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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庶子风流txt下载     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章:千锤百炼(第一更)

    第一日如此,第二日也是如此,连续数日,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这操练就像是身在地狱之中煎熬一般。

    每一次都是筋疲力尽到了极点,整个人似乎虚脱,吃饭时,拿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日晒雨淋,尤其是操练之后,他们便感到腹中饿到了极点,整个肚子像是在烧一样。

    接着便是用饭,而且饭量几乎是暴增,从前的时候,不过是半斤肉一碗饭,而到了后来,这个数字足足增加了一倍。

    日子不好过啊,每日只要睁开眼,便有一种恐惧感袭来,因为一天的磨难就要开始了,偏偏他们发现,自己反抗不得。

    按理来说,读书人是最喜欢叽叽歪歪的群体,仿佛不发一点牢骚,显示一下自己的见识,自己的书就像是读进了狗肚子一样。

    可是他们对叶春秋一丁点抱怨都没有。

    还是那句老话,尊师重道。

    后世的人是很难理解这个时代对于恩师的态度,师父、师父,师和父几乎等同于是同义词,一个读书人,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童生,若是敢违抗恩师,几乎等同于是不孝,这种人根本就无法立足。

    而这操典,却是叶春秋吩咐下来的。

    但凡有懈怠的,第一次增加操练量,第二次继续增加,第三次幽禁三日,到了第四次,直接开革出去。

    外间的事,这里的人也略知一些,就比如第一次受了惩罚的许杰,在吃了苦头之后,便开始咬牙坚持了,从外间传来的消息,他略知道现在似乎有人想要刻意打压恩师和新军,似乎内阁首辅大学士亲自过问了新军的情况,似乎有维护的意思,而这新军已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在这种时候,显然自己若是再受到惩罚,真到了开革出去的时候,那可就真正糟糕了,只怕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软骨头,而且做不到尊师重道,从此成了孤魂野鬼,还被人瞧不起,将来就算还想考取功名,怕是学官也会取消自己的资格。

    这绝不是开玩笑的事,读书人最重声名,一旦坏了名声,从此无路可走。

    今日却不知怎么的,大家吃过了早饭,见了恩府骑着白马过来,和王师伯低声说了几句话,接着便乌云滚滚。

    而今已到了初冬,万物萧索,虽是穿着厚重的棉衣,不过此刻依然觉得冷飕飕的。

    见了叶春秋来,许杰与诸生向叶春秋行了礼,一起道:“见过恩府。”

    叶春秋抿嘴一笑,只是道:“操练吧。”

    操练吧三个字仿佛带着魔音,因为这话音刚落下,天穹便一声冬雷响起,接着绵绵的细雨就落了下来。

    这样的天气,虽只是细雨,可是天气冷飕飕的,一旦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许杰身边的许多人都露出了喜色,今儿下雨,看来是不必操练了。

    谁晓得叶春秋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天色,便对王守仁道:“去吩咐一下厨子,让他们准备几锅姜汤。请军中的大夫也做好准备,随时准备用药。”

    “这……是什么意思。”

    而这意思很明显,因为此时此刻,叶春秋就站在他们的对面,练着自己的炼体术,即便雨水浇打在他的身上,明明他穿着麒麟服,显得更单薄一些,可是叶春秋不为所动。

    其实带人操典蛮好的,至少叶春秋有了闲暇的时间来练习那无影剑中的炼体术,即可激励别人,做个榜样,自己也可趁机好生磨砺。

    许杰等人心里透着失望,这时他们只觉得雨水入体,冷气入骨,可是谁也不敢擅自离开,虽然操练起来的时候,一个个冷得哆嗦,可若是此时叶春秋跑去远处的雨棚里歇着倒也罢了,偏偏恩师就在自己对面,根本就不在于风雨。

    到了这个份上,他们除了咬牙坚持,似乎也没有其他地法子了。

    几个督促的书吏暂代着教官的职责,他们原本也想去避雨,可是见参事大人身先士卒,也只好一个个冒着雨哆嗦地在此督促和规范大家的军姿。

    又是煎熬……

    如前几日一样,当摆好了军姿,那种疼痛的感觉便令许杰暂时忘却了寒意,只是咬着牙关,不发一声,好在经过了许多日的操练,慢慢地养成了习惯,倒也不至于像起初那样痛不欲生,虽然只是十几天的时间,可是许杰发现自己的耐力显然比之前强了一些,除此之外,气力和精神都增长了不少。

    雨水一点一滴地浇灌在他的身上,顺着棉衣渗入自己的身体,一股股冰凉传来,他咬着牙,尽力使自己不发出声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叶春秋,叶春秋所练的功夫,显然比他们困难得多,不过这位恩师对于风雨竟是浑然不觉,仿佛进入了忘我的状态,隐隐之间,他的头上竟是冒着丝丝的热气。

    一个时辰之后,许杰感到自己几乎要死去,只是也渐渐进入了状态,除了脑子嗡嗡的响,只知道自己的筋骨各种专心的疼痛传来,使他也早已忘记了这风雨。

    而到了第二个时辰,便已是麻木了,这种麻木,就仿佛时间静止,世界只有孤零零的自己,自己不知为何站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何会站成这个样子,更是不知自己为什么不歇一歇,一切都只剩下了惯性,已经没有了思考,忘却了一切。

    只有等到那钟鼓声传来,上午的操典总算结束,而这时许杰才发现,此时的雨竟是越来越大,雨水如倾盆一般,已将自己浑身淋了个通透。

    而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竟是感受不到雨水的冰凉,反而当自己的身体松懈下来,除了一种深深的疲倦之外,又有一种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骨骼都轻松无比的感觉,紧绷的肌肉有些疼痛,不过这种疼痛在经历过方才的磨砺之后,反而没有太多的感觉。

    这几乎是每一次操典之后的正常现象,眼下许杰只记住了一件事,自己的肚子仿佛像火烧一样,空空如也,饿得厉害。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一章:是可忍孰不可忍(第二更)

    像这样高强度的操练,任何人无论在此前是个如何文绉绉的人,此刻也会变成野兽一般的大快朵颐。

    许杰足足吃了两碗饭,叶春秋用过饭之后,则是去营房里小憩了片刻,结果便听到外头传出嘈杂的声音。

    此时,雨已停了,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气息,泥地上积了水洼,叶春秋还未踩上,这水洼便泛起了涟漪。

    嘈杂的声音是从辕门传来的,叶春秋到了辕门口,便见一个宦官带着几个军士过来,这几个军士显然是勇士营的装束,因为勇士营乃是内卫,因而个个穿着的都是仿制的麒麟服,一个个头顶铁制范阳帽,身穿大红衣,腰间佩刀,脚下是牛皮靴子。

    为首的宦官则是一身飞鱼服,显得威风凛凛,似乎正在与王守仁交涉。

    叶春秋皱了皱眉,上前道:“怎么回事?”

    这宦官似乎是晓得叶春秋身份的,对叶春秋颇为忌惮,看了叶春秋一眼,只是抿着嘴不吭声。

    王守仁便道:“这位公公乃是勇士左营监官,说是我们新军污了他们的水源,让新军不可靠河洗衣,更不得下河洗澡。”

    任何一个营地,都是傍水而建,毕竟大量的人马,没有水可不成,而新军的军营恰好也有一条河,这条河与勇士营的营地也是相邻,不过新军是在上游,勇士营是在下游而已,既然有水,新军的官兵又多是读书人,卫生还是讲的,每次傍晚操练完毕之后,大家用过了饭,有的自行去洗衣,也有人下河洗澡,虽是冬日,可是一日的操练,再加上营养太好,导致身体躁得慌,竟也不怕水冷。

    这监官今日刚刚到了营地,显然新军还没有碍着他们的事,他们似乎就已经预料到上游的新军会脏了他们的水源,便颐指气使地带着人来。

    新军毕竟不算正规军马,而勇士营却是亲军中的禁卫,平素就已是骄横惯了,跑来警告几句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叶春秋背着手,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看着这监官,道:“不知公公高姓大名。”

    监官便冷着脸,虽是对叶春秋有忌惮,但是依然一脸高高在上的骄傲:“咱叫马常,往后要打交道的地方多着呢,咱自然知道叶修撰的威名,不过咱既负责监管勇士左营,少不得先来警示一二。”

    其实这个警示倒是合情合理,若新军在下游,叶春秋多半也会登门的,只是这宦官眼高于顶的样子,实在让叶春秋感到讨厌。

    叶春秋只是冷淡地道:“噢,本官会让营中的官兵注意一些。”

    原本若有人来到营中,多少也要客气一下,请人进去闲坐喝茶,不过这马监官的态度实在让人看得生厌,叶春秋也就没心情跟这种人客套。

    马常听了叶春秋的话,冷冷地嘿嘿一笑,便道:“这就好,否则惹了什么冲突,可就不好说话了,告辞。”

    说罢,马常昂着头,领着几个神气活现的勇士营禁卫,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守仁目送这马常的身影离开,却是皱眉,禁不住语带忧虑地道:“春秋,左营挨着我们新军的营地太近,迟早会闹出矛盾。”

    叶春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离得近也好,有压迫感,至少让大家不敢松懈。”

    他这算是玩笑,不过却不是没有道理,王守仁深深地看叶春秋一眼,而后也不禁莞尔笑了。

    点着头道:“是啊,总要有些压迫,方能练出好兵来。”

    ……………………

    营中的操练是枯燥而乏味的,但是许杰已是渐渐地适应了营中的生活,从卯时起来的时候,他便开始早练,不过这种早练只是热身而已,不过是围着营中跑几个圈而已,但这不过是开胃菜,真正到了早饭之后,才是痛苦的开始。

    只是许杰最不喜欢的便是晨练,倒不是觉得跑步难受,而是勇士营那儿总会有一些游骑在这附近游弋,见了他们,便吹着哨子,少不得带着嘲讽地发出几声怪叫,又或者大叫:“书生们又在操练,哈……”

    这些人都是老油条,有时口里吐出脏字,更有甚者,索性骑着马优哉游哉地跟着晨跑的许杰等人后头,见他们气喘吁吁的时候,便放肆的大笑。

    勇士营是极有优越感的,毕竟这些人大多是从各卫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一个个神气十足。

    许杰的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偏偏不敢做声,因为营规中早有明令,操练时不得喧哗,再者他们终究是读过书的,之乎者也倒是能说一通,可是遇到这种直接骂娘的,还真不是对手。

    今日清晨,照例又是如此,这些勇士营的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数十人骑着马跟着一个武官来,见他们在跑步,便骑着马在后头跟着,只是一个个的笑骂着:“喂喂,跑快一些啊,死了娘吗?”

    “呀……那个个子矮的竟是跑得那么快,追上他。”

    于是轰隆隆的马队便自打头的人追上去,他们似乎在炫耀自己的骑术,一窝蜂的策马在这人身侧几乎是擦肩而过,马蹄溅起烂泥,顿时打得这人一身都是。

    这人打了个趔趄,还好适时地被身边的人搀住。

    许杰看得眼睛喷火,终于忍不住地对那些人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些勇士营的人便又策马而回,为首的一个怪叫道:“做什么?大爷们陪你们玩玩,怎么,你还要造反不成?”

    这语气倨傲到了极点,许杰暴怒,攥起了拳头。

    那人一脸嘲弄之色地看着许杰,而后勒马上前,挥着鞭子,鞭梢在他面门上划过,虽未打中许杰,可是这劲风却刮得许杰生痛,这人狞笑道:“臭书生,还真要反了天不成,一群乡勇,也敢造次!”

    许杰差点气得要吐血,正待要上前,却被其他几个同伴拦住,有人道:“恩府有命,操练时不得……”

    “我去通报恩府……”

    许杰想起叶春秋的明令,也只好咬着牙的忍着怒气。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二章:变强才是王道(第三更)

    那个勇士营的人听到许杰他们的话,又怪笑起来:“哈哈……果然是一群书生,去告吧,告诉你们那位参事,鄙人杨雄,有本事就告,看能拿我怎样。”

    接着,便带着狂笑,与一干人策马而去。

    另一边有人报到了叶春秋这儿,叶春秋也是刚刚骑了白马到了营中,便命人将许杰等人寻来,问清了原委。

    许杰道:“恳请恩府为学生做主。”

    叶春秋抱着书吏送来的茶盏,看着许杰沉吟片刻,才道:“我只问你,若是当时打起来,你们能赢吗?”

    许杰愣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好。

    叶春秋淡淡道:“即便你们能赢,可是之后呢,勇士左营驻扎在这里的有近千人,若是他们倾巢而出,前来报复,你们可有自信?”

    许杰硬着头皮道:“若是恩府下令,就算是输,我们……”

    叶春秋笑了,道:“若是抱着输的决心去,那么我要你们有何用?这件事,我会下文去询问勇士营的,至于你们,只管好好操练。”

    许杰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是无处发泄,只是叶春秋既然下命,他也不敢违抗,只好领命而去。

    叶春秋则叫来书吏,让人修书一封,送去勇士营。

    勇士营这儿,马监官足足到了正午方才起来,接着有人送来叶春秋的书信,马常只是不以为然地扯出一笑,对人道:“去请左营官来。”

    坐营官乃是刘唐,身躯高达,全然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他曾在边镇立过一些功劳,此后巴结上了宫里的人,颇受宫中的信任,勇士营分为三营,这左营乃是由九百七十三个新兵组建,自是负责操练新兵的职责。

    刘唐对马监官很是客气,先是行了礼,接着赔笑道:“马公公不知有什么事?”

    马监管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样子,很轻描淡写地道:“新军那儿告状来了,噢,还是叶修撰亲自来状告,说是你的队官骚扰了新军操练,这件事可是有的吧。”

    刘唐满不在乎的样子:“呀,有这样的事,下官去查一查。”

    马监官却是笑了:“这就不必了,咱请你来,可不是让你责罚将士的,而是商议一下怎样敷衍那个叶修撰。”

    刘唐会意,小心翼翼地看着马监官:“一群书呆子,有什么好敷衍的,就说新军和勇士左营靠得这样近,偶有摩擦也是难免的,这样的事,军中早就习以为常,他叶修撰刚刚牵涉军务,当然不知,慢慢习惯了也就好了。”

    听到慢慢习惯,马监官不禁噗嗤一笑,骂道:“你这狗才,人糊涂,话却不糊涂,既如此,你就去下文回复吧,就这样说。”

    刘唐点了头,然后试探性的对马监官笑道:“马公公,只是斥候们是不是要约束一下……”

    马监官却也是盯着刘唐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显得有些森然,道:“咱看哪就不必了,张公公呢,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叶春秋,对这些书呆子也是看不上,咱们二人在这左营,练兵倒是其次,最紧要的不就是给张公公出口气吗?那个叶修撰,咱算是看透了,他是对练兵一窍不通的,你看看……尽是招募一些书呆子进营倒也罢了,每日清晨不是让人跑一跑,要不就让人立在那校场上一动不动的,哈……真是笑话,这练兵就是练阵,这一字长蛇啊,八卦阵哪都不懂,还妄称练兵?矗着有什么用?这不是呆若木鸡吗?这要在战场上,不是等着让人来砍?这事儿咱还要禀入御马监不可,这样的笑话,宫里的人爱听。”

    刘唐大致猜晓了马监官的心思,便道:“下官晓得怎样做了。”

    马监官便站起来道:“好了,咱要入宫一趟,这里的事交你办吧。”

    ………………

    当勇士左营的公文送来的时候,叶春秋只是坐在案上一看,也没有露出声色,只是命书吏道:“让人集结起来。”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大家刚刚吃完饭,听说恩府要集结训话,倒是一个个打起精神,其实这半个多月的操练虽然难熬,可是许多人也都长了不少气力,绝大多数人的皮肤渐渐黝黑了一些,比入营时那柔弱的样子,身上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队列在此时也不再散乱了,虽然完全及不上叶春秋所需的标准。

    叶春秋徐徐到了校场,然后将勇士营的回复交给书吏,道:“念出来给大家听。”

    这书吏犹豫了一下,便打开公文,接着朗声道:“叶修撰钧鉴,军中规矩,大抵如此,偶有冲突,也是常事,此事我营……”

    诸生只是静静地听着,渐渐的,都不禁义愤填膺起来,脸上的怒气是怎么也掩不住。

    这份公文,完全没有一丁点对恩府尊敬的态度,甚至语带调侃,大致的意思是营中发生矛盾,这是常有的事,根本不必大惊小怪,在许多地方,军中发生纠纷,便是打死人的都有,又说涉事的伍长杨雄,只是拿鞭子差点抽了新军中的官兵一下,已是极为克制,奖掖都来不及,怎能责怪?

    诸生一个个愤愤不平,那许杰是最先忍不住的,道:“恩府,这是他们故意为之的挑衅……”

    叶春秋平静地看着他,却又看着诸生,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口气,背着手走了。

    一干人就这么站在校场上,那书吏将公文念完,大家却不肯散去。

    其实读书人是最有自尊的,尤其是牵涉到受人侮辱的事,对方不改过倒也罢了,居然还特意发文来调侃,许杰看着叶春秋很失望的样子负手而去,心里感觉有一口气吐不出来。

    那书吏却是道:“方才叶参事传令,从明日起,操练增加一个时辰,作为尔等不争气的责罚。”

    众人哗然,有人道:“明明是他们辱我们,一而再再而三……”

    那书吏却又传达了叶春秋的意思:“大人说了,天下的罪有千万条,可是在这军中,最大的罪便是无能,自己没有本事,便活该如此,不但尔等受辱,便是叶参事也蒙羞。”

    这一下子,再无人发言,天色越发暗淡,昏暗的校场里静寂无声。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三章:奉旨巡视(第四更)

    寒冬迫近,转眼到了十一月二十一,京师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是叶春秋第一次在北方过冬,也从未见过北地的雪,相较于南方的吝啬,这鹅毛大雪犹如飘絮一般随着大风朦胧胧地飘下,窗外的树木被雪覆盖,枝叶结成了冰凌,雪花覆了地面一层又一层,叶春秋里头罩了一件袄子,披了大氅便踩着雪出了厢房。

    天气冷飕飕的,不过叶春秋还算暖和,现在新军的操练已经有了一些气象了,一个月多月的操练,使这些门生不再是一群雏鸟。

    操典的事,大致可以交给王守仁负责,今日和平时不同,主要是因为新军已经操练了一些时间,而岁末京察的缘故,再加上宫中有意考察一下诸卫,所以命兵部尚书谢迁领衔,会同吏部、御马监、都察院诸官巡视各营,以观成效。

    天子对这军务太上心了,既然专门下了旨,内阁也没有反对,所以谢迁便开始巡视亲军诸卫了,昨儿刚刚巡视了勇士营,即便是谢迁,对勇士营也是赞不绝口,勇士营本就是从诸卫中挑选出来的精兵,即便是对外招募,也大多招募的是青壮,再加上粮饷充足,操练得当,张永也肯用心,因而一番操演下来,几乎是一致好评。

    今日要巡视的便是镇国新军,本来镇国新军是没有资格被考察的,却因为天子特意在旨意中提及,所以新军成为了谢迁最后的考察目标。

    叶春秋一早便踩着雪出了门,赶到了营里,王守仁早就到了,对于这一次巡视,若说不重视那是骗人的,于是叶春秋让门生们早早用过了饭,接着便在校场等候,过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说是谢公会同诸官到了。

    叶春秋和王守仁打起精神,忙是到了辕门相迎,今日来的阵仗不小,除了谢迁,还有张永也亲自来了,吏部那儿来的是个主事,都察院来的居然是佥都御史邓健。

    叶春秋上前道:“下官叶春秋,见过谢公。”王守仁也一起行礼。

    谢迁带着几分笑意地拍了拍叶春秋的肩膀道:“哈……等得急了吧,老夫也等得急了,正想看看新军的气象。”

    张永也跟着笑道:“新军盛名之下,咱家也正想见识呢。”

    叶春秋才与张永见了礼,张永一改以往的态度,笑容可掬地道:“免礼,免礼,咱不过是陪谢公看个热闹。”

    叶春秋心想,你是想来看笑话的还差不多!

    只是自己的新军能否有成效,叶春秋却拿不准,倒是王守仁一脸倦容,似乎是昨夜没有睡好。

    倒是真难为了他。

    将谢迁等人迎入校场,谢迁对巡视新军最为期待,远远看到百余个新军已是列了队,印象似乎还算不错。

    于是他步入校场附近的凉棚里,叶春秋让了取了炭盆来,谢迁与张永纷纷坐下,邓健不好意思和叶春秋打招呼,只是和叶春秋交换了个眼神,至于那位吏部的大人,叶春秋却是不认得,不过看他一直拉着个脸,叶春秋也就没有和他寒暄什么。

    书吏斟了热茶来,谢迁喝了口热茶,整个人暖和了一些,对叶春秋道:“老夫这半月来巡视诸营,尤其是要检验的却是各卫新兵,其中勇士营最为优秀,却是不知你这新军如何。”

    一旁的张永好整以暇地道:“谢公谬赞了,那些兔崽子若是知道,岂不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可?”

    谢迁莞尔一笑,便道:“开始吧。”

    叶春秋自去吩咐了一句,鸣金声响起,百来个新兵立即肃然,竟是整齐划一的列队,接着开始按着炼体术的军姿站定。

    谢迁看的连连点头,一旁的张永也不禁有些狐疑了,这叶春秋,当真将新军练出来了?瞧这个架势,倒是有一些模样。

    谢迁露出欣慰的笑容,转眼到了年关,京察就要开始,许多掩盖了一年的矛盾一触即发,叶春秋在此练兵,也算是头一遭了,本就万众瞩目,而今总算可以检验一下成效了。

    百来个读书人,就这么保持着某种肃然的姿势,纹丝不动。

    他们比从前显得矫健了许多,长达一个多月的操练,足以令他们脱胎换骨,而今这样的操练,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算难事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起初谢迁还看着颇有信心,却渐渐地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他呷了口茶,却是看向一旁的张永,张永带笑道:“叶修撰啊。”

    叶春秋道:“下官在。”

    张永忍俊不禁道:“呃,镇国。军的操练……就是如此?”

    叶春秋和一旁的王守仁对视一眼,没错,他们的操演大致就是如此。

    叶春秋和王守仁二人的反应看在张永的眼里,忍不住失笑道:“为何不摆阵来看看,操练了一个多月,就只是这么的站着?咱闻所未闻,这……不是玩笑吗?”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说,却是意味深长,谢迁和邓健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事实上,他们也有些郁闷起来,开始还新鲜,可新军就只是一直杵在校场上,这练的算是什么兵?这些日子巡视各营,各营威武雄壮者有之,阵型千变万化者有之,什么梅花阵,什么一字长蛇,刀牌手与长矛手不断变化,看的人不但眼花缭乱,更觉得这是一等一的精兵。

    可是……你镇国新军就只会这个?昨日也是看操练一个多月的勇士营新兵操练,可比这个要精锐得多了。

    张永心里更是忍不住笑,便道:“好吧,就算新军刚刚开始操练,咱呢,也不能太高看了,既如此,还是演武来看看。”他一面说,一面眼中带笑地捧起茶盏,拿着自己长长的指甲挑起浮在其上的茶沫,又不禁噗嗤笑了起来。

    这讽刺意味还真是太明显了……

    不过御马监当差了这么久,张永是熟谙军务的,这兵如何操练,他是耳熟能详,他不由偷偷地看了谢迁一眼,这位谢公堂堂兵部尚书,想必也是对这军务略知一二吧,倒要看看,这位谢学士会不会气死。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四章:胸口碎大石(第五更)

    舞刀弄枪,这倒是急需,叶春秋也知道,似乎这些钦差们不太认同新军的操练之法,不过任何超越时代的东西,大致如此,难道就因为这样,自己就去学其他各卫一般玩出各种花哨的军阵出来?

    现在张永提出演武,叶春秋朝王守仁使了个眼色。

    王守仁会意,吩咐了一句,接着一声令下,诸生便各自提了一根齐眉棍,这棍子是新军平时操练的棍棒,长约四尺,树立在地,差不多可以到一个人的脖子,诸生们倒是很认真,各自提棍,便听有人厉吼一声:“刺!”

    “杀!”百人双手持棍,猛地将棍狠狠地斜刺出来,整齐划一。

    “收!”

    长棍在诸生手里,向后一收。

    “再刺!”

    “杀!”百条长棍一起杀出,带着棍风。

    叶春秋看着这有模有样的操练,心里大感安慰,他所行的步操法乃是后世最流行的近战之法,每一次诸生们手持着长棍,在刺杀准备姿势时,一手握长棍的中心位置,一手握住棍尾,长棍稍下垂在支撑腿侧面,半斜的棍头则是向面前方,略与眉平;这样,长棍从斜上方到斜下方,正好护住颈、胸、腹要害,而长棍一甩就可以突刺。

    这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突刺之法,看似平淡无奇,一丁点花哨都没有,可是成效却是极大,以至于在火枪射程和精度依然粗劣之前,几乎欧罗巴列强,大多是依靠这种战法取胜,在火枪的威力还未真正发挥出来之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英国的龙虾兵便是靠着这种刺刀战术横扫世界。

    叶春秋虽用长棍取代了刺刀,可是本质上,道理却是相通的,用军纪约束士兵,用最高强度的操练和不限量的补给增加他们的体质,磨砺他们的耐心,最后再用这种最简洁有效的刺杀战术不断强化他们的战斗力。

    虽然只是一个多月的功夫,可是因为此前有炼体术作为基础,再加上这些新兵已经渐渐熟悉了营中的生活,这种枯燥无味的军营生活能磨平每一个人的个性,使他们从一个个体变成一个团体,而此刻,只需一声号令:“再刺。”

    “杀!”

    百根长棍斜的刺出,双手握棍,不但增强了刺杀的威力,更重要的却是双手和长棍前刺的过程中,同时护住了自己全身的要害,此时百人密集在一起,若是近一些便能发现,这无数长棍一起如毒龙出洞一般刺出,威力极为吓人。

    叶春秋对此甚是欣慰,能有这样的成效,他已很满足了。

    偏偏这个时候,谢迁却是郁闷了,他捋着须,显得很尴尬。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刺了又刺?

    这哪里是练兵,这未免也太过简单了吧。

    谢迁作为兵部尚书,曾巡视过边镇和京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简单的操练之法。

    他哪里知道,这种最简单的操练背后,难度却远远比那些各种所谓的八卦阵、刀牌手在前,左右矛手不断变阵的花哨玩法要高得多。

    单单一个所有人排成纵队,务求做到整齐划一,每一个人在刺杀过程中虽是保持与身边人的协作,就不是几天时间可以做到的。

    叶春秋所知的是,在鸦片战争之前,英国人的龙虾兵,就是靠着这种战术横扫天下,当时的火枪威力不大,在利用火枪骚扰了对方之后,一言不合挺着刺刀便向前推进,往往数百人面对数千上万人的军马,也能将其摧枯拉朽一般冲垮,往往自身的死伤不会超过两位数,可是杀敌却是十倍、百倍。

    简单的背后,是对于士卒在给养和士气方面地保障,同时还有长时间操练所表现出来的高度协调统一。

    叶春秋能感觉到,这一支新兵已经初具雏形,虽然还有许多需要磨砺的地方,却比这京中诸卫的花架子要强得多。

    “呵呵……”张永此刻又乐呵呵地笑了,他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道:“叶修撰,这就是你练的兵?”

    张永也算是钦差之一,叶春秋在人前当然不能怠慢他,便道:“正是。”

    张永嘻嘻笑道:“噢,了不起啊,了不起,花费了这么多的时日,总算……至少还懂得前刺了。”

    这话里,又是带着满满的讽刺。

    这其实不难理解,勇士营就比这个要强得多了,许多人刀枪剑戟个个都使的出来,一个个舞刀弄枪,虎虎生风,反观这镇国新军……哈哈……

    张永特意瞄了谢迁一眼:“谢公以为如何呢?”

    谢迁一时语塞,只是狠狠地瞪了叶春秋一眼,露出恨铁不成钢之色。

    叶春秋心里也是郁闷,正待要解释自己这样操练的用意,坐在一旁的邓健忍不住叹口气道;“叶修撰啊,这演武暂时就到这里吧,嗯,还有其他的操练吗?比如胸口碎大石,翻跟斗会不会?叠罗汉呢,飞盘子成不成?”

    “……”叶春秋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了。

    邓健其实也是用心良苦啊,本来对这新军,他是有很大期望的,可谁曾料到,竟是这个样子,这些新兵只是站着,像木桩子一样,本来还指望着叶春秋弄点传统项目出来,比如摆一摆梅花阵,又或者是八卦阵,结果就特么的呆若木鸡地站,让你演武,你倒是好,你还是木桩子一样拿着棍子刺啊刺,你说你叶春秋玩不出什么阵型倒也罢了,至不济也该耍耍大刀吧,结果就给我们看这个?

    好吧,毕竟是新兵,而且是孱弱的读书人,眼下这张公公笑成这个样子,回到宫里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坏话,既然如此,那干脆找个能给诸位钦差加印象分的项目,难道连胸口碎大石都不会?

    叶春秋有点懵逼:“呀……胸口碎大石……”

    他本要拒绝,一旁的王守仁却是察言观色,晓得这样下去不是法子,连最维护叶春秋的谢迁都默不作声,显然对新军的观感不佳。王守仁心里叹息,其实当初他也劝过叶春秋的,偏偏他一意孤行。而今这情况,似乎是不拿出点东西来,谢公怕是要怒从心起,拂袖而去了。

    于是王守仁平静地道:“有,有胸口碎大石。”(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五章:神兵天降(第六更)

    王守仁没有放弃治疗,无论怎么说,钦差考察是很重要的,这关系到了新军的风评。

    叶春秋却是懵逼了,胸口碎大石,哪儿来的?

    凉棚中众钦差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谢迁和邓健的脸很黑,唯独是张永一直笑吟吟的,只是眼中的嘲讽之色很是明显,一副坐等看好像的架势。

    王守仁出去吩咐了一下,接着许杰便接受了碎大石的使命,而今是死马当活马医,这种操练不受人待见,为了补救,王守仁很决心亡羊补牢。

    许杰平躺在了泥地上,深吸一口气,这一个多月的操练,已让他从一个孱弱的书生,变得有了几分男子汉气概,营中的操练,其实不只是锻炼体力和学习突刺的技巧,其中最关键之处就在于每日从早到晚的操练,每个人封闭在营地里,生活枯燥和乏味,渐渐与世隔绝,心中的杂念都排除了出去,仿佛人生只剩下了操练,也只剩下了听从师命。

    一块大石被人搬了来,这石板本是修葺营地的材料,足足二十三斤重,其他人七手八脚地将石板直接覆在了许杰身上,许杰顿时感觉自己的胸腹被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石头,和杂耍班的不同哪。”

    “嘘,钦差在看着,恩府的面子就看这一回了,噤声,放心,死不了的,徐行之晓得轻重。”

    之所以胸口碎大石会成为传统项目,大概是因为具有很高的观赏性,毕竟官老爷们来巡营,真正的军务也未必精通,而这种可观赏性的东西,总是能讨喜。

    叶春秋一脸郁闷地看着校场上发生的事,其实胸口碎大石,当做军中的娱乐倒也无妨,可问题在于,特么的没有练过啊。

    果然许多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了校场上,而许杰努力地呼吸一口气,似是做好了准备,大吼一声:“来。”

    提着锤子的‘同窗’上前,低声道:“小心了。”

    说罢,这‘同窗’猛地举起了锤子。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谢迁都不由捏着胡须纹丝不动了。

    叶春秋在旁看着诸人的反应,心里感叹,果然无论再牛叉的人,也会有时代的局限性啊。

    那大锤已是狠狠地砸了下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总体来说,邓健对这一锤还是很满意的。勇士营操演的乃是叠罗汉,虽然也有意思,却完全没有新军这样血腥,这样的大石,这样的大锤,实在令人血脉喷张,壮哉!

    只是……

    石头没碎。

    邓健愕然了一下,这样狠狠地砸下去竟然还完好无损?

    谢迁也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看来……这新军……哎……

    张永却心情愉快地笑了,禁不住道:“好硬的石头。”分明又是嘲讽。

    那许杰被狠狠的一记重击,边上已有人凑上来:“有没有事?”

    许杰很硬气地摇头。

    其他人则是打量这石头,纳闷地道:“这石头何以不碎,我见那街上一锤下去,保准要碎的。”

    “是不是下手太轻了。”

    “理应是轻了,你看许杰若无其事……”

    众人七嘴八舌,很是垂头丧气,却见有人惊讶地道:“许杰口里吐血了。”

    “呀……糟糕,要出人命了,快快……”

    一行人吓了一跳,这一百多人,多是读书人,平时也不至于滋生什么太大的矛盾,大家都是同吃同睡同操练,早就有了袍泽之情,眼看着许杰还在硬气的哼哼,一口口的血却是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口里喷出来,大家忙是将石板从他身上搬下来,有人一摸他的胸口:“吓,肋骨断了。”

    这时代,肋骨断了极有可能致命的,众人都吓得脸色惨然,忙是有人到凉棚这里来通报:“恩府,恩府……许杰的肋骨断了,糟了,口里在吐血呢。”

    叶春秋却是吓了一跳,毕竟是对胸口碎大石没有经验,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人,正色道:“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叫军医来……”叶春秋飞也似地冲向校场,眼看着许多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叶春秋忙是平着将许杰抱起,急匆匆地带着一干人,往营里的药房子而去。

    而依然待在凉棚里的钦差们,眼看着校场里的人随着叶春秋一哄而散,一窝蜂的往另一边跑了,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王守仁经过了贵州龙场的磨砺,早已磨砺得深沉起来,可是现在……也有点傻眼了,在那不毛之地经过几年的人生思考和对真理的求索在这一刻竟全然无用,一下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哼!”谢迁拍案而起,冷着脸,便拂袖便走。

    丢人啊,先是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这就算了,念你叶春秋初次带兵嘛,可是何以你们凑在一起每人一根齐眉棍,却只会反反复复地刺来刺去。

    好吧,操练的时间还短,其实………这也是可以体谅的。可是人家是胸口碎大石,你是大石碎胸口。

    谢迁觉得自己臊得慌,也不理追上来的王守仁,带着一干人便急冲冲地离开。

    “谢公,谢公……”王守仁一脸无奈地想要转圜,谢迁却不管不顾,已是快步而去。

    倒是邓健与王守仁擦身而过,王守仁便朝他作揖,邓健板着脸,想要痛斥几句靡费公帑,竟是如此尸位素餐,军中涣散至此,等着本官弹劾吧,仔细一想,算了,人家没有用过公帑,据说是自己掏的腰包,摇摇头,忙是随着谢迁而去。

    倒是张永看得笑岔了气,咯咯笑着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叶修撰带兵,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哈……”只是看见王守仁的时候,他终于收敛了些,而后目光带着几分森然,咧嘴冷笑道:“这样有趣的事,还真是稀罕,今日咱的见闻,少不得是要禀奏天子了,你们……呵……呵呵……”

    他目光一撇,落在了身边吏部的一个官员身上,那吏部官员一直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幽暗,眼里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同样给了张永一个眼色。

    这新军……是要完啊。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六章:面圣(第七更)

    许杰伤得很重,好在敷了云南白药后,伤势稳定下来。

    叶春秋这才想起,钦差们还在校场,急匆匆地要赶回去,迎面却见王守仁来。

    王守仁看着他,脸上无奈一笑,然后摇头。

    叶春秋大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不禁叹口气,大爷们难伺候啊。

    王守仁倒是不以为意,道:“春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的练兵之法或许别人所知不多,可是愚兄却觉得有诸多可取之处,那些巡查的钦差,能给他们好印象自然是好,不过他们即便不悦,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你我是为国尽忠,何须在乎人前人后的闲言碎语。”

    叶春秋起初以为他只是安慰,可是看他的神色,脸上却带着淡然,才知他不是作伪,叶春秋不由有些惊讶,从前的王守仁,理应是仗义执言之人,否则也不会因此而得罪天子和刘瑾了,这贵州龙场真的改变了他许多。

    叶春秋也不由释然了,抿嘴而笑道:“春秋受教。”

    王守仁不禁失笑:“这营中你是主官,我是副手,受教不敢当。”

    叶春秋打起精神,道:“王兄不说,我倒忘了我乃主官,把人召集起来,继续操练吧,今日还是照旧,晨跑就算了,不过炼体的操练依旧还是三个时辰,余下一个时辰练刺杀。”

    正说着,另一边却有宦官匆匆而来,道:“陛下请叶修撰入宫侍驾。”

    叶春秋看了王守仁一眼,王守仁叹口气道:“竟来得这么快。”

    他早就预料天子得知了结果后,肯定要召叶春秋入宫的,便朝叶春秋一笑,道:“营中的事,我来安排。”

    叶春秋点头,骑了他的白马抵达了午门,接着自午门入宫,直至暖阁。

    暖阁里头,地龙已经烧起来,这里之所以成为天子私人办公的场所,正是因为这儿有独到的地方,京师的天气,绝大多数时候是冷冽的,尤其是入冬和入春这些时间,这暖阁里铺设了地龙,所谓地龙,就是在宫殿的地下挖了一条火道,火道在地面有洞口,在外面烧火,热气通过火道传到屋内,因而只要天气一凉,暖阁里依然温暖如春,以至于朱厚照许多时候,都只是穿着一件夏衫。

    他今儿起了大早,为的就是知道诸卫的巡视已经到了最后一日,等到谢迁等人巡查完了最后一站的新军,朱厚照便兴致勃勃的将这些钦差统统召来暖阁,一面命人去叫叶春秋,自然,起初的时候,他是不知新军的情况的,只希望将叶春秋一并招来旁听,在确定了诸卫战力后,再和叶爱卿商议一下京师兵力的部署。

    作为天子,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纸上谈兵,恰好叶春秋也擅长这个,也算是一拍即合。

    大概是心怀期望,朱厚照今天的精神气也好,炯炯有神地看了谢迁、张永、邓健,还有吏部郎中杨华四人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邓健的身上,道:“邓爱卿,朕听说过你。”

    邓健显得受宠若惊,忙道:“臣这是应有之义,身陷囹圄,为贼所胁迫,臣虽饱受屈辱折磨,可是一想到圣人教诲,陛下恩情,便龙精虎猛,即便刀斧加身……”

    朱厚照楞楞地看着邓健:“噢,你说什么?朕只记得叶爱卿说你隔三差五总会被人打瘸腿,你腿好了吗?走两步给朕看看。”

    “……”邓健的心中满是悲愤,颇有几分明珠蒙尘的悲呛之感,立即正色道:“请陛下注意君仪,臣非鹰犬,陛下岂可这样不尊重臣,所谓君视臣为……”

    这邓健算是谢迁的门生,谢迁这么冲动的人,遇到了邓健这种愣子,也是有点儿吃不消,一听邓健要继续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的话,便觉得不妙,因为这一句之后,却还有一句: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呢。

    这意思是你要把天子当做仇敌吗?

    谢迁忙是咳嗽,邓健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要冷静,冷静才好。”

    朱厚照讨了个没趣,倒也没有介意,温和地笑了笑道:“诸卫可都巡视了?嗯,结果如何?”

    邓健正要回话,正在这个时候,外头有宦官来报:“陛下,叶修撰觐见。”

    朱厚照更是精神一震,道:“来了就好,正好让他一起来听听。”

    接着叶春秋便被请了来,向朱厚照行礼,朱厚照警惕地看了谢迁一眼,却是不敢造次,道:“叶爱卿,啊……不必多礼,也一并赐坐吧。”

    谢迁抬眸看了叶春秋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张永却依然是笑面迎人的样子,心说这叶春秋来得倒是巧,好极了。

    接着谢迁拿出一份公文敬上,朱厚照第一眼就看到了勇士营,忍不住开怀地笑了:“不错,不错,勇士营很用命,谢师傅,勇士营当真可谓是精锐吗?”

    谢迁正色道:“臣见其营中官军齐整,个个士气高昂,操练得宜,堪称诸卫典范。”

    别人的话,朱厚照未必会相信,可是谢迁,他却是不得不信的,这谢师傅一向是心直口快,从不虚言的。

    朱厚照便笑着对张永道:“张伴伴,看来这多亏了你。”

    张永忙是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奴婢哪敢居功,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

    朱厚照听了,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接受,则是继续急不可耐地看着奏疏,突然目光一定,眉头皱了起来,道:“燕山右卫竟只是平庸是吗,这是怎么回事?去岁的时候,朕明明记得燕山右卫的考绩为良,怎的越发的不中用了?”

    朱厚照冷若寒霜起来,好心情一下子没了,不知是因为烧了地龙导致暖阁里热气太重还是他生气的缘故,他的脸上通红一片:“燕山左卫曾是战功彪炳,怎的到了现在,这样的不堪?那指挥使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哼,将他调任吧,朕不要这样的庸才!”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七章:吾皇万岁(第八更)

    朱厚照的目光显得尤为严厉起来,他对其他的事可能并不上心,唯独对这军备却素来是看重无比。

    这几年来,为了增强亲军的战力,他可是实实在在地拿出了不少内帑出来补贴诸卫,现如今见上年还是优良的燕山卫竟只得了一个平庸,便不禁愤怒起来。

    他一路看下去,发现上四卫考绩竟都是优异,脸色才舒缓了许多,这上四卫和勇士营都是御马监提督的,张永深知朱厚照爱好这个,自然是投其所好,为了操练内卫,几乎是操碎了心。

    看到这里,朱厚照又不禁笑了起来,道:“上四卫不错,很好,张伴伴辛苦了。”

    连续得了朱厚照两次夸奖,张永自是乐开了花。

    朱厚照继续看下去,其实他心里隐隐期盼着什么,想看看镇国新军的考绩如何,他翻到最后,终于在镇国新军那儿寻到了考绩,只是……他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是末等。

    末等的意思就是,没有最糟,只有更糟,这新军等于是在诸卫中垫了底。

    朱厚照显得有些不太相信,脸色顿时又青又白,定眼看了很久,才皱眉道:“关乎于新军的评价,为何如此?新军固然是初创,可也不至于这样不堪吧。”

    他抬眸看着谢迁。

    谢迁心里也是无奈,他很希望叶春秋能争一口气,可事实上,新军确实很糟糕,完全看不出操练出了什么,很是不伦不类。

    谢迁只好道:“这是兵部、御马监、都察院、吏部合议的结果。”

    意思就是说,这是大家一致的意见,其实谢迁本想用平庸二字来考绩,可是御马监和吏部的态度很坚决,谢迁知道,这里头牵涉了宫里的人,若只是平庸,很难服众。

    何况,他做事一向公允,虽然想要放水,终究是脸皮有些拉不下来。

    朱厚照听他这样说,脸色变得更加糟糕,他知道谢师傅是什么人,连他都这样说,此事是绝不会有疑义的了。

    只是……新军当真这样糟吗?

    朱厚照依然还有些怀疑,最重要的是,这给了很深的打击,他一直希望自己是镇国公,希望自己是总兵官,希望叶春秋这个镇国府的参事给自己练出一支私军来,而后横扫大漠,荡平倭寇。

    这是他的夙愿,土木堡之变,其实改变了太多人的志向,王守仁是如此,他将这引以为耻辱,朱厚照也是如此,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祖先被这些胡人所侮辱,所以他自幼向人学习行军打仗,逢人就问军备的事,等做了天子,就越发的不可收拾了。

    可是……这新军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打击,以至于他这时竟没有震怒,甚至没有责备叶春秋,只是淡淡道:“噢,是吗?依诸卿之见,新军的问题出在哪里?”

    叶春秋坐在一旁,正想站出来,他这超越了时代的练兵之法,可能谢迁他们未必能理解,不过叶春秋却隐隐觉得小皇帝或许可以体会。

    只是他还未开口,张永便率先道:“陛下,奴婢有些浅见,不知该说不该说。”

    朱厚照看了张永一眼,今年勇士营和上四卫都是优异,可见张永确实是劳苦功高的,朱厚照便道:“张伴伴说吧。”

    张永大喜,知道自己在陛下的心目中分量加重了一些,心情自然得意,便侃侃而谈道:“新军的问题有三,其一:招募的竟是读书人,这样做有哗众取宠的嫌疑,陛下,这天底下士农工商,又分三教九流,无论是军户是匠人还是读书人,都是各司其职,用兵打仗,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读书人是不成的,读书人怎么会用兵,又怎么能打仗呢?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张永的话里夹枪带棒,明着是说是新军不该招募读书人,可是说读书人不会用兵,自然而然,叶春秋和王守仁都是读书人,不正是暗合了他所想要表达的心思吗?

    叶春秋眯着眼,看着张永,心里不由想笑,历来真正的强军,多是良家子组成,什么是良家子,就是家境还算过得去的人家,这样的人往往作战勇猛,难道这大明朝还靠着你们的所谓军户吗?历史早已证明,这些军户可谓糜烂到了极点,根本不堪为用。

    这时只听张永又道:“可是叶修撰偏生要招募读书人,其实叶修撰的心思,奴婢是晓得的,他也是读书人嘛,可是练兵不是儿戏,他既知陛下对军备之事尤为上心,怎可这样任性呢?”

    朱厚照凝起浓眉,脸色更沉,却是继续默不作声。

    而张永还在继续说着:“这其二,叶修撰似乎对练兵之法摸的不够透,古往今来,这天底下的操练之法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改良,偏偏叶修撰不懂得借鉴前人的经验,却是肆意妄为,一切都是想当然,这练兵之道绝非是儿戏啊,更绝非是想当然的。”

    张永顿了顿,接着道:“至于这其三,奴婢听说叶修撰练兵分为三个时段,一个是晨练,其次是白日的操练,此外,便是夜里的晚课……”

    说到这儿,张永不禁失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本来就是个笑话:“晨练和操练,奴婢也就不说了,成效就摆在这里,可是这晚课却是个笑话,叶修撰居然当真像学里一样,与那王守仁二人,夜里轮番上堂给那新丁讲授知识,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吗?这新军既是军,那么入伍之人,奴婢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将来可都是要上阵杀敌的丘八了,传授知识有什么用?最好笑的是,那王守仁教授他们四书五经,叶修撰却教授他们各种算数之法,还有诸多所谓风力和地理、人文的知识,奴婢当然知道,叶修撰博古通今,可是新军的官兵们学了又有何用?”

    叶春秋起初还只是觉得张永是想趁机落井下石,可是在这时候,心中却是一凛。

    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八章:帝心(第九更)

    新军的军中乃是封闭的,在里头操练的情况,一般人怎么会知道?可是现在听张永这样说,却是如数家珍,连自己晚课教授了新兵们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张永一开始就盯上了自己,意味着从一开始,张永就在新军之中安插了他的人。

    他安插的人,理应不会是自己的那些门生,倒不是叶春秋信得过,而是这些人几乎是不允许出营半步的,那么……理应就是书吏或是负责后勤给养的人出了问题。

    至于张永嘲笑自己给门生们上课,叶春秋对此不以为然,他是真正将这些人当做自己门生来看待的,所以等到他们操练之后吃了饭,叶春秋和王守仁就会轮流讲授学问,王守仁的经义讲授得很好,而且水平极高,毕竟此人乃是王学的开创者,几乎可以和孟子和程朱并肩的人物,放眼天下,也未必有几人可以比肩。

    而自己给门生们讲授的则是杂学,很多时候心血来潮,什么都教授,不过表面上好像是率性而为,其实叶春秋还是藏了心眼的,在自己所教授的东西之中隐藏了许多真正实用的东西。

    现在他也无法系统地去阐述后世的一些学问,不过至少可以抛出一些问题来发人深省。

    而这……却成了张永抨击叶春秋的理由。

    叶春秋想着也是醉了。

    “够了!”

    张永本以为,天子听到这个,必定会龙颜震怒,就算不责罚叶春秋,也会狠狠痛斥叶春秋几句。

    谁晓得这时候,朱厚照的脸色变了,他是个很容易受自己情绪影响的人,因而此时此刻,他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身躯一震,狠狠拍案道:“朕说够了,不必再说了。”

    每一个控诉,表面上是在寻找新军的问题,而实际上,却无一例外的都是在抨击叶春秋。

    朱厚照露出羞怒之色,冷冷地看着张永,这使张永不由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按照原来所想的,他以为陛下听了他所说的后,定会寻叶春秋的麻烦,可是万万料不到,陛下竟是对他大发雷霆。

    这反差太大,他愕然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假若是刘瑾,这时候怕早已拜倒在地,口称奴婢万死了,而张永不如刘瑾圆滑,却只是噤声。

    便见朱厚照冷着脸,怒气冲冲地道:“张伴伴,朕看,你应当说够了,不要以为你练了勇士营精锐,就可以大放厥词!”

    这句话形同于诛心之词了!

    可张永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分明自己比叶春秋的能力要强,分明叶春秋犯了致命的错误,分明连谢迁他们都没办法为叶春秋在练兵上的平庸和无能。

    他心里很是不服,可还是乖乖地拜倒道:“奴婢该死。”

    朱厚照气得胸膛起伏,冷笑道:“既然知道该死,就退下吧。”他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御案上的奏疏,心像是被刺了一下,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自己怒不可遏,觉得张永很是可恨。

    张永的脸色很不好看,却是无奈地道:“是,奴婢告退。”他不敢迟疑,连忙退了出去。

    其他人对皇帝的反应面面相觑,陛下的反应实在有些过份,谢迁只好苦笑道:“老臣告退……”

    朱厚照看着谢迁,脸色依然阴沉,道:“嗯,谢师傅和其他人都退去吧,叶爱卿……留下……”

    他说到留下的时候,故意把脸别到一边去。

    谢迁等人忙是起身,道:“臣等告退。”

    暖阁之内,只留下了朱厚照和叶春秋。

    叶春秋依旧还是侧坐着,想要说话,朱厚照却是走到了另一边,推开了窗台,外头的冬景便映入了朱厚照的眼帘。

    只是这外头的雅致冬景却怎么也盖不过眼中的情绪,他此时的心绪是复杂到了极点。

    朱厚照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旋过身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长身而起,道:“陛下……”

    朱厚照摇头,却是打断叶春秋的话,神色黯然地道:“叶爱卿,你不必说什么了。”他自嘲地笑了笑,像一个情绪激动过后又陷入了苦恼的大孩子。

    “方才……”本来说话从不经过大脑的朱厚照居然谨慎起来,似乎在斟酌着自己的话:“方才张伴伴所说的话,朕知道你听了会很难过……”他抬眸,目光深深地看着叶春秋:“因为朕也是感同身受,他怎么……就可以因为自己练兵练得好,就可以说这样的话呢?呵……他以为他这样就可以自鸣得意了?”

    朱厚照吁了口气,激动的情绪一闪而逝,才道:“朕也知道,想必这个时候,你一定担心新军练不好,朕一定会龙颜震怒,会责罚你吧?”

    朱厚照尽力使自己的脸上堆上笑容,只是这笑容却带着几分安慰的性质:“你不必担心的,朕绝不会责罚你,这有什么妨碍呢,不过是练不好而已,朕也未必就练得好,无非……朕不做镇国公就是了,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朕是天子,要操心的事儿多着呢,是不是?”

    叶春秋不由道:“陛下厚爱,臣……”

    朱厚照又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说来也好笑,本来该是朕震怒的,偏偏现在朕却担心那张永说的话使你难受,朕也知道你是尽了心了,只是成效不尽如意而已。”

    他站起身,走到了叶春秋面前,背着手,表情显得很慎重:“朕说过,这不怪你,你不必自责,也不必把张伴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叶春秋看着这个家伙朝自己笑,虽然这笑容有点假,可心里又再一次的被小皇帝感动了。

    只是这笑容终究还是坚持不下去,最后朱厚照神色又变得黯然起来,幽幽地道:“朕……朕真的不怪你,朕……不过是有一些失望而已……哎……”他侧过脸去,像是失去了玩具的孩子,然后在忙是背过身,不再看叶春秋,语气忧郁地道:“你也告退吧,朕……过两日就好了。”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章:知耻而后勇(第一更)

    朱厚照没有给叶春秋辩解的机会,这令叶春秋如鲠在喉。

    话说,思想超前于时代也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明明是好东西,偏偏在人家眼里却是笑话。

    叶春秋从暖阁里出来,心里不断的在叹息,不过比起被烧死哥白尼,其实自己还算是幸运的,若是此时此刻,自己活在欧罗巴,怕是已经成为异端了吧。

    好吧,凡事就怕去比,这样一想,似乎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站在巨人肩膀的人,不是被人当做是疯子,就是被人当做是怪物。

    叶春秋倒是发起狠来,从午门出来,直接回了营地。

    校场里,诸生们依旧在操练。

    炼体的操练已经结束,刺杀的操练已然开始。

    王守仁阴沉着脸,在此带操,百来个新兵手持齐眉棍,发出喊杀声。

    “刺!”

    百根齐眉棍毒蛇出洞一般整齐划一刺出,棍风凌厉。

    一个多月的晨跑和炼体术的操练,已使他们不再是孱弱的读书人,这些日子,他们的气力已经疯涨,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到一个个孔武有力的武士,这个过程虽然只是一个多月,却是耗费了叶春秋太多的心血。

    不限量的补给,为了补充营养,叶春秋甚至跑去和厨子研究各种营养的美食,舅父孙琦为了供应这里的三餐,更是在市集里精心挑选供应商。

    用这个世界最滋补的膳食,保证了高强度的操练。

    现在眼前的,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最简单的突刺动作,可对叶春秋来说,意义全然不同。

    “收!”

    长棍纷纷收回,向上斜冲。

    “再刺!”

    只是短暂的停歇,声音又响。

    棍风呼呼响起,一根根长棍又是刺出。

    叶春秋只在旁看着,虽是天寒地冻的冬日,可是所有人的身上已是热汗腾腾。

    叶春秋看着一张张和自己一样稚嫩的脸,似乎也感受他们心中的憋屈和郁闷,日复一日的操练,得到的却是钦差们的冷眼相对,乃至于最开明的谢公,也无法超脱时代的局限,认为他们的操练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儿戏而已。

    他们的辛苦,是别人的十倍、百倍,相比于两日一操,一操一个时辰的勇士营,他们每次操练完毕,几乎都是浑身筋骨哆嗦打颤,整个人几乎要虚脱,可是他们和叶春秋一样,都随着叶春秋超脱了这个时代,不为人所看重。

    “再刺!”

    “再刺!”

    王守仁的声音洪亮。

    冷暖自知,当那长棍一次次的刺出,叶春秋能感受到这些人身上的杀气,别人不知道,可是叶春秋和他们自己都清楚,他们早已非吴下阿蒙了。

    叶春秋这时也捡了一根长棍,到了队伍前头:“都听我号令,收!”

    “刺!”叶春秋大吼一声,手中长棍刺破了虚空。

    浑身上下,肌肉紧绷,练就的铜皮铁骨,在这一刻将所有力道迸发出来。

    “再刺!”叶春秋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色暗淡,所有人都是大汗淋漓,叶春秋将长棍一收,回眸看了诸生一眼。

    所有人也都将目光聚焦过来。

    封闭的环境里,是最容易产生认同感的,在这个小小的洞天,叶春秋就形同于他们的大家长,每一个人默默看着叶春秋,不发一言。

    寒风凛冽,叶春秋不觉得冷,晚霞照在他俊秀又带着几分男子气概的脸上,他目光幽深,再过不了几日,他就十六岁了,可就这么个少年,此时的目光里有着说不出的凌厉。

    “陛下召我去……”

    所有人都被叶春秋的声音吸引,殷殷期盼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脸色有些阴沉,道:“陛下对镇国新军尤为失望。”

    失望二字出来,许多人的目光不由黯然下去。

    叶春秋此时却是笑了,声音变得高昂起来:“可是我对你们却是信心满满,你们都是读书人出生,读书人都有羞耻之心,所谓知耻而后勇,我是如此,你们也该如此。”

    大家看着叶春秋,发现叶春秋的脸上竟是没有一丁点颓丧的神情,他的眼里突然掠过一丝希望:“所以,从明日开始加操,我与王副参事和你们一起操练,若是有人想退出,大可以离开,谁有异议?”

    暗淡的校场里,无人发出声音。

    叶春秋微微一笑,心里反而舒服了许多,知耻而后勇,这句话是他说给别人听的,却也是对自己说的。

    “开饭!”

    叶春秋饿了。

    饭堂是搭起来的一个大帐篷,此时大帐篷里已是油灯冉冉,叶春秋盘膝坐在上首,在这跳跃的火光之下,他的脸色淡定,已经不再受白日所影响。

    美味佳肴已上来,百来个新兵都盘膝而坐,一个个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象征性地拿起了筷子,所有人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叶春秋招了个书吏来,问道:“许杰那儿如何了?”

    这里的书吏和厨子,乃至于军医,叶春秋很清楚,他们之中必然有张永的人。

    不过他反而并不在意了,张永不是想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吗?那就让他来盯着吧。

    这书吏小心翼翼地道:“已是好了一些,不过伤筋动骨,却需小心调养。”

    叶春秋颌首:“告诉刘大夫,有什么药能尽快康复,都不需吝啬,去告诉许杰,让他安心养伤。”

    “是。”

    叶春秋方才垂头吃饭,一旁的王守仁吃得差不多了,道:“春秋,今夜谁来开讲?”

    叶春秋想了想道:“我来开讲吧,王兄歇一歇。”

    王守仁则捋须看着叶春秋,禁不住摇头道:“真奇怪。”

    叶春秋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道:“奇怪什么?”

    王守仁哂然笑道:“老夫年近四十,这辈子吃了些亏,也经历过一些磨砺,世事也看得多了,凡事也想得开,春秋年纪轻轻,竟也能如此,难道不奇怪吗?”

    呃……

    叶春秋觉得王守仁似乎看透了在自己不相符的年龄下,已经被打磨了两世的心,叶春秋笑了笑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是乡下来的,和王兄不同,自然看得开一些。”

    (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章:朝会(第二更)

    这几日一直下着雪,不过即便如此,营中依然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叶春秋亲自带头,每日卯时不到,便骑着白马到了营中,陪同大家开始一天的操练。

    虽是雪絮飘飞,不过却没有人有怨言,一方面是习惯成了自然,另一方面,却也是大家的肚子里憋了一口气,这口气在叶春秋的引导下,化为了动力。

    莫说是他们,便是叶春秋也操练得有些麻木了,尤其是这突刺的操练,别看只是轻易的将齐眉棍刺出,可是要做好,却需要浑身肌肉和骨骼配合在一起,动作尤其要规范,既能攻,又能守,这才是突刺的关键所在。

    除此之外,队形的配合也是最艰难的,想要将威力最大化,团结一致方才最重要,起先只是突刺,接着便是尝试着让大家列队前行,而人在突刺和行走的过程中,不少人难以做到协调,有的走得急,有的落队,等到一声令下时,长棍一出,却是零零落落。

    叶春秋和王守仁一次次不厌其烦地纠正动作,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吏部那儿,却是传来了消息,今年叶春秋的京察考绩并不好,京察根据的乃是“四格”“八法”来考评,反所谓四格,分别为:守、政、才、年。而每格按其成绩列为称职、勤职、供职三等。列一等者记名,得有升任外官的优先权。守,代表操守,又分廉、平、贪;政,代表政务,分勤、平、怠;才,分长、平、短;年则指年龄,分青、中、老。

    “八法”为: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分别给以提问、革职或降级调用的处分,年老和有疾者退休。

    其他方面,吏部倒是不敢刁难叶春秋,唯独是操守只得了一个平,所谓平,自然也就是平庸的意思。而在才干的考绩,则列为了怠,意为平时松懈,八法之中,叶春秋的评级是浮躁。

    大致上,都不是什么好词。

    显然是因为叶春秋虽为翰林,偏偏本职的工作却是这个传奉官,兵没练出来,连兵部尚书都将其列为了劣等,吏部那儿自然也就有文章可做了。

    天子这几日都没有上朝,也不曾召见大臣,显然是这一次被刺激得不轻,据翰林的同僚说,陛下将平时珍藏的舆图统统付之一炬。

    叶春秋也不禁无语,这舆图,乃是朱厚照的珍藏,平时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案上拿着舆图发呆。

    可问题在于,即便新军不给力,你是皇帝老子,不是还有勇士营,还有亲军二十六卫,还有三千营、神机营、骁骑营和五军营?

    对于小皇帝的性格,叶春秋也算是摸透了,爱冲动,喜欢幻想。

    爱冲动的人,既容易情绪激动,可是一旦遭受打击,就喜欢破罐子破摔,而爱幻想,一旦幻想破灭,就会喜欢折腾点事出来惹人注意。

    而今已到了十一月末,虽是才**天的加操,但让叶春秋感到自己对于无影剑的炼体术又有了新的认识,今日乃是廷议,因为临近年关,这理应是正德五年最后一次朝会了。

    叶春秋清早便穿了朝服出门,接着赶到紫禁城随百官进宫觐见。

    到了保和殿,起初大家都以为天子今儿极有可能不会来,结果刚刚站定,就听宦官畅诺:“皇帝驾到。”

    众人忙是迎驾,纷纷行礼。

    朱厚照的脸色不太好,冕服正冠,通天冠前缀的珠子遮挡了他的脸,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徐徐升座,待坐定之后,却是不吭声。

    刘健便站出来,清了清嗓子道:“诸官有何事要奏?”

    每次廷议,都是一月下来积攒的军政事务的总结,大致是某些政事有争议,所以拿出来商议一下。

    如往常一样,保和殿里暂时鸦雀无声,刘健本以为今日又该自己先抛砖引玉,捋着胡须,正待要发言,却有人站出来,却是兵部给事中梁成出班。

    这兵部给事中虽是位卑职浅,可地位却是极高,甚至可以和兵部尚书分庭抗礼,他徐徐出来,道:“臣有使要奏。”

    朱厚照依然木然不动,并不吭声。

    随侍的宦官便道:“何所奏也?”

    这人顿了顿,方才道:“今年兵部对京师诸军卫核考,其中有两卫一军名列劣等,其中尤以镇国新军最劣,臣以为,既为劣等,不堪为用,不妨裁撤,以节省公帑。”

    此言一出,满朝的百官并不觉得奇怪,甚至连刘健的脸色也是很平常。

    从某种意义来说,镇国新军的岁末核考确实是太丢人了,裁撤了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读书人从戎,结果被人耻笑,反而不妙。而至于叶春秋和王守仁,这二人一个是翰林,一个暂时还未正式起复,正好他们二人可以从镇国新军里抽身出来,从新做他们本份且拿手的事就是了。

    所以刘健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甚至心底有些乐见其成。

    朱厚照皱了皱眉,脸色阴沉,似乎也开始有些犹豫和动摇了。

    倒是这时,叶春秋却是心中一惊,这镇国新军乃是自己的心血,自己许多的抱负都寄托在这上头,因为有了镇国新军才会有镇国府,才会有叶春秋练兵和兴建作坊的平台,一旦裁撤,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虽然自己依旧还是翰林修撰,也依然还能在宫中待诏,清贵无比,可是叶春秋却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镇国新军,绝不能裁撤。

    可这兵部给事中,何以这个时候突然要求裁撤呢?

    叶春秋不禁看向谢迁,只见谢迁的脸上也有一些错愕,他心里松了口气,理应不是谢公的主意,那么……

    他将目光投向了焦芳和吏部尚书张彩,还有陪同朱厚照前来廷议的几个宦官。

    其中一个宦官的脸上,生出了几许不可捉摸的笑意。

    是张永吗?

    叶春秋心里想着,却是慢慢地踱步而出。

    他先朝朱厚照行了个礼,便道:“镇国新军……如何靡费公帑?”

    (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一章:谁是土鸡瓦狗(第三更)

    见叶春秋反问,兵部给事中梁成却只是笑,叶春秋见他不语,步步紧逼道:“新军自现在,从未向户部和兵部拿过一钱银子,现在却说靡费公帑,又是何意?”

    梁成正色道:“无论靡费不靡费,可是不堪为用总不会有错。”

    叶春秋笑了:“堪不堪用,难道就是动一动嘴皮子吗?”

    叶春秋火了,新军倾尽了他太多的心血,别人若只是背后议论几句倒也罢了,可是现在这人竟要裁撤,这就触及到了叶春秋的底线。

    梁成板着脸,不屑地道:“诸部已经考核,新军被评为劣等,这有错吗?难道你要说,谢公待你不公,还是都察院、吏部和御马监冤枉了你?何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新军与人大吃大喝,每日都是杀狗宰羊,顿顿都是鸡鸭鱼肉,无非花销的是谁的银子,说到底就是靡费。”

    这人倒是狡诈得很,直接将把谢迁等人搬出来。

    你还想不承认谢迁等人考评?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岂不是要反天了?

    叶春秋眯着眼,却是道:“这些话,可是张公公教你说的吗?”

    “……”

    保和殿中顿时哗然。

    兵部给事中何等清贵,属于监督部堂的清流,这梁成确实是奉了背后人的指令行事,只是这种事被叶春秋摊了开来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梁成顿时恼羞成怒,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与张公公清清白白,叶修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空辱我清白,我绝不与你干休。”

    对于梁成这样的人来说,名声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

    叶春秋在这样的场合,提出这样的质疑,就和杀他父母差不多了。

    叶春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姓梁的把谢迁祭出来,那么自己围魏救赵,自然让他和张永脱不开干系。

    清流官遇到了清流官,撕逼起来可是比任何骂战都要难看的。

    偏偏这满朝的文武,现在却都不吭声了。

    兵部给事中勾结内廷宦官,这即便是大家都晓得焦芳和张彩与刘瑾有染,一般也只是心照不宣而已,毕竟是没有实据的事。

    不过叶春秋现在突然指责这兵部给事中,刘健诸人却没有吭声,颇有些放任叶春秋的意味。

    而焦芳等人也是面色淡然,叶春秋攀扯到了张永,自己非要树一个强敌,为何要阻止呢?

    梁成立即大叫道:“陛下,陛下啊……臣是什么样的人,谁人不知,这叶修撰凭空侮臣,臣……臣绝不甘休,他练兵不成,竟还如此信口雌黄,臣……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一个公道。”

    朱厚照眯着眼,这时候反而打起了精神。

    这几日,他的心情糟透了,原本对镇国新军有太多的期待,这是因为叶春秋告诉他,现在的军务弊病丛生,想要改变,就先树立典范,什么是典范,镇国新军就是典范。

    可是……镇国新军竟是如此不堪,甚至连勇士营的新兵都不如,用兵部的话来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朱厚照感觉自己的希望一下化为了泡影,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再提不起什么精神。

    可是现在看到叶春秋和这兵部给事中撕了起来,猛地一下,像是被什么激发了似的,朱厚照还是很喜欢看热闹的,这个小师弟练兵有点水,可是和人斗嘴,却是挺有意思的。

    朱厚照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禁不住道:“是吗?梁爱卿若是和张伴伴有什么牵连,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梁成要气疯了,捶胸跌足地道:“臣和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天日可鉴。”

    这时朱厚照发现叶春秋突然朝他神秘地眨了眨眼,朱厚照恍然一下,总感觉今日的叶春秋怪怪的。

    叶春秋今日打起了精神,既然有人要谋划着裁撤自己的新军,那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毫不顾忌地道:“梁大人这样说,别人如何信得,若当真要取信于人,证明自己与张永全无瓜葛,可敢立誓吗?”

    见梁成反应这么大,叶春秋几乎可以确信,这家伙理应和张永确实有一腿,否则他怎么会这么清楚新军的事?知道新军每日鸡鸭鱼肉,难道这兵部给事中每日盯着新军吃什么喝什么?反而是那张永,却是背地里一直在打探着消息,这件事,必定是张永偷偷传递给梁成的。

    “立誓就立誓!”梁成确实和张永有关,虽是给事中,清贵无比,可是若不巴结一点有用的大人物,将来的前途难料,这一次也是张永让他跳出来指责叶春秋,彻底裁撤掉新军。

    叶春秋笑着道:“那好,就请梁大人立誓吧。”

    “我与张永……”

    叶春秋却是厉声打断道:“梁大人应当说,你与阉人张永没有半分干系,这种被去了势的宦官,怎么配得上梁大人这样的清流认识?”

    梁成愣了一下。

    叶春秋虽然用的是去势和阉人这样风雅的字眼,不过分明是在骂人,他喉结滚动一下,骂不出了。

    叶春秋突然正色道:“梁大人不敢说是吗?梁大人不是清流吗?呵,你以为我不知你与张永勾结一起,一直想要裁撤掉新军……”

    “你……”梁成气得吐血。

    他猛地意识到,叶春秋这是故意想要将水搅浑,好瞒天过海,保住他的新军。

    于是他咬咬牙道:“叶修撰,你的镇国新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值一提,到了如今,却还敢理直气壮,胡言乱语,张公公掌御马监,下官虽与他没有半分干系,可勇士营好歹是我大明精锐,你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在此鄙夷张公公,张公公即便是阉人,亦是练兵有功,你叶春秋呢,到了如今,你练兵不成,反而胡搅蛮缠,呵……本官要弹劾你尸位素餐,要弹劾你昏聩无能!”

    他自觉得自己打中了叶春秋的要害,可是这时候,叶春秋的脸色却是沉了下去,叶春秋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是吗?谁是土鸡瓦狗,难道就靠你说的你一张嘴?假若新军不是土鸡瓦狗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我们不是土鸡瓦狗(第四更)

    眼看着叶春秋和梁成几乎要捋起袖子来动手,刘健终于有些耐不住了,这叶春秋一旦被激怒可不好玩,这都是有事实根据的。

    上次在朝议时闹出那么大的事,现在还在刘健的心头犹如历历在目,今儿若是再混账,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

    刘健只好出班道:“好了,叶修撰,给事中梁成,廷议之上,休得喧哗,还有人要奏事的吗?”

    梁成本就恼羞成怒,虽然刘健出来劝架,但他却不依不饶:“下官所奏之事,乃是新军不堪为用之事,是希望朝廷允许裁撤,如何是喧哗?喧哗的是叶修撰,而非下官。”

    刘健沉着脸,透着肃然之色,道:“到此为止,此事容后再议。”

    一锤定音,梁成倒是不敢真跟刘健硬来的,终于不再多嘴。

    倒是朱厚照顿时又黯然起来,显然是觉得有些无趣。

    叶春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然也就乖乖地退回班中,只是见梁成瞪了他一眼,面露不善。

    叶春秋没有理会他,心里却在想,张永无时无刻的都在盯着自己,想要打压裁撤新军,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让他得逞……

    心里这样想着,廷议中已开始奏事,叶春秋也没怎么用心在听,直到廷议结束,诸臣告退,叶春秋随着人流出去,那梁成却是不经意地与一个宦官擦身而过,朝那宦官使了个眼色。

    叶春秋注意到了这梁成的小动作,心里不由有着狐疑,莫非……今日这只是张永试试水吗?难道还有什么后着?

    等他出宫,回到了营中,只见王守仁在辕门口焦灼地等着叶春秋。

    叶春秋骑着白马上前道:“怎么回事?”

    王守仁道:“诸生清早起来晨练之后,到现在还未下饭。”

    叶春秋皱起了俊眉,新军的后勤是他亲自过问的,孙琦也是不惜成本的供应军中所需,怎么可能会出什么问题?

    王守仁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接着道:“孙东家的粮队,给勇士左营的人劫了。”

    劫了粮队……

    叶春秋的脸色顿时肃沉一下,道:“我舅父在哪里?”

    王守仁道:“就在左营里,已去交涉了,可是现在还没有回,左营那位坐营官,还有那马监官方才来了公文,说是抓住了几个细作……”

    一下子,叶春秋全部明白了。

    今日的廷议,那梁成发难,根本就是早就设计好了的,别人或许不知,可是某些人却是知道,叶春秋为了新军呕心沥血,不惜工本;也正因为如此,今儿那给事中要求裁撤新军,就是激自己出来。

    他们意不在裁撤新军,而是惹怒自己,现在又劫了粮队,连自己的舅父也被扣押在左营,目的显然是想令他失去理性。

    毕竟自己从前确实做过许多不计后果的事……

    那么……他们希望得到什么呢?

    激怒自己之后呢?

    叶春秋眯着眼,脸色更显阴沉,慢悠悠地道:“回了公文没有?”

    王守仁察觉到叶春秋的变化,无奈地道:“已经修了公文前去责问,现在还没消息来。”

    正说着,却有书吏快步而来,道:“大人,勇士营又有公文来了。”

    叶春秋一手接过,只是略略看了一眼,然后将公文交给王守仁,这时的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显然……

    某些有心人是在逼他做不冷静的事,或者说这些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新军,而是他。

    叶春秋不露声色,只有那双依然紧紧凝起的俊眉才显示他心头的沉重,他紧紧抿着嘴,徐步到了校场。

    校场这儿,虽然早饭没有开伙,不过操练还在进行,接着梆子声响起,正在操练的诸生觉得有些奇怪,纷纷看向叶春秋。

    叶春秋朝随后赶来的王守仁道:“王兄,念出来吧。”

    王守仁深深地看了叶春秋一眼,却不急着念公文,而是不明所以地道:“春秋有何打算?”

    叶春秋紧抿着嘴反而露出了一笑,只是这笑有些别样的意味:“王兄以为呢?”

    王守仁皱眉道:“这似乎是他们诱敌之计……”

    叶春秋背着手,目光却是坚定起来:“把公文念出来吧。”

    王守仁感觉叶春秋似乎有了主意,先是有些担心,随即却也是一笑,打开了公文,一字一句道:“叶修撰钧鉴:近来勇士营附近,多有闲杂人等驻留,疑似细作,咱奉命监管勇士左营,岂敢懈怠,今日拿了一干人等,他们懈怠粮草,作运输粮车之状……”

    诸生们一个个先是惊愕,旋即目中皆闪露过了怒色。

    难怪今儿没有早饭吃,原来运粮的人和车都被勇士营给扣了,还口称是拿住了细作。

    勇士营对新军的嬉笑怒骂也不是一天两天,新军之中都是读书人,叶春秋严禁他们与人冲突,因而大家也只好忍着。

    可是现在,显然他们得寸进尺……

    那马监官的公文,可谓是刻薄到了极点,在这末尾之处,狠狠地讥讽了新军一番,诸生看向叶春秋,叶春秋只是背着手,上前两步道:“今日在保和殿廷议,有人奏言裁撤新军……”

    说到这里,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讶异之色。

    这里的待遇很好,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在营里的生活,这种生活虽然简单,可是突然要他们离开,却让他们难以接受。

    叶春秋又慢悠悠地道:“裁撤的理由是镇国新军乃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留之无益。”

    叶春秋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表情,许多人露出了怒气,自己是不是土鸡瓦狗,到底是不是不堪一击,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的是,自己没日没夜的操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在这庙堂上,竟有人刻薄如此。

    叶春秋接着道:“现在新军内忧外困,已到了穷途末路,本官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若为的,不就是仁义道德,而是既为新军,就当勇于国战而不屑于私斗,勇士营……乃是亲军内卫,固是尊贵,可是……我们与他们一样,都是朝廷的军马,可是他们一次如此,两次如此,次次都是如此,这勇士营,这御马监,欺人太甚了!事到如今,要嘛是我等自行解散,要嘛……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是不是土鸡瓦狗!”

    (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三章:砸场(第五更)

    叶春秋怒了。

    诚如他所说的那样,从一开始,他建新军,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抱负,这抱负不是与人私斗,而是为了国战。

    大明内忧外患,小皇帝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所以他愿意为了这个抱负去努力,可是现在……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叶春秋抽出了腰间的破虏剑,一字一句地道:“愿意留在营中的,自管留在营中,要和本官去讨个公道的,都随我来,王副参事,你在营中坐镇。”

    此举是需要冒着风险的,大舅哥王守仁刚刚回到北京,叶春秋不愿将他牵连进去。

    王守仁却是肃然地道:“我记得新军军规之中有一句话,即入营者便是袍泽,乃异性兄弟也,需同甘共苦,今日春秋要出营,我岂有留守的道理。”

    他唰地抽出腰间佩刀,厉声道:“今虽为私斗,为的,却是争一口气,镇国新军可欺、可杀不可辱。所有人听命,列队出营,去勇士左营。”

    ………………

    勇士左营乃是新军营,此番张永共招募了三千余人,分为左中右三营,其中左营人数九百余人,除了八百多新丁,还有近两百的老卒,张永将这支新军放在新军一侧,为的就是敲山震虎,想要给镇国新军一个下马威。

    而在这时,有人火速来报:“马监官,刘坐营,新军出营了,各带齐眉棍,朝左营而来。”

    来了!

    马监官豁然而起,露出激动之色,狞笑道:“正要等他来,张公公圣明哪,嘿嘿……果然这个小子是耐不住气的,只要拨弄拨弄,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刘唐的眼眸眯着,眼中掠过杀机:“就请马监官发令吧。”

    马监官却是不急,翘着兰花指揭开了手中茶盏的茶盖子,从容地道:“急什么,不用这么急着做好准备,倒是好像咱们事先准备好了似的。张公公不是已有明示了吗?只要叶春秋耐不住,便立即给宫里传信,就说叶春秋寻衅滋事,再将他们彻底打垮,这叶春秋……对了,还有那王守仁,可都不能让他们活了,反正是他们先动的手,嘿……”

    刘唐一脸不解地道;“可是为何不直接说他们谋反,何以只是说他们寻衅滋事?”

    马监官摇摇头,冷声道:“你知道什么,这叶春秋来历不简单,这告状,可不是这样告的,若是张公公到了圣驾前说叶春秋谋反,陛下可不会信,可若说他寻衅滋事,咱们勇士营反击,再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刀剑无眼的,一不留神的将他杀了,陛下想不信都难,刘坐营,你记着了,提叶春秋和王守仁的人头来见。”

    刘唐精神一震,眼眸里透着阴森的光芒,道:“卑下这就召集人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马监官此时已呷了口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道:“小心了。”

    听到小心了三个字,刘唐不以为然地笑了,小心……

    对付一群书呆子还需小心?何况勇士左营本就是精锐不说,即便是新军,那也绝不是普通新军可以比的,最重要的是,勇士左营的人数,乃是新军的十倍。

    十倍之差,一人一口吐沫,这叶春秋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唐按住了自己的佩刀刀柄,带着森然之色,毫不犹豫地道:“卑下不会留活口的。”说罢,旋身出营。

    看着刘唐离开,马监官眯着眼看着他背影消失不见,那眼眸里更加冰冷。

    杀叶春秋……若是陛下震怒,自然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刘唐的身上,这也是张公公的交代。

    而后他命了一人来,道:“立即给张公公报信。”

    “是。”

    ………………………………………………

    叶春秋没有骑马,百人的队伍,徐徐开拔,左营距离新军的营地并不远,上百个门生,一个个带着怒气,尾随叶春秋和王守仁抵达了左营附近。

    这勇士营的斥候见了他们,也不敢去打话,除了回营通报的,其他人远远尾随着。

    没有多久,左营的营便在眼前。

    叶春秋上前走几步,王守仁则厉声道:“准备!”

    百余人各持长棍,密集的并列一起,如临大敌。

    而此时此刻,左营也已得到了消息,犹如炸了锅一样,辕门大开,密密麻麻的勇士营官兵涌出。

    勇士营招募的人,多是人高马大,一个个威武不凡,此时人人带刀,由刘唐领着,刘唐看着对面百来个人,忍不住想笑,他乃边镇的武官出身,也经历过不少战事,而对方队伍虽然整齐,却全无战法,再看叶春秋徐步上前,似乎想要和自己交涉。

    刘唐不由轻蔑一笑,今儿就是要逼着你来找勇士营的麻烦的。交涉?谁要和你交涉,这本来就是局,为的就是要取你的性命。

    他朝身边一个百户道:“邓达,你去会一会他,不要弱了勇士营的威风。”

    邓达颌首,便明火执仗上前去,与叶春秋相隔半丈停下,见了叶春秋,也不和他行礼,而是声色俱厉地道:“这里是勇士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来寻衅滋事。”

    叶春秋的脸色尤其平静,不疾不徐地道:“请你们坐营官来说话,我的人现在为你们挟持在营中,将人交出来,大家自然井水不犯河水。”

    他声音不低,对面的刘唐听了个一清二楚,立即放肆地大笑起来。

    这人……还真是可笑,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他这一笑,勇士营的官兵也随即大笑了起来。

    那在前的百户邓达得了刘唐诸人的鼓舞,便嘻嘻笑道:“噢,你说的是那几个细作?他们在勇士营附近流连,勇士营乃是禁卫,自然押到营中盘查一二,不过这些人皮肉太嫩,吃不了什么苦头,几鞭子下去,就声泪俱下了。速速离开这里,否则,尔等与那些细作,也是一样的下场。”

    叶春秋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看着邓达,然后冷然道:“你一个百户,也配和本翰林说话?”

    (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四章:格杀勿论(第六更)

    叶春秋乃是六品的翰林修撰。而眼下勇士营的百户,也是六品。

    只是六品的武职,比六品的文官要差得远了,即便是平级,武官也该向文官行礼的。

    更不用说,叶春秋这个文官还属于清流官,清流官放到了外头,譬如有低品级的御史到了地方,便是布政使、知府都要乖乖陪个笑,偏偏叶春秋是翰林,清流中的清流,这个六品的含金量,又全然不同。

    从某种程度来说,一个六品的百户,在叶春秋眼里,便是渣一般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叫嚣。

    而叶春秋的一句‘你一个百户,也配和本官说话’,完全是没有任何违和感的,因为……百户邓达确实不配。

    邓达倒是完全没有半点惧色,不以为然地笑着道:“是吗?我是粗人,就是这样说话的,改不了了,若是叶修撰听不得,不要听就是了,叶修撰,这里是勇士营重地……”

    叶春秋看着此人狐假虎威的样子,心里厌恶到了极点,语调异常清冷:“你的意思是,若是我在这里,你们还想赶本官走不成?又或者是,你们还要袭击我的新军!”

    邓达知道马监官和刘唐的心思,便又是一笑,只是这笑里带着一股挑衅之意:“叶修撰不妨就来试试。”

    “好。”叶春秋这时候已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去解决眼下的问题了……

    邓达还要欲要说话,猛地……叶春秋突然拔剑。

    邓达愣了一下。

    他万万想不到,方才还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就在转眼之间,猛地拔剑出鞘,这个速度,只在刹那之间,邓达的眼睛已经花了,只知道上一秒叶春秋还是空手,下一刻,却是长剑在手。

    长剑还在嗡嗡作响,叶春秋突然朝他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本官就只好来试一试了……”

    说话间,长剑已是如疾风般刺出。

    一道黑影,风驰电掣地朝着邓达的咽喉而来。

    邓达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抽腰间的佩刀,一面道:“你……”

    你字刚刚出口,长剑已到。

    快,太快了,简直快到了极致,这一刻还在半空,下一刻剑尖便自他的后颈直接穿透而出,黝黑的剑尖快到几乎还来不及染血,邓达的脑子扬起,长剑就在他的颈上扎了一个窟窿,他眼睛依然看着叶春秋,手还保持着要抽刀的动作,可是他看向叶春秋的瞳孔却是越来越涣散,面部扭曲,喉骨咯咯作响,而他最后一眼之中,叶春秋已是轻松写意地收剑。

    鲜血如涌泉一般地喷出,邓达的身子才轰然倒下。

    叶春秋没有去看地上的邓达一眼,反而是越过了他的尸首,带着阴寒的笑容看向了刘唐。

    刘唐站在队前,方才还是一副坐等看戏,冷笑连连的模样,可是当邓达猛地倒下,他方才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他看到了满是笑容的叶春秋,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笑容,刘唐愣了一下,至少在他眼里,这个笑容使他全身都寒透了。

    叶春秋……就动手了。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没有任何的在乎,一剑刺出,邓百户便穿喉而亡,而现在……他竟还在笑。

    之后……刘唐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盯着叶春秋,却发现叶春秋伸出手,朝他做了个招手的动作。刘唐的身躯又是一颤,他万万料不到,这个修撰竟还笑得出来。

    此时,他听到了叶春秋的声音:“刘大人,我来了!”

    接着,叶春秋旋身,邓达的尸首落在他的身后,他没有回头,一步步地走回了队列之中。

    他与王守仁的目光触碰,王守仁的脸色显得尤为冷峻,他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叶春秋走到了队尾,然后转身,面向对面乌压压的勇士营,面对着刘唐,面对着十倍于己的敌人,他长剑再一次出鞘,斜指天穹:“前进,将他们碾碎!”、

    一声令下,诸生再无迟疑,恩师有命,也没有人发出质疑,他们只看着对面的勇士营官兵,近两个月的各种欺辱和谩骂,此刻像是魔咒似的盘绕在了他们的心头。

    叶修撰尚且不怕,自己又何惧之有?

    于是,无数根齐眉棍轰的一齐从队中斜出,宛若棍林,棍尖前指,后手执着滚尾,前手握住棍的中心,削尖的棍头已是齐出。

    轰……

    所有人一齐迈出第一步,紧张……是所有人第一个念头,可是当他们如操练时一齐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自己的双肩与身边的同袍肩头相互摩擦,一下子……紧张和焦虑渐渐稳了下来,因为这些动作,他们已经反复地操演过太多太多次,连他们自己都已忘了到底是一百还是一千。

    然后他们一齐迈出第二步……

    轰……

    上百双长靴一齐抬起,又一齐落地。

    接着是第三步,第四步……

    对面的刘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虽久经战阵,可是似叶春秋这样一言不合就翻脸的,他是第一次所见,更没想到,这些新军竟敢主动进攻。

    他们并没有冲杀,反而像一个又一个冷静的人,一步步地朝着勇士营的方向走来,他们甚至连喊杀的怒吼都不曾有,就这么一步又一步地踏出,百人行走,却犹如一人。

    不过刘唐反倒发出了冷笑,想起了此次早已布置好的局,目光不禁染上了肃杀之色。

    这个叶春秋,未免也太过自信了,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是谁给了他这个胆子。

    不过……来得正好。

    他面露杀机,一字一句地道:“传令冲杀,记住……格杀勿论!”

    勇士营毕竟不是寻常的卫所军户,即便绝大多数人是招募入营的新军,可是两个多月的操练,也多少已有了几分样子。

    何况,在这里的官军足有千人,十倍于敌。

    当号令传出,刘唐却是不为所动,眼眸微微眯着,而这幽深的目光深处,全是杀气。

    这些人既敢挑衅,那么来得正好,统统将他们杀个干净!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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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风流介绍:
本是个平凡少年,意外得到光脑,一朝回到大明正德年间,成为士绅家族的一个私生子。 聘为妻、奔为妾,老爹居然是和娘私奔才生下的自己,生母身份卑微,作为庶子,叶春秋誓要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在家族不被重视?那就科举来打你脸! 生母出身低下,不妨就为她去讨诰命! 朝堂上明枪暗箭,无妨,无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伴君当真如伴虎?不然,不然,而今天子是正德。 传奇人生刚开始,美女太多挑花眼,娶娇妻,立高门,叶春秋从此不再低调做人,就是这样狂拽霸气狠炸天,美好生活从此开启。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