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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庶子风流txt下载     庶子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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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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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二年的初冬,宁波府意外的下了一场大雪。

    白雪纷纷,天地茫茫。

    孤零零的白色世界里,只有一辆牛车向着河西叶家的方向延伸着轮印。

    车上的叶景拼命地咳嗽了一声,他一脸颓废,显得有些寒酸,倒是衣服洗得桨白,一尘不染。

    一听到叶景咳嗽,坐在他身边的孩子连忙熟稔地从包袱里取出竹筒来,递到他的手上:“爹,喝水。”

    叶景摆了摆手,没有接过竹筒,注意到孩子脸上的忧心之色,疼爱地看着孩子道:“只是偶感风寒罢了,不碍事。就要到了,等见了大父,要守规矩,万不可胡闹。”

    “爹,我知道了,不胡闹。”说话的孩子眉清目秀,十一二岁大,眼中带着狡黠,他叫叶春秋。

    此时,叶春秋心里在嘀咕:“不知大父是什么样子,话说……老爹已经十三年没有回家……”想到此处,叶春秋叹息,在他心里,自己的父亲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老爹年轻的时候就高中宁波府秀才,被祖父寄以厚望,用别人的话来说,叶家大少爷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一篇文章,花团锦簇,在河西人的心里,那就是未来的进士老爷。

    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这样有前途的少爷,想来联姻的人自是踏破了门槛,大父的眼睛都挑花了,最后倒是寻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本正打算结亲,谁晓得那个时候……卧槽……爹私奔了。

    私奔的对象当然就是叶春秋的娘,而这个俗套的故事里,女主当然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金枝玉叶,而是出身贫贱,一个非常寻常的农家女子。

    因为私奔,所以才有了叶春秋,可是过不了多久,叶春秋的娘却是因病撒手而去了。

    此后,叶景并没有再娶,而是靠着在外头给人代写一些书信,将叶春秋拉扯大。

    现在……叶景终于决定,回家!

    看着一脸颓唐的老爹,叶春秋心里只是摇头。

    叶春秋的故事很简单,他原来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上一世的自己,也早早没了母亲,只剩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不过却因为缺少母爱,所以上一世的叶春秋可谓混账到了极点,屡屡让望子成龙的父亲失望,结果父亲临死,自己还在外头快活逍遥,等到他幡然悔悟,这才发现子欲养而亲不待,不但自己的人生一塌糊涂,更是留下了永远也弥补不了的悔恨。

    穿越在这个叶春秋的身上已经有三年,因为有个总是为自己遮风避雨的父亲,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呃……虽然穷了一些。

    再往前行了几里,一座大宅便现出了轮廓,叶景坐在车辕上,又是咳嗽了一声,眼睛眯了起来,带着感伤的眸光看着那座似曾熟悉的大宅,他叹口气道:“春秋,为父十三年前带着你娘走的时候,心里就暗暗发誓,这一辈子都不再回来,可是现在却非回来不可,是因为你年纪大了,跟着为父在外生活不易,为父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参加了县试,当初你大父曾对为父说过一句话:‘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现在同样的这句话,为父送给你,要争气。”

    “哦。”想到读书,叶春秋一脸的郁闷,上辈子的叶春秋就讨厌读书,来了这里,似乎也躲不开这个命运。

    不过……老爹是个很执拗的人,若是不固执,当初也不会只认定了他娘,便惊世骇俗的玩私奔了。现在父亲为了让自己有一个读书的环境,不惜带着自己回到叶家,这份殷切的期望……让叶春秋感觉有点沉沉的。

    叶春秋不敢让叶景看到自己心里的抵触,索性躲在车辕的另一边拢着袖子发呆。

    “叮……”一个声音在自己脑中骤然响起,接着是机械性的女子声音:“叮……光脑启动。”

    光脑………

    叶春秋愣了一下,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

    叶春秋穿越之前,在父亲死后,人生到了最低谷,就在那时,他索性横了心,参与了当时某个神秘的实验计划。

    所谓的实验,便是将一个号称纳米材料的‘电脑’注射入他的头部,据说融合了最新科技,那只有发丝大小的‘光脑’,能够植入人脑之中,可以随时通过意念唤醒,而其承载的资料,可谓是包罗万象。

    卧槽……

    叶春秋心里不禁被一种失措的喜悦感取代。

    光脑居然还在。

    这玩意……叶春秋太明白它的价值了。储存在自己脑海中的光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宝库啊,只要自己需要,甚至可以直接查阅出制造玻璃的数十种工艺。更不用说各种化学分式,甚至不知多少的古今中外文献。

    这意味着什么?

    叶春秋转了个念头,搜索了八股文的关键词,脑海中立即数十万篇的文章涌出来,叶春秋吓了一跳,为之咋舌,我去……叶春秋的小心肝在颤抖……这尼玛……

    这岂不是说,古往今来的任何资料,只需自己转一个念头,就可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叶春秋用眼角偷偷地看了叶景一眼,发现叶景的视线只是在那叶家大宅方向,没有留意自己。

    叶春秋不由在心里吁了口气,自己的光脑,理应没有人发现,这样才好。

    两世为人的叶春秋,当然明白保守这个秘密的重要性,更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让人察觉到异常。

    牛车终于停在了叶家府门前,青砖白瓦的大宅此刻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唯有那檐下的‘积善人家’的匾额描金的红漆依然鲜艳。

    一个老门子拢着袖子巍巍颤颤地出来,当看清从牛车上下来的人后,嘴被张得鸡蛋大,他看着叶景,最后吃惊地喊出一句话:“大……大少爷……大少爷回来了。”

    叶景背着手,眼眸中透着笑意。在叶春秋的眼里,老爹的眼睛总是透着这种友善的忧郁,不过叶春秋觉得老爹这不露声色之下,心情一定是冰火两重天吧。

    好吧……躲在他背后就好。

    宁静的宅院被惊动,就仿佛白雪茫茫之后突然开了春,万物都复苏起来。

    叶春秋随着叶景绕过影壁,穿过月洞,最后进入了叶家的正堂。

    正堂很宽敞,这里早已或站或坐着许多人。

    众星捧月一般坐在上首的,当然是叶春秋的大父,也就是叶景的爹,叶老太公。

    叶春秋小心翼翼地看了叶太公一眼,陡然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了,叶太公的脸上分明是杀气腾腾啊,哪里有父子相聚的喜悦?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像足了一尊庙里的怒目金刚,叶春秋很想把叶太公的样子画下来,逢年过节的时候连买门神的钱都省了。

    侍立叶太公两侧的,则是两个年纪和老爹相仿的人,年纪大一些的头戴纶巾,显然是个有功名的秀才,他脸上带着笑,不过落在老爹身上的眼睛,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这就是二叔吗?

    至于三叔,脸色很苍白,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连眼睛都是无精打采。

    再边上,就是府里的一些妇人,还有几个和叶春秋年纪相仿的孩子了。

    这么一大家子啊……好复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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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老子打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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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及叶春秋多想,叶景眼里已经闪烁着泪花,噗通一声,双膝拜倒在地,哽咽道:“父亲在上,孩儿不孝……”

    这台词有点熟悉,叶春秋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让他汗毛竖起,每次自己对老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老爹都会揍自己。

    “呵……”叶太公冷笑,拉着脸道:“你还晓得回来?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你……你……好啊……”叶太公气得发抖,一旁的二叔忙是抚叶太公的背。

    叶景只是默然。

    叶太公抬眸,依然冷冷地道:“既然回来,总该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来人,取鞭来。”

    叶春秋心里想:“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哎……”心里只能为老爹默哀。

    可是当有人取了鞭子来,却是把叶春秋吓了一跳,这鞭子只有两尺长,可是粗大无比,最可怕的是,鞭梢处居然是一根根的刺,这若是打在人的身上……

    大父这必定是恨老爹不孝顺又不争气,是要狠狠的教训了。

    一顿鞭子抽下去,想必几个月都下不了床吧。

    叶太公巍巍颤颤地起来,已是取过了鞭子,浑身气得颤抖,仿佛和叶景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走到了叶景面前,高高扬起长鞭,瞧这架势,这是要活活打死的节奏。

    虽然说,叶春秋自觉得自己若是养了个儿子,这厮居然跟着个女人私奔了,还十多年没有回家,叶春秋多半也会和老太公一样,恨不得生生将这逆子打死,可现在挨揍的是老爹,就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了。

    叶春秋抬头,还指望一大家子人有人为父亲求求情,可是无论是二叔、三叔,还是诸位婶娘,都是一脸麻木,尤其是二叔,一脸的意味深长,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长鞭已经在半空虚晃一下,发出一声破空的脆响,眼看着就要重重落下。

    而老爹只是跪地匍匐,默然无声,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叶春秋急了,几年相处下来,父子之情渐深,况且这一次老爹带自己回来,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希望自己能有个更优渥的环境。

    叶春秋不再多想,连忙道:“大父……”

    一声清脆的大父,让老太公的手微微一顿,他这才注意到了叶春秋。

    算起来,叶春秋也是老太公的嫡长孙,而且叶春秋还长得眉清目秀,人见人爱的样子。

    老人家嘛,总是对孩子多一些宽容。叶太公的脸色明显的温和了一些,不再是方才的狰狞了。

    ‘二叔’的目光也落在叶春秋的身上,他笑了笑道:“你便是大兄书信中提到的春秋侄儿吗?嗯……是个好孩子,可是绣娘所生?”

    绣娘……当然就是叶春秋的生母,也就是老爹当初私奔时带着的那个农家女子,固然是天然无污染,不过……

    叶春秋已经感觉到,老太公那稍缓下来的脸色又掠过了一丝杀机。

    这个二叔……不是东西啊。他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太公最耿耿于怀的是老爹不听话,跟着自己的娘跑了,现在旧事重提,想到自己是绣娘的儿子,岂不是火上浇油?

    叶春秋眯着眼,心里禁不住想笑,好歹自己是两世为人,怎么能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二叔没来由的捅一刀子。

    人必须要知道自己的长处和软肋,而叶春秋恰恰是最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自己年少啊,年轻就是资本,所以叶春秋一脸年少无知的纯洁,眼睛眨一眨,显露出了乖巧和可爱,既然二叔介绍了自己,自己当然要有所表示。

    叶春秋乖巧地上前,对叶太公道:“孙儿见过大父。”

    彬彬有礼,谦谦如小君子。

    脸上稚气未脱,在别人看来,当然想不到一个小孩儿会起什么腹黑心思,少年人嘛……总是纯洁的。

    叶太公楞了一下,且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叶春秋都亲昵地跑来脆生生的喊了大父,总不能继续动手揍儿子吧。

    叶家毕竟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即使叶太公不接受这个孙儿,也绝不至于无礼太甚。

    叶春秋漂亮地作了揖,而后却没有停顿,上前几步,朝着那二叔和三叔道:“侄儿见过二叔,见过三叔,春秋有礼。”

    ‘二叔’本来在冷眼旁观,就等着看好戏,这时候叶春秋不矜不伐地朝自己深深作揖,他嗫喏了一下,面上功夫总要做的,人家少年人都这样了,难道你连个孩子都不如?

    二叔只好捋须,老神在在的样子,勉强从口里蹦出一个字:“好。”

    三叔打了个哈哈,忙是摇摇手:“贤侄不必多礼。”

    二人的举动全然不同,外表‘单纯’的叶春秋心里便有数了,二叔对自己父子是有成见的,他只说一个好字,敷衍之色极为明显,可见,他并不认自己这个侄子。

    至于三叔,虽然也是敷衍,面上也有几分不耐烦,可是他应当不是什么心机太深的人,所以总算承认了叶春秋贤侄的身份。

    叶春秋又到侧立一旁的婶娘们这边,一个个行了礼,连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他也亲昵地打了招呼。

    老太公的鞭子仍然高高扬着,他的脸色还是难看到了极点,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叶景,几乎要将叶景生吞活剥,至于对叶春秋这个孙儿,叶春秋能体会到他心思的复杂,叶春秋就是叶景铸下大错的副产品啊,虽然也是孙儿,可毕竟是那个老太公恨了十多年的女子所出。

    叶太公心里百感交集,既觉得这孩子和叶景酷似,依稀能看到叶景少年时的倜傥,又似乎看到了那可恶女人的一点端倪,虽然这小子彬彬有礼,可是这口气,还是咽不下。

    不肖子孙啊!

    老太公依然怒不可遏。

    叶春秋接下来的举动就显得有些无耻了。

    他突然一把冲到老太公的面前,抱住老太公,可怜兮兮地道:“大父,不要打我爹好不好,大父打儿子,固然是天经地义,可是每次我爹打我的时候,只要我背诵了文章,爹就下不了手了,大父现在要打我爹,我给大父背诵文章好不好?背诵了文章,是不是老子就不打儿子了?”

    这稚嫩的声音,却透着父子之爱,令人侧目。

    偏偏这么个小家伙,‘童’言无忌,让老太公有点儿心神恍惚,他情绪过于复杂,看着这个孙儿,一时茫然。

    在叶太公心里,或许这个小子有他爱的一面,可也有他憎恨的一面吧。

    二叔眯着眼,他也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子有什么城府,反而心里不禁想笑,真以为央求几句,太公的气就能消?不执行家法,如何吐这口恶气?

    他含笑道:“是啊,爹,既然大兄已经回来了,这便是喜事,绣娘的事就算了吧。”

    左一口绣娘,右一口绣娘。

    叶太公顿时又火冒三丈,一听到绣娘,他就忍不住想要吊打这个不成器的逆子。

    “大父不要生气,我要背文章了。”叶春秋及时的缓解局面,他感受到二叔深深的恶意,莫非……自己的爹回来了,这个老二在计较财产问题?

    嗯……很有可能,若是爹一辈子不回来,这个家可就是二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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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晓之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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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春秋说要背文章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几个孩子没绷住,都不禁失笑起来。

    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更是低声咕哝一句:“怎么这个堂兄傻乎乎的。”他话音落下,身后一个婶娘便狠狠地在他背上拧了一下,于是他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做声了。

    瞧他们这样子,显然是觉得自己是在白费气力。

    哎……

    叶春秋心里叹口气,却摇头晃脑,一字一句:“古之立国者必固山谷之险以为固,或背邙而面洛……”

    叶春秋吐字清晰,每一个字念出来,或高昂或低沉。

    只是这时候,堂中的人却都笑不出来了。

    叶太公脸露诧异之色,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春秋。

    那二叔更是一下子像见了鬼似的。

    叶春秋继续道:“或襟江而带湖,凡以重形胜也……”

    叶太公的脸色居然缓和了下来,他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篇文章,谈不上很有水平,不过是一篇很平常的地方杂记而已。

    叶春秋从光脑中搜索了出来,而文章的作者,正是叶太公,叶太公在奉化县也算是名流,地方志中总会出现一些痕迹,其中就收录了一篇这样的文章,县志中的记载是:县公击节叫好,使人碑刻于河堤,传诸后世。

    怎么说呢……叶太公是地方的士绅,而县里多半要修河堤,河堤既然修了,当然要立碑修传,这是古人的传统项目嘛,叶春秋很阴暗的猜测,大抵是因为当时的县令见叶家捐纳钱粮时很是踊跃,所以便请叶太公作文,然后很‘顺理成章’的为之叫好,让人刻在碑文上。

    叶春秋深信,这么一篇文章,绝对是老太公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辉煌手笔,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也是老太公最得意非凡的时刻,而现在文章自叶春秋的口中吟诵出来,足以让他产生某种共鸣。

    这个孙儿,从来没有回过奉化县,何以知道这篇文章的?

    当然是他爹叶景教的啊。

    他爹这个不孝子,跟个女人跑了,可是孙儿却将自己的文章倒背如流,可见……不孝子的心里其实还是有这个爹的。

    叶春秋将文章原原本本地背完,看着脸色缓和下来的叶太公,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从前的时候,我爹要打我,我只要背诵这篇文章,我爹便狠不下心打我,现在我又背诵了文章出来,大父是不是就不会打爹了?”

    叶太公老脸颤抖,只是叹息。

    言外之意是,这篇文章一定在叶景的心目中极为重要,若是不重要,怎么会成为叶春秋的护身符呢,这个儿子……为了个妇人居然离家而逃,可是……他的心里……也并非全然不是没有这个爹的。

    叶太公心情复杂,面带倦容,也没了动用家法的心思,只是冷冷地看了叶景一眼:“从今日起,禁足在家,一年之内不得外出,再有下次,老夫非打死你不可。叶松……”

    那二叔已从震惊中缓过了劲,冷漠地扫了叶春秋一眼,却是恭顺的道:“爹有什么吩咐?”

    叶太公淡淡道:“给他们父子俩收拾个院子住下,让叶三去伺候。”

    老太公一言九鼎,大家便都明白,叶家的老大又重新的回到了叶家的门墙。

    叶松不敢不应:“是,儿子这就去办。”

    老太公的眼睛这才漫不经心的落在叶春秋的身上,对叶春秋刻意地表现出疏离,很冷淡地道:“方才你有一处背错了,那一句真若天造地设,后头一句是然地利不如人和,不过……小小年纪能记得这些,也还过得去,好自为之吧。”

    他一甩袖,便落寞而去。

    二叔将叶景父子安排在了府中东南角的一个小院里,谈不上奢华,不过即便那二叔再如何过份,却也不敢明目张胆,这是老太公吩咐下来的,所以小院还算不错,有个小厅,两个厢房,又给叶景父子准备了一个照料起居的家仆叶三。

    叶家在叶春秋眼里自然是陌生的,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很快,叶春秋读书的事也就提上了日程,叶景一再向二叔要求,如今管着家的二叔终于还是磨不住,总算给族学那儿打了招呼,让叶春秋去进学。

    南方的雪总是吝啬的下了一两日之后,那一片银装素裹便销声匿迹,只余下屋瓦上残留了一丝残雪,过些日子,小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桠便添了一抹绿色,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叶春秋已经上了半个月的学,他每日起得很早,雾还未散去,便穿衣洗漱。

    呃……没法子,因为父亲起得更早。

    而叶春秋在过了卯时之后推开窗,晨曦便透过浓雾,投入他的厢房中来。

    起来了半个时辰,他的小厢房里已经乱七八糟地摆了许多字帖。

    一幅幅小楷已经有些模样了,叶春秋对此并不满意,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行书代表一个读书人的脸面,一个人有没有学问,只需下了笔,便能初见端倪。

    老爹每日都在督促自己的功课,不过叶春秋的功课却总是在书法的练习上。

    倒不是他想躲懒,或者是出于对书法的爱好,实在是有人学富五车,而他却是学富光脑,光脑之中的知识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诗词文章,甚至于八股文都可以信手捏来,若是把心思花费在这上头,这种人,神经病啊。

    叶春秋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有现成的东西在,实在没有必要去悬梁刺股的学八股不可。

    可是行书却关系到动手能力,投机取巧不得。

    他已搁了笔,口里呵着白气,叶三送了茶点来:“少爷,赶紧吃,大老爷有交代,吃完了,少爷得及早去族学,不要迟了。”

    叶春秋享用着叶三送来的‘蒸饼’,这蒸饼又大又硬,在叶家的日子里,他总是对这里的伙食满带牢骚,因为大多数都是隔了夜,一看就是给府里的长工吃的,对此,叶三也很无奈,问及这件事的时候,叶三总是耸耸肩,说自己去了厨子那儿,得来的就是这些吃食,厨房是二夫人管的。

    二夫人乃是二叔的妻子,也是叶春秋的二婶,不是叶春秋想骂人,可是他最后还是腹诽一句,那个二叔……不是东西啊。

    叶春秋因为伙食的事也向老爹提及过几次,老爹只关心自己的读书情况,对物质上的事反而不关心,叶春秋一说二叔的不是,他便板下脸,说一些侄不言叔过的道理。

    老爹不开窍。

    既然如此,叶春秋也就不好再提了。

    吃过了早饭,时候已经不早,叶春秋忙是背着自己的书箱往族学去。

    叶家的族学靠着祠堂,江浙一带,大户人家最重子弟的教育,所以这族学很是气派。

    此时已有三三两两的直系、旁系子弟来上学,大家见了叶春秋,表情各异,却是没有人来打招呼。

    孩子都是这样,最擅长拉帮结派,何况叶春秋是‘插班生’。

    “长房少爷来了。”有人低声咕哝一句。

    只是这语气,却带着几分嘲笑。

    “哪里是什么少爷,他娘是…大脚的村姑…”

    叶春秋对此充耳不闻,大喇喇地进了学里,身后听到有人道:“春秋……”

    叶春秋回眸一看,只见是自己的堂兄叶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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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万般皆下品惟有抄书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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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良辰是叶春秋二叔的儿子,年龄比叶春秋还大一些,据说是叶春秋的爹因为要醉心举业,所以二叔的孩子都出来了,老爹却还是孑身一人,等到考中了秀才,家里张罗着给他操办的时候,却不知老爹发了什么魔怔,带着叶春秋的娘,跑了……

    叶辰良作为二房的大少爷,因为知书达理,书又读得好,叶太公对他极尽喜爱,而他也一向以叶家的接班人自居。

    叶辰良抿着嘴:“春秋的功课做了吗,周老夫子待会儿要查阅的。”

    叶辰良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让叶春秋很是不爽,他不带喜怒地道:“多谢堂兄提醒,昨天熬了一夜,总算做完了。”

    叶辰良淡淡一笑,功课是他自傲的资本,很矜持的样子笑了笑,才道:“春秋肯用功就好,不能学大伯一样,好不容易中了个秀才,结果……哈哈……你要为大伯争口气。”

    叶春秋禁不住暗道:“逗比”,嘴里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便懒得理他。

    叶辰良却是笑着继续道:“你既来了,就该好好听夫子讲课,来,我把我的座位留给你,最靠前的位置,好教你把从前的功课补上。”

    后头的人顿时一阵哄笑,自叶春秋来上学,叶辰良就一直针对着叶春秋,他让出自己的座位,让叶春秋靠前,殊不知那周夫子对叶春秋也很有成见。

    想必是因为……老爹私奔的缘故吧,这个时代,像周夫子那样的假道学,恨屋及乌,自然是不喜欢这个叶家大少爷私奔之后生出来的孩子的。

    更何况,周夫子还是二叔聘来的,平时在上课时,周夫子一向对叶春秋爱理不理。

    叶辰良到了自己的案牍上,捡起了放置笔墨的竹篮子,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叶春秋。

    叶春秋知道叶辰良的坏心思,只见其他的族兄弟们也跟着一起起哄,道:“是啊,是啊,春秋,不要浪费了大兄的美意。”

    “坐在前头,夫子更关照一些。”

    去坐前头,那就傻了,周夫子正看着我碍眼呢。

    叶春秋心想要找个偏僻的角落,懒得跟一群小屁孩较真。

    正在这时,周老夫子却是咳嗽一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学子们一看,顿时噤若寒蝉,忙是回到自己的座位,叶辰良眼疾手快,提着竹篮便已坐在了靠后的位置。

    这时候……叶春秋突然发现自己悲剧了。

    除了那正中最靠前的座位,其他的座位都已有人落座,这个二房大兄,好阴险啊。

    叶春秋无法迟疑,因为这时候,周夫子那双杀人的眼睛已经瞪视在自己的身上了,叶春秋索性当做没有看见,大喇喇地坐在了空位上。

    这个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几乎就在周夫子的眼皮子底下,周夫子提着戒尺,为了显露自己治学严厉,授课激动时,便将戒尺挥舞起来,嚯嚯作响,带着阵阵的劲风,那劲风刮面而来,因为离得近,叶春秋有种吓尿的感觉。

    至于周夫子,却是见叶春秋坐在前座,脸顿时拉了下来,他只道叶春秋厚颜无耻,这个叶家的私生子主动抢了好座,这是暴殄天物啊,还是叶辰良坐在这里让他心旷神怡一些。

    于是他吊着招牌式的三角眼,阴测测的看了叶春秋一眼,却是不便发作,当先便道:“县考在即,诸生要更用功一些,今日授的是……”

    周夫子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叶春秋也听不懂,他歪着脖子假装自己认真听课的样子,倒不是他不肯用功,实在是周夫子对他的厌恶之情总是流于表面,再加上周夫子讲课没有任何趣味可言,叶春秋宁愿自己下学时靠着光脑自学,多练习行书,也不愿听周夫子那冰冷冷的之乎者也。

    现在听到周夫子那‘轮人为轮,斩三材必以其时’之类的催眠曲,他终于吃不消了。

    起先还勉强能支撑,到了后来,啪的一下,脖子一歪,脑袋便磕到了案头上。

    哈哈哈……

    哄笑传来,叶春秋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到周夫子杀人的目光正瞪着自己。

    遭了!

    叶春秋忙又危襟正坐,可是脑袋昏昏沉沉得厉害。

    周夫子厉声道:“叶春秋!”

    叶春秋终于打起了精神,道:“学生在。”

    周夫子满面狰狞,手中的戒尺在半空虚舞了一下,破空的声音嗖嗖作响,周夫子的功力极为深厚,这戒尺猛地在半空一顿,那双眼眸却是带着渗人的光泽,他突然昂头,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不过那双眼睛却依然盯着叶春秋,那眼眸深处,似乎潜藏着一股锥入囊中的锐利。

    尼玛……

    这是君子动口,还要动手的征兆啊。

    叶春秋虽然和周夫子打交道不多,可是也深知往往周夫子这样的表情,接下来应当就是揍人了。

    “你……站起来!”周夫子故意慢条斯理地道。

    叶春秋只得站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才十二岁,不装孙子,还装好汉吗?

    叶春秋恭敬地道:“夫子有何吩咐?”

    周夫子眼皮子都懒得抬,一字一句道:“方才老夫讲授的是什么?”

    叶春秋愣住了,下意识便回道:“是啊,夫子讲授的是什么?”

    顿时又是满堂哄笑,坐在叶春秋身后的叶辰良更是笑岔了气。

    周夫子捶胸跌足,心绞的厉害,败类啊败类,你这个大脚婆娘生出来的孽子,一看就晓得不会有什么出息,偏偏还要抢这样的好座位,抢了好座位倒也罢了,你竟还睡觉,睡觉也由你,这厮居然还如此恬不知耻的说‘是啊,夫子讲授的是什么。”

    于是,周夫子用马景涛式的咆哮朝着叶春秋大吼:“老夫今日讲授的是冬官考工记。”

    叶春秋虎躯一震,早说嘛,冬官考工记……立马光脑搜索。

    而这时候,周夫子已经挥舞着戒尺,迎面劈来。

    “且慢!”叶春秋连忙道:“夫子且慢动手。”

    周夫子的戒尺下意识地一停,不过怒火更胜,也幸赖他不曾学九阴白骨爪,否则下一刻,非要把叶春秋撕了不可。

    叶春秋接着道:“夫子方才讲授的冬官考工记讲得很好,学生犹记得夫子念的是:‘轮人为轮,斩三材必以其时。三材既具,巧者和之。毂也者,以为利转也。辐也者,以为直指也。牙也者,以为固抱也。’此句摘自周礼,周礼实是博大精深,尤其是夫子讲授的也很精彩,轮人制作车轮,砍伐三种木材必须依照一定的季节,对吗?圣人推崇礼,所以礼不可废,小小的匠作车轮之道,居然都隐含着各司其职的道理,方才听夫子一席话,实是胜读十年书,学生受教,受教……”

    那戒尺还悬停在半空,却是一下子凝滞不动了。

    周夫子呆住了,这家伙……居然倒背如流,可以说是一字不差,他……不是在睡觉吗?

    同窗们本要笑,现在却是笑不出来了,尤其是叶辰良,笑脸僵硬,有点面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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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本是同根生

    叶春秋长长地松了口气,似乎看上去,光脑还算靠谱,他后怕地看着悬停在空中的戒尺,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周夫子没了先前的底气,却还是厌恶地道:“你方才在睡觉,如何知道老夫教授的是什么?”

    叶春秋淡定从容地道:“夫子,学生身子有些不适,所以难免坐无正形,不过夫子的课,学生却还是用心听了的。”

    这个借口,连叶春秋都很佩服自己。

    周夫子却是怒气难平,他难受啊,心口堵得慌,总觉得自己在学生们的眼里失了威严,继续道:“可是方才何来的鼾声?”

    啊……原来我睡觉还打呼噜啊。

    叶春秋依然淡定从容,慢吞吞地道:“诚如学生方才所说,恰好学生染了些小风寒,所以,夫子懂的。”

    “懂?懂什么?”

    叶春秋只得耐心解释:“因为染了风寒,所以不免鼻塞,鼻子塞住了,气息不畅,所以呼吸粗重,于是……”

    这一下,周夫子真懂了。

    他竟发现一时再难找出什么借口,只得恶狠狠地瞪了叶春秋一眼:“用心听课,再敢不用心,老夫……”

    夫子就是夫子,当他觉得口头的威胁不足以震慑一个坏学生的时候,便用了最行之有效的办法,戒尺在半空狠狠一挥,那破空之声便呼呼而来,而后熟稔的在空中一顿,戒尺一收,很有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风范,夫子眼皮一沉,见到满堂诧异的学生,便冷冷道:“叶春秋坐下。”

    终于下了学,周夫子又重复了县试的事,叶家所在的宁波府奉化县,每年要参加童生试的人极多,不过也不是什么人想要参加就能参加,这不但要找齐其他几个童生联名俱保,同时还要本县廪生具保,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

    前者考生联保,是为了防止作弊,五个童生相互写具保单,一人作弊,五人连坐。

    而后者却将大多数没有门路的人拦在了门外,找不到一个廪生秀才给你作保,你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对叶家来说,这都是小事,所以凡是没有取得童子试资格的人一般都会参加,管你学问如何,有没有把握,重在参与,考中了最好,考不中就当热身,叶家想要找人来担保,闭着眼睛的事。

    周夫子说完了,脸色一冷,道:“今日就讲到这里,尔等要及早完成老夫的课业。”

    叶春秋忙是将笔墨纸砚放回书箱,此刻的他一觉醒来,显得精神奕奕,龙精虎猛,恨不得插翅飞出学里。

    叶春秋背了书箱便站起来,身后的叶辰良笑脸上带笑地看着他道:“春秋啊,县试要到了,你要好好努力。”

    看到这张很欠揍的脸,叶春秋的心里就渗得慌。

    叶春秋亦是笑着回应道:“多谢堂兄关心,我一定好好争气,堂兄也要争气,一定要考中县试。”

    叶辰良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本大少爷的功课一向做得好,一直深受老太爷和周夫子的喜欢,小小童子试,此次是必中的,还需要你这个渣渣来鼓励?

    他的脸抽搐了几下,想要反唇相讥,叶春秋已经背着书箱一阵风的跑了:“堂兄再见。”

    叶辰良看叶春秋离开的方向没了影,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败类!有其父必有其子。”

    一日功夫下来,叶春秋的肚子有些饿了,急匆匆地要回家,却在此时听到后头有声音道:“春秋,春秋……”

    叶春秋回头一看,见是二房的叶俊才,这厮提着盛笔墨的竹篮子,也是下了学,一直尾随自己的后头。

    叶俊才是三叔的二子,虽然比叶春秋年纪小一些,却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激素,虎背熊腰,比叶春秋还要高半个头。

    叶俊才和叶春秋一样,在周夫子的眼里都是不受欢迎的一类,按说应当是物以类聚,谁晓得同行是冤家,叶俊才一直看叶春秋不顺眼,孩子嘛,都欺生,叶春秋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太过善良,所以那叶俊才看到自己就手痒。

    叶春秋不想理他,继续背着书箱赶路。

    叶俊才怒了,大喝道:“站住,叶春秋,我在问你话,你这大脚婆娘养的。”

    等叶俊才跑得近了,叶春秋才发现叶俊才满面怒容,捋起宽大的袖子,像是要揍人。

    尼玛……招谁惹谁了,我和你又不熟,还能不能讲道理了?

    叶春秋发现叶俊才这家伙有些不可理喻,要逃也迟了,叶俊才已到了面前,扬着拳头朝他耀武扬威:“叶春秋,别以为你是我兄长,我就不敢揍你。”

    叶春秋很无辜的样子道:“俊才,怎么了?”

    叶俊才恶声恶气地道:“你还问我怎么回事?你居然敢四处说我是叶家的败类,说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是不是?”

    叶春秋心里一惊,虽然他早就有这个想法,可是他不敢说啊,毕竟他不是那种敢于直面人生的勇士。在族学里读了半个月的书,叶春秋怎会不晓得这个虎背熊腰的堂弟是出了名的混账,仗着有几分力气,桀骜不驯,叶家子弟挨他揍的人可是不少。

    叶春秋苦着脸道:“这是谁说的?”

    叶俊才冷笑一声,他像一头小蛮牛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春秋:“辰良说的,你不要抵赖,我不会听你的狡辩的。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我兄长,今天是非揍你不可。”

    叶辰良……

    这就难怪了。

    二房的二叔,还有这个二叔的儿子,一直看自己不顺眼,那个叶辰良,平时总是对自己冷嘲热讽,呵……

    两世为人的叶春秋怎么会不知道,那一对父子是巴不得自己和老爹一辈子都不回叶家,老爹不回来,二叔就是叶家的继承人,叶辰良也就是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孙。

    这家伙会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也就不奇怪了。

    看到扬起拳头的叶俊才,叶春秋发现自己和这个俊才堂弟完全无法交流,这智商,只有给人当枪使的份啊。

    “嘻嘻……来了……来了……”

    远处,隐隐约约有声音。

    叶春秋眺目一看,却见叶辰良和几个叶家的子弟在远处的假山那儿看热闹,叶辰良还摇着扇子,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一定是满脸期待之色。

    叶春秋已经来不及骂这几个贱人了,因为不耐烦的叶俊才已经摩拳擦掌,决定用拳头来传播真理。

    “你什么都知道了?”叶春秋突然显出一脸震惊的样子。

    什么都知道……这句话听着怪怪的,叶俊才冷眼道:“我当然什么都知道。”

    “俊才堂弟……那么……”

    叶俊才一楞,喂,小子你认真一点好不好,本少爷只是为了尊严而揍你,可是你为何要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俊才拳头一顿,怒气冲冲地道:“你要说什么?”

第六章:纯洁如斯

    叶春秋一脸紧张的样子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我自然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叶俊才显得很不耐烦。

    叶春秋小心翼翼地道:“那么……堂弟也知道三婶身上有一颗痣的事?”

    叶俊才的眼睛顿时瞪圆了,三婶就是他娘,娘身上有一颗痣吗?我怎么不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春秋又怎么会知道?叶俊才的胸口开始起伏,疾言厉色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春秋耸耸肩,淡淡地道:“大兄说的呀,我说你没出息,大兄说这是注定的,我问为何,他说三婶的身上有颗痣,那是破运的痣……”

    呼……呼……叶俊才喘气的声音像是拉风箱似的,然后咬牙切齿地道:“他怎么知道我娘身上有……有……”

    叶春秋歪着脖子很纯洁的样子想了想才道:“或许是三婶和他说的吧。”

    年轻就是好,十岁出头的孩子,一看就不会有太深的城府,对于那方面的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叶春秋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

    叶俊才虽然年纪也小,可是他并不纯洁,他很龌蹉,他思想很肮脏,然后他想到了很多很不好的东西,再然后,他暴怒了。

    “嗷嗷……”叶俊才仰天长啸,早就顾不得揍叶春秋了,下次吧,反正跑不掉。冤有头债有主,他仿佛一头饿疯了的捷豹,眼中冒出瘆人的绿光,嗖的一下朝叶辰良方向扑去。

    叶辰良远远的在看热闹,眼看着叶春秋就要被揍个半死,想到即将见到叶春秋鼻青脸肿、邋里邋遢的样子,叶辰良心里就有一种很畅快的感觉。

    哼哼,什么堂弟,不过是大伯在外与人苟合才有的私生子,你们回来又如何?叶家,是二房说了算的。

    “咦……”这时,身边有人疑惑道:“俊才怎么往这边来了……”

    叶辰良摇摇扇子,果然看到叶俊才朝这里拔足狂奔。

    “怎么不揍了啊!”叶辰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在他疑惑的瞬间,叶俊才已是面目狰狞地到了咫尺之外。

    叶辰良是个‘知书达理’的乖宝宝,和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差不多,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一个硕大的拳头借着叶俊才的全身之力带着嗖嗖的拳风迎面而来。

    叶辰良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看到挨近的叶俊才面目扭曲,朝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敢偷看我娘洗澡,揍死你!”

    啪……

    结结实实的一拳下去,叶辰良直挺挺地倒地,鼻子火辣辣的疼,拿手一摸,流血了。

    还来不及多问,叶俊才已经骑上来,那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叶辰良的身上:“叫你不要脸,叫你偷看我娘洗澡,揍死你……”

    “啊……啊……俊才……我是你兄长。”

    叶俊才更怒,力气又加大几分,拳风嗖嗖的响。

    边上的叶家子弟们都吓呆了,看着三少爷揍大少爷,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叶春秋却是排众而出,这个大兄居然阴自己,现在也算是报应,这样的场合,怎么能少了自己呢?

    叶春秋忙是上前:“别打了,别打了,兄弟之间要和睦……”他冲上去假装要拦叶俊才,叶俊才一身蛮力,叶春秋哪里‘拦’得住。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挺阴的。

    不过叶春秋却是恬不知耻地想:干得漂亮!

    “叶春秋,你这狗娘养的!”叶辰良被揍得鼻青脸肿,可是他用屁股也能想到,这定是叶春秋捣的鬼,眼看叶春秋要拦叶俊才,却一点都不领情,恶狠狠的咒骂。

    不是东西啊!叶春秋连表面的功夫也懒得做了,索性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住手!”一声厉喝,打破了这激动人心的场景。

    众人纷纷朝着声音处看去,却见下了学的周夫子阴沉沉地走来。

    是周夫子,许多人吓得面如土色,一哄而散。

    只留下了捂着自己脑袋、衣衫褴褛的叶辰良和依旧愤恨不平的叶俊才,叶春秋也没有走,事实上,他倒是想跑来着,只是周夫子的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的身上,让他无法脱身。

    叶辰良一见到周夫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轱辘爬起来,往周夫子的身后钻,口里大叫:“先生,先生……叶俊才和叶春秋打我,他们打我,哎哟……哎哟……”他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样子,接着开始抽泣。

    我去……我动手了吗?

    叶春秋感觉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分明是你挑衅了叶俊才想来揍我,结果自食其果,现在倒好,反而诬赖我打你,冤有头债有主,出门左转是三房的那位堂弟啊。

    “孺子不可教也。”周夫子痛心疾首,叶俊才素来混账,他是知道的,周夫子早就厌透了他,至于叶春秋在他眼里,也是个渣渣,现在看到叶辰良这个样子,周夫子勃然大怒:“为何要打人?”

    叶俊才道:“打了就打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霸气侧漏!

    叶春秋居然有一种,叶俊才才是穿越者的错觉。

    周夫子气得不轻,狞笑道:“好,好,好,好一个打了就打了,你……真是……”似乎有点忌惮叶俊才他爹,一些太狠的话说不出口,于是那带着凶光的眼神落在叶春秋的身上:“还有你,叶春秋,你才来学里没多久,不学无术倒也罢了,居然还敢打人,你……真真是猪狗不如,你读的是什么书,呵……呵呵……好,好啊,走,这件事不能这样罢休,老夫管不了你们,可是这叶家自然有你们姓叶的管,我们这就去见老太公,让他好好地看看你们,好好地看看!”

    猪狗不如四个字,显然骂得重了。

    叶春秋的脸阴沉下来,这周夫子对叶俊才虽然也厌恶,可是拐着弯的骂,可是到了自己的时候,却是恶毒到了极点。

    听到要见叶太公,叶俊才有些害怕了,脸色有些发青,反是那叶辰良听了,忙是起哄:“不错,要见大父,这件事不能这样算。”

    周夫子捋着须,眼眸里掠过了一丝阴冷。

    他是二老爷礼聘来的,叶家现在也是二老爷当着家,自己的饭碗,其实都在那叶二老爷的身上,前几****见二老爷闷闷不乐,便晓得二老爷心烦的是什么,无非是原本这长房突然成了二房,他的兄长回来,这叶家往后说不准就是老大的了。

    周夫子是何等练达之人,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巴不得将此事闹大才好,对叶春秋针锋相对,矛头却是指向那位大房的叶家大老爷,据说老太公从前还是颇为喜爱那个大老爷的,只是这大老爷犯的事太大,所以现在一直给他冷遇,可是时间久了,说不准这父子之间的隔阂也就破去了,若是不在这里头做点文章,让老太公看看这长房的人有多不争气,这叶家的族权,岂不是到了大老爷的手里?

    周夫子这个做法,等同于是给二老爷示好。

    他阴冷着脸,大喝道:“倒要看看,这治家甚严的叶老太公如何收拾你们。”

第七章:很傻很天真

    大少爷被揍了。

    整个叶家都已经被惊动。

    听说揍人的是叶俊才和叶春秋,二老爷叶松第一时间赶到中堂,叶老太公已经到了,瞧父亲老脸凝重,叶松就晓得这爹气得不轻。

    老三叶柏也到了,他依旧还是病怏怏的样子,与叶松只是点点头,这个三叔的神色显得有些焦虑,揍人的毕竟也有自己的儿子,老太爷动怒起来,可不是玩的。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还牵涉到了周夫子。

    周夫子一副泰然的样子坐在一侧,叶柏晓得老太公的性子,假若只是自己人,关起门来,可能还好,一旦牵涉到了外人,老太爷是最注重展示家风的,这件事不会善了,一定会重惩。

    众人已经各自坐定,周夫子又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只是他的说辞,却是让叶柏松了口气。

    “最可恶的便是这春秋,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对自己的大兄这般痛下杀手,此子在学里读书时就不用功,不学无术,荒唐无稽,老太公,老夫这些话本是不该讲的,可若是避讳不言,将来再闹出什么事,老夫为人师表,又如何向老太公交代?老夫授馆多年,不曾见过这样顽劣的孩子。”

    周夫子火力全开,尽数地针对在叶春秋的身上。

    老太公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现在叶家出了这么个‘不肖子’,若是传出去怎么好听?何况他非常清楚,周夫子是受聘来教馆的,即便子弟们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大多也会遮掩一二,免得话说得太丑,惹人厌烦,所以尽管叶俊才平时也很调皮,周夫子也只是在老太公的面前微词几句,不会连不学无术、荒唐无稽遮掩的话都说出口。

    看来……那叶春秋…实在是不成器…

    叶老太公板着脸,却还是显露出淡然的态度:“把人叫进来吧。”

    须臾片刻,外头便传出喧闹的声音,先是叶辰良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凄声道:“大父,叶春秋和叶俊才打我!”

    老太公看到叶辰良鼻青脸肿,衣衫也是撕破了,满面尘土,叶辰良扬起他那张已不见清秀的脸,满面都是血,很是吓人。

    叶老太公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疼的是自己乖孙成了这个模样,怒的是叶春秋和叶俊才和叶辰良都是兄弟,居然下手这样狠。

    老太公收回目光,反而出奇的平静,因为这时候,叶俊才和叶春秋也走了进来。

    别看叶俊才在周夫子面前拽得不行,可是在老太公的面前却像一只病猫,碎步进来,双手搭在腰下,垂头丧气的样子。

    叶春秋不得不鄙视他,尼玛……原来也是三秒钟英雄啊。也由此可见老太公一定是个治家苛刻的人。

    不过叶春秋是打心底的佩服叶良辰这个大兄,好厉害,装可怜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叶辰良听老太公的口气,便晓得老太公心疼他,于是有了底气,更加撕心裂肺:“大父要为我做主啊,县试马上就要开始,孙儿被打成这样,还怎样去考?这一次必定要折戟沉沙了。”

    这一句话,使老太公绷着的脸终于不再淡定了。

    老太公最看重的就是今年的县试,士绅人家,纵有天大的事,比得了子弟们夺取功名要紧吗?若是因为叶春秋和叶俊才,而导致这一次最有希望的孙儿错过了县试,这可和天塌下来差不多。

    老太公震怒,他将手里抱着的茶盏狠狠一摔,趴的一声,茶盏落在地上,碎瓷顿时飞溅。

    一旁的二叔只是冷冷地看着叶春秋,儿子挨了揍,他固然心疼,可是他现在似乎对叶春秋会受到什么惩罚更有兴趣。

    兄弟的回家,已让二叔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虽然现在还是自己掌着这个家,可是名义上,这个家是长房的,即便是分家,他这个次子又能分到多少?

    最重要的还是老太公的态度,老太公对大房越是厌恶,自己才越安生。

    老太公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气了:“你们……你们为何要打自己的兄弟,说,说个清楚!”

    叶俊才一下子踟蹰着说不出话来了。

    叶春秋倒还算平静,他徐徐出来道:“大父,孙儿没有打大兄。”

    矢口否认。

    这当然没有换来老太公的好感,反而让老太公没来由的有些厌恶,难道叶辰良被揍成这样,还在骗人不成,又难道周夫子会说假话?

    叶春秋却是不理会老太公的感受,继续道:“大父若是不信,当时有许多人在,叫了人来一问便知。”

    叶辰良你不是很会装吗?其实我也会。

    所以叶春秋说话的时候,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眼眸里流露出了无辜的样子。

    叶辰良也晓得当时许多人都在场,真要追究起来,未必就能证据确凿,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叶春秋能如此淡定的去为自己辩护,换做别人,即便大胆如叶俊才,也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

    叶辰良连忙大叫:“你虽然没有动手,却是你挑唆着俊才来打我的……”

    挑唆二字,让老太公更加愤怒,一个屁大的孩子,打人就已经不对了,假若心思险恶,挑唆其他人打自己的兄弟,这样的孩子,未免也太过恶毒了吧。

    老太公已经显出了几分不耐烦,他拍案而起:“春秋,你不要再狡辩了,你……”他本想说一句重话,却见叶春秋一脸纯真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冷哼几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不好好惩治你们,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来人……”

    看着老太公对叶春秋失望透顶,甚至是嫌恶的样子,二老爷叶松心里松了口气,况且,接下来就该动用家法了,叶家的家法,可不是孩子能承受的。

    叶松心里隐隐有几分期待。

    几个壮仆在外探头探脑,听到老太公的吩咐,正待要进来应命。

    “大父,孙儿才来家里半月,和俊才堂弟平时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如何能唆使他打人?”叶春秋看着厅中众人不同的表情,依然还是镇定:“俊才堂弟确实来找过我,只是恰好问了三婶的事,谁知孙儿老实答了,俊才堂弟便气得不行,冲过去便揍了大兄,孙儿冤枉,还请大父做主。”

    老太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厉色,杀气腾腾地道:“三婶?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叶春秋挠挠头道:“这就不知了,反正俊才堂弟念叨三婶的痣,还说大兄怎么知道,大父,真是奇怪,三婶身上有痣有什么稀罕,春秋身上也有痣呢,就生在肚皮上,也不见大兄和俊才堂兄在意。”

    深吸一口气,叶春秋露出很纯洁的笑容。

    很傻很天真,很纯很诚恳。

    半大孩子干净的脸上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叶春秋已经将一个孩子的角色诠释到入骨的境界了。

第八章:纯洁才是王道

    厅中骤然此起彼伏的咳嗽起来。

    在这礼教森严的时代,妇人身上有什么是绝不能乱说的,当然,叶春秋可以胡说,他还小嘛。

    老太公老脸一沉,叶俊才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敢打叶辰良,既然叶春秋说叶俊才母亲身上有痣,难道……这牵涉到三媳妇的私隐?

    他心里大惊,这种事不能再问了。谁晓得叶春秋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叶春秋年纪小,不晓得里头的轻重。至于叫叶俊才私下去问,那更不成,自己若是问俊才,你为何打辰良,俊才把他娘的事抖出来,自己岂不成还要打探三媳妇的隐秘?

    这对于一个诗书传家的一家之主来说是极不体面的事,但凡是透露出一丝半点出去,有人嚼舌根子,鬼知道会传出什么话。

    老太公不由瞥了一旁的周夫子。

    周夫子是外人,他若是传出一点闲言碎语,叶家就沦为笑柄了。

    不能让叶春秋继续说,也不能问叶俊才。

    此事到此为止,否则……

    “大父……”突然见老太公神色有异,叶辰良怎肯干休,他没猜透老太爷的心思,可是这辈子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叶俊才那个渣渣居然敢打他,还有叶春秋这个败类……

    他顿时滔滔大哭,泪流满面地道:“大父,俊才揍得孙儿好狠,你看,鼻梁都要断了……”

    以往莫说是哭闹,就算只是一丁点小别扭,疼爱他的老太公都会安慰几句,现在他哭得泪如雨下,心里认定老太公必定会为他做主。

    叶春秋心里摇头,方才这个家伙阴我的时候,不是挺聪明的,今日怎么就这么蠢呢,莫非被叶俊才打傻了?

    老太公本就阴沉的脸唰的拉下来,他眼里掠过一丝愤怒,叶辰良说得越多,就越可能惹出让叶家贻笑大方的笑话来,他厉声道:“辰良,你不要说了。”

    叶辰良惊呆了,老太公今儿怎么这样待自己?自己可是挨了揍啊,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不肯服输地继续道:“可是……”

    “啪!”老太公恶狠狠地拍了梨木翅椅的扶柄,再次厉声道:“辰良,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

    他豁然而起,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

    句句诛心,叶辰良呆住了,这尼玛的怎么回事,不对啊,他抬头看了一眼叶老太公,再看自己的爹,叶松显然脸色很难看,朝他使了个眼色,叶辰良犹豫了一下,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孙,挨了揍啊,他心真是凉透了,咬牙切齿地再看着老太公,道:“大父……我……县试在即,我被叶春秋和叶俊才打成这样,我…我……我考不成了……”

    这杀手锏,在叶辰良心里觉得还是很管用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叶春秋可是毁了我的前程,我可是你的嫡孙,难道连自己孙儿的前途都不要了?

    老太公的脸色变得更沉,他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家伙……真是……现在这事儿追究下去,叶家还有脸做人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孙儿很不懂事,更不希望叶辰良胡搅蛮缠下去,于是更是拉长了脸。

    老太公的态度,一旁的叶松怎么会不明白?

    好端端的掺和进了自己弟媳进来,而且还牵涉到了弟媳身上什么痣。老太公可是把家族声誉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紧的,叶辰良继续纠缠,二房在老太公心中的地位……

    叶松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他快步上前,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叶辰良的脸上。

    啪……

    下手很重,清脆得很。

    叶辰良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脸颊,顿时大哭起来。

    叶松厉声道:“混账东西,叫你成日游手好闲,你也知道县试在即吗?还敢胡闹,滚回去!”

    叶辰良吓得瑟瑟发抖,既觉得冤枉又是委屈啊,可是迎着叶松那杀人的目光,让他再不敢说话了。

    倒是叶老太公终究还是疼这个孙儿的,有些不忍,便道:“松儿,孩子不懂事,就不要为难他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叶松也顾不得寻叶春秋的麻烦了,只是恨恨地瞪了叶春秋一眼,匆匆地带着叶辰良离开。

    叶春秋被叶松那愤恨的目光一瞪,心里有些发毛,这个二叔……看来不会善罢甘休了。

    不过话说回来,二叔当机立断,看大父眼色的本事倒是教人佩服。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此时,老太公突然道:“春秋。”

    叶春秋回过神,连忙彬彬有礼地道:“大父有何吩咐?”

    老太公拉下脸:“周夫子说,你平时不学无术是吗?你要知道,叶家家教甚严,绝不会纵容子弟胡闹。”

    叶春秋汗颜,老太公似乎想要敲打敲打自己,想必这个周夫子没少在老太爷面前说自己的坏话吧。

    周夫子这种人在后世的职场,其实就是个小人,借着打压自己来讨好二叔而已。

    叶春秋却是露出一副很是诚恳的样子道:“是,孙儿刚刚回来,有些规矩不是很懂,周夫子对孙儿很好,平时嘘寒问暖,对孙儿也很是关照孙儿以后一定谨遵周夫子的教诲。”

    认错态度很好。

    最重要的是……

    周夫子微微愣了一下,察觉出了一点不同。

    这几天,周夫子可是每一次都是气冲冲的来状告叶春秋多么调皮,多么的不敬师长,叶老太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

    可是呢,叶老太公看着这个孙儿,虽然不甚喜欢,却也没出什么大错。最重要的是,叶春秋将周夫子夸得一朵花似的,在叶春秋的心目中,周夫子对他真这样好吗?既然在叶春秋面前如此好,为何到了自己跟前……

    周夫子感觉有些不妙,他知道这可能在老太公心里留下他两面三刀,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坏印象,他有些感觉这个叶春秋竟像是妖孽一样,似乎每一句话都是柔中带刚,很有杀伤力。

    幻觉,这应当是幻觉,一个屁大的孩子,能明白什么?可能只是无心之言罢了。

    周夫子连忙说:“春秋,你刚刚进学,又不肯用功,这县试就在即了,老夫自然要格外的敦促你,你自己说说看,你上课时总是昏昏沉沉,下了课也是背着书箱跑得飞快,这是读书的样子吗?老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受了叶老太公的重托,总要严厉一些。”

    叶春秋也懒得和他争辩,只说了是,便告辞而去。

    厅中众人纷纷散去,只留下叶老太公和周夫子。

    周夫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叶公,学生有些话,实是不吐不快,叶春秋的学问,简直就是一团糟,这一次县试,我看,就不必他去了。”

第九章:县试在即

    本来周夫子是借着叶春秋的事来讨好叶松的,谁晓得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叶春秋没有受到惩罚,反而自己的爱徒叶辰良却是挨了训,周夫子索性做一些弥补。

    叶老太公已是有些疲惫了,沉吟片刻道:“还是去吧,权当是磨砺也好。”

    周夫子满是遗憾,却还是点点头:“哎……就怕闹笑话啊。”周夫子带着推脱的意思,这个叶春秋可不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若是被人耻笑,可莫说和我这做先生的教导不力有关。

    叶老太公没有做声了,周夫子的言外之意,他很明白,这个孙儿肯定是一塌糊涂,只怕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全呢,还指望他能做什么文章吗?叶老太公当然没有对叶春秋抱有什么期望,心里只是唏嘘:“笑话就笑话吧,但愿栽了跟头能浪子回头,从此努力。

    于是叶老太公笑了笑道:“权当是熟悉熟悉县试也好,若是文章太差,被人取笑,也但愿他能知耻后勇。”

    叶春秋回到自家的宅院,才感觉到轻松,老爹正在书房里读书,叶春秋看着他的背影,似乎对于外界的事并不知情,叶春秋心里摇摇头:“这个爹啊,哪里晓得这个大宅子里的险恶,你儿子差点要被人整死了。”

    次日清早,叶春秋赶早去了学里,县试迫近,学里的气氛变得尤为紧张。

    此时来学里的人并不多,大堂兄叶辰良却是很早就来这里读书了,只是他一脸鼻青脸肿的样子很是滑稽,他用眼睛剜了叶春秋一眼,对叶春秋不予理睬。

    倒是三房的叶俊才凑到了叶春秋的身边,笑嘻嘻的道:“春秋堂兄,哈……你做了功课吗?糟糕,昨夜我爹揍了我,没来得及做……”

    恰逢周夫子来了,叶俊才顿时感觉脖子冷飕飕的,忙是回到自己的座位。

    “检查功课。”周夫子面无表情。

    昨日的功课,叶春秋已经做了,可是周夫子一一到了学生们的案牍前,捡起他们的功课看,却是把叶春秋当空气,压根就不检查他的功课,越过了叶春秋,便到了叶辰良的案牍前,周夫子看了叶辰良的功课,忍不住摇头晃脑,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道:“小楷又有长进了,功课也做得很细致,孺子可教也。”

    叶辰良谦虚地道:“都是先生教导有方。”

    周夫子颌首点头,将功课放下:“此次要努力,可不要学某些人。”

    某些人……说的应该是自己吧,叶春秋哑然失笑。

    等检查完功课,周夫子又说起县试的事,在他心里,今年县试真正抱有期望的也不过叶辰良寥寥几人,县试是在七月十六,县里已经放了榜,开始要具保了。

    周夫子是叶二爷聘来的,既然教授族学,今年若是能中几个童生,对他来说也格外重要,选定了明日考生联名具保的名额之后,他便开始教授功课。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理叶春秋一句,连管都懒得管了。

    授课完了,便对叶辰良几人道:“你们留下,其余人散了。”

    这显然是要给叶辰良几人补课,开小灶了。

    听到放了学,叶春秋照例提起自己的书箱子便一阵风的跑出去,结果到了院落,叶三急匆匆的道:“少爷,大老爷被二老爷邀出去了。”

    被二叔邀出去了?叶春秋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叶三此时多了几分怒色,继续道:“还有,方才我去厨房那儿打饭吃,打来的饭菜竟是馊的。少爷,这定是有人捣鬼,真是可恶。”

    “哦。”叶春秋反倒很平静,昨日二房的人被整得那样惨,若是二房的人不搞一点小动作才见鬼了,相比于粗茶淡饭,叶春秋反而更担心和二叔一道出去的爹。

    就着一些咸菜,随便吃了晚饭,叶春秋便回到自己的房里,拿出文房四宝,依然练字。

    两世为人,叶春秋非常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虽然有光脑,可是现在自己毕竟还小,许多惊世骇俗的事不能去做,唯一能做的,就是考试。

    这不只是父亲的期望,也不全然是为了读书做官,最重要的是在叶家这种士绅人家,任何的阴谋诡计,还有别人的嘲讽耻笑,都可用功名去让他们住嘴。

    所以……有一手漂亮的小楷,尤为重要。

    每次吃完晚饭,叶春秋都要在这里练习两三个时辰才睡下,一段时间的苦练,虽然这手行书还不能登大雅之堂,却已经不再稚嫩了。

    当然,光脑的作用也是不小,练习书法不只是靠苦练,最重要的还是参照,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一辈子都无法看到那些名家的字帖,埋头造车,即便苦练几十年,也难有什么长进。

    所以历来的书法家,大多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他们的书阁里,有的是名家的真迹和多如繁星的拓本、抄本,只要有兴趣,完全可以从中体悟到书法的精义,若是再加上一点勤奋,便可自成体系,成为一代名家。

    在叶春秋光脑里的各种书法影印资料不少,叶春秋只需动个念头,便可将许多名家的字帖浮现于脑中进行比对和揣摩,这使得他进步十分神速,远非一般人可比。

    自然……最重要的还是苦练。

    一笔一划,取巧不得。

    到了夜半三更,叶春秋有些乏了,外头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叶春秋知道老爹回来了,忙是开门,果然看到叶景摇摇晃晃的回来,在惨白的月色下,他似乎是喝醉了,脚步有些踉跄。

    “爹……”叶春秋清脆的叫了一声。

    叶景抬眸:“还不去睡?”

    叶春秋的眉头忍不住的皱了皱,他怎么睡得着,二叔请爹去喝酒了,什么时候二叔这样的好心?

    叶春秋上前搀住叶景,扶他进屋。

    叶景嘴里带着酒气:“你去睡吧。”

    叶春秋哦了一声,却是去烧水给叶景泡茶,将茶水端在叶景的手上时,叶景愣愣的看着茶水,呆了老片刻,却是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春秋一眼:“春秋,在学里读书要用功,今日周夫子……”

    叶春秋皱眉,他明白了,只怕今日吃酒,周夫子也在场,理应没有少说自己的坏话吧。

    “爹,我会好好读书。”叶春秋已经看出了叶景脸上的忧虑,连忙道。

    “我信。”叶景几乎毫不犹豫的道。

    这没来由的相信,让叶春秋心里一暖。

    叶景长叹口气,又道:“儿啊,那周夫子这样看轻你,爹不求别的,只求你一件事。”

    叶春秋道:“爹要儿子做什么?”

    叶景苦笑道:“只求你争口气,能有出息,不指望你能中秀才,可是至少到了爹这样大的时候能中一个童生,若是能如此,爹到了九泉之下,也对得住你娘了。”

    呃……原来老爹所谓有出息的标准,就是在他这样大的时候能中个童生,叶春秋哭笑不得,老爹这是望子成龙呢,还是望子成虫呢?

    叶春秋感觉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有一种想撞豆腐去死的冲动。

    服侍了叶景睡下,叶春秋才疲惫不堪的歪头去睡。

第十章:赶考

    第二天,叶春秋依然早起上学,对那周夫子,他已懒得理会了,可是上学做做样子却还是要的。

    更何况今日是联保的日子。

    廪生具保是叶家的事,不必考生们负责,自然会请县里的廪生来出面。

    而联保却需要五个考生签署保单,送去县里,为的就是防止作弊,一人作弊,全部连坐,取消一辈子的考试资格。

    周夫子今日没有授课,当然,他如往常一样没有正眼看叶春秋,只是拿出一个名册来,唱喏着名字:“叶辰良、叶欣……叶子辰……”

    叫了五个人的人名,然后五个少年上前,在保单上各自签署自己的名字,而后画押。

    周夫子又开始唱喏。

    直到最后的时候,他念道:“叶春秋、叶俊才、叶文、叶武、叶俊杰……”

    这五人,有两个是三房的,还有两个是叶家的远亲,当然,他们都和叶春秋一样,都是学里最熊的孩子,素来不为周夫子所喜,基本上,他们的人生都已经规划好了,是作为叶家的废物般存在。

    方才大家具保的时候,周夫子几乎是指指点点,告诉大家应当把自己的名字签署在哪里,又该在哪里画押。可是叶春秋这几个人上来,他却只是脸色冷漠,把脸别到一边去,懒得理会。

    叶春秋没来由的好笑,话说……自己才是孩子好不好,这周夫子的气度连自己这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都不如啊。

    不过对于这么明显的歧视,叶春秋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对叶春秋来说,考试才是要紧。

    ……………………

    县考的日子终于到了,这一天,叶景起得特别的早,和叶三一起为叶春秋准备了考篮和随身换洗的衣物,不免还要唠叨几句,告诉叶春秋一些考试的事项。

    叶春秋磨刀霍霍,初生牛犊不怕虎,笑吟吟的对叶景道:“爹,我考个案首回来。”

    叶景笑呵呵的道:“当然,考了案首,光耀门楣。”

    虽然这样说,但显然安慰的成分更多一些,叶景说罢,似乎是想到什么,神色有些黯然。

    叶春秋吐了吐舌头,这个爹心事太多,简直无法沟通。

    等到了府外,叶家十几个去县里赶考的人早已侯了多时。

    带队的是一个远房叔公,和老太公是一个辈分,叶景见了他,都要喊一声叔公,老叔公此时早已双鬓斑斑,老态龙钟,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指挥着小辈们把行李聚在一辆大车上,便倚在车辕,命人出发。

    叶春秋坐在车尾上,这种敞开式的牛车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沿途看风景,不过车子很颠簸,一会儿功夫,屁股就酸麻了,叶俊才几个忙是鞍前马后的坐在他身边,至于叶辰良今儿没有和叶春秋打招呼,在另外一辆大车上。

    这一路走着,叶老叔公居然很热络的凑到叶春秋的身边来,捋着须摇头晃脑,亲昵地道:“你可是大房的春秋?你爹回来了?回来了好啊,落叶总要归根的。”

    叶春秋行礼道:“叔公好。”

    叶老叔公很愉快的向着叶春秋点头道:“乖,我和你爹是老相识,哎……哎……如今转念一想,往事如昔啊,想当初你爹随老夫去县试,起初的时候,他也和你一般大,啧啧,你爹人不错,老夫与他很投缘,不过啊……他是文曲星,一次就中了童生,老夫……哈哈……老夫是一年又一年,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说到这里,叶老叔公拼命咳嗽起来,老半天才缓过神来:“这人哪,若是消磨了志气,这辈子可就完咯,老夫如今六十有三,考了五十多年,照样是老骥伏枥,壮志不减当年……”他说罢,便仰天长叹。

    叶春秋也是醉了,老叔公考了五十多年的童生,居然还考出优越感来了。

    不过毕竟是长辈,叶春秋忙道:“是,是,老叔公教诲的是。”心里没来由的有点难受,怎么感觉你像反面教材似的,考了一辈子,头发白了,牙齿没了,背也驼了,以后的我难道也是你这样?

    叶春秋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不说他有多大的智慧,他不是还有光脑吗?也不会混成老叔公这样吧!。

    不过话说回来,光脑的用处有多少,叶春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是,你说什么?”叶松有点耳背,听不太清,便弓着身,耳朵朝叶春秋嘴边凑来。

    叶春秋目瞪口呆,我了个去,叔公你要不要这样,你耳背还坚持科举第一线啊。

    他只好大着声音对着叶老叔公的耳朵大嚷:“叔公教训的是!春秋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记住了……最后三个字,余音缭绕。

    叶松像是听明白了,直起身子,捋着花白的胡须,惊诧的道:“妓……妓什么妓?噢,是狎妓吧,什么!汝父居然还去狎妓玩乐?这……这真是糊涂啊,有辱斯文,荒唐,荒唐……”他忍不住老泪纵横,幽幽的看着叶春秋:“一别十数载,汝父学坏了啊,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心术不正,何以持家,糟糕,糟透了,下次若是遇到,我非要代叶家的列祖列宗好生教训教训他不可。”

    “……”

    叶春秋傻眼了,这……没法儿沟通啊,身边的叶俊才笑得岔了气,哈哈大笑:“春秋,叔公是个聋子,哈哈……哈哈……”

    谁晓得这句话,叶松却是听明白了,勃然大怒,直接给叶俊才一个暴栗:“狗东西,没大没小,看看人家春秋,他爹虽然狎妓,可是春秋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你这不知礼数的混账!”

    叶俊才被老叔公一通猛揍,哇哇乱叫,叶春秋开始也笑,后来仔细一回味,咦,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我爹好冤枉,没狎妓啊。

    叶家的庄子距离县城并不远,也只是一个多时辰,便抵达了县里,叶春秋看着这只类似于集市的小城,并不觉得稀罕。

    叶叔公老马识途,熟稔的带着众人到了距离县学最近的一家客栈,客栈的店伙和老叔公很熟稔,嘻嘻笑道:“叶老先生又来考了,呀,今年你们叶家的阵势倒是不小。”

    叶老叔公不与粗鄙人语,只是捋须,含蓄的笑了笑,老规矩,开了七间客房,两人一间,叶俊才凑来要和叶春秋一个房间,接着一干人便下楼用饭。

    一楼很热闹,因为马上要开考,这客栈大多都是赶考的人,叶家和本县的人都有一些牵连,叶老叔公很快就与一个老‘先生’勾搭上,讨论起今年的县考。

    叶辰良鼻青脸肿,脸上的淤青还未消散,不过他在县里认识的人多,风光得很,许多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这个道:“叶兄此番可有把握吗?”

    叶辰良谦虚得体地道:“没有放榜出来,谈何把握。”

    “别人不敢说,叶兄此番是必中的。”

    话说叶辰良因为学问蛮好,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人缘倒是不错,便有人笑道:“叶兄太谦虚了,叶兄若是不中,我等岂不是也要名落孙山?此次榜首,我最看好叶兄的。来,叶兄来这里吃茶。”

第十一章:县令也好八卦

    叶辰良走上前去,几个和他关系好的叶家子弟也跟着去,叶辰良一副翩翩公子的做派,让人禁不住又称赞起来。当然,那张脸总有些遗憾。

    反观叶春秋和叶俊才这种‘败类’,在一个角落坐下,就显得有那么点灰溜溜的了。

    却在这时候,叶辰良那一桌有人道:“那几位是不是叶家子弟,为何不来坐?”

    叶辰良一听要请他们来,脸色就开始僵硬了。

    当着外人的面,叶辰良很快和颜悦色地笑起来,亲昵地朝叶春秋他们招手:“春秋、俊才,来见见这几位赵家的朋友。”

    菜都已经上了,叶俊才啃着猪手正大快朵颐,满手油腻腻的,一边囔囔:“是赵家的几个书呆子?我才不去。”

    “春秋……春秋……”见二人还躲在那里,叶辰良觉得面子放不下,顿时有些恼怒,他不敢招惹叶俊才,叶俊才是熊孩子啊,惹恼了会打人,已经挨过叶俊才揍,叶辰良不敢重蹈覆辙,叶春秋虽然也是个人渣败类,不过他身子瘦弱,身体还没长开,小胳膊小腿的,危险系数很低。

    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叶春秋烦透了叶辰良,可是他在客栈里这样叫,叶春秋只好走过去,与叶辰良同坐的人,他都很陌生,大家都看着他,其中一个道:“噢,这是哪位叶家的俊秀?”

    叶辰良道:“舍弟叶春秋,我大伯的儿子。”他故意把大伯二字咬得很重。

    一下子,那些‘朋友’们便都挤眉弄眼起来了。

    叶家老大啊,那不是传说中跟一个大脚妇人私奔的那一位?啧啧,这位春秋少爷,想必就是那大脚妇人所生的吧?

    有人虚伪道:“久仰,久仰。”

    叶辰良呵呵笑道:“春秋读书挺刻苦的,来……春秋,背一段《子曰:学而篇》给诸位兄台听听。”

    一下子,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心里嘀咕,叶良辰说这个堂弟刻苦,既然刻苦,学问想必是好的,可怎么是让他背学而?要知道,这科举最基础的就是先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否则考官出了什么题,你都不懂,还考个屁啊。这就好像一个即将参加中考的高中生,却让他去背九九乘法表来检验学问。

    叶春秋看到众人一脸的疑惑,心里骂,这个堂哥是要看自己出丑!

    他懒得跟叶辰良这些人虚情假意的相互‘请益’,便挠挠头道:“学而,什么学而……周夫子有教过吗?呀……那****肯定睡觉了。”

    “哈哈……”众人哄笑起来,有人饭都要喷出来,学而篇都背不出来,也好意思来参加县考。

    叶辰良便拉着脸,一副长兄如父的口吻道:“春秋,你要好好用功。”

    “哦。”叶春秋点头,而后道:“走了啊。”

    叶辰良挥挥手:“去吧,去吧,记住,要给大伯争气。”

    见叶春秋小身板又躲去靠着木梯的座位去了,有人笑嘻嘻地道:“这位春秋小弟,倒是……倒是……咳咳……哈哈……”

    又有人忍不住笑了。

    叶辰良的嘴角也微微勾起,心里十分鄙视叶春秋,口里却是道:“舍弟年纪尚轻,这一次只是来熟悉一下县考而已,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只好忍住笑,其中一人道:“他有辰良时刻教导提点,迟早会有出息的。”

    接着话题就引到了科举方面,叶辰良是周夫子的得意子弟,平时读书刻苦,又得到了周夫子的真传,说起经义文章头头是道,众人纷纷点头,都是佩服。

    而叶春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叶俊才边吃着东西边咕噜道:“那家伙真是欠揍。”

    叶春秋深以为然。

    和这个堂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不过至少二人在对叶辰良是属于同一个战线的。

    “别理他,这个家伙,最是阴阳怪气的。”

    难得有一句暖人心窝子的话,叶春秋心里舒服了一些,摇头道;“我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计较,不计较,啊……饿了,猪手呢,我方才特意留的猪手呢。”

    叶春秋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火冒三丈,在家里吃了半月的盐菜萝卜,好不容易见到一点肉腥,叶俊才,你不是东西啊。

    叶俊才一脸无辜的样子,大袖子轻轻一掩,将满桌啃剩的骨肉不露声色的盖住。

    第二日清早,寅时三刻不到,十几个叶家的子弟已经聚到了楼下,店里的伙计晓得他们要去考试,所以早就打着哈哈掌了灯,叶老叔公点齐了人,巍巍颤颤地开始一个个人嘱咐:“俊才啊,记得搜身的不许对官差胡说八道,你这小子最没规矩。”

    叶俊才挨过骂,忙是赔笑答应。

    “辰良,蒸饼要带足,到时莫要饿了。”

    叶辰良含蓄一笑,彬彬有礼道:“谢叔公提点。”

    “叶文,你就知道吃吃吃吃吃,不像话。”

    叶文吓得忙是把口里咀嚼的东西咽下去。

    倒是走到了叶春秋面前,老叔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春秋啊,听说你才刚入学,老朽也就不指望你中试了,去考一考也好,所谓……”他摇头晃脑,突然脖子一顿,半颗脑袋歪着的悬着,似乎没有想到合适的词句,便叹口气:“总之,莫学你爹,狎妓像什么话,咱们叶家,是诗书传家……”

    叶春秋感觉脸上的肌肉不由的抽了一下。

    县考是在县学里进行,此时,这里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叶老叔公是老油条,现在他数十年的经验得以发挥,带着一行叶家子弟并不急于进场,而是在附近的茶棚里闲坐,时候差不多了,人也寥寥,这才好整以暇地将保书发给大家,让大家逐一进场。

    县考只是初级考试,算不得十分苛刻,不过依然还要验明正身、搜身、唱保,除此之外,为考生作保的廪生也要到场,一起向考官见礼。

    考官便是本县的县令,此时在县丞、教谕、典吏的拥簇下坐在西间,面东点名。

    叶春秋一揖之后,县令恍惚了一下,左右四顾,对身边的人道:“此子年幼,何故本县竟好似与他熟识一样,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

    叶春秋有点傻眼,难道叶家还和县令沾亲带故?

    倒是站在县令身边的教谕提醒道:“大人,此人是叶景之子,保单上写的是叶春秋,其父叶景,生母刘氏。”

    县令恍然大悟,笑了:“噢,难怪,原来是叶景,那个据闻……”

    声音很低,听不见了。

    这父母官,也挺八卦的。

    叶春秋要呕血三升,原来自己的爹居然还是名人来着。

    县令与教谕嘀咕了片刻,方才对叶春秋道:“少年人,功名是最紧要不过的事,莫要学汝父,好好考。”

    叶春秋一脸郁闷的到隔壁去领了一个木牌子,木牌子写着:“丁丑”二字。

    丁丑……循着考了几十年的叶老叔公传授的经验,叶春秋立即想到丁丑号的考棚在哪里了,那个位置靠着龙门,离茅厕远,年久失修的考棚是在龙门对面,丁丑号的考棚面北朝南,不怕有阳光刺眼,这是个好地方。

第十二章:应试

    因为抽到了好位置,叶春秋心里舒服了一些。

    提着考蓝便到了丁丑号考棚,果然和叶老叔公说的一模一样,叶老叔公还说,靠着龙门附近有一块大石,所以入考场时要小心,注意脚下,叶春秋坐进考棚之后,看到那块长满青苔的大石,心里百感交集,老叔公啊,考了半辈子,总算也得以发挥了一点余热了。

    “是叶春秋……那个便是连《子曰:学而》都背不熟的叶春秋……”

    “他真来考了啊……”

    叶春秋屁股没坐热,附近的考棚已经坐满了,便听到有人叽叽喳喳的在嬉笑。

    叶春秋懒得理他们,他知道昨日叶辰良让自己背学而篇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大家纷纷拿这件事来取笑。

    顺着叶老叔公的嘱咐,叶春秋并不急着准备笔墨纸砚,一场考试需要一天时间,当然你也可以作死的去提早交卷,不过叶春秋不至于这样惊世骇俗,所以首先要把早准备好了的蒸饼取出来,莫要捂得久了,到时馊了。

    接着才在案上摊开笔墨纸砚。

    细心的研磨之后,便有差人举着牌子来放题了,看了那牌子上的考题,叶春秋吓了一跳。

    子曰……学而……

    我去……居然是子曰学而……

    他有一种抓狂地冲动,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巧合罢了,而且这个题目很常规,说明本县县令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不至于弄一些怪题、截题来刁难人。

    叶春秋阖目,脑子里的光脑已经高速运转,很快,关于子曰学而的出处便印入了脑海里,这句出自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于是叶春秋又大致浏览了一遍朱子对这番话的注释和理解。

    最重要的环节到了,叶春秋只是草草看了看,而后便开始搜索相关的文章。

    明清两朝,八股的考试数以十万,各种考题早就被人写烂了,而至于这个题目算是常用题,转瞬之间,叶春秋便搜索出了近百篇之多。

    嘉靖二十六年三甲进士熊勉学的《子曰:学而》,洋洋上千言,叶春秋看得一知半解,不过……这厮只是个三甲进士,out!下一个。

    嘉靖二十六年二甲进士张居正。

    这人倒是很出名,不过为什么是二甲,逼格太低,out!

    这嘉靖二十六年的会试恰好考的就是这个题目,所以可以浏览的文章极多,最后叶春秋将目光定格在了该科状元李春芳的文章上。

    文章好不好,尚且不论,可是状元公的文章拿来考一场童试,想必就是大炮打蚊子了,要低调?去他娘的低调,低调了这么久,叶春秋憋了一肚子的火,低调还考个屁的试。

    打定了主意,叶春秋也就不迟疑了,顺着光脑中的文章直接下笔。

    他的行书已经有了一些火候,平时练得多,今次不过是写千字的文章而已,一会儿功夫,文章便做成了。

    来时,叶老叔公还教诲,说是文章先打一遍草稿,而后再正式抄录在答卷之中,可是叶春秋不必草稿,直接算是大功告成。

    一抬头,天色开始亮了起来,进考场时是曙光才初露,乌漆墨黑的,而如今总算可以一览考场的全貌,叶春秋把考卷放在一旁用镇纸压着来风干墨迹,一面开始搜罗蒸饼和清水,饿了。

    蒸饼硬邦邦的,只能就着一点清水吃。在叶家苦惯了,勉强也可以将就。

    此时,所有的考生都在搔头摸耳,用心做题,这个考题虽然很大众,可是考的人这样多,若是不写出一点水平来,是很难脱颖而出的,因此不少考生反而很为难。

    对面考棚的人不经意的抬头,见叶春秋刚刚消灭了小半块蒸饼,心里顿时一万个草泥马踏过:“这厮想必还没做题,居然还有如此闲情雅致,他是来考试还是来胡闹的?噢,对了,他是连子曰学而都背不出的叶春秋,连考题都不知所以然……想必就是来走过场啊……”

    到了日上三竿,烈阳当空,对于考生们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一面要搜肠刮肚的做题,一面是烈日炎炎,于是挥汗如雨,偏偏一旦汗水滴淌到了试纸上,又可能导致字体模糊,便疯狂的去擦拭额上的汗水,做完了题的叶春秋已经开始准备午餐了,午餐还是蒸饼,水深火热啊,叶春秋心里这样感叹,却浑然想不到同年们现在都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一场考试下来,叶春秋是被梆子声吵醒的,吃了蒸饼就不免犯困,犯困了就要睡觉,一觉醒来,天要黑了,叶春秋不禁也佩服自己,忙是交了卷,出了考场,与叶家人会合。

    叶老叔公的脸色不是很好,他这个年纪考试就是遭罪,几乎是被人搀着出来的。叶俊才几个一见到叶春秋,顿时围上来:“春秋,做题了吗?”

    一般人出了考场,别人问的大抵都是考得如何,而叶俊才的话很伤人自尊,做题了吗?呃……我像交白卷的渣渣吗,巴巴的赶来考试,不做题像话吗?

    倒是另一边,叶辰良出来,顿时许多人呼啦啦的涌上去,叶辰良面带微笑,颇为得意,道:“考得尚可,尚可。”

    众人又问他破题,他脸上又添了几分神采,道:“学不轻仕,惟求其优而已。”

    许多人沉默,这个破题很巧妙,从学而引申到了对学问的求索,一下子就把文章的逼格提高了几个档次。

    有人道:“这是必中的了,莫说是童试,便是院试,也绝不会名落孙山。”

    于是许多人感概起来,自己怎么就不是叶辰良呢,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自惭形秽啊。

    叶辰良看到了角落里的叶春秋,似乎忘了和叶春秋从前的嫌隙,一脸笑意地走过去,道;“春秋考得怎样?”

    叶春秋晓得他今次考得好,所以得意洋洋,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出来和自己对比一番。

    叶春秋笑道:“啊……我啊……我清早就做完了题,然后就吃了蒸饼,睡了觉,考得理应不错吧。”

    县试是在卯时进行,那时候天还没亮呢,不过距离天亮也不过小半时辰,一般人做文章,至少需要半天的时间,叶辰良一听说叶春秋小半时辰就做完了题,居然还考得理应不错,就忍俊不禁,身边的人都笑了,叶辰良打趣道:“春秋有大伯任侠之风。”

    任侠之风这句话,可不是说叶春秋的老爹讲义气,更像是任性胡为的潜台词。

    叶春秋干脆盯着叶辰良的脸看。

    叶辰良禁不住道:“你看我做什么?”

    叶春秋笑了笑:“看大兄长得英俊而已。”

    叶辰良摸摸脸,脸上的淤青还没消,跟猪头一样,他顿时恶狠狠的瞪了叶春秋一眼,心里骂着:“臭小子,等我中了童生,有你好瞧的。”

    叶春秋懒得理会他,一行人回到客栈,过不了几天,县里就要放榜,不过叶家距离县城近,有专门的人在放榜之日去看榜,这么多叶家子弟留在县里也让家中的人挂念,所以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天,便打道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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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叶家出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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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我回来了。“

    从县城回来,叶春秋的心情大好,县城终究不是自己家,而且天天看着叶辰良在自己面前晃悠,实在讨厌。还有叶俊才那厮,自从考砸了之后,总是一脸怨天尤人的样子,让叶春秋看着揪心。

    叶景已从厢房里出来,一看到挎着行礼的叶春秋,脸上虽有掩饰不住的喜色,却还是假装板着面孔:“考得如何?”

    “还不错。”

    叶景一副我懂的样子,叹口气,知子莫若父啊,儿子说不错,绝不是谦虚,吹牛的嫌疑反而更大,于是他的眼睛眯起来,露出只有自己儿子才懂的高深莫测,摸摸叶春秋的头:“下次继续努力,路漫漫其修远兮,尔当上下求索。”

    没办法沟通……

    叶春秋心里摇头,我真的有这么弱吗?

    ………………

    而此时,在县城里,又是另一番的光景。

    说到县试,其实只是科举最初级的考试,所以阅卷并不太正式,甚至童试根本不必糊名。

    即便如此,本县的王县令对此却不敢懈怠,此时在后衙的廨舍,王县令坐在案牍之后,将教谕和书吏遴选出来的文章做最后的决断。

    县令往往是进士出身,八股文的水平自是极为高明的,这使他应付这些试卷起来提不起兴致,童试的文章往往良莠不齐,有些文章水平低的可谓令人发指,从这么多的文章里,勉强有几篇还过得去,其中一个叫叶辰良的‘学不轻仕,惟求其优而已’的破题,也算是让人耳目一新,不过这在进士出身的王县令看来,也只能算是中上的水准罢了,勉强能应付院试,再往上就不太容易了。

    宁波府虽处江浙之地,不过其民好从商,市侩气重了,文风不算鼎盛,所以王县令现在是矮个子里拔将军。

    “今年看来大抵也只有如此了。”王县令的心里想着,最后几篇文章落在了案牍上,他随手拿起一份,单看这篇文章的行书,并不显得特别出色,可接着,王县令被吸引了,然后他眼前一亮,竟是爱不释手地抱着这份试卷,嘴唇轻动,不自觉的跟着文章轻声吟诵起来。

    足足过了老半天,所有的文章大致已经批阅完毕,今年参与童试的考生有三百零九人,点选的童生五十余人之多,有书吏在王县令最后定夺了之后,便抱着所有的试卷前去封存,过不多时,这书吏回去复命,王县令只是点点头:“后日发榜,三月初三,名列前茅者提坐堂号。”

    这都是老规矩,书吏点头称是。

    书吏刚刚出了廨舍,便见一个差役偷偷的在廊下等候了。

    这个差役一脸谄媚的笑,道:“刘书吏,如何了?”

    书吏怒斥他道:“你这狗才,这么急做什么。”

    差役苦笑道:“不急哪里能抢这头喜。”

    原来县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等到放榜,就有人去各家报喜,而考中的人家往往会给丰厚的喜钱,只是宁波府这里市侩气重,所以报喜的人如过江之鲫,若是人人来报喜,哪里来这么多钱打赏,自然是谁先到谁得,先到的往往重赏,后来者给个一两文钱就打发了。

    县里的那些差役们就想了一个办法,想要拔得头筹,就免不了要在放榜之前把喜报过去。

    书吏没有再和差役啰嗦,而是捋须,慢悠悠地道:“清塘赵氏,中一人;河西叶氏,中四人,蹊跷的是,案首也出自他们家……”书吏只说中几个人,却没有把高中的人名字道出来,这既不耽误报喜,又可以防止县尊追究。

    听到叶氏有四人,还出了个案首,差役眼睛一亮:“叶家今年是怎么了,撞了这么大的运。”

    ……………………………………………………………………

    叶春秋此时已经没有将太多心思放在县试的事情上了,如往常一样,依然早起练字,这练字并不轻巧,需要很大的体力和毅力,所以他在光脑中搜寻了一个晨练的最佳方案,每日在院中晨练之后,出了汗,再去洗个澡,方才通体舒泰的提笔。

    今儿清早和往日不同,却见几个奴仆四处悬挂灯笼,叶春秋觉得奇怪,便是连叶三都被叫了去帮忙,眼看着叶三攀上树上给桂花树结彩,叶春秋站在树下,好奇地道:“叶三,你在做什么?”

    叶三扑哧扑哧地拿着红绸子绑在树丫上,一面道:“少爷,今儿老太公要大宴宾客,噢……是叫谢师宴,少爷你不知道吗?清早有衙里的人来报喜了,说是咱们叶家县试中了四人,连本县案首都出自咱们叶家,许多人得了消息,都来庆贺呢,老太公高兴极了,说辰良大少爷争气,还说其他子弟也争气,所以要设宴款待亲朋好友,还要谢周夫子,咱们叶家好久没有这样热闹了,想当初啊,除了大老爷中了秀才的时候大张旗鼓的张罗了一次,啧啧,连我们下人都有猪头肉吃。”叶三吞吞口水,怀念他吃猪头肉的日子。

    不是还没放榜,怎么就出结果了?

    叶春秋心里狐疑,禁不住道:“案首是叶辰良?其他人呢?”

    “这可就不知道了,只晓得中了四个,案首肯定是叶大少爷的,大少爷回来之后,把自己县试的文章默抄出来给老太公和周夫子看,老太公和周夫子都说是一篇好文章,必定名列前茅,现在又说案首在咱们叶家,可不就是大少爷吗?老太公可高兴了,当即就赏了二夫人一套镶宝石的赤金首饰,说是二夫人教子有方。大少爷现在可得意了,二老爷也高兴极了,现在四处吩咐人去发请柬呢,少爷,你什么时候也考个童生呀,你要是考上了,我也跟着沾光。”

    叶春秋顿时感觉肚子里一串火气直往上冒,这家伙吃里扒外啊,**裸的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叶春秋怒气冲冲地道:“我不是考了吗?”

    叶三本想说,少爷虽然是去考了,可是考了也不会中啊,话到嘴边,却是咽到了肚子里,他不敢说,惹怒了少爷,少爷会生气的。

    叶家上下果然是在忙谢师宴的事,叶春秋很快听说了许多消息,给四乡八里的人都发了请柬,老太公这是打算大操大办。

    吃午饭的时候,叶景显得闷闷不乐,神情有些恍惚,叶春秋吃着粗茶淡饭,心里在嘀咕:“晚上有酒宴吃,这中午就只吃野菜,这是要让大家饿着肚皮去吃大锅饭的节奏啊。”心里又在想,这一次中试有没有我的份呢,那篇文章应该必中的吧。

    可是结果不出来也难以预料,正思量着,叶景突然喟然长叹,叶春秋抬头道:“爹,又怎么了?”

    叶景忙是摇头,吱吱呜呜地道:“哦,没什么,没什么。”

    他顿了一下,叹口气突然道:“春秋你还小,尚需磨砺,江山代有人才出,过几年肯定要中的。”

    呃……

    叶春秋看着叶景,不知该怎么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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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教子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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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吃过了饭,叶春秋忙是溜出去,待在这里还不如跟着叶俊才去后园里玩泥巴呢,虽然这几天都含蓄的拒绝了叶俊才玩泥巴的邀请,觉得逼格太低,可是现在叶春秋居然有些兴致了,至少总比整整一下午面对满带幽怨的老爹好。

    傍晚时分,一家人穿戴整齐,便是叶春秋也被迫换了一件新袍子,接着叶景带头,领着叶春秋去正堂那儿。

    天还未暗,不过正堂这儿早已张灯结彩,高朋满座,进入了正堂,便看到叶老太公高坐在案首位置,周老夫子今日也很是得意,叶老太公非让他坐主座不可,毕竟他是此次叶家童试的大功臣,而且此宴又是谢师宴,一来是光耀门楣,二来是为了酬谢周夫子。

    周夫子自是捋着长须,接受着许多人的奉承,却显得并不得意的样子,含蓄中带着几分淡淡的自信。

    叶松与叶辰良则是坐在老太爷右手的位置,叶辰良靠着老太公最近,此时正和老太公低声说着话,不少人对这位大少爷极尽奉承。

    这孩子有出息啊,此次中了案首,想来秀才也是十拿九稳了,将来若是中了举,叶家可要出个官人了。

    至于叶家各房的人,都环绕着叶老太公,与请来的本地保长、甲长坐一起,其余宾客,乃至于府里的长工也有坐,不过都在屋堂外面。

    叶春秋一见到坐序,眼睛就落在叶俊才的身上,叶俊才在次坐的位置,那儿恰好有空位,他要走过去,却被身后的叶景一扯,叶景拉着他道:“到那边去,去那儿坐。”

    叶景所说的那边,则是厅堂里一个极不显眼的位置,那座位都要挪出厅堂了。

    叶春秋指了指叶俊才,道:“跟三房的一起坐不好吗?”

    叶景神色淡然,依然很执拗地拉着叶春秋往角落里去。

    “啊……原来是叶景阿,近来还好?”

    怎么声音很熟悉?

    叶春秋抬眸,发现这角落里同坐一起的居然是老叔公,他是远亲,所以也只在这僻静的地方坐下,叶景淡然的脸色终于泛出了一点笑意:“原来是七叔,七叔,今年考得如何?”

    老叔公没太大的把握,只是捋着花白的山羊胡须,淡淡笑道:“啊……叶景啊,我正要去寻你,你我虽是差了一辈,却也是投缘,你回了家是好事啊,可是你糊涂啊,你当初与女子离家倒也罢了,谁年轻时没有昏头的时候,可是为何却要去狎妓?”

    叶春秋本来捡着桌上的干果吃得正香,听到狎妓的事,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忙是小心翼翼地看叶景的反应。

    叶景也愣住了,呆呆地看了老叔公老半天,才道:“这……这是谁口没遮掩,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老叔公本就耳背,叶景的话听不甚清,只看到叶景情绪激动,像是骂自己,老叔公勃然大怒,不由拍案而起,怒斥到:“叶景,你这不肖子,你狎妓还有理了?你……你……狎妓伤身,你不知吗?狎妓消磨心志,你也不知?你怎么变得如此放浪形骸,你……你混账!”

    耳背的人往往声音洪亮,没法子,自己声音再大,在自己耳里听来也是有若蚊吟,何况老叔公震怒,于是声若洪钟,仿佛这一刻被圣人附体,一通训斥,把堂中所有的声音全部掩盖。

    叶景呆住了。

    叶春秋脖子一缩,丢人啊,早说要跟叶俊才坐一起的。

    叶景气得发抖,他正要解释,却被一边的叶春秋拉住,叶春秋低声道:“爹,老叔公年纪大,糊涂了,不要再招惹是非了,你看,许多人看着我们呢。”

    这个时候不做和事老,叶春秋很害怕老叔公把自己抖出来,这要是让老爹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亲爹也要变后爹。

    叶景只好点头,憋屈地默不作声。

    老叔公见叶景‘识相’,就消了怒火,仍坐在叶景一边,苦口婆心劝着:“你年纪不小了,你叔是为了你好,且不说狎妓靡费钱财,就说你若是不小心惹了花柳来,不成了笑话吗?听叔的劝……”

    叶春秋正儿八经的在一边吃着果儿,心里为叶景默哀。

    倒是这边的情形,却是惹来了周夫子的注意。

    他起心动念,眼眸眯起来,便带着一丝深意地笑着道:“噢,老夫恰好想起了一件事来。”

    周夫子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堂中的宾客都安静了下来。

    案首的恩师发话了啊,今儿他是主角。

    坐在对面的叶辰良乖巧地道:“恩师想起了什么。”

    周夫子喟然长叹道:“老夫教书育人,也有许多年光景了,不敢说桃李满天下,却也出了几个还算成器的得意门生,就说辰良吧,平时用心苦读,很是乖巧,此番又是扬眉吐气,真是让老夫老怀安慰啊。”话到这里有了转折,他脸一拉,接着道:“可是这座下却有个不肖之徒,有个叫叶春秋的,这孩子,真是顽劣,目无尊长,对老夫多有腹诽之言,天地君亲师,这师者如父也,老夫不禁要问,此子可堪为人吗?孺子不可教也,不知敬畏,与禽兽何异?”

    这句话很重,宾客们都傻眼了,心里都在嘀咕叶春秋是谁。

    周夫子又道:“老夫受雇于叶家,既然叶家出了这样的不肖子,理应劝他迷途知返,这总没有错吧,于是少不得拜访叶春秋的父亲,谁晓得这恶父对他的儿子多有袒护,呵……老夫真是寒心,今日趁着叶太公在此,老夫少不得要申明一二,老夫没有叶春秋这样的学生,他也没有老夫这样的先生……”

    满堂哗然,当着面和自己的学生一刀两断,这真是奇闻了。

    叶老太公愕然,他完全想不到这时候周夫子会借题发挥,这让老太公感到十分难堪,却又无可奈何。

    固然周夫子是狠狠地踩了叶景父子,可是不要忘了,周夫子也是叶家的大功臣,若不是他,叶家怎么出得了案首?

    这位案首的恩师既然发了话,肯定不会有错的。现在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叶老太公有些下不来台。

    他只好火冒三丈,怒斥道:“叶景,你出来。”

    一声棒喝,宛若惊雷。

    叶景也是躺着中枪,方才被人冤枉狎妓,接着周夫子突然针对自己和春秋,好在他在外时与叶春秋相依为命,也没少受别人的白眼,倒是从容淡定。

    叶景轻觑了周夫子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不疾不徐地起身,向叶老太公行礼道:“父亲有什么吩咐。”

    叶景不能为自己辩解,只能承受。

    叶老太公巍巍颤颤地拄杖而起,眼神可怕得吓人,他一步步走近叶景:“你……你教子无方,知道错吗?”

    叶春秋看到叶老太公青筋暴出,像是动了真怒,他心里真是恨透了周夫子,两世为人的自己岂会不明白,周夫子是故意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说出这番话,叶老太爷要顾忌叶家的面子,怎么着都要收拾老爹一顿,方才有台阶下。

    想到一切因自己而起,叶春秋也连忙出来:“大父,请容孙儿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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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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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夫子坐在一旁,看到叶春秋出来,不禁嘲弄的笑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介意老太公恼怒他不合时宜的言行,现在自己是案首的恩师,是叶家的大恩人,现在的他更希望看一场好戏,他的目光无意地与坐在对面的叶家老二叶松触碰一起,二人俱都会心一笑,随即眼神错开。

    叶老太公表面上是在气头上,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晓得不声色俱厉一番,叶家的门风就毁了,便冷若寒霜地道:“解释?解释什么?你不学无术,不好好读书,整日混账,你……你真是太教人失望了,你……真是不肖子孙,现在你还想要解释……难道……难道周夫子的话会有错吗……”

    有错吗三个字刚出口,却在这个时候,有人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喜报,喜报……衙里的喜报……”

    叶老太公下意识地抬头一看。

    那刚进门,还不清楚场面深浅的公差振振有声地喜道:“恭喜本县案首叶春秋叶公子名列头名,恭喜……”

    “……”

    叶老太公惊呆了。

    本县案首……叶春秋……叶春秋……是叶春秋?

    怎么可能是叶春秋!

    叶老太公不确定地道:“哪个叶春秋?”

    公差毫不犹豫地道:“正午县尊发案放榜,贵府的子弟名列第一,姓叶名春秋,还有哪个叶春秋?”

    满堂顿时哗然。

    周夫子豁然而起,就在这短短一会,他脸上沉如死灰。

    不是叶辰良,竟然是叶春秋?

    叶春秋从不用心读书的啊,而且还目无尊长,这样的渣渣,也能成案首?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错了!

    周夫子不相信这个事实。

    可是公差拿出了红纸,交给了老太公,老太公的手杖顿时吧嗒落地。

    周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看来真的是叶春秋,这种人渣居然做了县案首?

    周夫子的脑子很乱,忍不住低声说:“怕不是县里弄错了吧。”

    可是没人理他,因为其他人的心更乱。

    叶辰良本来很风光,他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应付,比如谦虚的说几句,后学末进,侥幸蒙县尊垂青,点了第一,惭愧啊惭愧。或者学生愚钝,唯有勤能补拙,总算没有辱没了家门云云;他甚至想好了要勉力一下叶春秋和叶俊才这些渣渣一番,劝他们要好好进学,要拿出一点兄长的样子来。当然,主要‘勉励’的对象还是叶春秋,叶俊才是吃激素长大的,虎背熊腰,叶辰良已经挨过他的揍,不敢再招惹他。

    可是现在……

    叶辰良难以相信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他觉得这报喜的人肯定有问题,怎么可能是叶春秋呢?叶春秋是个败类啊!

    他咬着下唇,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像被人没来由的扇了两个耳光,啪啪作响。

    “叶春秋,是叶春秋,案首是叶春秋……”

    这个时候,嘹亮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厅中的平静。

    叶老太公一把扯住公差的衣襟,眼睛红得吓人。

    差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啧啧……前年去报喜,一个老童生听说高中,直接脱了衣服围着村子里裸奔了三圈呢,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而他必须得拿出公人的威信来,斩钉截铁地道:“正是叶春秋叶公子,县尊看了他的文章,很是高兴,发案之后,还命人将他的文章传阅给了本县的廪生。绝不会错的,县尊今日提及过三次叶春秋了。”

    那公差说到了这个份上,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案首是叶春秋没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朝着老太公或是叶景、叶春秋作揖:“恭喜,恭喜……小小年纪,了不起啊。”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叶兄教子有方……”

    叶老太公虽然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可是看到无数人道贺,总算是缓过神来,忙是拿出谦虚的话应付,心里却还在嘀咕,不是说案首是辰良吗,怎么是最没出息的春秋?

    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个,也没心思去追究方才的事,还是回礼要紧,又不忘对公差道:“差人请坐下喝一杯水酒,来人,去准备一下。”

    准备一下就是赏钱了,公差哈哈大笑道:“噢,叶太公客气,你教出了好孙儿啊,我还道叶春秋是成人,想不到是个少年,就这样,县尊还夸他文章作得极好,啧啧……河西叶家了不起。”

    奉承的话,谁都会说,可是这些奉承话听在周夫子和叶辰良的耳里,又是打耳光的节奏。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眼中都像是说:‘这怎么可能’。

    那公差是个极会来事的人,把叶老太公哄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又去奉承叶春秋,这小子不简单,十二岁就中了案首,县令都褒奖,将来还了得?

    于是笑容可掬地道:“叶公子小小年纪,叫人佩服,真是神童啊,便是甘……甘……”他挠挠头,琢磨了老半天,才接着道:“便是甘什么什么的都比不及叶公子。”

    “笨蛋,是甘罗!”叶春秋心里纠正他。

    不过这时,叶春秋倒也醒悟过来,自己成案首了,看来光脑应付考试没有什么问题,很是值得庆幸,看着老爹叶景欢喜得要泪流满面的样子,叶春秋心里还是挺满足的。

    不过差人的话不得不应,大家都希望案首说几句话呢,所以目光都聚焦在了叶春秋的身上。

    咳咳……叶春秋笑了笑,道:“噢,差人谬赞,学生何德何能。”

    谦虚,你以为我不会吗?哼哼,我叶春秋最好的品德就是谦虚。

    那些不明就里的外来宾客都是叫好,个个都说:“叶公子真是太谦虚了。”

    叶春秋又道:“小子侥幸高中,这自然要感谢县尊的青睐;这其次嘛,自然是要拜谢恩师周夫子的教诲。”

    叶春秋很认真很‘天真’地走上前,深深地朝周夫子作揖。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夫子的身上,周夫子现在仿佛自带了聚光的效果,看着叶春秋朝他行弟子礼,他的老脸却是火辣辣的疼。

    许多人低声嘀咕起来:“啊呀……这案首真是知书达理,懂事啊。”

    “天地君亲师,为人子弟就该如此。”

    “咦,方才周夫子不是说此子不学无术的吗?”

    大家一脸周夫子你逗我的表情,不学无术还能考中案首啊。

    “对了,方才还说叶春秋目无尊长。”

    目无尊长,怎么会如此彬彬有礼?被周夫子如此羞辱,振振有词的说叶春秋不是他的弟子,可是看看人家春秋如何,春秋还不忘对他致谢呢,这是目无尊长吗?

    于是大家看向周夫子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在座的都是成年人,大家当然不会认为一个少年郎会玩什么心眼,你看人家执礼甚恭,对周夫子的敬意也是油然而生,怎么可能作假?若是个成年人倒可能虚情假意,一个少年有这么妖孽吗?

    周夫子头皮发麻,居然不知如何是好了,他要是哈哈一笑,接受了叶春秋的大礼,岂不是说方才他先前的话都是假的,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这样的辱骂他,甚至都逐出了门墙,别人会怎样想,肯定会说你周夫子的脸皮也太厚了。

    可若是不肯接受,又显得自己小气,人家……只是个孩子啊。

    而这一切都看在叶春秋眼里,叶春秋心里只是想笑,软刀子捅人,其实更让人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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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风流介绍:
本是个平凡少年,意外得到光脑,一朝回到大明正德年间,成为士绅家族的一个私生子。 聘为妻、奔为妾,老爹居然是和娘私奔才生下的自己,生母身份卑微,作为庶子,叶春秋誓要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 在家族不被重视?那就科举来打你脸! 生母出身低下,不妨就为她去讨诰命! 朝堂上明枪暗箭,无妨,无妨,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伴君当真如伴虎?不然,不然,而今天子是正德。 传奇人生刚开始,美女太多挑花眼,娶娇妻,立高门,叶春秋从此不再低调做人,就是这样狂拽霸气狠炸天,美好生活从此开启。庶子风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风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风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