一怔:“大概是总感觉到,他跟我一样寂寞。”

    话音未落,腰间一紧,已被人搂住。

    韩沉从背后环抱住她,温热的身躯瞬间贴近。这熟悉的亲密感令苏眠的心微微一颤。而他低下头,呼吸喷在她耳边,脸紧贴着她的脸。那清淡的男人气息,顷刻就将她包裹住。

    “难道这些年,我又过得好?”低沉微哑的嗓音。

    苏眠没吭声,只紧紧握住了他箍在她腰间的双手,轻轻地、一下下安抚似地摸着他的手背。

    “我有多爱你,谁能比?”他的嗓音又低又执拗,“徐司白他拿什么比?”

    苏眠转身就搂住了他。月色迷蒙,灯光稀疏,两人静静站着。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亲吻厮磨。而她搂着他的腰,闭着眼感受他的触碰亲昵。唇齿间含糊破碎的词句,都是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应着他的钟情。

    我爱你……我爱你,韩沉。

    请相信,我也这样决绝而独一无二地爱着你。

    ——

    同样一个夜晚,徐司白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深夜。

    比起周小篆的伤筋动骨,他所受的更多是皮肉伤,另外因为撞车而有些轻微脑震荡。本来是要住院的,但他执意回住处。负责陪伴保护他的刑警拗不过,只好送他回来。

    上楼时,整座宿舍楼都安安静静,没有一间亮着灯,似乎所有人都已陷入沉睡。经过苏眠的房门口时,徐司白也未作丝毫停留。门里很安静,他们大概也睡了。

    他的宿舍是来岚市后,临时分配给他的。里面的陈设简单倒不能再简单,除了衣柜里的几件衣服,就是满柜子的书。

    他推门走进去。身体各处还是很疼,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脑袋也有些昏沉。但他没有马上上床睡觉,而是慢慢在窄窄的沙发里坐下,静静地靠了一会儿。然后掏出烟盒,点了一根,开始抽。

    一根,又一根。

第149章 我欲杀人(二)

    直至整个屋子里,都是呛人的烟气。到底不是经常抽烟的人,他呛得连声咳嗽,将烟丢到垃圾桶,可一个人呆着,又有些出神。

    脑子里竟然莫名闪过个念头——他们,就在距离他不到几十米远的房间里,亲密相拥。

    这念头如往常一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一直不是个会有太多想法、会胡思乱想的人。可此刻,过了这样了一天,某些压抑许久的情绪和念头,却像是不受控制地滋生呼喊着。

    约莫是累极,徐司白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然而这晚的梦境,却比以往每一个梦都清晰,都激烈。他梦见白锦曦靠在自己的怀里,抬头望着他,只对他笑。

    梦见她牵着他的手,走进一个阳光温暖而洁白的房间。她牵引着他走向那张床,她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身躯,亲吻他每一寸轮廓。她在他的身下如同幼兽般颤抖呜咽,她是那样爱慕而欢愉地望着他,她的唇齿间含糊破碎的声音,只有重复的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你是这样的完美,我如何能不爱你?

    徐司白是在一阵颤栗中惊醒的。

    醒来后,才发觉午夜幽深,而他浑身潮湿酥软,舒服。这对从未有过男女经验的他来说,太舒服。而舒服之后,是巨大的空洞和自嘲。

    原来真的只有在梦中,才能拥抱她。

    可他竟然,不愿意醒。

    ——

    两日后。

    a的真实身份和相貌,终于被确定。

    “夏俊艾,男,现年24岁,北京人。可以确定,他就是七人团中,代号为’a’的连环爆炸杀人犯。”小篆还未出院,由唠叨负责资料整理介绍。他站在投影屏前,向黑盾组和全体刑警队介绍照片上的男人。

    “14日早晨,夏俊艾,即a,出现距离爆炸发生的建丰大厦,不到五十米的四川大厦上。当时还不到上班时间,他也不是大厦职员。监控拍到他在爆炸发生后两分钟,从第25层下楼。不过当时,他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相貌,也无法确认身份。”

    唠叨滑动鼠标,屏幕上出现一张监控截图。黑盾组其他人坐在第一排,苏眠坐在韩沉身边,抬头望去。画面上清晰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戴着鸭舌帽、穿着保洁员的蓝色衣服,从楼道角落走过。尽管他伪装得很好,苏眠却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不经意间,她一侧眸,眼角余光却瞥见徐司白,就坐在这一排最角落的位置。比起爆炸那天,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浅灰色外套、白色衬衣、深棕色长裤。除了额角和手腕都还贴着纱布,依旧是那副清隽雅致的模样。而这些天,两人的相处跟过去似乎没有差别。完全不再提那天的事,见面也就点头打个招呼,熟悉而疏离。

    苏眠静默片刻,复又抬头,看着屏幕画面。

    唠叨正在继续介绍:“……但是呢,当时那片写字楼区,到处都是警察,也拉起了封锁线。所以这小子下楼时,就必须摘掉口罩。他很聪明,几乎是避开了楼下所有的摄像头。但是!百密一疏啊,当时写字楼门口有很多路人在驻足围观、拍照,我们从其中一名路人的手机里,找到了他的清晰照片!而从时间、路线、身材、步伐特点、眼睛轮廓来看,他必是a无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屏幕上。

    那是名极为清俊的男子,看起来的确十分年轻,但轮廓里又已有了成年男子的棱角。短而蓬松的黑发,修长的眼睛。眼珠很黑,像是总含着笑意。高挑的鼻梁,薄薄的唇,皮肤白皙。

    因为他穿着黑色休闲外套,咖啡色长裤和运动鞋,看起来倒像是个学生,又像是刚上班没多久的年轻男人。

    而苏眠看到他清晰的正面照,心中竟不由自主涌起复杂的情绪。不舒服,不太舒服。有些疼,但更多的是恨。想起他之前张口闭口就是“姐”,话语间对她也有诸多孩子般的怨气。却不知道当年,他和她之间,又有怎样的恩怨纠葛?

    “已经调查清楚,夏俊艾老家是陕西的,家里太穷,年幼跟着父母来了北京,成了个’小北漂’。他家境贫寒,父亲是一名惯偷,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因为跟混混分赃不均,被人打死了。他母亲替人打零工,母子俩生活得非常清苦艰难。12岁时,母亲病重没钱医治,也没医保,病死在家里。而他从小就偷东西,所以在北京警方早有案底。初中毕业就没读书了,但是物理和化学成绩是满分,还曾经在数次模型比赛中获得一等奖。”唠叨继续介绍他的生平资料,“五年前,420大案发生时,他只有19岁,当时早就一个人出去流浪几年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干什么。”

    ——

    入夜。

    郊区仓库。

    天色黑沉沉的,废弃的仓库里也没有开灯。只有l手里提着盏极为复古的欧式烤漆烛台,放在满是灰尘的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块手帕,铺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这才不紧不慢坐了下来。

    a没他那么讲究,一屁股在沙发坐了下来,差点没坐塌了。忍不住就埋冤道:“l,你真是够了!联络地点本来就是你负责的。头几次还好,五星级酒店,别墅。然后就是汽车旅馆,现在居然到荒郊野外的仓库。好玩吗?”

    一旁的r,安安静静地坐下,点了根烟,倒没说话。l轻哼一声,反驳道:“夏俊艾!你以为是谁害我们这样的?你的名字和高清照片,已经被印在了头号通缉令上。不在这里碰头,去警察局门口碰头吗?”

    a一时语塞,反而笑了,含了根烟,讥诮道:“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伤好全了没?现在你经常活动的地点可全是警察,我看下一个上通缉令的就是你。”

    “够了。”一直沉默的r终于出声。

    他一开口,a和l倒都是老老实实静下来。

    r坐在最阴暗的角落,一张脸看不清晰,唯独指间的香烟,缓缓燃烧着。他的嗓音,也是低沉而清醇的,但又十分冷冽,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

    “计划进行得不算太顺利。你们俩几乎都已经暴露,说不定哪天就被黑盾逮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也不会有更多的作案机会。”顿了顿,他说:“该是做了断的时候了。”

    a和l都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r做了决定。

    “r,他们杀了我们三个人。”l忽然开口道,“既然是了断,我们也应该杀他们三个人。”

    r没说话,a却插嘴道:“三个人?包括韩沉吗?”

    l语气执拗而冷淡:“当然。不杀他算什么了断?”

    a却笑出了声:“得了吧,你敢杀韩沉?”

    r一直沉默,他俩却兀自斗嘴。

    “怎么不敢?”l说。

    a嗤笑一声:“你真杀得了他再说吧。”——老墨:感谢大家的月票,鞠躬!

第150章 新的启示

    一周后。

    已经是冬天了。天是灰的,树光秃秃的。街上四处是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的人。

    苏眠穿着红色羽绒服,踩着长靴,黑发披肩。站在这一幕冬景中,越发显得娉婷亮眼。而她身后站着的,却是三个更抢眼的男人:韩沉、冷面和唠叨。

    韩沉和冷面本来就是刑警中典型的夹克党,大冷天也就是件加厚棉夹克。只不过他俩身材好、又挺会穿,所以总是比普通刑警更时尚帅气。唠叨被他们耳濡目染,最近也不跟周小篆一起穿大棉袄了,开始穿男人味十足的休闲夹克了。所以这仨现在齐刷刷站一排,倒真是抢眼无比。

    一阵寒风吹过,苏眠哆嗦了一下,伸手裹紧衣领。

    “冷?”低沉清冽的嗓音。

    肩头一沉,已被韩沉搂进怀里。他的夹克原本很随意地敞着,顺手就将她裹进衣服里。苏眠一抬头,就瞧见他隽雅漂亮的眉目和修长的脖子。夹克里才穿了件薄毛衣,身体却比她暖和多了。苏眠索性搂住他的腰,心想有个体能强大的刑警男友就是好。关键他还很会宠人,长得还这么有型有范。

    “来了来了!”唠叨伸长脖子,“小篆这孩子,出个院吧,非说让我们在楼下等,还真磨蹭。”

    众人都笑了。前方住院部楼门口,周小篆穿着件亮眼的蓝色棉服,拎着个手提袋,正探头探脑走出来。望见他们,就嘿嘿笑了。

    冷面接过小篆手里的行李,韩沉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多废话。唠叨则凑过去,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都好齐全了?没拉下什么零件?头不晕眼不花?真的能重返战场打变态了?”

    小篆一拍胸脯:“能!小爷我打了一周什么青霉素黄霉素庆大霉素,全身都是力量!现在就算从a到z字母军团全来了,小爷我也能把他们放倒!”

    这下连冷面也笑了。苏眠歪着脑袋也打量他:“小篆,我怎么觉得你住院一周,脸还圆了呢?这样你都能长肉?啧啧……”

    小篆昂首阔步跟他们一起往前走,答道:“当然了!为了快点好起来,我可是每顿都吃两大碗饭。”脑袋又往苏眠那边一凑:“话说这家医院食堂的红烧肉真特么好吃啊!你下次一定要试试。”

    “是吗是吗?那我必须去啊!”苏眠最喜欢吃红烧肉,一下子来了精神。结果脖子一紧,就被韩沉拎回怀里呆着。

    “瞎说什么?”淡淡的语气。

    苏眠立马住了嘴,“呸呸呸”响亮地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然后讨好似地看着他。一旁小篆看到了,也来添口水。

    唠叨和冷面一直在笑。韩沉眼中也闪过笑意,将苏眠的腰一搂,说:“去吃饭。”

    ——

    轿车行驶在萧瑟的街景中,树木和行人依次倒退。苏眠嘴角还扬着笑,望着窗外,却有些发怔。

    又是平静的一天。

    那天的爆炸之后,尽管警方发出了a级通缉令,全市范围的搜捕也在继续。那三个人却就此销声匿迹,再没有犯案,也没有向警方发出任何新的讯息。

    这个城市表面看来重新归于宁静。但关于他们的讨论,在网络和现实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以更快的速度蔓延着。人们是这样热切地讨论着神秘杀手组织的一切,像是害怕他们出现,又期盼着他们重来。

    而他们长达一个星期的沉寂,似乎给人一种会永远消失的错觉。

    但又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短暂而迷惑人心的平静。

    晚饭挑在湖边的一家餐厅。湖光月色,雅间香氛。五个人照旧是一顿海吃海喝,十分尽兴。包间里还有卡拉ok设备。吃完后,唠叨和小篆就拿着话筒,扯起嗓子,对着湖面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冷面则点了根烟,坐在边上慢慢地抽,时不时听得失笑。

    出生入死,何尝不是一种醉生梦死。

    韩沉和苏眠走出包间,沿着湖面上曲曲折折的竹廊,慢慢踱步。这样的季节,来湖上的人很少了。竹廊里也没有灯。黑茫茫的水面,就像是望不见尽头。对岸偶有一两盏灯,映出朦胧的岸线,却显得比黑暗更空旷遥远。

    两人一直走到湖心,找了张长椅坐下。风有点大,却有种彻骨的爽快。苏眠拢了拢外套,靠进韩沉怀里,长长地吸了口气。

    韩沉一只胳膊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苏眠只安分了一小会儿,就开始在黑暗中捏玩他的手指。韩沉没什么反应,只是她时不时蹭到他的衣领、脖子,总能感觉到他身上微热的气息。也许是周围太黑太静,他的气息更令人心悸。

    捏了一会儿,她就被硌了一下。反应过来,是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为什么还成天戴着啊?”她问了句傻话,其实主要是因为她现在没什么可戴的,跟他成对的项链被切成碎块了。可他还一个人整天戴着,似乎洗澡睡觉也不摘下来。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嗯。你说我为什么成天戴着?手痒?”

    低沉散漫的嗓音,叫苏眠噗嗤一笑,又随口嘀咕了一句:“可是我没有。”反正无事可做,她索性打开手机上的灯,对着他的手照。

    周围都是黑的,唯独他的手在灯下,更显得修长而骨骼分明。半旧的铂金指环,看着居然叫苏眠有些心疼。摸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摸,不舍得松开。

    可男人和女人,感官永远是不同的。韩沉被她那细腻柔软的手指,摸得有些心浮气躁。这女人长得艳光四射,男女之事上却总有种幼稚的性感。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中低头笑了,到底还是将手抽了回来:“有东西给你。”

    很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叫苏眠心里咯噔一下。

    她刚摸过他的戒指,还抱怨自己没有。他现在却忽然说有东西要给她?

    而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只有他俩,呆在这个远离尘世的水中央。

    苏眠的心,突然就扑通扑通,加速了。

    这么冰凉的夜色里,却有氤氲的热气,将她的脸笼罩。

    难道他……要求婚了?

    好突然啊。

    眼见韩沉松开她,伸手进怀里,像是要从夹克里掏出什么东西。苏眠已经忍不住了,嘴大大地咧开。手机的灯还开着呢,韩沉望见她灿烂的笑容,倒是也笑了笑,问:“你笑什么?”

    苏眠:“嘿嘿。你拿呀,拿呀。”

    韩沉看她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动作一顿,才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档案袋。

    苏眠:“……”

    韩沉将档案袋丢到她怀里,却将人搂得更紧,手指扣着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那嗓音也是低沉蛊惑的:“以为我要拿什么给你?”

    苏眠:“……滚蛋!”他那么聪明的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不会求婚。”他却又说道。

    苏眠睁大眼,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为什么?”

    他任由她抗议,双臂摊开搭在椅背上,看着前方:“早求过了,你也答应了。你恢复身份后,直接领证。”说到这里,自己倒是笑了,侧眸看着她:“我缺心眼儿么,再求一次?”

    苏眠扭头看着一旁:“不求就不求,稀罕!”过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了。

    ——

    韩沉拿给苏眠的,是一份她意想不到的资料。

    原来当日许湳柏坠崖后,警方通知其在北京的家属同事,同时也对他的住所进行了搜查。韩沉在北京警局也有哥们儿,意外地发现了这份资料,今天让人带来了岚市。

    其实不是许湳柏的资料。而是他的父亲、许慕华教授的一本残旧的日记。

    许慕华。国内著名犯罪心理学专家,也是苏眠曾经就读国家公安大学的教授。数日前,韩沉和苏眠回北京时,还在公安大学看到了他的档案。而根据档案记录,他在4。20案件当年,就因病逝世了。

    但是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许慕华也参加了当年的七人团案件调查——这大概也是北京方面保密的内容。

    直至今天,看到了这本日记。

    这晚回到宿舍后,苏眠就独坐在灯下,将这本日记,详详细细地读了一遍。

    “2008年10月9日,我收到公安部邀请,加入最近一系列连环杀人案调查组……”

    “犯罪分子极其凶残。我与我最得力的弟子一起,作出了其中几人的画像。但他们不是普通连环杀手,他们还是极有组织性和计划性的悍匪。即使有画像,也找不到他们……”

    看到这里,苏眠心头一动。一方面,之前她和韩沉就怀疑,当年警方与七人团爆发血战,很可能跟许湳柏的叛变有关。现在看到其父原来在案件调查中处于这么重要的位置,更加证实了原本的猜测。另一方面,不知道许教授提到的“最得力的弟子”,会不会……是她呢?而许教授描述的当年的困境,跟现在她所遇到的,如此类似。

    犯罪心理,并不是万能的。他们已经有了a的详细资料;对于l和r,她甚至能描述出他们的喜好和特征。但他们太训练有素,太擅长隐匿。你知道l连喝口水都要用带着香味的手帕擦嘴又怎样,他躲起来了,你找不到他。

    再往下看,苏眠却更加相信,自己当年就是许教授的弟子。因为他对几名杀手做出的画像,与她之前所做的,如出一辙。连语言和措辞都很近似。想必她当年就是受教授耳濡目染。

    这让她稍稍有些感伤。

    又一个陌生而熟悉的人。

    又一个在案件后不久去世的人。尽管档案记录是病逝。

    再往下翻,除了为她的画像,补充了一些更详尽的细节,就没有其他收获了。日记终止于2009年3月15日。也即420大案发生前一个月。当天,许教授只是记录了一下天气和自己的饮食。

    但他最后写的几句话,却吸引了苏眠的注意。

    “以前,国内从未出现这样团队性质的连环杀手。国外即使有,也绝不像他们这样训练有素、能力素质优秀。我之前一直想要做出每个人的精准画像,帮助专案组抓住凶手。一张、两张、三张……我已经做了十多张画像,却没抓到几个人。我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思路错了?

    如果他们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团队,我要画的,到底是几个人?到底是谁?怎样才能将这个团队一举击溃?”

    ——

    这晚苏眠睡得一直不太安稳。三人画像没有突破,已经困扰了她太长时间。所以今天看到许教授的日记,她的心情根本无法平静。模模糊糊的脑子里,许教授日记中的话,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隐隐感觉到有个念头就要破茧而出,但又抓不住。

    结果这天天没亮,沉睡的韩沉就被这女人摇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她黑着两个眼圈,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韩沉!我读懂许教授的话了!我有新想法!我要画的,到底是几个人?到底是谁?不是三个人,是一个人!不是他们各自的画像,而是画出这个组织的画像!”

    韩沉微蹙眉头:“组织的画像?”

    “对!”苏眠的目光变得幽沉,“还记得许湳柏的话吗?’我的人生早已结束。直至遇到他,才开始真正的燃烧’。这个团队只体现一个人的气质,一个人的灵魂。做出了组织的画像,就做出了那个人的画像……”

    她顿了顿:“他们所围绕的、第七个人——s的画像。”

第151章 S的画像(上)

    初冬的天空总是灰白,鸟儿嘶哑叫着掠过窗口,建筑物显得很寂静。

    苏眠立在圆桌前,人依旧漂漂亮亮,头发却被她自己一早上抓得像鸡窝。还有根圆珠笔插在头发里——权当发簪用了。

    黑盾组众人坐在桌旁。韩沉离她最近,长腿交叠,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瞧着她,倒是见怪不怪了。苏眠浑然不觉自己的邋遢,习惯性伸手捋了一下长发,转头看着众人。这动作她依旧做得极美极有范儿,男人们于是都笑了。韩沉也笑了笑。

    苏眠满不在乎地扫他们一眼,乌黑的眼睛里写满冷冽,开口:“七人团的第一个共同特征:他们都曾经遭受过严重心理创伤,并且这创伤都来自家庭。”

    众人的神色也沉肃下来。听她继续说道:“狙击手t,我们已经查知了他的身份和家庭。他有那样一个父亲,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的自私,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奥运金牌选手,而不是作为连环罪犯自杀结束生命;

    a,他的背景刚查清楚,更不用说。贫穷艰难的家境,惯偷被人打死的父亲,病死在家中的母亲——这些都会对当年还是孩子的他,造成很大的心理冲击;

    l,虽然还不清楚他的身份。但基于前期对他的画像,他生活在一个长期压抑扭曲的家庭,才导致了他的心理变态;

    此外还有辛佳。虽然她的家庭富有而有名望,但是她死前却对韩沉说了这样的话:’很多事,并不像表面那样光鲜;很多人,过得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快乐。是他们发现了我,救赎了我’。这话的暗示意味其实挺明显的。而且她一个千金小姐,工作也是在高校里,跟外界接触很少。除了家庭,还有什么能带给她这样的伤害?”

    讲到这里,苏眠倒是下意识瞟了韩沉一眼。就事论事,这儿倒是还坐了位能带给辛佳巨大伤害的人。

    她的眼神韩沉如何不懂?

    他的神色淡淡的——没搭理她。

    旁边的小篆却是一拍大腿:“对哦!真是每个人都遭受了家庭伤害!”唠叨插嘴:“但是小白,总结出这个,有什么用呢?”

    苏眠微微一笑,抄手往桌子边缘一靠,答道:“尽管许湳柏和r的情况,我们还不清楚。但以许湳柏的家庭状况和他的性格,以及许父在420之后的突然病重死亡。我想,许湳柏很可能也是得不到父亲和家庭认可的,并且矛盾很大。

    天下变态何其多,并不是所有人都遭受过严重家庭创伤。从统计概率看,也就一半一半而已*。6个团员里,却已经中了5个。这很可能不是巧合。而是……”

    她顿了顿:“s挑选团员的标准之一。”

    众人安静着。韩沉看着她,也没说话。

    “七人团是个冷静、理智、聪明、残忍的团队。s作为核心人物,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样一个人,却制定了这么一条’感性’的标准。只能说明,s对这一点,执念非常非常深。甚至有可能是他变态的成因。”她说道,“所以,可以得出s的第一条画像:他曾经遭受过极其严重的家庭创伤。”

    唠叨、小篆都若有所思的点头。冷面开口:“严重到什么程度?”

    苏眠想了想答:“譬如长期的虐待,譬如家庭中有可能发生过弑亲案件。”

    众人静了静。苏眠继续说道:“s的第二条画像:他很可能是警务系统或相关专业的工作人员。即使不是,也必然在这个系统中学习过。也即:他曾是警校生或在相关专业求学。”

    大伙都听得愣住了。苏眠笑了笑,解释道:“七人团的第二个共同特征:忠诚。对于心理变态者来说,利益不能使其忠诚,强迫亦不能。唯有理解和共鸣可以做到。s理解他们,并且能给他们指引,被他们视为精神领袖。

    而在他的带领下,这个团队是什么样的呢?首先,组织严密,几乎从不留下作案痕迹和证据。一次作案,做到这一点,还比较容易。那么多次作案,就很难了。加之每个杀手的犯罪手法还不同,就会涉及痕迹鉴定、地理学、犯罪心理学、刑侦、法医学……等多方面的知识。这就说明,s对警务知识和运作流程,非常非常了解。

    其次,t的狙击、a的爆破、r的挖心……既能发挥个人所长,又能彻底释放他们心中的情绪,让他们得到满足和享受。这说明,s还懂犯罪心理。

    这种懂,与高材生邵纶的自学模仿画像还不同。邵纶当时虽然做出了司徒熠的画像,但他的犯罪手法其实是拙劣的、青涩的。所以反过来被司徒熠控制。但s,却是能利用犯罪心理学、或者还有刑侦学的知识,以及对警务系统的了解,带领每个团队成员,形成自己独特、安全、并且变态的犯罪手法。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屡次提到’真正开始燃烧自己’的含义。

    而中国警务系统和犯罪心理学现状,对系统外公开的学习机会其实很少。就好像你如果不是系统内的人,很难查阅、搜索到相关资料。他要熟悉到这个程度,就必须在系统内工作过或者学习过。”

    苏眠一口气说完这番话,小篆频频点头,韩沉静默不语,唠叨挠了挠头,冷面思维也很敏锐,又问道:“许湳柏也满足你说的这两个条件,会不会是他起到这个作用?”

    苏眠摇头:“不可能。首先,他不够聪明,设计不出这些犯罪手法。其次,如果真是他设计的,那他就应该成为精神领袖了。”

    唠叨插嘴道:“那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不一定是警务系统的人,但他是个犯罪老手,跟警察周旋多年,一直没被抓到?所以才这么了解警务系统?”

    苏眠还是摇头:“不会。这就说到s的第三条画像了:当年,他的年龄应该在20-30周岁间,男性的可能性较大。”

    唠叨吃了一惊:“这么年轻?”

    苏眠点头:“就这么年轻。两个原因:一、已知的七人团的几个成员,年龄都不大。当年t和a甚至还不到20岁。如果s的年龄与这些人差距较大,承担的又是精神领袖身份,那对于这些遭受过家庭创伤的团员来说,就一定会成为’父亲’一样的存在。但是无论是许湳柏坠崖前谈及s的态度,或者l和r的诗歌中谈到s的词句,并没有流露出这样的情感。相反,更多像是把s当成他们中的一员,他们的核心。所以我推测,他们的年龄相差不会大,很有可能是同龄人。二、当年七人团的作案,突然崛起、突然爆发,公开挑衅警方,并且也导致了后来的血战、七人团的败落。尽管计划周密老练,但做事风格显得意气。

    另外,女性的作案特点,一般来说,跟男性是不同的。会更细腻、杀人手法也会不同。但这个组织及其成员,从始至终,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女性的气质。所以我想,领导者更可能是男性。”

    这番话说完,众人都点了点头。

    苏眠又道:“最后三条画像:一、这个组织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一门专业技术。有些是具有天赋,但全都离不开后天学习和培养。专注于专业知识或技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心理变态者时常波动的情绪,起到安抚和缓解作用。所以我想,s必然也擅长一门专业技术。并且很可能将其作为自己的身份伪装。

    第二,s能让这么多的成员信服并且忠诚,还能精湛地设计犯罪。他必然是聪明的、博学的。具有很强的个人魅力。

    第三,s能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加以培养,必然需要一定的财力才能做到。”

    讲到这里,众人都看向桌前的白板。刚才讲述的过程中,苏眠已经写下了关于s的六条画像:

    1、现年25-35周岁,男性;

    2、曾经遭受过严重家庭创伤。长期虐待或发生过弑亲案件;

    3、高学历,成绩十分突出,博学;

    4、富家子,能够自由支配相当数量的资金;

    5、当年曾经是警务系统或相关专业工作人员。或者曾在相关专业求学过;

    6、擅长一门专业技术,并将其作为职业。

    “五年前的案件,警方必然审讯过大量的嫌疑人、证人或者涉案相关人员。还有当年参与办案的所有刑警、民警……”苏眠说道,“首先在那些人里寻找s,说不定会有收获。”

    这时,沉默许久的韩沉看她一眼,开口:“我也来画个像。”——老墨:今天就一章,明天补。

第152章 S的画像(下)

    他也来画像?

    苏眠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瞅着韩沉。其他人也颇有兴致地看着他。韩沉没有苏眠那套犯罪心理学家的讲究,做个简报还非得站着、还昂首挺胸、还得画白板。他就垂眸沉吟片刻,椅子一转,看着众人。

    “还记得t策划的一系列犯罪吗?”他问道。

    众人微愣。

    “t的作案,有四个显著特点:

    一、做饵。他先狙杀了名单上的人,让警方以为,他的目的就是惩罚这些人。当然,这是他的目的之一,却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二、善用舆论。通过前期丢出的饵,他的犯罪获得媒体舆论的高度关注。这就让他在后期实施真正的那次惩罚时,产生最大的社会影响力;

    三、时间的精确控制。就像苏眠刚才所说,这一点,是基于他们对警务系统的了解,对我和苏眠的了解。当时在进山参加cs真人比赛前,我们已经查找到他的住所、车辆,就快追查出他的身份。他却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差,在两天时间内,集中完成了犯罪。而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前期进行了极为周密的策划。”

    他讲到这里,众人都纷纷点头。回想起来,t流水行云般的犯罪过程,的确让人记忆犹新。这时韩沉的表情却越发淡漠,道:“第四,他的真实目的,始终隐藏得很深,不露任何端倪。直至最后一刻,才大白于天下。而那时,他的目的也已经达成,大局已定。”

    众人都是一怔。苏眠也是一愣。她望着韩沉那乌黑沉凝的眉目,脑海里像是模糊捕捉到什么,心跳也加快了。

    这时韩沉话峰一转:“再看辛佳,对犯罪的策划能力虽然远不如t,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处。那天她利用苏眠的事为饵,将我诱到深山中。一路不断制造假象,想让我以为她已万念俱灰疯疯癫癫。却将她的真实目的,隐藏到最后——想要诱我进毒气室,成为植物人。”他抬眸看着众人:“按照t的背景资料,他年少离家后就音信全无,应当是进入了s的犯罪集团。所以他的犯罪能力,很可能如苏眠所说,也是s培养的、受s影响。辛佳也一样。所以……”

    他嗓音一顿,苏眠已经接口:“……所以a、l和r,很可能也是这样的风格。”

    韩沉看着她,漆黑的眼宛如墨色渲染,点了点头。

    一旁的唠叨,若有所思地开口:“也就是说,现在他们三人所做的一切:爆炸、蜡像、绑架小篆和法医,都只是饵。因为之前的挑衅信,我们都以为他们的目的是和黑盾组决战、为死去的团员报仇。这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却不是他们最真实最主要的目的?!”

    冷面沉思片刻,也抬头:“利用舆论,时间控制。”他的话语虽然简洁,但其他人都听明白了:这两点,他们跟t也是一样的。现在他们三人完全是舆论、媒体、网络最关注的话题,接下来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将是举城瞩目。而现在虽然获得了一些身份线索,但还需要些追查时间——这与数月前,t案件中途的情况,何其相似!

    “所以……”韩沉看着众人,下了结论,“他们还有个真实的目的,隐藏得很深,并且从未透露,根本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些目的。那才是他们进行这一系列犯罪的初衷。而他们真正的作案,即将开始。”

    已是上午八、九点钟,冬日的阳光终于从云层中露出少许。会议室里有些清冷,一时间也没人说话。韩沉端起茶,低头抿了小口。苏眠望着他那寒意逼人的眉峰,再联想到他刚才的话,心中更是寒意弥漫。

    这时小篆挠了挠头,问道:“老大,那我们怎么办?怎样才能把他们的真实目的找出来?”

    大家都看着韩沉,苏眠却略低着头,兀自有些出神。

    韩沉看她一眼,答:“t前期做的那些惩罚,是为了后来进行更严厉的惩罚。同样,他们三人前期做的事,尽管是饵,跟后面的犯罪,必然也存在某种联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联系找出来。小篆,把他们迄今为止的所有犯罪行为,整理一遍。”

    “好呐!”小篆点了点头,站起来,大步流星走到白板前。这些他都快倒背如流了,一边书写一边说道:

    “6日晚11点-12点,a闯入老大和小白家中,跟小白以姐弟相称,留下致黑盾组的挑战信;

    7日7时7分,第一次作案。市区同时发生爆炸案、蜡像案、人鱼案。三人正式登场;

    9日7时7分,第二次作案。炸死市民一人,破解l帮a所写的’男孩歌谣’;

    9日下午3点,小白收到一段视频。l献舞,a和r出现在背景中;

    11日,老大从视频找到线索,追杀l,枪击重伤;

    11日晚间,小白再次收到a的消息,声称要杀死两人报仇;

    12日早晨,两名市民被绑上炸弹化妆为小丑。破解r所写’数字歌谣’,小白推理出a留下的第二个密码——苏眠的生日。警方成功营救两市民;

    同样12日早晨,周小篆和徐法医被绑架,让小白做出选择。最终两人均获救。

    a、l、r就此销声匿迹,长达一个星期。”

    大家都看着白板上的一行行文字,韩沉静默片刻,道:“立刻联络北京警方,按照苏眠所做画像,搜索s这个人;同时对7号以来的所有线索,重新进行彻查——所有的受害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所有的案发地点,是否存在联系;调查所有参与案件调查的民警、刑警、相关警务人员。”

    ——

    会开完了,黑盾组开始分头忙碌。周小篆的任务是深入调查受害者之间的联系。这也是他最擅长的事。他干脆找了间安静的小会议室,干劲十足地将所有档案资料都搬过去,打算大干一场。

    资料比较多,他在办公室和会议室之间跑来跑去。结果经过走廊时,却远远瞧见,苏眠一个人推门进了间储物室。他眼尖,居然叫他瞥见苏眠手里还有盒烟。

    这还得了?老大可是不许她抽烟的啊!小篆立马将资料放回会议室,就悄悄地又溜到那间储物室门口。

    门半掩着,没开灯,阴阴暗暗,堆满东西,还有点发霉的闷味儿。小篆皱眉:她抽烟也不找个好地方。

    他探头进去,一眼就瞧见坐在窗前,一堆箱子上的苏眠。

    小篆却愣住了。

    窗帘拉开了一半,有光线透进来。苏眠盘腿坐在箱子上,手里夹着支烟,低着头,一口又一口地抽着。她的头发被抓得更乱了,脸似乎有些白,又有些红。

    小篆怔怔地推开了门:“小白……”

    苏眠也抬头看着他。夹着烟的手没动。

    黑盾组里,最了解苏眠的人,不一定是韩沉。而是周小篆。他看到她这个样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你害怕?你在害怕什么?”

    否则,怎么会一个人躲在这里抽烟?

    要知道,他印象中的小白,从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即使有时候会焦躁、会发脾气,会为韩沉担心受怕。但是小篆真的没看她,惧怕过什么。虽说恐高,但若为了抓犯人,多高的楼她都能把自己摔下去。她不怕死,七人团再凶残,她也没怕过。

    周小篆立马带上门,跑到她身旁,也挤到她身边坐着:“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叫韩老大来?”

    “不要!”苏眠立刻否定,她静了静,又抽了口烟,抬头望着景色氤氲的窗外。

    要怎么解释她的心情呢?本来,第七人s,对于她,只不过是个模糊的存在。昨天受到启发,今天做出他的画像。而那个原本模糊的轮廓,却似乎在她心中,变得具体起来。

    他极其聪明而残忍,他渊博而好学。他对警方很了解,对她也很了解。他能让所有变态杀手俯首贴耳,他曾经意气风发,现在却按兵不动。

    她失去了记忆,被他的组织藏在江城数年。如果不是韩沉的坚持,她永远也不会再恢复苏眠的身份,永远只能做白锦曦。而很多人随之死去:白锦曦、她的双亲、苏眠的母亲、许慕华……

    现在,韩沉又推理得出,他手下的a、l和r三人,做这一系列案件,还有个真实目的,隐藏其中。

    苏眠又抽了口烟,慢慢说:“小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梦到另一个人吻过我。”

    小篆一呆,又听她轻声说道:“我怕的,是s。”——老墨:新一周推荐票月票别忘了哦!

第153章 我的恐惧

    苏眠的确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她不怕对手的凶残,也不惧危险与伤害。a、l和r残忍张狂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更加激起她的执拗和血性。害怕他们?怎么可能!

    可是,当s的那幅画像,在她心中诞生。某种似曾相识的、仿佛在她身体里沉眠已久的感觉,却突然就侵袭了她的心。

    那感觉就是恐惧。

    对s的恐惧。

    他就像一片深渊。安静、神秘、强大、冷酷。你无法回头,一回头,可能就会身陷其中。

    “我怕的,是s。”讲完这话,苏眠的一只手就苦恼地****长发里,低头继续抽着闷烟。小篆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才喃喃道:“所以……你觉得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你?”

    苏眠沉默了一会儿,答:“嗯。韩沉说,要找前面那些案件之间的联系。其实他没说,还有一个联系,就是我。战书是下到我手里的;歌谣必须有我才能破解——因为只有我了解他们;舞是跳给我看的,你还记得l跳舞那段视频中,a和r都站在画面左侧,右侧的大片空位都留了出来?那是给谁留的?我和s。”

    小篆倏地睁大眼,话也说不出来。却听苏眠继续焦躁地说道:“最后,在你和徐法医之间的选择,也由我来做。解密方法是右手无名指指纹,这代表什么?而他们打算杀掉的,也是喜欢我的徐司白,而不是你。”

    小篆失声:“我明白了!所以他们三个搞这么多,是想让你去做他们的压寨夫人?”

    苏眠默了片刻,说:“你给我闭嘴!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犯二!我觉得他们之前做的这些,与其说是在作案,更像是在传递讯息。”

    小篆奇道:“传递什么讯息?”

    苏眠望着指间缠绕的烟气,伸手捋了下头发,看着窗外:“让所有人和我,都看到七人团的存在,和七人团的精神。让世人感到恐惧,而对我,恩威并济,折磨我的意志、摧毁我的精神。”顿了顿,她又说:“也许,我曾经的卧底生涯,让他们觉得,我终究还是会回到他们的中间,成为s的女人。这一切,也许都可以理解成,他们对我的召唤,他们自以为的召唤。”

    她讲得平静,小篆却是听得全身寒意顿生。但苏眠这样解释,逻辑上的确就全通了!

    “不行!他们简直是疯子!痴心妄想!你是黑盾组的一员,你和韩沉不会分开!关他们屁事!”他吼道。

    苏眠看着窗外,又抽了口烟,没说话。

    小篆想了想,又问:“那……那个s,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什么角色?会是策划者吗?”

    “应该是。”苏眠轻声答,“你看五年前的案子,他也从未露面、不直接作案。只站在他们的身后。”

    “可是这么多年,他们都不露面,他也不对你下手。为什么现在……”小篆迟疑道。

    这个问题,苏眠也无法完全解答。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他们决定出手……也许是因为,我不再按照他们安排好的身份生活;也许是因为,他们又有三个人,因我们而死;又也许是因为,我和韩沉终于再次走到了一起,黑盾组决意追查当年的真相。”她抬眸看着小篆:“所以这一战,终究是来临了。”

    小篆顿时也说不出话来。

    苏眠丢掉烟头,双手抱着膝盖,也不再看他:“小篆你先走吧,我静一会儿就好。刚才跟你说的这些话,不要告诉韩沉。我不想让他担心。”

    “……哦。”小篆默默点头,退了出去。

    ——

    小篆离开后,苏眠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从一堆箱子上跳了下来。又打开窗户通风。等确定身上没有明显烟味儿了,这才朝门口走去。

    她拉开门,门外是空荡荡的走廊。已经中午一点多了,外头没什么人。她刚往外迈了半步,忽然就愣住了。

    门外墙边,靠着个人。

    韩沉双手插在裤兜里,转头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苏眠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说让小篆不要告诉韩沉,可那货现在对韩沉死心塌地,转头肯定就一五一十汇报了。

    苏眠一时没说话,他也没讲话。

    想起刚才小篆跟他复述的每一句话:她对s的恐惧;她对s的意图的解读;她躲到阴暗的小房间里,一根又一根抽着闷烟,害怕又难过……

    韩沉只觉得一股紊乱而冰冷的气流,在胸口回荡。他站直了,伸手就将这个倔强又柔弱的女人,拉进怀里。

    苏眠的手轻抓着他胸口的衬衣,感觉着他的气息和温度,没吭声。

    “五年前我22岁,丢了你。是我韩沉年轻蠢笨,对不起你。”

    这话他说得又低又狠,苏眠立马抬头,心疼地望着他:“你说什么,这怎么能怪你?我从来没怪过你。”

    黑色夹克衬得他的脸更加白皙冷峻。他的脖子修长笔直,低着头,直直地盯着她。

    “我怪我自己。27岁的韩沉,不会再失去你。”他伸手扣着她的下巴,“什么别怕,有我。我会将s绳之于法,我会让七人团不复存在。什么都不会令我们俩再分开,韩沉这辈子都会守在你身边。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苏眠一下子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眼眶也湿了:“韩沉……韩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怕了!怕什么啊我!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就是想要道歉。韩沉低头就吻住了她,堵住她所有话语。

    青天白日的这个瞬间,整个寒冷的城市仿佛寂静无声。韩沉搂着她就这么站在城市的一角,一如之前每一天,一如之前每一年。

    ——

    两人回到办公室时,还是午休时间,没有上班。小篆还躲在小会议室里没出现,冷面在低头专注地看资料,唠叨手里捧着卷宗正在打盹儿。一个不留神头磕在电脑上,又立马振作看卷宗。

    韩沉和苏眠刚回座位坐下,就有个行政科的文员走了进来:“韩组,有你的快递。”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包括苏眠。因为韩沉很少收快递,除了公事往来。

    韩沉也看着文员手中的东西。那是个长方形的纸盒,还挺大的。他从文员手里接过签收,就瞥见快递单上,并没有填写发件人的信息。而收件人的信息是手写的,那字迹歪歪扭扭,似曾相识。并且是同城快递。

    他眸色微敛。

    “唠叨,拍照。冷面,拿刀过来。”

    这话一出,其他人全站了起来。苏眠走到他身旁,看到字迹就脸色微变:“是a的字。”

    因为爆炸案发生,所有进入警局的物品都必须经过安检。所以这里头肯定不是炸弹。韩沉轻轻掂了掂,还挺沉,沙沙作响,不是液体。

    他和唠叨两人戴好口罩和手套,其他人往后退开。刀轻轻划过,纸盒被划开。唠叨再用一根细细的金属棍,将盒盖挑开。

    所有人看到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一怔。

    并没有有毒或者有害的东西漏出来。而是满满一盒子的……

    辛佳的照片。

    严格的说,不是照片。而是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密封小塑料袋,跟感冒冲剂极为类似,塞得满满登登,至少有百余袋。而袋子表面,全印的是辛佳。照片上她穿着长裙、长发披肩、面带笑容,竟是栩栩如生。而满满的全是同一张照片,就给人一种诡异而毛骨悚然的感觉。

    苏眠立马皱起眉头。虽然不明白七人团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将这些印着辛佳的东西,指名道姓寄给韩沉,她有点被恶心到了。而韩沉眸色沉黑,没有说话。

    唠叨戴着手套,拿起其中一袋,摇了摇,在耳边听了听:“里面像是颗粒状的东西,还真像是药。”

    “立刻送去鉴定科。”韩沉说道。

    ——

    七人团终于再度出手,却做出这样毫无章法的举动。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到了这天晚上,就有了答案。

    鉴证科首先传来消息:那些真的是药剂,并且成分检验出几种常见解毒剂。但具体是针对什么毒药、有什么功效,还需要进一步鉴定。

    而到了晚上**点钟,始终关注着网络的周小篆,最先发现问题:“出事了!城北的北宸小区,发生集体中毒事件,已经有五十多名市民中毒送医院,中毒原因不明!”

    他将电脑屏幕转过来,朝着大家。韩沉等人全都低头盯着。

    “这是什么意思?”唠叨最先骂道,“难道先把解毒剂寄给我们,再下毒,让我们去解毒?玩我们呢?”

    韩沉站得笔直,眼神冷冽,没说话。而苏眠转头看着他的轮廓,也沉默着。

    不,不是玩黑盾组,不是戏弄。

    直接毒死几十个市民这种事,七人团大概没兴趣也不屑于做。而将解毒剂寄给韩沉,那么韩沉就会用印着辛佳照片的解药,拯救市民。

    这是……这难道是……

    对辛佳的祭奠!?

    只有变态者,才能想出这种祭奠方式。

    所以,他们的终极大案开始了。

    以对死者的祭奠开始。

    苏眠怔怔出神,脑海中响起今天韩沉说过的话:t前期的惩罚,是为了后期更严厉的惩罚。前后犯罪,必然存在联系。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是制造更大的爆破,还是下毒危害更多性命作为对警方的要挟,还是像当年一样展开血腥密集的谋杀?

    但前期,a、l、r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对大众和她制造恐惧。所以,苏眠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无论那种手段,他们都会给市民,给这个城市,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更巨大的恐惧。

第154章 朝暮昏黄(一)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

    江面上的薄雾,还未散去。临江的商业购物中心,却已热闹非凡。

    小雅站在半岛世纪酒店的某个房间里,正在擦窗户。大冬天的,冷水让她的手有些发红。她轻轻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无比繁华的街景。

    她可真想去逛街啊。可还有一天的工作要做。能进这家超五星级酒店当服务员,领着不错的薪水,她必须加倍努力才行。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好起来。换个角度想,这里可是整片新开发商业区,最昂贵也最高的建筑,她就当是欣赏风景了。

    年轻的姑娘哼着歌,很快就擦完了正面窗户,呵了口暖暖的热气,对着玻璃欣赏自己的工作成果。正在这时,一声“啊”的突然叫喊从背后传来,吓得她湿抹布都丢在地上。

    她一转头,就看到小艾灿烂的笑脸。

    同为酒店服务员,年轻的男孩有着高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脸,虽然下巴留着撮小胡子、戴着副黑框眼镜,刘海也很长几乎要挡住眉眼。但是小雅见过他摘掉眼镜、拨开刘海的样子,很俊朗也很干净。尤其那双眼,瞳仁干净乌黑得好像没有一丝杂质。

    想到这里,小雅的脸微微一红,推他一把:“你干嘛呀,总是吓人!”

    小艾笑笑,很不见外地将她的肩膀一搭,这小举动又让小雅的心脏漏跳一拍。两人并肩看着窗外的风景。

    “喂。”小艾忽然开口。

    “干嘛?”

    “如果今天有不好的事发生,一定要记得往外跑,拼命往外跑。”他的语调懒洋洋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保护好自己。”

    小雅怪异地看他一眼:“你这个人,总是奇奇怪怪。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咒我对不对?你最坏了!”

    小艾笑笑,双手插裤兜里就往外走:“我干嘛咒你,小心眼。总之记住我的话就对了!”

    她转头,看着他大摇大摆走出房间。终于忍不住开口:“小艾……旁边那座楼新开了家杂酱面馆,味道还不错。你晚上要不要去?”讲完这几句话,女孩的心跳都剧烈起来。

    却见他身形一顿,像是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回头。

    “如果有机会,我再约你。”他挥了挥手,走了。

    小雅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什么叫做“如果有机会再约?”那到底是约还是不约呢?

    只惆怅了一小会儿,就跟每个心怀梦想和爱情的普通女孩一样,小雅很快又变得高兴起来,充满干劲地开始擦窗户。这时,她注意到,刚才小艾站立位置,正对的远方,一条繁华道路旁的角落,不太起眼的位置,停着辆警车,站着两个警察。

    最近市里治安不好,到处都能看到警察,更何况是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小雅已见怪不怪。那些爆炸啊、杀人啊,好像是隔得很远的事,她这种平头小百姓,生活还得继续。

    不过此时此刻,她的目光还是被那两个警察吸引。首先是因为那个男的,即使隔得这么远,也能看得出来,他长得太帅太有味道了。穿着黑色警大衣,还穿着警用靴,要不要这么酷啊?还有那个女警察,跟他同样穿着装扮,漂亮极了,又漂亮又帅。

    小雅望了他们一会儿,倒是有些钦佩和同情。这大冬天的,他们还在街头冷风里吹着,也不容易。听说前些天,还有警察受伤了。希望这两个看起来很好还很般配的警察,能够平安吧!

    怀着这样温暖的心情,小雅打扫完这个房间,又往下一项任务进发了。

    今天这一天,还很长。

    ——

    苏眠站在警车旁,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楼宇上方那些闪亮的招牌,有些发愣。

    她有多久没逛街了?

    自己都不知道。

    印象中上一次跟这些女孩一样,穿得漂漂亮亮走在街头,好像就是那次,韩沉非要给她买裙子。想想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那些裙子买回来还信誓旦旦要穿,结果就压箱底里,每天跟着韩沉风里来雨里去,一头扎进七人团这个泥潭般的案子里。

    唉……想想她真是白长得这么不错了。刑警,白瞎了这张脸啊。

    正臭美又惆怅地胡思乱想着,一旁的韩沉挂了电话,抬头看着她。

    美人就是美人,无论是在素不相识的服务员小雅眼里,还是在苏眠眼里。看着韩沉高挑又笔挺的样子,尤其那双黑色警靴,简直帅得惊人。苏眠瞅瞅他,又瞅瞅他,都好这么久了,还被他的一个抬头一个身影,帅得心跳不稳是怎么回事?

    韩沉也看着她。

    十二月的空气,有些冷。她跟他一样,穿着黑色警大衣,偏还臭美地在腰间系了条腰带,立马显得腰身娉婷起来。她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白,眼睛却依旧波光潋滟。都好了这么久了,每次她望着他,眼睛里却好像还有很多话语要说。

    韩沉兀自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肩:“回吧。”

    “嗯。”

    两天前的那起集体中毒事件,很快就平息下去。警方当然没有使用a寄来的解毒剂,而是由药理专家重新配备,解除了这个危机,也没有人员伤亡。

    警方也立刻对事件进行追查,结果很快水落石出——委托一家小药厂生产解毒剂、破坏小区管道投毒,以及到快递公司寄送包裹的,竟然都是a本人。他大概是因为被通缉,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入每一个监控摄像头的范围,实施范围。甚至还对着快递公司外路上的摄像头,比了个v手势。

    当然,他的容貌还是做了些伪装。贴了大胡子、戴着大大的墨镜。不过他那副狂妄散漫的样子,化成灰苏眠也认得。

    全城搜捕依旧在进行。尽管接下来的两天,七人团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但黑盾组乃至每个有经验的刑警都清楚,对付最穷凶极恶最聪明的罪犯,到了最后关头,就是耐心和恒心的较量。谁能更细致,谁能更坚韧,谁就能笑到最后。

第155章 朝暮昏黄(二)

    不仅韩沉和苏眠,今天徐司白也来了。按照厅里最新指示,只要发生异样,所有相关人员24小时待命。所以这里尽管还没有报告人员伤亡,法医也随车前来。

    不过此刻,他跟几个警察,一直呆在前方的一辆指挥车上,只跟韩沉和苏眠远远打过个照面。韩沉还是老样子,就像当他是个普通同事,不会太热络也不会针对他,基本就是冷淡地疏离着。苏眠也没有主动去找徐司白攀谈。

    她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

    这片最近新开业的购物中心,看起来如此摩登而辉煌。汉江和长江在此处交汇,形成一个郁郁葱葱的半岛,只有一条跨江索桥,与岚市主城区相连。听说过江隧道和地铁正在修筑中,很快也会通车,那时候就会更方便。购物中心由国内著名的华延集团开发建设,以最高最豪华的建筑——半岛世纪酒店为中心,环绕建成许多高低林立的商场和步行街。据说地下的二期工程,原本打算一起开业,但因为什么原因延迟了。否则这片购物中心会更盛大。

    光看地面的一期,才几天功夫,就热闹成这样。真是不得了。

    虽然韩沉说要回去了,苏眠的眼神,却又飘到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牌,和琳琅满目的橱窗上。这时就听到他的嗓音,淡淡响起:“就这么想去逛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苏眠没想到这他都能看出来,叹了口气,答:“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嘛?”

    韩沉看着她在阳光中清透如雪的侧脸,没说话。

    岂止是明显。虽然人跟着他在往车上走,身体却在不停地左摇右晃着,显得很……不情愿?那双湿湿黑黑的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盯着街上,简直就跟……可怜兮兮的小狗似的。

    这么个大美人,却委屈又可爱成这个样子,还是为了屁大点的事儿。只叫男人胸中气血轻轻翻滚,要拿她怎么办好?

    想到这里,韩沉又笑了笑。这时却听她又开口了,一本正经的样子:“繁华隔岸仰望,刑警的心却在天涯。”转头望着他:“我现在不逛街,是为了让她们,能够开开心心安安全全逛街!当然了,破案之日,我要这里豪买到两袋空空!哼哼……想起来几个月工资都没怎么花了,好多钱呢!”

    她自絮絮叨叨,韩沉望着她又变得意气风发的俏脸,却有些入神。

    繁华隔岸仰望,我的心却在天涯。

    这女人时不时蹦出的一句话,却似乎总能说在他的心坎上。他知道她跟他一样,他们心中的东西,一直都一样。静默片刻,也不管周围人潮汹涌,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苏眠抬头,有些莫名地望着他:干嘛?

    冬日晴好湛蓝的天空下,韩沉的脸仿佛也沾染着霜雪之气,白皙而轮廓分明。他低头看着她,眼睛里有湛黑而散漫的一点笑意。

    “这个案子完了,不做警察了。”他淡淡地说,“天涯海角,都陪你去。”

    苏眠微愣了一下。

    “……好啊。”她慢慢地也笑了,眼珠一转,甚至开始憧憬起来,“你不是说将来想去教书嘛。你教刑侦,我教犯罪心理。嘿嘿,就不知道我会不会误人子弟。咱们先出去玩几年,再回警校教书。”

    “好。”韩沉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握住她的手。两人都戴着黑色手套,隔着层柔软的布料,苏眠却也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力量。

    未来被描绘得这样自由而充满色彩,尽管周遭还是嘈杂又不安稳,苏眠的心却仿佛也徜徉起来。真的好想好想,就这样跟着他走啊。天涯海角,两个人,就跟神雕侠侣似的,终于可以日日夜夜,年年月月。

    可心中刚浪漫感伤了一小会儿,苏眠立刻又想起另一个严重的问题,皱眉:“不行啊,我们走了,他们三个怎么办?”

    唠叨、冷面和小篆。

    苏眠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各种画面——她和韩沉潇洒地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而冷面,大概只会默默凝望,说一声:“保重。”然后转头扛起黑盾组的所有工作。

    唠叨,大概会一直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把他们送出警局又送到车站,最后受不了情感上的冲击和离别的痛楚,开始语无伦次说一大堆,最终哭哭啼啼地送别。

    而小篆……

    苏眠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肯定抱着她和韩沉的大腿,不让他们走。最后干脆打包自己的行李,说:“那就带我一起走吧!”

    想到这里,苏眠扑哧一笑,抬头看着韩沉说:“我们要真走了,他们三个,才像可怜兮兮的小狗呢。”

    韩沉也淡淡笑了,手臂一用力,将她又搂得更近了一点,答:“那到时候听你的。想走就走,舍不得他们,想回来时就回来。”

    这个折中的假设,苏眠非常满意,用力点了点头。她看着他桀骜又漂亮的眼睛,又转头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心中有些情意难平,踮起脚,抬头就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两人站的是较偏的街角,没人。韩沉又就是个我行我素的性格,此刻就斜靠在警车上,手扶着她的腰,任由她跟猫似的,主动献吻。他的眼中也泛起淡淡的笑,抬起头,看着与两人相距不远的人群。

    高楼环绕中,购物广场更显阳光通透、人流涌动。街头的品牌店放着轻快的音乐,有人进进出出,有人漫步徜徉,还有人牵着一堆彩色气球,从人群中走过。

    然后,那堆气球突然就松了线。韩沉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红色、蓝色、黄色、绿色……一共七个气球,同时缓缓升上天空。它们漂浮在众人头顶,漂浮在阳光中,显得格外醒目。

    微风吹得气球慢慢旋转,挨个露出它们背后印着的字母:

    t、s、r、a、e、l、k。

    韩沉抱着苏眠未动,目光只在气球上停留了一瞬间,就敏锐地、若有所觉地越过它们,落在了背后那栋建筑上。

    那正是半岛最高建筑——世纪酒店高达六十余层的主楼。其中某一楼层的某一扇窗户后,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穿着艳丽的小丑服装,站在玻璃背后,模糊的面目,似乎正望着他们,在笑。

第156章 朝暮昏黄(三)

    徐司白靠在车窗旁。隔音效果很好,窗外的景色于他而言,是寂静而繁华的。车厢里有几个刑警在讨论什么,但跟他没太大关系,他也没怎么听。

    偶尔一抬头,就看到相距不远的警车旁,那两个人就像一幅画,同样的漂亮,站得也很近。

    徐司白并不太想看。但他们好像,总是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徐法医。”有刑警微笑打招呼,递给他一瓶水。徐司白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低声说了声谢。对方只是笑笑,也已经习惯了法医的沉默和冷淡。

    徐司白拧开水瓶,慢慢地喝着。明知不应该,可他明白,那真是一种执念。被她放弃后,才感到真正的不甘。有些自嘲地放下水瓶,目光,又朝他俩的方向望去。

    却是一怔。

    警车旁,已经空了。

    他们,去了哪里?

    他的目光如同风一般,有些急促地、不受控制地在人群中搜寻起来。然而隔着深黑色的玻璃,一时间只望见人头攒动,五彩缤纷,哪里又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他推开门,走下去,举目四顾。

    就在这时,像是呼应他的焦躁一般,被他放在汽车座椅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刑警肩上的对讲机,也同时收到信号。

    “我是韩沉。发现目标,重复,发现目标。”即使隔着对讲机,那个男人的声音也是低沉而拥有力量的。但徐司白并不喜欢他的声音,以及他的一切。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不喜欢。

    大约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她望他的眼神,就充满了不可捉摸的情愫。

    而那时他就知道,她永远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所有刑警都紧张起来,徐司白立在车边,神色依旧淡淡的。这时就听到韩沉继续说道:“立刻通知秦文泷,启动一级戒备。”他的呼吸有些低促,还有隐约的风声,似乎在跑动:“要求立刻调集大批警力,对人群进行有秩序疏散。特警队同时待命,必要时准备强攻。”

    刑警们尽皆悚然,立刻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分头忙碌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找人的找人。他们训练有素,讯息立刻迅速扩散出去。一时间,整个半岛上执勤的几十名警察,已经收到讯息,全副戒备起来,向世纪酒店靠拢。秦文泷办公室的电话,也同时被打通,将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他。

    徐司白也有些焦急。他很清楚,如若真像韩沉所料,今天是七人团的最后一战,苏眠必然首当其冲十分危险。此刻他们俩在哪里?她在哪里?

    他的脸色白皙而冰冷,眼睛却在人群中更迅速的搜寻着。结果真让他隔着人山人海、在相距甚远的前方大厦下,捕捉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依旧是平静而热闹的,阳光很盛,每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很轻松。其实找到他俩并不困难,因为他们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两道黑色的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娉婷,却同样敏捷,正向前快速穿过人群,朝目标所在的世纪酒店靠拢。那么义无反顾,两个人都没有回头。

    徐司白心中忽然有某种苦涩而温柔的感觉,极速弥漫而过。明明他俩是往危险去了,他带着她去了。可他的感觉就像之前每一次,目睹他俩的离开。他陪在了她身边三年,却原来,没有像韩沉这样,真正的陪伴过她。

    这时,韩沉的声音又在对讲机中响起了:“来两个人,支援我和小白。我们在……”他报出了地址。

    立刻就有两名刑警整理好随身枪支,跳下了车,神色都很严肃。

    徐司白只静默了一秒钟,就走到他们面前:“我去。”

    刑警们都是一愣。一人开口:“法医,这是真刀实枪的战斗,对手都是悍匪。您还是……”话还没说完,徐司白已伸手抽出他腰间配枪。动作并不算很快,但绝对敏捷轻巧。因万万没想到他会碰枪,所以刑警完全没防备到。

    众人的神色更愕然了,他却持着枪,手臂下垂,平淡地道:“如果是近身搏击战斗,法医也会有自己的攻击和防守手段,不会输给刑警。走吧。”

    他的态度这样毋庸置疑,又是副冷冰冰的样子,旁人反而不好再拒绝他。一名身手最好的刑警看看其他人,点头:“那就我和法医去。你们盯紧了,随时联络支援。”

    剩下几个人点头,目送他俩的背影奔跑离开。却有人在心中嘀咕:似乎在上次的劫持事件后,徐法医看起来就有些不同了。但仔细一想呢,依旧是往日那副清隽、沉默、冷傲的样子,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而徐司白持着冰冷的手枪,穿行在人群中,看着远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倩影,心中却摈除了一切杂念,只剩一个念头——如若今天真的是与七人团的最后一战,他只想要保护她。

    即使她对他没有留恋。

    他依然舍不了她,舍不得她。

    ——

    韩沉和苏眠快步逼近世纪酒店的外围。从外部看,酒店并无异样。辉煌的建筑立在阳光中,花园栽植得如同宫廷般绚烂华丽。门童依旧在指挥停车、取拿行李;因为开业没几天,人并不多,偶尔有客人和服务员从他们的视线里走过。

    两人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就等来了援兵。看到徐司白,韩沉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而苏眠微微一怔。徐司白的神色也很平静,走到她身边,目光温和地望着她。

    苏眠刹那就明白了他眼神的含义。静默片刻,只轻声说:“你小心。”

    “你也是。”他答。他没穿警服,依旧是色泽浅淡的外套、质地柔软考究的长裤。整个人高大清瘦,就这么立在她身旁。

    而韩沉,站在她另一侧,神色静漠。

    那名跟着过来的刑警叫丁骏,也探头观察了片刻,问:“韩组,现在进去吗?”

    韩沉的眼眸沉黑无比,摇了摇头:“不要轻举妄动,等秦文泷那边整体部署好再行动。”

第157章 朝暮昏黄(四)

    丁骏想了想,又问:“咱们要是疏散了人群,又派来特警队,万一那三个罪犯又跑掉了怎么办?岂不是这么大阵势,又扑了个空?”

    “不会。”“不会。”苏眠和韩沉同时说道。

    苏眠抬眸,看着金碧辉煌的酒店主楼,无数个窗口仿佛数不清的眼睛,正俯瞰着地面的芸芸众生,冰冷而无情。

    韩沉看到了七个气球升上天空,看到了小丑躲在窗户后的笑容。这是七人团的正式宣战。他们不屑于雕虫小技,他们高傲而自负,他们同样期待着这一战。所以,他们不会让黑盾组扑空。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个人都安静着,观察着。明明才过去了一两分钟,却好像已经很久。

    就在这时,韩沉的手机响了。他冷着脸接起,是秦文泷。

    “情况怎么样?”秦文泷焦急地问。

    韩沉简短而迅速地将刚才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好。”秦文泷答,“我已经在调警力了,特警队也已经出动。但是无论调集警力和疏散人群,都需要一段时间。你们随机应变,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

    秦文泷话峰一转又说:“另外,刚刚还发生了件很重要的事。几分钟前,我们接到报案,证实就是半岛酒店集团的总裁何亚尧本人,亲自打电话来报警。他现在人就在酒店里,说接到了一封署名为a的恐吓信。他的情绪十分激动,要求警方马上过去处理。何亚尧是本市著名人士,厅领导也十分关心他的安全。你过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韩沉开的是免提,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苏眠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磅礴的半岛建筑群、数不清的市民、一闪即逝的小丑、被威胁的商界要人……虽然还不清楚,七人团到底打算怎么做,但显然,他们的计划,已一步一步展开。

    在等待着黑盾组的入局。

    挂了电话,韩沉抬头,扫视酒店内林立的建筑群。据秦文泷所说,总裁何亚尧,此刻就在酒店的一幢独栋别墅,他的住所里。

    “过去看看。”韩沉道。

    其他三人没有异议。厅领导都下了指示,他们肯定要过去看。更何况很可能还藏着七人团接下来的计划。

    四人亮了证件,顺利进入酒店。秦文泷所说的别墅并不远,绕过主楼,背后就是,只隔了一片绿茸茸的草地。此刻正是上午十一点多,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草地上,反射出点滴光泽。这一幕如此平静而温暖。

    四人踏上了这片草皮,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别墅。

    “轰轰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如同雷鸣般,在他们脚下,他们周围,轰轰烈烈地响起。苏眠的耳朵里瞬间就失去声音,只看到相聚几米的别墅,朝他们倒塌下来。而她脚下大片大片的草皮,轰然下陷。她看到徐司白和丁骏同时下坠,这样的天旋地转天崩地裂中,徐司白竟然还奋力转身,朝她伸出手,那身手快得惊人。苏眠下意识伸手就要拉他帮他,身旁却有一只手,更快更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苏眠心头一震,恍然间就撞上韩沉那湛黑而惊痛的双眼。他身子一倾,就将她整个护在怀里。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四人急速下坠,跌入漆黑的地底。而地面上,一片烟尘破碎,迅速堆积掩埋。

    ——

    突然发生的爆炸,令酒店里的人全惊呆了。很多人从楼宇里、房间里跑出来,看着坍塌的那片草地和别墅,完全地恐惧和茫然了。

    “报警!赶快报警!”有人尖叫着、跑动着。

    “有炸弹!快跑!”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恐惧如潮水般擒住了每个人的心。

    却暂时无人知晓,四名警察被埋在了下面。

    而酒店之外,整个广场上、数栋商厦里,所有人都同时一静。

    他们都听到了爆炸声。近的,像可怕的雷鸣;远的,像重鼓落下。酒店方向,隐隐还可以看到烟尘和火光。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是有什么炸了吗?什么声音,你看到了吗?”

    ……

    数千人,竟然能够同时保持寂静。只有低低的嗡嗡的讨论声,响在广场各个角落。而各家商户的音乐声,还在奏响,清晰又欢快。

    就在这时。

    “滋滋滋——”电流讯号的声音,从人群上方传来。

    不少人抬头望去,就看到原本悬挂在各个商厦、各个楼层上的液晶显示屏,原本播放着不同广告的显示屏,一时间竟如同被点亮的火焰,一面面、在众人头顶闪现。

    闪现相同的画面。

    一个人出现了。

    一个男人。

    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短发乌黑而柔软的男人。他穿着极为正式的西装和白衬衣,面具后的双眼,修长、清澈含着笑意。

    “大家好,我是a。”

    当这个声音响起,广场上的众人全都一片茫然。而站在酒店门口的服务员小雅,惊讶地身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a的嗓音里笑意却更浓了:“这里的一千人。哦不,大概是两千人……你们被七人团劫持了!”

第158章 两个世界(一)

    五分钟后。

    省公安厅办公室内,灯光异常明亮,也异常寂静。

    秦文泷和周小篆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

    秦文泷猛吸了口烟,脸色铁青:“你说什么?他们劫持了一个广场的人?”

    小篆默默地点了点头,给他看手里平板电脑上的画面。那是现场警察拍摄传回来的,但事实上,现在这些视频,网络上到处可见。

    “a说:通往大桥的路上,到处埋的是炸弹。谁想死谁就逃跑。”小篆无奈地解释道,“所以现场的人都吓坏了,全都听凭他发落。”

    秦文泷狠狠地骂了句娘,但怒火过后,很快冷静下来思考。他手夹着烟,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七人团出现后,我们就加强了几倍的警力巡逻,这个半岛商业区也是重点监控区域,24小时巡逻不断。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埋下那么多炸弹。除非……”他抬头看着周小篆,脸色更臭了:“半岛商业区是上个月竣工的。除非他们提前一两个月,就制定了今天的这个计划,并且在施工完成前就混进去,埋好了炸弹。妈~的!”

    周小篆也狠狠地骂了句脏话。心中却想起几天前,韩沉所做的推理。他说七人团必然有个更深的目的隐藏着,并且早就计划好了。看来果然如此!

    大敌当前,秦文泷自然也想到了身在前线的心腹爱将。他扯起嗓子就对门外大屋吼道:“联系上韩沉没有?”

    周小篆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们可千万别出事别出事!

    立马有刑警小跑进来,脸色也不太好看,答道:“没有!联系不上。韩沉、苏眠、徐司白、丁骏,四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

    秦文泷和周小篆一时都没出声。

    秦文泷狠抽口烟,把烟头甩进烟灰缸里,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站起来:“队伍整理好了吗?”

    刑警:“好了!可以出发了!”

    “走!”秦文泷一拍周小篆的肩部,大步流星朝外走去。可小篆简直忧心忡忡,内心又焦躁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闷头也跟着秦文泷等人往外冲,这时手机却响了。

    他一看号码,赶紧接起:“喂喂!你们在哪儿?”

    打电话来的人,正是唠叨。他和冷面今早赶往另一个城区,去查访一名声称见过a的目击者。结果这名热心的老爷爷虽然的确看到了通缉令上的a,还跟他们描绘了很久外形特征,但却说不清a往哪个方向走了。

    “当时是下班高峰期,本来他在小区门口站了很久,我出来遛弯,看得一清二楚。结果一眨眼,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老爷爷委屈地说。

    唠叨和冷面只好作罢。结果刚结束访谈,就在手机里看到半岛酒店被劫持的消息,打韩沉他们电话又不通,所以立刻给小篆打了过来。

    两人敏捷地坐回警车里,内心也是焦急如焚。唠叨对小篆答道:“我们还在西城,现在马上赶往半岛!”冷面已一脚油门,警车一头扎进公路上的车流里。

    ——

    与此同时,半岛广场上。

    “轰——”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简直跟催命符一般,在广场上响起。

    广场角落里的一座音乐喷泉,瞬间被炸得粉碎,夷为平地。尽管没有人员伤亡,但几乎广场上所有人,都已面无人色,被吓得扑倒在地,不敢再吵闹,也不敢再跑动。

    而数个液晶屏上,同一个a,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刚才他宣布劫持后,整个广场都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开始疯狂逃窜,根本没人听他说话。这大概令他很不高兴也很不耐烦。于是在许多人的视线中,又按下了手中遥控器的一个按钮。

    瞧,现在不都老实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在镜头前走来走去。他所处的,是一块黑色的幕布前,没人知道他在哪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有人都惊恐地抬头,有人大着胆子站起来,看着画面中的他。

    他忽然轻轻巧巧地叹了口气,那语气甚至有些无奈和调皮:“你们要听话。我们不会杀你们,保证我们不会杀,那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广场上人,面面相觑。

    他在面具后的双眼一弯,又笑了:“我们只是想邀请你们,看一场表演。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表演,仅此而已。”

    大家还是沉默着,惊疑不定地沉默着。但他再三保证不杀,又提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要求。就有人大着胆子高声问道:“什么表演?”

    “是啊,什么表演?”于是有不少人附和。

    “是不是看完表演,就放我们走?”

    ……

    画面中的a,只是微微一笑,不答。

    然后他侧转身体,朝身后的幕布一欠身,那动作优雅如同绅士,又带着几分少年般的清朗跳脱。

    “下面,请演员们登场。”

    他讲完这句话,就退出了画面里。而他身后的幕布,徐徐拉开。竟真的是一个灯火辉煌的舞台,呈现在众人眼前。

    ——

    “什么?看表演?”

    秦文泷坐在一辆指挥车里,听着下属的汇报。他再次被七人团的不按常理出牌,震得脸色古怪又铁青。

    “是的。”刑警的脸上也写满了莫名奇妙,“他们劫持人质后,没有主动跟我们联络,也没有对外宣称公布任何谈判条件。他们只要现场的人,看一场表演。并且说他们不会杀人。”

    车内的其他人,也都陷入沉寂。

    一长溜的警车,飞速奔驰在公路上。秦文泷脸色紧绷,手指在车窗敲了敲,内心也在犯嘀咕。虽说这是一群疯子,但是按照之前的案情、韩沉和苏眠的汇报,这群疯子倒一直说话算话、喜欢遵守游戏规则。难道他们的本意,真的不是要杀人?

    沉吟片刻,他又开口:“韩沉还没联络上?”

    他身旁的周小篆一直在不断地打电话、打电话。听到他询问,小篆紧握手机,表情都快哭出来了:“还是打不通……”

    这时旁边另一名刑警放下手机,但是他的脸色更不妙了,微一迟疑,对秦文泷说道:“老大,不好了!现场的同事已经找到了韩组他们的行踪——半岛酒店里有目击者看到,第一次爆炸发生时,他们四个恰好在场,全被埋里头了!现在几个同事正在组织群众挖掘,但是……埋得很深,情况很不乐观!”

    车内的人全都悚然一惊,秦文泷眸色猛地一敛,周小篆更是一副呆掉的表情,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挖!往死里挖!必须给我救出来!”秦文泷暴喝道,“妈~的上当了!那个何亚尧是个什么臭孙子!贪生怕死帮着罪犯坑警察!”

    车内一片寂静,负责联络的刑警立马抓起电话,原封不动怒吼着把话传了出去:“挖!往死里挖!必须把人救出来!妈~的!”

    这时,一名刑警喊道:“表演开始了!”

    话音未落,包括秦文泷在内,大家全都迅速低头,朝电脑屏幕望去。

    ——

    苏眠醒来时,首先闻到的,是呛人的烟土味儿,还有属于地下的,潮湿土腥的气息。全身各处都很痛,皮肤上到处是刮伤刺痛的感觉。但并没有疼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她睁开眼,看到黑漆漆的上空,就像个大窟窿。短暂的视盲后,她终于看清,自己躺在一片泥地上,身上压着不少破碎的木板和泡沫板。而周围,看着像是还未修筑完成的一小片地下工地。全是泥地,墙边堆满了杂物,还有个很暗的灯泡,悬在相距不远的上空,难怪她能看见。

    她又动了动手和脚,发现还能行动自如。这让她的心稍稍一定,三两下推开压在身上的东西,转头就去找:韩沉!韩沉在哪里?还有徐司白和丁骏。

    她的身后,是一片坍塌的废墟。此刻望去,阴暗又杂乱,她算是被埋在最外围最浅的,一时竟看不到半点其他人的身影。

    她心中一急,扑到废墟前,埋头就开始挖。可刚挖了几下,就冷静下来:这要挖到什么时候去?一低头,感觉有什么细细的东西轻轻擦过自己的下巴。定睛一看,正是她挂在脖子上的那支哨子。

    心念一动,她赶紧将哨子含进嘴里,一边拼命地吹,一边继续翻开压在一起的残垣杂物。

    这里,大概已经是地下很深的位置。空空旷旷,还有很重很重的潮湿寒气。而模糊的灯光下,她的身后,似乎还有条长长的通道,通往大片开阔的、光线更亮一些的区域。远远望去,影影绰绰一片,似乎就是已经建成、还未营业的二期地下商场。

    清脆的哨声,就这样穿过潮湿的空气,穿过幽暗的视野,一下子就回荡在整个地底。清清翟翟,一下接着一下,焦急又固执。

    而砖木掩埋之下,不见光的角落中,又有谁,有几个人,听到这哨声,睁开了原本轻阖的眼睛?

    “韩沉、韩沉!徐司白!丁骏!”苏眠喊了几句,又开始吹,越吹越响,搬开的东西也越多。这时就见沙砾木块中,有好几处似乎在动。她心中一阵狂喜,然后就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大木板下,一个人的身体轮廓挣扎着露了出来。他一手就推开了那块木板,首先伸出来的那只手上,熟悉的铂金戒指正套在那修长的无名指上。

    苏眠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握住他的手:“韩沉!”

第159章 两个世界(二)

    压抑而窒闷的黑暗中,韩沉其实只昏迷了一小会儿。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他和苏眠急速下坠,而他将她护在怀中,用后背替她挡住大量的下坠坍塌物。

    男人有时候是种奇怪的动物,尤其是韩沉这种心性比较横、心思比较沉的男人。明知此举会有生命危险,可他抱着她时,内心却是平静的。而当两人跌到地面,巨大的冲击力终于令他脱手,松开了她。但看到她应该是安然无恙,他便心思一松,昏了过去。

    然后就是哨声。

    清脆得像鸟鸣般的哨声,两人往常打打闹闹时他已听过无数遍的哨声,就这么急冲冲地撞进他的耳朵里。地面的爆炸当时就发生在他的身后,他的耳朵里还有嗡嗡嗡的余音,耳膜似乎已经麻木。可那哨声,小小的朦朦胧胧的哨声,却仿佛能唤醒他全身的所有神经。

    睁开眼的一瞬间,他望着眼前黑洞洞的一切,辨清哨声就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

    他甚至还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然后一把推开身上的堆积物,爬了起来。

    苏眠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看着他满身灰黑地站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中,那张脸却依旧俊朗而轮廓鲜明,他的眼睛黑得像水底的石头,牢牢地锁定了她。

    苏眠一下子扑进他怀里。什么都不必说,他紧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吻。

    两人很快就松开,继续挖掘搬移那些堆积物。

    第二个被挖出来的,是徐司白。他被埋在一堆土块下,幸而他也醒了,不知道是否也是听到苏眠的哨声。当他伸手推开一块砖土,就被韩沉看到了,与苏眠合力,将他从土堆中拉了出来。

    徐司白的伤势也不重,只是些皮肉伤。不过跟他俩一样,浑身上下也全是灰土。原本蓬松的短发乱得不成样子,白皙的面颊也沾染着污迹血渍。但他性子沉静,倒半点不慌。只是被他们救出来后,道了声“多谢”,就直直地看着苏眠:“你有没有受伤?”

    韩沉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漠。苏眠点头答:“没事,我们俩都没事。”

    “帮把手……”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另一侧响起。三人立刻转头,就见丁骏推开身上的砖木,也从地上坐了起来。但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扭曲和痛苦,双腿却没拔出来,像是被什么压住了。

    韩沉和徐司白同时冲过去,将他身上的东西搬开。苏眠紧随其后,这才看到丁骏的双腿都被压得血肉模糊,尤其是右腿,大概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物,连皮带肉被剐掉一大块,骨头都能看到了。

    “别动!”徐司白脱下外套,身上只留薄毛衣和白衬衫,在丁骏跟前蹲下,动作迅速地替他做简单包扎。韩沉搀住丁骏的胳膊,问:“能走吗?”

    丁骏咬牙:“没事,能走!”

    很快徐司白就包扎完了,但这于他的伤势,并不会有太大帮助。苏眠几乎都可以想想象出,丁骏会有多疼。但到了这个境况,也只能咬牙坚持。

    韩沉扶起丁骏,苏眠站在他身侧,徐司白又守在她身旁。四人抬头,看着周遭这个昏暗又寂静的地下商场。

    他们所处的,应当就是一小块未完成的工地。而透过面前的一条走廊,可以清晰看到,前方开阔的空间里,大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还有洁白如新的墙壁,未点亮的数盏吊顶灯,以及一些商场常见的货架、液晶屏、广告牌等陈设。

    这一幕若是在光亮处看,自然是时尚而漂亮的。可此刻是在空无一人的地底,光线浑浑噩噩,一切就显得阴森极了,仿佛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透出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韩沉又抬头看了看上方,漆黑一片显然已经被封死,周围光秃秃的土墙,也看不出有什么可以明显往上攀登的地方。沉吟片刻,他开口:“往前走。”

    其余人没有异议。苏眠心里更是清楚:七人团费尽心力,将他们诱到这里。必然只能往前,才能看到他们的后招,才能与他们展开这最后的周旋,找到生机和出路。

    四人都掏出枪,沿着那条狭窄的通道,缓缓前进。周遭依旧是寂静的,没有半点人声和脚步声。以韩沉和苏眠的耳力,可以判断周围没有人。

    很快就走出了通道,来到了那片开阔的大厅里。这里依然没有人,只是墙壁下方一长排的应急照明灯都依次亮着,所以光线比他们之前所处的位置,要好很多。

    苏眠握住韩沉的手,轻声问:“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前走吗?”

    徐司白和丁骏也扫视着周围。韩沉没答,他的目光落在四人对面墙上的那面液晶屏上。

    因为液晶屏下方亮着一点红光,那是电源指示灯。意味着它的电源是接通的。

    其他三人也注意到了,盯着屏幕,不自觉地屏气凝神。

    大概只过了两三秒钟。

    “滋滋”的微弱电流声响起,画面陡然一闪,亮了。

    一个男人出现了。

    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

    苏眠顿时睁大了眼。

    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个人不是a。a有着松软的头发,眼睛是细长细长的,即使穿着黑色风衣,气质也是明朗而张扬的。

    这个男人却不同,头发很短,紧贴着鬓角和额头。他穿着西装,没打领带,坐在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酒店房间里,坐姿笔直。即使看不清楚脸,也能感觉出他的气质沉稳。而面具后的那双眼,是漆黑而淡漠的。

    他是七人团中的另一个人。

    “hello。”他看着他们,轻声开口,那嗓音明显经过变声器处理,尖细又难听。

    然而一开口,他的眼中就闪过狡猾而冷漠的笑意,“我是l。欢迎来到……thelastshow。”(最后的表演)

第160章 两个世界(三)

    地面广场。

    若说之前,人群还显得惊疑不定。现在,他们全都紧张地看着大屏幕。

    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罪犯,到底要给他们看什么表演?

    简直难以想像。

    白晃晃的阳光下,液晶屏折射出耀眼的光。画面中的幕布,已经完全拉开,舞台上,竟然坐着六个人。

    六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人。

    最左侧,是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穿着质地考究的西装和皮鞋,脸部保养得极好。即使此刻他的脸涨得通红,神色显得很紧张,那相貌也是儒雅而贵气的。一看就是个有着社会地位的人;

    他身旁,是一位三十余岁的青年。同样是西装领带,面目俊朗,他也吓得微微发抖,脸色发白;

    中间,是一个女人。约莫三十出头年纪,穿着桃红色的长裙,显得十分美艳窈窕。高跟鞋足有十厘米,一看便是那种精致而昂贵的女性。

    她的右手边,同样坐着个青年男人,三十二三岁的样子,戴着副眼镜,清俊中显出几分书卷气。全程都低着头,似乎不愿意看屏幕。

    再往右,是个四十余岁的男人。比起前面几位,他的气质显得糟糕许多,尽管也衣着华贵,但是大腹便便还有酒糟鼻,一张胖脸又红又紫,一副吓得要死的模样。

    最右也是最后,也是名老者,年龄看着比第一位还要大一些。但他看起来,明显跟前面的人格格不入,穿着件厚厚的绿色军大衣,里头也是半旧的衣服和长裤,脚下是一双有些破的跑步鞋。一看就像是那种常年在工厂里呆着的老头。

    台下的人看着他们,全都不明所以。这时a的声音在画面外响起:“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威胁,就见那六个人,挨个抬起了头。

    “我是……”第一名富贵老人,慢慢地、有些艰难地开口,“半岛酒店集团董事长,何经纶。”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低声议论纷纷。

    然而紧接着几个人的自报身份,更是令“观众们”张口结舌。

    “我是半岛酒店集团总经理,何亚尧。”坐在老人身边的金贵年轻男人如是说。

    “我是半岛酒店集团公关部经理,陈素琳。”美艳女人颤巍巍地说。

    书卷气的青年男人也抬起头:“我叫季子苌,是一名建筑设计师。”顿了顿说:“负责半岛集团所有的建筑设计。”

    中年胖子在他之后,哆哆嗦嗦开口:“我叫……我叫张福采,负责半岛集团的一些项目施工。我是、我是包工头。”

    最后一名老者面红耳赤地说:“我叫周丰茂,以前住在这里,是’红英纺织厂’的退休厂长。”

    这时人群中有人“哦”道。因红英纺织厂以前就坐落在半岛上,不久前搬迁拆除了。

    ——

    此刻,距离整个劫持事件发生,才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秦文泷等人坐在奔驰在路上的警车中,看着电脑屏幕传来的画面,也是满腹疑冢。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有刑警嘀咕道,这几乎是把半岛酒店集团的核心层和相关方,都给绑架了?

    秦文泷脸色阴沉,紧盯着屏幕,没说话。

    周小篆脑子转得很快,他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的另一起七人团案件,想起了t,失声道:“难道这个集团有问题?他们是想像t一样,主持正义、轰轰烈烈地做惩罚者?”

    看这架势,真有点像。可话一出口,小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之前这几个人,还视人命如草芥。现在怎么可能突然转性,当起道德审判了?

    这不可能吧……

    可那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众人都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这时秦文泷却开口了:“从画面、a的反应和与市民的互动看,这场表演不是提前录制的,而是实时进行的。立刻调集半岛酒店资料!看哪里有这样的舞台设备!让我们的人小心过去搜!”

    众人眼睛一亮,秦文泷却又冷声问:“将全部民众安全疏散撤离需要多久?”

    一名刑警为难地答:“头儿,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如果算上拆除通往大桥路上炸弹的时间,再加上调集船只和直升机,把那么多人撤离,至少也需要五六个小时,或者更多……”

    秦文泷紧绷着脸,静默不语。这时众人又同时低头,看向电脑画面。因为a开始报幕了。

    ——

    “第一幕:父子情仇。”a的画外音,再次懒洋洋地响起。

    台上的六个人,只剩下三个。其他三人,都战战兢兢地走下了台。

    剩下的,是自称集团董事长的何经纶、其子少董何亚尧,以及公关部美女经理陈素琳。

    此刻,广场上的人,心情大约是紧张而好奇的;警察的心情,全是紧绷而警惕的。然而相距甚远,广阔的网络上,此刻关注着案件进展、观看着“直播”的、更多的人,也许也感到害怕,但更多是好奇和兴奋。

    这一幕是何其的荒诞,可它就是发生了。发生在我们早已平凡而乏味的生活里!

    舞台上,有两张沙发,还有些桌椅等家居摆设。少董何亚尧跟陈素琳,走到了沙发边坐下。何亚尧咬了咬下唇,开口:“宝贝儿,你晚上又要去老头子那儿?”

    陈素琳“嗯”了一声,似乎迟疑了一下,才靠到他肩膀上:“去……去啊,他可是老当益壮。”

    何亚尧把手放在她肩上,又有些结巴地说道:“那你说,在、在床上,是我厉害,还是老头子厉害?谁让你更快活?”

    广场上的人群,一片哗然。

    平心而论,他们的“表演”是极蹩脚的,一看就是被人威逼的,可他们讲出的内容,却是极具惊爆效果的。此刻只要是看着“表演”的人,心中都涌起个念头——想要知道接下来的内容!

    然后就听到陈素琳答道:“当、当然是你厉害。”

    何亚尧又说:“那你今天去他那边,记得吹点枕边风,让他同意……同意’超级项目’的方案。”

    陈素琳:“好。”

    然后她就起身,走到了舞台另一侧的父亲何经纶身边,伸手抱住了他。

    幕布缓缓拉上。

    第一幕完。

    而所有“观众”的心中,都想到一件事——莫非这些罪犯的目的,真的是要揭露什么惊天内幕?

    ——

    与此同时,地底。

    韩沉和苏眠等人,面对的同样是液晶屏幕,只不过,是自称为l的男人的脸。

    打完招呼后,l便敛了笑,那双幽幽沉沉的眼睛,像是隔着屏幕,盯着他们:“长话短说,有6个人,被我们囚禁在地底,跟你们同一空间里。想必说到这里,你们也明白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了?多么令人兴奋的迷宫之旅啊。囚犯们,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韩沉等人紧盯着屏幕,没说话。

    然后就看到画面一闪,大概已被l操纵切换,出现了六个相同大小的画面,排列在屏幕上。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人。

    一个被绑住的人。

    苏眠心念一动,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第一个人,坐在一个光秃秃的空间里,背后是白生生的墙,完全看不出是在哪里。他是名五十余岁的老者,衣着华丽,面容紧绷。他抬起头,哑着嗓子说:“我是半岛酒店集团董事长,何经纶。”

    第二个人,坐在一个极其阴暗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是个跟老者长得有些相似、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我是半岛酒店集团总经理,何亚尧。”

    第三个人,是个女人。

    第四个人,坐在一个更暗的空间里,唯独脸被照亮,他的呼吸也很急促,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我是、我是季子苌,建筑设计师。”

    ……

    如果苏眠他们有看到地面上的情况,就会发现,这六个人跟地面屏幕上的六个人,长相完全不同。但是他们暂时无从得知。

    就在这时,众人头顶传来“轰”一声巨响,又有炸弹爆炸了!苏眠心头一震,身旁的韩沉已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而画面中的众人,也先后发出惊呼,显然也是被爆炸声所惊吓。丁骏和徐司白,也猛地抬头望去。

    一切很快又恢复宁静。他们面前的液晶屏却又是一闪,l的面具脸再次出现,他显得有些不太耐烦,嘀咕道:“真是抱歉,一定是a玩得开心,又乱点炸弹了。不用管他。”他眼中闪过笑意:“下面,我们来宣布游戏规则吧。你们只有30分钟,找出这六个人,否则炸弹就会……嘣!”——老墨:最近一直有不少读者想加qq群,加不进。其实是之前的4个群都满了,这书快完结了,今天新开个200人的5群吧,群号是98862528。如果还加不进,那是又满了,就等我回头再开新群。最近我闭关码字不聊qq,完结后会冒泡任凭调戏勾搭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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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为馅介绍:
在外人面前,韩沉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英俊冷酷,生人勿近。他似皑皑霜雪般皎洁清冷,又似黑夜流水般沉静动人。是众人眼中难以企及的绝对男神。 只有在白锦曦面前,这位名动天下的一级警司,才会暴露出隐藏很深的流氓本质。 “坐过来一点,我不会吃了你——除非你要求。” “我没碰过别的女人。要验身吗?” “白锦曦,永远不要离开我。年年月月,时时刻刻,分分秒秒。” …… 他是最好的刑警,也是最坏的刑警。在他心中 一直住着个固执的老男人。经年累月 不知疲惫地深爱着她美人为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美人为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美人为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