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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七章一曲钟情(下)

    如果以乐曲水平论,水边的阿狄丽娜未必比的上致爱丽丝,但问题在于,两个弹奏者之间的水准相差悬殊,结果自然就形成了碾压。在场来宾中,很有几个是懂得艺术的,听到李曼的那首曲子,知道是普鲁士前些年一位伟大钢琴家的曲目,其弹奏的只能算勉强及格。

    等到赵冠侯弹出这首曲子时,却小声的询问着,问问有谁知道,这首曲子的出处,结果却都是摇头表示不知。

    难道这个金国人,还懂得做曲,为了给汉娜过生日,创作了这首曲子?这种揣测,原本是不会有人信的。可是在客观事实面前,却越来越多的人,支持这一观点。毕竟这么多人如果都不知道这曲子的来历,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简森夫人走到钢琴旁,朝汉娜一笑,“我想,你已经找到了你的骑士,而且必须承认,他确实很优秀。”

    赵冠侯这时已经将水边的阿狄丽娜弹奏了三次,曲子一转,却弹出了另一首。来宾中对这首曲子倒是有人听过,小声议论道:“这是祝大家早安?我听扬基人弹过。他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

    李曼的脸已经成了一片死灰,在格斗这个领域,他不认为自己对上一个手杀二十余人的怪物有丝毫胜算。唯一能找回尊严的,就是艺术修养。可即使是自己也得承认,在钢琴这一方面,自己已经败的一败涂地。不管他弹奏的这个曲子是否合时宜,在演奏技法上,都让自己望尘莫及。

    袁慰亭看了看徐菊人“卜五,我觉得冠侯这曲子似乎不错,你看那些洋人,全都聚精会神的样子,模样却比方才李曼弹奏时认真得多。这人的手段当真了得,居然懂的这么多洋玩意。大老为何不把他派到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去办差,若是他去那里供职,怕是一个能顶十个。”

    “我看,就是因为他太优秀,才不能让他进入事务衙门里。否则的话,那些堂官就没法做下去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徐菊人说到这里,却是想起了自己,满腹经纶最后却成为个黑如煤炭的黑翰林,连考差都不曾放,要不是有袁慰亭这个结拜手足接济,欠的帐都不知道该怎么还,颇为唏嘘。

    赵冠侯弹奏了几遍曲调,忽然开口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这首曲子虽然早就存在,但是生日歌却还没出现。他先是用普鲁士语唱了几次,随后又用阿尔比昂语演唱。

    歌词虽然简单,但胜在符合实际场合,更重要的是,他方才露了那手水边的阿狄丽娜,没人敢怀疑他的水准,若是说他歌词简单,他随手再做出一首歌曲来,就都没意思了。

    等到这几句唱完,他的曲调又一变,这次演奏的,则是a小调协奏曲。等到一曲结束,赵冠侯微笑道:“汉娜小姐,我有一个故事,要送给你,跟这首曲子有关。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一篮枞果……”

    等到故事讲完,汉娜二目迷离,表情如痴如醉,两颊泛起红晕。李曼则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来到了一边,他的几名同伴却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着什么。他的眼睛本已黯淡无光,这时忽又一亮,与几个人耳语起来。

    汉娜并没有注意他们,而是大方地拉起赵冠侯“哦我的上帝,你的表现真是太出色了,我真没想到,金国还有你这么优秀的武官。好吧,你今天表现的已经够好了,如果继续演奏下去,我担心帝国大学会请你去当音乐教授。还是把钢琴交给乐队,我们来跳舞吧。我想你一定会跳华尔兹以及波尔卡的,对吧?”

    “跳的不够好,希望不要丢面子……”

    这种场合,自然请了专门的乐队,经过方才那番表演,乐队的乐手压力也都不小,不敢有丝毫懈怠。全都拿出了混身解数,舞会的情绪很快被推到了顶点。而赵冠侯和汉娜这对舞伴,自然而然就成了舞场中的核心。

    赵冠侯说自己跳的不够好自然是自谦之语,其舞蹈水平和身体的灵活性都无可挑剔,加上早就进行过恢复训练,已经找回前世的状态。与他比起来,汉娜倒显的舞技有些逊色,但是在他有意的带领下,倒是问题不大。

    两人一连跳了三支曲子之后,巴森斯才趁着拍子间歇走上来,“赵冠侯,你表现的非常出色,不过,现在请允许父亲讨回自己的女儿。汉娜不能只当你一个人的舞伴。”

    “如您所愿。”借着拍子的交接,赵冠侯将汉娜让给了巴森斯,还没等他回去休息,简森夫人已经转了过来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十格格对你另眼相看了,在我遇到的金国人中,你们的章中堂最有眼界,张香帅最有胆量,盛大人最有决断,可要论才艺,你是最好的一个。现在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舞到底跳的有多好吧。”

    简森夫人的舞技,实非汉娜所能比,赵冠侯也只好拿出了全身解数,两人堪堪算个对头。这两人棋逢对手,跟着音乐一首接一首的跳下来,连别人接手的余地都没有。几位租界的人物想过来换人,都被简森夫人冷面拒绝掉,一直跳了十几首曲子后,她才将手搭在赵冠侯的手上

    “请扶我去休息一下,喝点东西。我必须要承认,好久没有跳的这么过瘾了。”

    两人各拿了一杯啤酒,走到洋楼二层的露台上,几个在这里的客人看到简森,就知趣的离开。简森夫人年纪虽然不比赵冠侯大多少,却是一副久经沧桑的样子,一双美眸之内,含着无数复杂的情感。举起杯,与赵冠侯轻轻碰了下杯子

    “普鲁士的饮食就是这么糟糕,你要知道,他们的腓特烈国王曾经每天只吃土豆,所以不能指望他们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有机会我请你吃卡佩大餐,那才可以算做食物。又或者吃比利时的华夫饼,巧克力、薯条、或者土豆泥。请你相信我,我们的土豆泥,和这里的土豆,完全不是一回事,只是恰好使用了同一种原料……”

    “我对于比利时的美食始终念念不忘,从列日松饼到焦糖饼干,我都很喜欢。”赵冠侯一笑“感谢伯爵夫人的厚爱,不过我总觉得,要是我和您共进晚餐之后,就会有成打的绅士对我扔下手套,可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决斗……”

    “其实现在想对您扔下手套的人,已经很多了。”简森夫人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这时的表现,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应有的轻松活泼。

    “你要知道,我自从成为寡妇之后,很少和一个男人连续跳那么多支舞。所以,你要做好准备,要留出足够多的时间来拣手套。何况,现在想向你扔下手套的人,可能已经来了,你看看那边。”

    在两人所在的露台之后,李曼的几个同伴,正对着他们指手画脚,不知道说着什么。简森夫人摇摇头“幼稚的小毛头,注定只能当失败者。”

    她忽然向前,轻轻拥抱了一下赵冠侯,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着“他们刚才在商量,要拉你去打扑克,想要在牌桌上赢光你所有的财产。我可以给你提供一笔贷款,用这笔钱做本钱,让这些可爱的小伙子学会远离牌桌的道理吧。”

    随后的宴会中,汉娜就像个牛皮糖似的,在赵冠侯身边不走,显然她已经知道了简森夫人拥抱赵冠侯的事情,便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这位贵妇人的不满。而在简森夫人看来,这种如同小孩子一般的把戏,就只能换来她的一笑置之。

    舞会结束时,已经是西洋时间夜里十一点钟左右,客人们陆续的离开,袁慰亭等金国官员也早已告辞。汉娜将赵冠侯拉到了露台,目光中充满了柔情“那个故事很美……真的,很美。你会像故事里的那个人一样,在明年送我一件珍贵礼物么?”

    “当然,我保证,在你明年生日时,送你一件永生难忘的礼物。”

    汉娜点点头,忽然红着脸问道:“伯爵夫人是不是很漂亮?”

    “当然,我们做人应该诚实,她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我就知道,她不但美丽,而且富有。据说她拥有一大笔遗产,每个男人都喜欢这种既富有又美丽,而且有教养的女性不是么?”

    “这很自然,就像大家都很喜欢你一样不是么?”赵冠侯微微一笑“我和简森夫人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所以有一些话聊,但也仅如此而已。她是出于好意,向我通报了一个消息,并且愿意为我提供一点帮助,要知道,你的一些朋友对我并不友好。”

    汉娜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情绪也变的好转了不少“又是那个李曼,他真是个会制造麻烦的家伙。但是请你放心,他虽然是个讨厌鬼,但同时也是个胆小鬼,绝对不敢对一个人对付了二十名强盗的英雄动手。”

    她向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我再过两天,就要回国了。要到下一个假期才有可能到金国来,我知道你有妻子。可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你如果有机会,会不会来柏林看我?”

    “如果有机会到柏林的话,我肯定会去找你。只是官身不得自主,恐怕没有那么方便。再说,有些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你既然知道我有妻子……”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汉娜却猛的冲过来,在赵冠侯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随即闪电般的退了回去。因为紧张,她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甚至不敢和赵冠侯对视

    “你的画,我会作为我最宝贵的财富而保留,还有这根项链,我带着它,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我知道你有妻子,但是我可以等……我相信,万能的主一定会降下奇迹。我会坚持等下去,直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她说完这话,就像作贼似的一路跑出去,结果这件礼服的裙摆太长,一下子踩个正着,身子失去平衡,向前摔出去。是不等她的身体摔在地上,赵冠侯已经从后一把抱住她,将她扶了起来。

    “谢谢……但愿上帝保佑,我每次遇到危险时,你都能在我身边。”汉娜小声说了一句,这时却见有人向这边走过来,便不敢再说什么,提着裙子一路走出去。赵冠侯暗自评估着方才那一抱时的手感,看来还是洋马比较有料,就是不知道那位伯爵夫人的尺寸如何。

    这个汉娜虽然是洋妞,毕竟年纪还小,略微有些胆小,很难真的吃到。倒是那个伯爵夫人,似乎看上去更好上手的样子。

    他心里胡乱盘算着,赛金花则从房间里走到了露台上,将一块蛋糕递到他手里“没吃饱吧,把这个吃了吧。这帮普鲁士人就是不会做饭,做吃的好象猪食,离开土豆就不会做东西吃,我烧几个小菜,就让巴森斯晕头转向,可是今天却偏不让我主厨,做的东西难吃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靠在围拦上,将胸脯挺起来,又看了赵冠侯一眼“你不想巴森斯给你一枪的话,最好别打他女儿主意。如果实在是想要,我可以代劳。”

    她的北方话已经说的很好,南方的腔调不大明显,天色已经大黑,虽然租界这边有电灯,但总归还是昏昏暗暗的,看不大清楚她的神态。赵冠侯只一笑“别开玩笑了,吃掉她不是问题,吃掉之后要我负责才是问题。犯不上。”

    “晓得就好,想找女人跟我说,我帮你找。再说,你找我也可以。”赛金花放肆的笑了笑“巴森斯跟我有名无实,他只能看,不能动,跟着他跟嫁了太监的菜户没区别。早晚要蹬了他,另换个男人。你是我的恩人,没有你,就没有我,想要找我的话,不收你的钱。”

    “那我就要说声谢谢了,只是我还不想和巴森斯决斗,这事咱们先不提。我还是先告辞为妙,免得他一会吃干醋,真的找我拼命。一般太监的醋劲都比较大,不想招惹。”

    “他啊,在外头摆牌局呢。”赛金花忽然将身子靠过去,带着浓烈香水味道的身体扑到赵冠侯怀里,在他唇上猛的亲了一口,又在他腹下一抓。

    “你越是躲,我越是想要,早晚,我要你躲不开。李曼那几个人,存心找你麻烦,听说他走了什么路子,挪借了一万马克当本钱跟你赌。你行不行啊,要是不行,我帮你逃怎么样?凭你的身手,从这跳下去也不会有问题,跑了算了。”

    “跑?”赵冠侯冷笑两声,也朝着赛金花胸前摸了一把“我犯的上么?不就是一万马克的牌局么?我陪他。”

    等来到一楼时,电灯已经点亮了,房间里照的很亮堂,李曼及另外两个同伴在桌上摆弄着扑克和钞票,巴森斯则一改平时的严肃,对扑克表现的很感兴趣。见赛金花陪着赵冠侯下了楼,李曼迎上去张开了双臂。

    “赵冠侯,我的朋友。现在这个时候你离开,是件很扫兴的事,你现在也回不了军营,不如我们来消遣一下,度过这个夜晚怎么样?”

    “消遣?”赵冠侯一脸懵懂的看了看桌上的牌“我……不是很会这个,没见过……”

    “这没什么,你既然救了汉娜,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可以教你规则,相信我,这非常简单。你很快就会对它产生兴趣,并且着迷的。”

    说话之间,李曼已经把赵冠侯按在了椅子上,随后一名同伴即开始发牌,李曼则开始为赵冠侯讲解起扑克的规则与玩法。

第八十八章教案

    “然后到了凌晨,那几个普鲁士人,就输光了他们所有的钱?”小鞋坊内,赵冠侯说起打扑克的事,姜凤芝与苏寒芝都听得入了神。

    尤其是姜凤芝,一听到一万马克这个数,就已经目瞪口呆,等听到赵冠侯只用了两个小时就赢光了这一万马克,让几个普鲁士人全都下不来台,心里就更为佩服。忍不住插口道:“那你为什么又把钱都还给他们了?明明是你赢来的,就该是你的啊。”

    “毕竟是几个普鲁士人,还有一个是青岛总领事的侄子,不好太不给面子,让他们告帮回家,这个梁子就结死了。其实就是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子,没必要一般见识。他们的心眼不算太坏,就是觉得丢了人,想要找回场面。动武的不敢,比别的比不过,就只好想着赢光我的钱,给我一个大难堪。巴森斯那位洋顾问,虽然看上去道貌岸然,实际也是个赌鬼。他开始只是看,但是后来也忍不住下了场,他的薪俸虽然高,但是输的也很多,如果连他的也赢了,不太好。”

    赵冠侯说着话,又将桌上那一叠恒字头的银票拿起来抖了抖,“事实上袁大人也是支持我这么做的,这叫刀切豆腐两面光。让他们知道赢不了,再把钱送回去,留下一条后路,大家都有面子。他如果还想搞事,我就陪他,但是吃了这么一个大苦头后,他们也学乖了不敢乱来。袁大人也没让我吃亏,给了我三天假,又从粮台那拿了一千两银票给我,我觉得也挺合适。”

    眼下大金一两库平银,折合普鲁士马克三元出头,一万马克差不多就是三千多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加三天假,差不多也就补回了损失,足见袁慰亭对赵冠侯的处置手段极是满意。

    新军不比学堂,位置在新农镇,离津门有一定距离,往返一次颇不容易。而且照例当兵没有假期,逢年过节也要在营里,比起过去一周能见一次妻子,现在倒是更难。于赵冠侯而言,与苏寒芝在一起待三天,比起那些马克更为重要,这笔交换在他看来,很是赚了一笔。

    他做官的消息,在之前已经派人回家送了次信,还送了一些钱过来。可是等他真的顶戴官服的回来,小鞋坊这边还是炸了锅。一些平日里走动的很淡的邻居,也都像看稀罕物件一样过来,要看一看,什么叫朝廷命官。锅伙里的人马以及漕帮的同门,也都要过来,为他摆酒贺一贺。

    一个七品武官对于这个贫民区来说,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往日里称兄道弟的锅伙,见了赵冠侯离老远就要跪下喊大人,侯兴来送帐时,连话都说不利索。还得是赵冠侯安慰着他,才让他有了点底。

    漕帮的几个龙头大老倒是见过许多命官,乃至官府中,在帮的人也不少。可是能在新军袁慰亭身边当戈什哈的,这不能单纯按品级论。要知道,在那督抚疆臣身边做戈什哈的,还有着副将、总兵之类红顶大员,图的就是个离主官近,提拔起来容易。这等心腹人,未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哪里能小看。

    因此他回来只把赢钱给假的事一说,还不等问问苏瞎子的病情,就有几位龙头陆续的过来,要为他摆酒庆贺。

    平日里家中少不得这干地里鬼照应,应有的应酬是少不了的,另外赵冠侯也觉得,小鞋坊这地方不再适合自己住下去,想要换套房子。正好委托这帮人帮着打问打问,找个合适的地方才好。一行人自然是不能在小鞋坊吃饭,叫了车,到了状元楼。

    几位礼字辈的师兄推杯换盏,言语间很是恭敬,还有人就聊起了现在津门欢场中的女人,提的最多的,果然就是赛金花。她状元夫人的字号,以及可以结交公卿的名号已经传了出去,甚至有人讹传她本就是洋人。

    若是能在她那留宿一回,也是开洋荤。这几个龙头还在商议着,要不要凑一笔钱,请赵冠侯到那里坐一坐,凭他的样貌,一定能够留宿。

    赵冠侯颇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表面上,还是要表示感谢。几人正说的起兴,忽然一个红影从外面如旋风般冲进来,一只手紧扣住赵冠侯的胳膊,将他向外就拉。边拉边道:“师弟,快跟我走,出事了,有人要砍我爹脑袋!”

    来的,自然是姜凤芝。她自然是不能随着这帮人到酒楼吃饭,本是在家陪着苏寒芝。却不知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出了大事。赵冠侯连忙拉着她的手,“师姐你先别慌,喝口茶水平平气,到底怎么回事,谁要砍师父的脑袋?”

    几位漕帮的龙头对于姜凤芝倒是没什么交情,可是赵冠侯有这个态度,他们就立刻附和起来“没错,姜姑娘别害怕,津门地面,还有咱爷们办不了的事么?谁那么大胆子,敢和姜师父作对,我们这就叫上弟子门生,打他忘八蛋的。”

    “不是……不是街面上打架,是官府……官府把我爹拿去了。他前几天不是帮人了事么,却没想到,那头是个吃教的,这下可惹了大祸了。冠侯,你一定得帮我。”

    姜凤芝素来是个豪爽洒脱的女侠做派,此时却眼泪汪汪的看着赵冠侯,甚至不顾男女大防,紧拉住他的手,显然也是急了眼睛。赵冠侯安慰着她

    “官府……那倒不要紧了。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是没进过官府,在衙门里咱们也有人,不会吃亏。师父替人了事也不是一回了,能犯什么死罪,大不了就是了事不成,动起手来,失手打死人,我请刘道远刘爷动一动他的判官笔,还怕不能救了师父么?”

    那几个漕帮的龙头也笑道:“是啊,不就是津门县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姜师父是惹了什么祸,我们回去之后,选个人出去自首投案,把姜师傅替出来也就是了,姜姑娘别急。”

    姜凤芝见赵冠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的情绪也安稳了不少,但是手还是紧紧抓着赵冠侯的手

    “师弟,爹这回不是跟人比武的事,他是帮人了结一桩田地的官司,却没想到,惊动了天主堂的人。非说我爹勾结拳匪,要拿他开刀问斩。不光是人在衙门里,听说洋教士正在县衙门交涉,要把人带回卡佩工部局……枪毙……”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早先就劝过爹,这事不能管,他非是不听。现在倒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我除了你,就不认识一个有主意有本事的人了,你可一定得帮帮我。”

    一听到天主堂,又牵扯到卡佩租界工部局,几位漕帮的龙头,脸色也都变的凝重起来,酒席上的气氛由热烈渐渐变的冷却,几个人干咳几声,向赵冠侯使着眼色,暗示着他千万不要牵扯。

    赵冠侯却没理会这些人的态度,反倒是把姜凤芝的手抓紧了一些“师姐别哭,有什么话慢慢说,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再给你想办法。我答应你,就算人带到卡佩租界,我也能把人弄出来。”

    这件事的纠纷,还是起自一处天主教堂与老百姓的土地纠纷,小李庄有四十亩菜地,是武秀才李春亭家的产业,与天主教的一处教堂相邻。天主堂想要扩建,这片田地就挡了路。而李家三辈子信佛,与这天主堂极为不对,无论如何,也不肯卖出这块田给洋人,事情就搁置下来。

    可是不久前,教堂却说李家已经把土地卖给了他们,就要挪动界碑,破土动工。李春亭带了族人前往阻止,两下里发生冲突,差点动了洋枪。仔细过问下才知,是小李庄这里有个泼皮叫李春轩的,入了天主教会,成了吃教的教民,以李春亭的名义,把田地献给了教会。

    他不是田主,自然无权投献,可是在金国此时,各地教会中,都存在着这种妄献的现象。官府招惹不起洋人,百姓最后只能吃亏认倒霉。

    李春亭素来刚强,于地面上也是个豪强,自然不肯吃这个亏,武斗渐渐有升级趋势。李家有持重之人,担心此事蔓延开,搞不好又是一场教案,便请了姜不倒出头说合,希望说服李春轩,把事情跟洋人说明,这场献地风波,本就子虚乌有,不能当真。

    姜不倒在北大关极有名望,自身武艺也好,平日里这种平息争端的事做的也多了,并不当一回事。虽然知道事关教会,但也是靠着身份威望压一压,况且本就是李春轩理亏,在他想来,是不至于有问题的。

    哪知李春轩在过去对上姜不倒,只有言听计从的份,可自从吃了教饭,腰杆渐粗,胆气日壮,居然不肯听从。又说这田是族产,自己是李家族人,也有权处断之类的话,最后倒是让姜不倒这个调停人也参与了进来。

    姜凤芝知道李春轩素来狡猾,又是吃教饭的不好招惹,不想让父亲参与过深,可她的主要时间和精力都陪着苏寒芝,对家里的事只是碰到就说一句,起不了多大作用。原想着最多就是打一次大架,被官府抓进去蹲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是来了一队官兵举着火绳枪上门,把姜不倒像抓响马似的五花大绑押到县衙。

    随后又有衙门里的耳目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指认,姜不倒收容包庇拳匪,参与教案,理应论斩。教堂的主教马雷丁,正在县衙门和县令谈引渡的事,只要此事一成,姜不倒就会被押到卡佩租界,交工部局处理,处理结果也早就拟好了;枪毙!

    几位漕帮龙头听了之后不住的摇着头,一人在桌上拍了一巴掌“欺人太甚!这帮子洋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先是教民犯罪,不让官府处理,要求教会自行发落。杂面现在,我们大金国自己的人有什么罪,也要由洋人发落了?姜师父……冤枉了。”

    他说到此叹了口气,表情很有些无奈“姜姑娘,你在这不是个办法,咱们帮里的人再本事,却也惹不起洋人。我劝你别在这耽误时间,还是想办法去洋人那疏通下关节,看看能不能让洋人给个活话,不要人命?他那头不松口,咱们这边,怕是没什么好办法可想啊。”

    另一名龙头也道:“想当年津门教案,烧教堂杀洋人,最后是十八个锅伙的弟兄出来替死顶缸,要不然,卡佩人就要炮打津门。这事过去的年头不多,现在的大金国,是他们洋人的天下,冠侯师弟这七品武官,到了洋人那里,又算的了什么。他又不是章桐章中堂,还能把洋人说服了?”

    姜凤芝其实也知道,赵冠侯的官身不够大,压不住那群洋人。可是正如她所说,除了赵冠侯,她也不认识更有权柄的官员,只能把希望压在他身上。而且握着他的手,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便只盯着他看。

    “师弟,你怎么说?是不是我爹就真的……没办法了?”

    赵冠侯见她美眸含泪的样子,摇了摇头“怎么会没办法呢?我说过了,就算是在卡佩租界,我也一样有办法可想。至于县衙门,就更没什么。”

    他将手从姜凤芝手中抽了回来,朝几个漕帮龙头一抱拳“几位师兄,实在不好意思,兄弟这事有点急,先行一步。改日我摆酒,给几位师兄赔罪。”

    “这么说话就远了,咱们师兄弟,倒是不用讲这些。只是你真要去救人?洋人可不是讲道理的,你到了那里,又该怎么说?”

    几名龙头对他倒是很有些关心,好歹也是漕帮里开了香堂,有了辈分的大人物,将来说不定还能指望他的助力,对帮里有所帮衬。自然不希望因为姜家的事,把他搭进去。几人又从身上拿银子,准备让他先去疏通下关节。赵冠侯一一谢绝“多谢几位师兄,这事倒不是银子能办的,不就是一个主教么,我不怕他。师姐,我们走。”

    姜凤芝是从小鞋坊一路跑过来的,累的满头是汗,赵冠侯叫了两部人力车过来,与她一人一辆上了车,说了地址之后又问道:“那李春亭呢?这事是由他引起来的,是不是也被捉了?”

    “那倒没有。听说是只抓了我爹,但是李家那边我派人去送了信,他们应该会露面。李春亭是武秀才,要说也算个有功名的。可惜现在这世道,武秀才也不怎么值钱,指望不上他。”

    “倒是不用指望他,只要他肯露面,有些事就好办。这块田地的事,总归是要有个解决的。”两个人力车夫只当两人是爱侣,是以有意并排而行,赵冠侯正好从怀里摸出手绢,递给姜凤芝。“师姐,你先擦一擦眼泪和汗,遇事别慌,天塌了,也有我在。”

    “好……”接过手绢的姜凤芝如同被蜜蜂蜇了一下,日光下,见赵冠侯身着顶戴官服的样子,一时竟有些魂不守舍。尤其阳光落到七品顶戴的那颗黄铜顶珠上,反射出点点光芒,仿佛给他身上添了道光圈,让她阵阵心猿意马。

    她自然知道,这是自己好姐妹的相公,自己不该起别样心思,可惜心思这种事,向来就不归自己控制。何况当初苏寒芝被庞家逼婚时,也向她提过,要她替自己照顾赵冠侯的话头。如果不是后来连生变故,说不定现在与他夫唱妇随的就是自己。

    一想到这些,姜凤芝的心就莫名的阵阵乱跳,神思也有些恍惚,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这种纷乱的情绪之中,两人的人力车堪堪到了县衙门以外,随后就看到了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正与几个衙役在争吵。

    而姜家的一众弟子,则与一群衙役对峙着。在稍远处,一队巡兵,手持火绳枪,随时准备击发。带队的军官相貌威猛,仪表不凡,正是老冤家庞金标。

上架感言

    广大的读者朋友你们好,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督军一书的支持。

    看到这个标题,大家就知道了,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要跟大家说一下。

    好消息就是,更新问题,终于会变得稳定,从6月1日开始,更新会保持在一天8000字左右,应该算量大了。

    坏消息就是,从6月1日开始,您看书得破费了。

    我不是职业写手,不指望这个吃饭,但是有收入,肯定对写作,是个促进,这也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无有君子,不养艺人,作为作者,在此就仰仗各位君子了。当然,家有万贯一时不便也是难免,要是说钱上不凑手,也没关系,您捧个人场就可以。

    话不多说,求个首订,求个月票。作为回报,从6月1日开始,督军每天6更,连更4天,作为对读者朋友的回报。

    再说一次,求首订,求月票。感激不尽

第八十九章 营救

    姜家的弟子手中拿的,无非是撂场子时用的棍棒夹杂几杆长枪、大砍刀,那一队巡兵手中的火绳枪已经点燃了火绳,冲突起来,怕是姜家这些弟子里,立时就要有人喋血当场。那名中年人则对衙役喊道:“我是堂堂武秀才,头上有功名,再说这事乃是由我而起,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李爷,您别跟我们嚷嚷,跟我们嚷嚷也没用,这是上面下来的意思,我们只是跑腿传话的,您是街面上混事的主,有头有脸,有气找大人,就别和我们为难了。”那位负责接待的班头,亦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嬉皮笑脸尽赔小心,不让人把怒火撒到他头上。

    “您往那边看看,庞管带亲自带了百多名弟兄前来弹压,枪里连子药都装好了,若是真翻了脸,大家都不好看。您听我句劝,先退一步,有什么话待会再说也不晚。”

    一众姜家的弟子举着棍棒,气势上倒也不弱,但是终究不敢去冲排枪阵。等看到姜凤芝下车,这才有了主心骨,一窝蜂的冲上去“师姐,你总算来了,快拿个主意吧。这帮官军欺人太甚,有枪不打洋人,却瞄着咱们,简直该杀!师父就是姓庞的抓走了,要是丁师兄还在就好,准能弄死他。”

    “别胡说!”姜凤芝把眼睛一瞪“现在讲打讲杀,你们不要命了?冠侯师弟来了,有什么事自有他做主,大家都听着,包括我在内,不许多说话。”

    众人见赵冠侯也是一身官服,心里就有了些把握,同时他们也猜的出。庞金标会为这点事亲自带队出面弹压,乃至捉拿姜不倒,多半也是有公报私仇之心。两下在元丰当结的梁子,今天要发作起来,由这个当事人出面,也是最为正确不过。便纷纷走开。由着赵冠侯自己前去交涉。

    赵冠侯下了人力车,毫不在意的直接奔着那支火枪队过去,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火绳枪,而是烧火棍。他挺着胸膛过来,那些火绳枪手反倒有些担心,纷纷把枪向左右躲开,如同波分浪裂一般,由他直冲到庞金标面前。

    论官衔,庞金标比赵冠侯高出数级。若是参拜,也是下官参见上官。只是赵冠侯是新军,与防营并无统属关系,于待遇地位上,新军则远在旧军之上。他也就连个起码的礼数都懒得讲,只一抱拳,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

    “庞管带一向可好?说来还要谢谢你,成亲那天。用的是您府上备的花轿,连不少执事。都是府上送的,本来说带着媳妇到府上去拜望,可是您却不在家,今天正好,当面致谢。”

    看着本该嫁给自己的女人坐着自己准备的花轿嫁到别人家,乃是庞金标奇耻大辱。为此还吐了一口血,着实的伤了元气。这乃是他生平一大恨事,比起高丽兵败尤在以上。今天赵冠侯当面提出来,与其说是道谢,不如说是当面抽脸。他只觉得肝脏又隐隐做痛,脸上的神情也就好看不到哪去。

    “赵冠侯?你现在也成了朝廷命官了?”

    “承蒙袁大人抬爱,保了我一个亲兵马队哨官的前程,比不了您这堂堂管带,带着几百号人枪,大白天就要列队枪击百姓,这官威着实了得。”

    “我这也是奉令弹压地面,保护县衙,避免不法之徒袭击衙署,劫夺人犯。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拿刀动枪的,若是劫了人犯,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起。”

    “人犯?这津门县还没定罪,庞管带就给定了罪了?”赵冠侯冷冷一笑“还是说,防营的庞管带拿着大金国的饷,却给洋人看家护院,洋教士怎么说,您就怎么办,衙门怎么说,你就不管了?”

    “你!”这种舌辩场合,自是庞金标的弱项所在。他是在高丽跟扶桑人生死搏杀过的,这时被赵冠侯说成畏惧洋人,为洋人看家护院之徒,这不啻于奇耻大辱,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嗓子里又阵阵发甜。飞身跳下坐骑,伸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刀“你有种就再说一次!”

    “我再说几次也没关系,你做的出,就别怕别人说了。朝廷养兵,要的是你们守卫疆土,结果混成了和洋人穿一条裤子,这还有脸跟我面前撒野么?怎么,想动手?你要是不怕丢了体统,我倒是豁出去这个七品顶子,跟你练一练。”

    一个管带和一个哨官如果当街打起来,肯定是都要革职的,以一个管带兑掉一个哨官,自然是赔本到家的买卖。庞金标也知,跟新军的人动武,最后可能是自己这个管带反倒要更倒霉,可是骑虎难下,再加上夺妻之恨,让他颇为难平。刀在鞘里已经抽出数寸,赵冠侯的手也悄悄的移向了腰里的那对手枪。

    庞金标身旁的亲兵乃是他家中的长随,与他极是亲近,早已经从马上下来,紧紧按住庞金标的胳膊,又对赵冠侯道:“你与我们庞管带为难,也不算好汉,有种的,去跟洋人耍横去。天主堂的主教就在衙门里,你从他手下要出人来,便是好汉。我们这些人只是奉命而行,只要北大关那帮人别找死,我们肯定不开枪。”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姓庞的,你给我记住一句话,今天你们防营要是敢开一枪,我就要你庞家拿人来填上!”赵冠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随后又来到衙门之前,看了看那中年男子“您就是武秀才李二爷?”

    李春亭本身虽然有功名,却也是在街面上吃饭的主。见到赵冠侯方才与庞金标的冲突,再看他左手处的断指,便知道他的身份。忙一抱拳“您想必就是赵冠侯赵二爷。这件事因我李家家事而起,却牵连了姜老师,这可实在有点对不起朋友。”

    “话别这么说,我师父为朋友两肋插刀都不皱眉头,何况是到衙门里走一趟。不过这事,还是得请您与我一起进去。有些话要当面交代。”赵冠侯说着话,已经拉着李春亭走到衙门门首,那名班头上前打个千“大人,洋人那边有话,他跟县爷谈引渡的事,不许别人参与。您看您是不是先等一等……”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已经落在这班头的脸上,将他打了个趔趄,赵冠侯则冷着脸“身为大金的吏员,却只听洋人的话,一样该打。今天我要进去带人走,没仇的闪开,有仇的上前。师姐,你也过来,咱们一起进衙门接师父。我看谁能拦的住。”

    虽然金国眼下依旧是重文轻武的整体局面,但是津门县的情形,却与别处不同。袁慰亭视新军为自己的命,对其多有回护,纵有不法,也是自己处置,不许外人插手。而他同时又任津门道员,正是县令的顶头上司。

    按大金官场规矩。上司参下属,百发百中。无有不准之理。若是津门县恶了袁慰亭,只要他上一道折子,就能摘去县令顶戴,是以津门县自县令以降,无人不惧怕新军。前者李秀山到县衙门与县令谈处理混混的事,俨然上官支使下属。县令也没话可说。赵冠侯虽然官衔不比李秀山,可却是亲兵队哨官,便是戈什哈,衙役们又哪里敢招惹。

    见他非要进去,那班头只好陪着笑脸。连那些衙役也向左右分开,免得挡了路。姜家的门生性情粗鲁,进去反倒坏事,依旧留在衙门外等候,只有李春亭与姜凤芝,随着赵冠侯一路进了衙门里。

    穿过大堂,一路奔了花厅,刚到门首,就听到里面一个男子正在大声叫嚷着“不行,绝对不行。县令,您要知道,马雷丁主教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但是,你必须现在行文上峰,要求判他斩立决。否则的话,此事所引发的一切外交争端,都将由你个人负责。”

    赵冠侯掀开帘子,见房间里对面坐着两人,一个是自己在汉娜生日宴会上见过的津门知县许浩然,另一个是个五十几岁的泰西人,鹰鼻深目,身上穿着教士长袍,胸前挂有十字架,想来就是那位马雷丁主教。

    而在打横位置处,则是一个三十里许的男子,身上穿着一件短衣,袖面高高挽起来,裤脚向上卷着,一副短打装束。头发却没留辫子,而是留着短发,看来是个教民。

    姜凤芝一见这人,面色就气的发白“就是这个狗东西,李春轩!他本来就是个无赖,仗着会说洋话,给这个主教当通译,就威风起来。又入了教,吃了教饭,街面上就没人能治的了他,要不是有衙门护着,我一弹弓就打死了他。”

    门外的长随早被赵冠侯赶到一边,这时干脆挑起帘子进来,许浩然本来见有人闯入,面色也是一沉,可随后见是赵冠侯,神态又放松下来。这人终究是见过的,而且又与那位普鲁士的汉娜小姐关系不一般,犯不上为了小事开罪。并没有发火,反倒是拱拱手,打了个招呼。

    李春轩则把眼睛紧紧盯在姜凤芝的胸脯上,凑上前笑道:“大妹妹,你怎么来了?你爹这次,可是惹了天大的祸事啊,好生生的,偏敢包庇拳匪,这不是给自己惹祸么?现在洋人震怒,非要他的性命不可,你说说,这可怎么是好?”

    就在他快要凑到姜凤芝面前时,赵冠侯却将手在他肩上一推,猛的一用力,将李春轩推的向后一个趔趄,几乎倒在那张八仙桌上。赵冠侯面沉如水,呵斥道:“哪来的东西,也敢在县太爷面前放肆,真该打断了你的腿!”

    马雷丁见到李春轩被推了个趔趄,便豁然站起,面色阴沉的询问着赵冠侯一行人的身份,李春轩看看赵冠侯,连忙向马雷丁说道:“主教阁下,这是一个金国武官,也就是拳匪的靠山。姜不倒包庇拳匪,背后全靠他在那撑腰。”

    “哦,居然是这样?为什么我看他总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吧,春轩,我们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而教堂那里,还有太多的工作等着我们去做。我们大概是遇到了一个顽强的对手,谈判的事,并不能像我们想象的那么顺利。你可以跟他说一句,只要他保证,不随便把人释放,并且协助我们捉拿拳匪,这个武师,我们可以不引渡,也可以不一定要他被处死。但是,类似的包庇行为,今后绝对不允许出现,这是我们的底线所在。”

    李春轩点点头,转头看着许浩然“许大人,马雷丁主教非常生气,认为您是在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如果您不能给我们答复,按我们说的做,那我们就只能去找安托万总领事,由总领事阁下出面,亲自跟直隶总督交涉。到了那时候,许大人,可就别说我们不讲情面!您到底是把不把入刑,给句痛快话!”

    他又朝姜凤芝那看了一眼“妹子,现在姜师父的命,可就在一两句话之间的事。若是等到事情定下来,就算你找出人来也晚了。该求人,该张口的时候,就在现在,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

    姜凤芝不料局面竟然凶险至此,一字入公门,九牛拽不出。如果许浩然顶不住压力,真的判了姜不倒死刑,呈文上宪衙门,将来要想脱罪,就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李春轩对她有所企图,这也不是看不出的事,只是看他那副模样,她就从心里一阵恶心,不自主的紧紧抓住赵冠侯的胳膊,叫了一声“师弟……”

    许浩然的神情,也很有些尴尬,他也是八股制艺,科甲功名出身的官员,UU小说很是来得,但没有多少办洋务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与洋人交涉。能够斡旋到现在,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大有筋疲力尽之感。

    从良知以及做官的体面角度上,他都不愿意把金国人犯交给洋人处置,更不愿意因为个子虚乌有的指控,就把姜不倒断成死罪。此风一开,津门县的威严,乃至大金律的威严,就都成了一句笑话。

    可是反过来说,津门教案殷鉴未远,引发教案的知县刘杰发配到了黑龙江充军。去岁山东教案,连巡抚的印把子都被摘了,如果激怒洋人,卡佩人朝大沽口开上几炮,甚至兵发京师,自己又哪里负担的起那么大的责任。

    他也知赵冠侯此来,是给姜不倒撑场子,虽然不知道两下有什么关系,但是看那姜姑娘和他亲密的样子,多半两人有点私情在。自己得罪新军,得罪洋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登时有两姑之间难为妇的感慨。索性把手一摊,“赵大人,你来的正好,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

    赵冠侯两步上前,将李春轩一推,自己坐在了他那把椅子上,对着马雷丁以卡佩语说道:“我叫赵冠侯,是金国的武官,但并不是什么拳匪的同伙或包庇者。而你指控的姜武师,同样不是。任何指控,都要建立在证据之上,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个通匪之人?如果胡乱报复,挟怨杀人,我国将通过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向贵国提出抗议,或是向教会方面提出抗议,请他们派个正直的人前来担当主教。”(未完待续。)

    ps:  vip卷名错了,作者后台无法修改,请广大读者原谅。第三卷就这么消失了。且这应该是第二卷内容

第九十章 主教败阵

    这个时代,金国办洋务与洋人交涉,总是吃亏的多,平手时少,至于占到好处,那多半是在梦里。这各中原因,总离不开国力贫弱,军事落后等因素,但另一方面,也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不懂外交规则。还是拿着数百年前,藩属体制下的思路,去办理外交,自然也就处处碰壁。不是太软了被人拿捏,就是太硬了又缺乏保障,被打个头破血流。

    像是县令与洋人交涉,通译却由当事人充当,导致谈判为他一手左右,又哪有不败的道理。赵冠侯的一口卡佩语,远比李亭轩的卡佩语发音准确,马雷丁便是一愣。听到赵冠侯的问题后,又有一点激动

    “我可以保证,他确实包庇过拳匪。这些拳匪在巨野,杀害了两名无辜的天主教神甫,贵国朝廷,为此已经付出了代价。但是这些暴徒依旧逍遥法外,并且获得你们这里百姓的接济,逃避自己应有的处罚。贵国官府必须对这种行为进行处理,不能姑息养奸。”

    “如果您有确凿的证据,那我也支持您的看法,可问题是,证据在哪?”赵冠侯冷笑一声,用手一指李亭轩“如果靠当事人指控就能成立的话,那我也可以说,他包庇了拳匪,应该先把他斩首。在你拿出证据以前,就要求我国官府斩杀我国百姓,这同样不符合外交规则与万国公法。”

    赵冠侯事实上并不敢给姜不倒打包票。他交游广阔,朋友交的既多又杂,内中很是有一些来路不怎么清白的人混在里面。作奸犯科者不在少数。要说他包庇过大刀会的拳匪。也完全有可能。

    但是他吃定了一点。马雷丁主教多半是道听途说打听到这个消息,而不是亲眼目睹,手里拿不出过硬的证据。既然如此,这就是自己一方的有利条件,只要咬死了证据不放,这个洋人,不管如何跳脚,也是拿姜不倒没办法的。

    果然马雷丁面色阴沉的说道:“我是一名神职人员。不会说谎。我可以确认,巨野一案中的主要凶手刘大刀,就是被这位姜武师收容并包庇,最后还亲自送他离开了津门。”

    “巨野一案所涉及的传教士,无一例外,都是普鲁士人。而山东一带的保教权,也在普鲁士人手中,阁下身为卡佩的传教士,参与此事与理不合,所说言语。更不足为信。”

    赵冠侯在武备学堂,与齐开芬等人曾经谈到过巨野教案。对此事还是比较清楚,也就知道这里面涉及的都是普鲁士人,与卡佩没什么相干。而且卡佩与普鲁士的关系也并不融洽,两下里没有什么良好合作关系。

    这个教士之所以出头,恐怕还是关着那四十亩田地的事。毕竟有姜不倒在,教会想要收地就不容易。如果杀一儆百,将姜不倒的头砍下来,不独李家会屈服,将来教堂再购买其他人田地时,恐怕也没人有胆子说不卖两字。

    马雷丁被赵冠侯堵的面色发青,“阁下,这件事情涉及的是地方治安,似乎不是军人应该插手的范围。如果你强行介入,所引发的一切外交后果,你将要承担全部责任。卡佩的怒火,你能承受的起么?”

    “马雷丁阁下,作为一名神职人员,擅自启衅,挑起战争的责任,你又承担的起么?”

    两人针锋相对,场面竟是一触即发。赵冠侯拿住了马雷丁拿不出证据这个短板,自是不肯承认姜不倒包庇拳匪。马雷丁的人证,实际是几名信了教的混混,确实也不怎么过硬。

    但是一想到那四十亩田地,以及将来教堂要面临的扩建,与地方上土地争讼的问题一定不少,如果第一次就出师不利,将来的事就更没的想。马雷丁便死活不可让步,只表态道:

    “如果现在不能确认姜不倒包庇拳匪,那也应该把他交给工部局审讯,如果确认他是无辜的,才可以得到释放。而且他对于教会十分不友好,主动参与到地方暴民与教会的冲突中,我觉得这一点,就应该视做他对教会冒犯的证据。”

    “马雷丁阁下,对这一点我严重不赞同。姜师父有权选择自己的信仰,而且他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一名教会中人,你不能因为他不喜欢天主教,就说他该受到审讯。”

    “我认为他在制造教民与普通百姓间的冲突。”

    “恰恰相反,制造冲突,导致民怨沸腾者,正是教会。若是百姓激愤之下,做出什么不忍言之事,那曲也在阁下而不在我。”

    马雷丁霍然站起“你是在威胁我么?别忘了,上一次津门教案,贵国朝廷付出的代价。”

    “不,应该是你别忘了,上一次教案中,死的可是传教士。”赵冠侯冷哼一声,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我今天来,就是要保释走这位姜师父,这一点,恰恰是为了稳定局面,避免事态恶化。谁阻止我,谁就要为将来发生的一起负责!”

    “我绝不能容忍,有人保释走一名潜在的危险分子。他可能包庇拳匪,更可能自身就是拳匪,绝对不能得到保释。还有,你!”马雷丁用手指着赵冠侯“我怀疑你也是一名反教会分子,我将保留向贵国朝廷提出抗议,将危险分子开除出军队的权力。你也无权保释走任何人。”

    “他无权保释任何人,那么我有权保释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门帘掀处,首先进来的,是个四十开外,体格健壮的泰西男子。他走进房间后,又做了个邀请的架势,一名风姿绰约的欧洲贵妇从外面缓步而入。

    她径直走到赵冠侯面前,伸出自己的手,以金国官话说道:“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前天晚上刚刚分手。今天就又见面了。那个夜晚。我非常……愉快。这是谁?你的新女伴么?她可真美。”

    她看了看姜凤芝。嘴角微微动了动“真像一个亚马逊女战士。”又转身看向马雷丁“马雷丁主教,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我有没有权力,保释走那位可怜的姜先生呢?”

    马雷丁对这贵妇也是认识的,他虽然是神职人员,但是对于这个上流社会大有名气的简森夫人,同样也有过遐想。另一方面,与简森夫人同来的,正是卡佩驻津总领事安托万。这人恰恰是马雷丁所不能招惹的主。

    安托万这个冒险与侦探小说爱好者,在疯狂的追求有钱的美寡妇简森夫人,在租界上流社会里不是什么秘密,姑且不论是否追的到,至少他对于简森夫人的讨好是不遗余力的。冒犯这么一个女人,那就太不智了。

    只是他不明白,简森夫人和金国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替这个武官出头。他摇摇头笑道:“简森夫人,您当然有权保释任何人。但是我必须说明一点,您可能对他们缺乏了解。而被一些人利用了您的好心肠。这些人是一伙十足的暴徒、强盗,他们涉嫌谋杀了两名……”

    “他们涉嫌谋杀了两名普鲁士传教士。这不是什么秘密。”安托万此时接过话来。他故意将普鲁士三个字咬的极重

    “马雷丁主教,正如这位阁下所说,山东的保教权,归属于普鲁士而不是我们。你也从来没在山东生活,又怎么确定,他们真的包庇了拳匪刘大刀?还有,我刚刚听到,你对金国提出了战争的威胁,我必须提醒你,你已经过线了,这不是你有权决定的事情。”

    安托万面色很是有些不善,前次卡佩与金国在安南开战,导致内阁垮台。他现在可不希望随意挑起一场战争,更别说,是由一个教堂的主教挑起战争。这已经涉嫌侵犯了他总领事的权限,加上要考虑到简森夫人的立场,他对于马雷丁的不满,也就不难想象。

    “马雷丁主教,这件事情我刚刚已经了解过了,似乎起因是教堂和居民的土地纠纷?”简森夫人开门见山“我想知道,土地的主人在不在这里,有些话当面弄清楚会比较好。”

    李春亭虽然是武秀才,可是在这个场合,却什么都算不上,这时在一边,连话都没的所。直到许浩然叫他,他才过来分说“那四十亩田,是祖上流传,我本来就不想卖。何况,教会分文不出,叫我献纳。我又不信洋教,为什么要把田献给洋人,这说不通啊。”

    赵冠侯把这话一翻译过去,马雷丁主教又喊了起来“撒谎!这个人在撒谎!我按照每亩田地十元鹰洋的价格支付了地价,他为什么我没付钱?这件事的经手人,就是李亭轩,他们可以当堂对峙。”

    李亭轩此时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他想要说些什么,赵冠侯已经如同鬼魅般站在他身后,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李亭轩,这事里看来跟你关系不小啊。那好,仔细说说,这笔买地的银子是怎么回事,我是小鞋坊掩骨会的赵冠侯,漕帮里礼字辈的人物。手上有几十个好兄弟,道上有数万同门。如果你今天敢说半字谎言,我保证你会后悔终生!就算这洋人马雷丁,也保护不了你。”

    他手上微一加力,李亭轩只觉得两个肩胛骨仿佛被人捏碎了一样,当时便叫出声来。赵冠侯的手一抖,他便如软泥一样瘫倒在地上,骄纵的气焰便是一减。

    姜凤芝用靴子在他胸前一点“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不说实话,我今天跟你没完!”

    “饶命!千万饶命!李春亭他……”他刚想说什么,简森夫人已经接过话来“为了避免有人做伪正,我觉得有必要说明一点,如果有人今天说谎,那么他就将受到最严格的惩罚。”

    “没错,在神职人员面前说谎,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谁敢于犯下如此大罪,我不介意亲手绞死他。”安托万凑了个趣,他对于这种案子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既然简森夫人有兴趣,他就要站在这个有钱的寡妇一边。

    今天两人打了一上午的野鸭子,算是难得的一种进展,他可不希望为了一笔几百鹰洋的小事,就影响和佳人的关系。

    马雷丁也对李春轩道:“李春轩,你已经皈依了主,就必须说实话。如果撒谎,你将来将堕入地狱。我希望你要说事实,否则我也无法为你做主。”

    “主教……主教英明,这事真的不怪我。他是个死脑壳,死活不肯卖地,我也只好出此下策。想的是先完成了交易,他认命点头之后,再把钱补给他,哪知闹成现在这样。”眼见自己要成为弃子,李春轩的骨头不硬,当时便有什么就招什么

    “那些鹰洋,也不是我自己花的,我给你找的那两个女人,都是大姑娘,要不是给了家里银子,谁愿意陪一个洋人过夜?那些钱,也得算我报效教堂,并不是我个人私留。”

    简森夫人笑了一声“我的上帝啊,卡佩人的信誉……”

    安托万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马雷丁主教,我觉得你应该给教会一个解释。关于这件事,我会写一份详细的说明发给教会,由他们对你做出公正的处分。”

    马雷丁没想到李春轩居然把这事抖出来,脸瞬间变的通红,大声咆哮起来“你胡说!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居然对我进行污蔑,你的灵魂,将永远无法得到安宁!”

    “我没胡说!你要姜不倒的命,也是为了杀鸡给猴看,再说你还跟我说过,知道他有个漂亮女儿。若是能把他弄到工部局,就能让他闺女乖乖的任你摆布。等你享用够了,再给我的……”

    姜凤芝听了这话面色一寒,脚下不自主的一用力,李春轩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人也没了气。只是这时,已经没人顾的上抢救他,简森夫人看了一眼安托万“卡佩工部局的司法公正,似乎和我想象的存在较大出入。我必须慎重考虑一下,华比银行在卡佩租界的投资了。”

    “不……夫人,我想这是一场误会。”安托万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马雷丁“你现在不只欠教会一个解释,也欠我一个解释!关于你和本地居民之间的冲突,由你自己妥善解决,工部局将不会介入!”

    马雷丁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赵冠侯则满面笑容的看着姜凤芝,事情到了这一步,姜不倒固然可以无事,这李春轩就算不死,也没办法再来找姜家的麻烦。至于许浩然,也就全无压力的开始办理起姜不倒的保释手续,允许赵冠侯带人回家。(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女儿情

    赵冠侯与姜凤芝来到牢房那边时,姜不倒已经被从牢房里提出来,他本是极为强壮粗犷的一条大汉,可是进了监狱时间不长,人就变的面无血色。虽然换了衣服,但是依旧要人搀着才能走路。姜凤芝一见,就知道父亲受了重刑,猛的扑过去,抓过一名狱卒的前襟问道:“是谁!是谁对我爹动了刑!”

    那名狱卒见赵冠侯的七品顶戴,哪里还敢挣扎,只好举着手告饶“姑娘高抬贵手,这事与小的没什么关系,实在是上峰有令,我们没有办法。咱们也是难做人……”

    像姜不倒这种在地面上极有身份的主,就算进了监牢,只要没定成死罪,按说就不会吃亏。衙门里也有他的弟子门生,多有关照,以往因为参与冲突,进过几次衙门,日子过的很快活。住在牢头的房间里,和牢子喝酒吹牛,等混几天释放了事。这回被人下了黑手,却还是第一遭。

    姜不倒为人硬气,虽然伤的极重,但脸上依旧不露痛苦之色“这几位朋友,也是受人之托,别为难他们。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债得记在洋人头上。有朝一日,我定要跟洋人把这笔帐算清楚!”

    他在衙门里放出这种狠话,着实嚣张以极,只是他既有赵冠侯撑腰,别人又如何敢来指责。赵冠侯检查了一下,对姜凤芝道:“师父的腿被夹棍夹断了,还是得送到苏大夫那治腿。其他的地方多半也有伤,但是师父底子好,好起来很快。你们先走,我在这里办点事情。”

    说话之间,他的目光落在那几名狱卒身上,抽出了腰间的手枪。姜凤芝已知他意图,摇摇头“那不成,这事是我爹的事,哪能让你来做。”

    两人边说边活动着拳头,向着几个狱卒走过去,那几名狱卒一见便知道情势有些不妙,刚想要逃,赵冠侯将枪一指。

    “都给我老实站着!打人一拳,防人一腿,这就是最公平的事。要是谁想要乱动乱跑,就别怪我的家伙不认人了。全都靠墙站好,我这人很公平的,我师父受什么伤,你们也受什么伤,至于看伤的钱,我出了!”

    几声惨叫声响起,几名狱卒都已经倒在地上,腿被赵冠侯生生折断,在地上来回打着滚。姜凤芝也打断了两名狱卒的腿,稍微出了一点气,等到走出牢房时,却又有些后怕。

    自己只晚来了这么会时间,父亲的腿就被人夹断了,若是没有赵冠侯,他的性命怕是也难保全。她心内大为感激,拉着赵冠侯的胳膊道:“多谢你了。要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自己人,说这种话太见外了。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记得找我就好,哦对了,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去给师父看伤。”赵冠侯随手从怀里摸了两张银票出来,他在军营里有进项,但也要打点,身上自然留了一笔应急的款子。这两张银票也足以治疗姜不倒的伤势。

    姜凤芝方才与他双手紧握,倒是没觉得什么,此时反倒是有些扭捏,推拒了几下,还是被他强塞到了手里。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西洋女人,即使同为女性,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实在太有味道,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心里就有些莫名的酸溜溜

    “那个女人,跟你很熟么?”

    “你是说……简森夫人?她跟我倒是不熟,她跟金十格格是熟人,大家算是这么个转圈的朋友,这次其实她不来,我也有把握把那个主教收拾掉,把师父救出来。可是既然她张了口,我就得欠她个人情,现在还得去见她支会一声。”

    客厅内已经变成了闲谈时间,马雷丁被踢爆了丑事,处境极是不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傲慢与气势力,安托万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赵冠侯进来,与几个人见了礼,简森夫人笑着说道:

    “你和这位美丽的小姐在赶往县衙的路上,就已经被我看到了,只是你没看到我而已。我想,你可能是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或许可以提供一点帮助。看来,我来的还很是时候。你欠我个人情。”

    “正是如此,伯爵夫人的恩情,赵某记下了。今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吩咐,赵某绝不含糊。”

    简森夫人朝姜凤芝笑了笑“借你的男伴用一下。”随后拉起赵冠侯的手,来到客厅之外。泰西人视这种接触为寻常事,可是在姜凤芝看来,就觉得有点吃味,对于这个简森夫人的观感,就更差劲了。

    “冠侯,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现在对你就有个要求,下周陪我去白洋淀打猎怎么样?”简森夫人嫣然一笑“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打猎的爱好者,而这位总领事阁下,却实在不是个很好的同伴。他总是想把我当成猎物,瞄准我的时间,比瞄准野鸭子的时间还要多。我需要一个优秀的骑士保护,我想你是很不错的人选。”

    “我非常愿意效劳,但是,您要知道,袁大人那里,周末并不休息……”

    “这不是问题,贵国朝廷向我国借了一大笔钱修铁路,而贵国的官员,却对这笔借款大肆挪用。我作为经费监督,随时可以终止后续款项的拨付,为了后续的款项,他们也不会拒绝我的请求。那么……我们就说定了,下周你陪我去猎野鸭,顺带,还要为我画一幅肖像。”

    “在下愿意效劳。”赵冠侯施了个礼,这件事就算应下。不管这个有钱的美寡妇到底想做什么,自己总归是不吃亏,也就没有必要拒绝。姜不倒已经被送去了苏三两那里,赵冠侯这边,则有另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为姜不倒,解决后患。

    李春亭被他请到了一旁的小客厅,赵冠侯与他就没什么客气,开门见山道:“李二爷,不怕贼抢,就怕贼想。今天的事你已经看到了,我们就算这次过了关,将来的事,也很难说清楚,那块地皮,依我之见还是早早出手为妙。当然,这也不是强迫之意,只是出个主意供你参考,何去何从,李二爷自己决断。”

    李春亭见了今天的场面,心里其实也有了点分寸。自己与赵冠侯没有交往,对方不可能为自己出多少力,洋人势力太大,县令的衙门如同私宅随意出入,若是也给自己安上一个交通拳匪的罪名,要自己的人头也不是难事。

    他颇有些恨恨不平“这帮子洋人!这地……我是真不想卖,我堂堂李家,又哪到了卖地的地步?只是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这地,我答应了!”

    此事一说,安托万脸上也有了笑容,自己把土地的事谈妥,再把马雷丁的丑事上报教会,整起事件中,自己就有了面子也有了业绩,将来说不定还有希望提升为公使。至于许浩然,自也是乐得见到辖地之内,教民两安。就连这买地之费,也由县衙拨付,不再让洋人出资。

    事情等到这一步,算是完满解决,简森夫人与赵冠侯俨然多年知己一般,谈笑着来到衙门外。早有衙役叫来几辆人力车,将赵冠侯与姜凤芝送上车去。而在他们身后,简森夫人与安托万俱在,马雷丁和知县许浩然,也就都跟着出来。

    以县尊加上主教,送一个七品武官出衙门,却是金国自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守在门外的庞金标,原本以为赵冠侯要吃一个大苦头。可是先见姜不倒被抬出来送走,现在再看到洋人与他很是亲密,简森夫人还与他行了贴面礼告别,只觉得报仇雪耻再无希望,身形连晃几晃,一口血猛的喷出来,人向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等到人力车离开了衙门,姜凤芝的脸色依旧很难看,赵冠侯以为她担心自己父亲的身体,在旁安慰着“师父的身体硬朗着,这点伤不算什么。用不了几天,就能有起色,苏大夫送的膏药和丸药我手里还有一些,回头给师父拿过去,让他老快点好起来。买通衙役下黑手的,我虽然没有详查,但多半就是李春轩无疑。洋人对这些东西玩不熟,再者李春轩得罪了师父,也怕师父将来饶不了他,下暗手把人废掉,就可以高枕无忧。你那一脚,他不死也就剩半条命,何况现在没了靠山,不用我们动手,李春亭也不会饶了他。你要是还不出气,那咱们就去次小李庄,我替你把这口气出了。”

    姜凤芝忽然叫停了人力车,从车上跳下来,赵冠侯跟着她下去,见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便从后面跟过去“你这是要去哪?是去金家窖看师父,还是先回家?回人力车再说啊,自己走太累了。”

    “都不是,心里烦的慌,想走一走。”姜凤芝向前又走几步,忽然回头问道:“那个西洋婆子,为什么这么帮你?难道就因为金十?我可告诉你,你不许……不许对不起寒芝姐。要不然我饶不了你。那帮西洋女人,素无廉耻,大白天就和男人拉拉扯扯的,脏的很呢。说不定身上还有什么毛病,你自己最好小心点,别被她们传上。”

    赵冠侯哑然一笑“简森侯爵夫人,是这次比利时派来监督筑路款用处的财务监察人员之一,便是直隶总督衙门,大概也进的去,师姐你倒真是看的起我。我这点身份,大概还入不了她的眼吧?至于她为什么帮我,我想或许也有所图,但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可说不好,洋人的想法跟咱们不一样,谁知道她们是怎么看人?”姜凤芝想到简森夫人和赵冠侯那幅亲近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只是听到对方的身份后,她也觉得,两人不可能有什么瓜葛。这等大人物,也不是赵冠侯个七品小官可以高攀得上的,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又想到,这次没有赵冠侯,自己老父就得死在监牢里,自己却和他发着脾气,实在不太应该更无立场。又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不该冲你发火的……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怕是就只能想着劫狱了。”

    “话说的远了,寒芝那边一直蒙你照应,大家就是一家人,做点事也是我应尽之责。发火也没什么应该不应该,想发火就发,再不解气就打,你当初又不是没打过我。”

    赵冠侯这一说,姜凤芝不由想起当初学艺时,自己拿这个师弟练手,或是以弹弓攻击,或是以拳脚喂招。看功的时候,一个做不到,就是一棍子过去豪不留情。又想起他主炼跤法,和自己也曾经像男人一样在一起摔跤的情景,心里莫名的一暖,那一点不快,也就随风消散了。

    她噗嗤一笑“现在我可不敢了,你是官老爷,我打你,不就成了杀官造反,要吃官司的。也就是寒芝姐才敢打你几下,可她那性子,又那么软,最后合该被你欺负。”

    赵冠侯见她没了火气,心里也一块石头落地。自己跟这一世的人没有几个朋友,自己不在家时,多亏姜凤芝照应,且有她保护,苏寒芝不会吃亏,这个朋友还是想要维护的。

    “师姐想打尽管打,就算我做了提督,你照样打过来,我绝对不敢还手。”两人说笑了一阵,芥蒂尽去。相伴而行,却又多了几分别样味道。

    姜凤芝见他与自己并肩而行的样子,心里既有些羞怯,又有些喜悦。就如同从苏寒芝手里要走了那瓶卡佩香水一样,自己仿佛又拿走了姐姐的一样东西……

    只是这件东西,总归还不是自己的。一层胭脂,染满香腮,一向飒爽大路的姜凤芝,这时却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心头狂跳,脚下也没力气,不自觉的抓住了赵冠侯的胳膊。

    赵冠侯这时问道:“师姐,你跟我交个底,师父到底和拳匪,有没有什么来往啊?就是那什么刘大刀的,我只知道这是朝廷要一体严拿的犯人,怎么,和师父还有联系?如果真的在你们那,我就想法把他送出津门,这样的祸胎,不能留在家里。”

    “别提了,还不是那个张师叔。”一提起这事,姜凤芝也有火气。“我爹交游广阔,江湖上的朋友遇到难处,在我家借宿也是常有的。静海那个张德成,跟我爹换过贴,他前段时间带到我家一个人,说是他山东的同道,是个姓刘的大汉,使的一手好刀,手底下很硬扎。后来才知道,他就是在巨野杀了洋神甫的刘大刀,这种要犯,我爹也是不喜欢留的。但是江湖朋友来,总不能不招待,接待了几天,就送他上火车,听说他还要回山东,投奔我朱师叔朱红登。听说现在山东那边,又是离字拳,又是坎字拳,搞的很热闹,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天知道怎么走漏风声,让那帮洋人知道了。”

    她说到这里,又替刘大刀抱着不平“听说他也是因为跟洋人结怨,被官府害的很惨,不得已才拿刀杀人。就像那个戏文里说的……逼上梁山!对,就是逼上梁山。你今天也看到了,洋人多坏,又是要夺人田地,又是要暗害我爹。哼,那个张德成虽然说的天花乱坠,本事我看也稀松平常。但他有一件事我是认同的,就是他反洋人!有朝一日,我若是有了机会,也把洋人给……”随手就比画了一个以刀下劈的动作。

    赵冠侯摇摇头“你功夫很好,师父功夫更好,可惜洋人有枪。所以……别犯混。”

    “我听说,那练过拳的,能刀枪不入,不怕洋枪。张德成说他要修成了法,能闭住洋人的大炮。这话我倒是不信,只是若真能不怕枪,那就好了。我就把那帮洋人都剁了,连那洋婆子一起剁,你说你心疼不心疼?”

    姜凤芝俏皮的问着,举止如同戏谑,赵冠侯就也不与她认真“你要是真练成了,我也不敢心疼,要不然你连我一起剁了怎么办。走吧,我刚才没吃饭就被你拽来了,咱们先回去,我请你和寒芝一起吃八大碗。”

    姜凤芝想了想,摇摇头“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该是我请你。我知道衙门这片,有一个地方有羊肠子吃,你来不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合作

    等到回家时,天色已经到了下午,赵冠侯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自然是想和苏寒芝多待一阵,却没想到被姜不倒的事耽搁,又陪姜凤芝吃饭,用去了大半天,很有些不好意思。苏寒芝倒不介意,反倒是关切的问着姜不倒伤势如何,是不是该去看望一下。又把赵冠侯身上的官服脱下来,仔细的叠好,将那顶铜顶官帽,在手里反复打量着,时不时就笑几声。

    赵冠侯见她笑,自己也就欢喜,从后面抱住她,在她耳边问道:“怎么?很喜欢官帽?你看看这铜顶、花瓷翎管,都算不了什么上品。等什么时候我要换上红蓝顶子,你是不是就更高兴了。”

    “不……不喜欢。戴这个的好人少坏人多,有什么可喜欢的。可是只要是我的男人戴着它,我就高兴。以前认识的你,是个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混星子,生怕你哪天出了什么闪失,就再也见不到你。那时候,我天天在心里祷告,就是求神佛保佑你,无病无灾,不用靠卖命吃饭。现在看到你有了官身,有了前程,我就自然高兴了。不管是蓝顶还是红顶,我都不稀罕,我笑的是,我的冠侯,终于是个官,不再是个混混了。”

    她摩挲着那颗黄铜珠子,“我刚才算计了一下,咱们现在也有了点钱,是该搬家的时候了。这片地方不好,住在这,会有损你的名声,更别说,侯兴、马大鼻子他们知道你当了官,少不了会来找你办事。我们搬到个好地方,离他们远一点,也就可以和他们少来往,你觉得怎么样?”

    “夫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等咱们到了新家,再雇几个人,买几个丫头,专门伺候你,让你当官太太。”

    “我不求当官太太,只求着你平平安安,别的我都不在乎。至于你当了什么官,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总之我知道,你是我的男人,就足够了。”两人相拥一处,赵冠侯心内,却有一丝愧疚,自己终归是有负于她。

    普鲁士纯种猎犬冲到草丛里,将野鸭子赶出来,就在其刚刚腾空之时,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一只野鸭子应声而落。

    一身猎装的简森夫人做了手势,一名男仆就跑过去拣猎物,另一名男仆则赶紧将第二支装填好的步枪递过去。

    米尼步枪,时下最为先进的步枪,因为价格昂贵,即使是新建陆军里,也只有不到六百杆。而这位艾米?简森侯爵夫人,居然使用米尼步枪打猎,在赵冠侯看来,简直是败家到了极处。要知道,不算枪,一发米尼弹的价格,怕是比这野鸭子也不便宜,她倒也真舍得。

    他方才也放了十几枪,小试了一下身手,一口气打了十几只鸭子下来之后,简森夫人就不许他再开枪,否则自己没得猎物打。将他赶到树下,替自己画像。

    赵冠侯的油画功底,还是上一世,为了混进艺术学院而练出来的,在这方面有极佳的天赋。对于人体的结构,也比很多人了解的更清楚,有这个做支撑,画人物肖像的水平没得说。之前因为给汉娜筹备礼物,又进行了恢复训练,差不多已经找回了当初的状态。

    虽然画一时完不成,但就完成的部分看,已经可以算的上水准以上的级别。简森夫人一连放了三十几枪之后,才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他身后,端详着这画。

    “我必须承认,你的画艺很不错。而且比起普通的画师,你的画里,总让我感觉到一种灵性。这幅作品……我很满意。”

    “感谢夫人的夸奖,只要您喜欢就好了。我的手艺一般,不是那些大师可比,献丑而已。”

    简森夫人做了个手势,那些同来的男仆就牵引着猎狗离开,将这片地方留给他们两个人。简森夫人伸手拉住赵冠侯的手“你的华尔兹和波尔卡跳的都很不错,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探戈。”

    比起前两种舞蹈,探戈的舞步更为热情奔放,加上男女的身体接触更为紧密,即使在泰西,也不是所有的贵族都能接受。作为一个女性,在这种场合邀请男性跳探戈,就更有些值得玩味。

    赵冠侯微笑着将手放到了简森夫人的纤腰上“很久没跳了,我尽力。”随后面容变的严肃起来,抱着简森夫人腰的手微一用力,简森夫人也顺势贴在了他的身上。必须承认,她的尺寸,似乎只有孙美瑶堪可一敌,苏寒芝或汉娜,都不是对手。

    交叉、跳跃、旋转,忽而分开,随后又贴紧在一处。虽然没有音乐伴奏,但是两人都是此道中的上手,第一次配合,竟是合作的天衣无缝,仿佛是合作多年的舞伴。

    随着两人的身体再一次贴近,简森夫人轻声道:“如果不是我确定你是个金国人,而且了解过你的出身,我甚至要怀疑,你是一名留学归来的学生。恕我冒犯,贵国朝廷选派出的留学生,舞也没有你跳的好,于各国语言也没有你说的流利。”

    “过奖。但是我想,夫人总不至于因为这一点,就格外赏识在下吧。”

    “如果我说,因为你长的比较英俊,是不是个令你满意的答案呢?”简森夫人轻轻笑了一声,随后就是一个利落的旋转。

    “我是因为,听说了你的故事。你为了你心爱的女人,可以切断自己半根手指。哦,你要知道,十格格跟我说了这件事之后,我就在想,一定要见你一面。即使公理报不能帮助你,我也会向贵国朝廷提出抗议,确保你的爱情可以得到保障。”

    “这……倒是让我没想到,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是我还是要对夫人说一声谢谢。”

    “不必要客气,这没什么。”简森夫人摇摇头,终止了舞蹈,重新坐回树下,端详着自己的画像,“当初,我也有过和你类似的经历,以为我爱的男人会为了我,和侯爵决斗。如果他肯的话,我会在他们决斗之前,就和他私奔。但是很遗憾,他胆怯了。因为他知道,伯爵会派出自己的代理人出战,而那位代理人是我们比利时最出色的战士之一,他害怕那名代理人用利剑刺透他的胸膛,所以他放弃了。看看,这就是我爱的男人,不管以前多么海誓山盟,但是却不肯为了我去决斗。所以,我对于所有为了爱情敢于赌上性命的男人,都有好感。尤其是面对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还敢于挑战时,我愿意为他们提供一点帮助。当然……帮助的多少,取决于他们是否英俊。”

    赵冠侯不想,这位阔寡妇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苦笑了两声“夫人过奖了。其实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至少,我参加了汉娜的生日舞会,也来陪你打猎。如果是你的男伴,我想你多半会用步枪朝他身上开火。以你的枪法,大概不会射偏。”

    简森夫人摇摇头“不,与你想的相反,我不会这样做。我喜欢浪漫的爱情,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却不喜欢把一切禁锢起来的婚姻,我和那个男人相爱时,也知道他在追求其他的女人,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尤其现在的我,就更不会了。我知道你有家庭,也无意破坏它,但是不代表,我会放弃捕猎你。从金十格格介绍你之后,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我注意的人。而你恰好足够英俊、强壮,也足够优秀。所以,我会考虑你做我的追求者,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做好准备,应付无数人的决斗。”

    她笑了笑,神态已经从回忆往事时的温柔恬静,又变成了平日的雍容高贵。“另外,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这笔路款的使用上,你们朝廷存在着很多问题。你们的的官员向我乞求方便,并会给我一部分报酬,我决定用这部分报酬来做一件事,在津门修电车,建立一家专门经营电灯、电车业务的公司。从建立电站到铺设铁轨,都要和地方打交道。你们的国家,对于风水这种东西太迷信,而对于泰西造物有天然的敌视感,我希望由你出面替我和他们协调关系。当然,你会得到应有的报酬,比如和我共进晚餐。”

    这种委托,其实就类似于买办,赵冠侯心知,共进晚餐是句笑话,做买办的,只要不是太蠢或是运气太差,都会赚个盆满钵满。简森夫人等于是把一个金饭碗给了自己。他笑了笑“夫人,这么好的事情,津门有的是人抢着做,您何必一定找我?”

    “因为我有眼光,我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眼光。我到现在为止,没看错过任何人,你也不例外。我见过的人很多,但是在年轻人里,你是最优秀的一个。在津门,我可以找到很多人为我做事,但是结果,不会比那个无赖好多少。我不想像马雷丁那个笨蛋一样,搞出巨大的矛盾。津门地方上,有着名为混混的地下社会团体,而你,恰好也与这个团体有关系。我希望你用最稳妥的办法,解决所有的矛盾,尽量避免冲突,更不要制造仇恨。”

    简森夫人看了看远处,神态里带了一丝殷忧“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类似马雷丁主教这样的人,在金国实在太多了。他们仿佛行走在军火库里,手上提着马灯,却没有加盖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引发一场巨大的爆炸。我是一个商人,不希望我的产业卷到这种危机中,所以需要一个熟知地方情形,又能办事的人。我相信你,冠侯,让我们一起,把这件事做成。这对于你,对于津门对于你们朝廷,也都是一件好事。”

    赵冠侯并不相信,这种女商人会离开自己就无路可走,这种需求背后,多半还是藏着肮脏的xx交易的愿望。但是,这种机会,自己却也不能错过。不管是修电厂,还是修有轨电车,或是和这个洋寡妇有点什么,他都不想放过。

    这么大生意,光是投资,就要二十几万阿尔比昂磅,想想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做成的。而且津门四面修有城墙,无法铺设铁轨,要想架设轨道,首先就得把城墙破坏。这涉及到军事要事,并不容易做。

    再者,金国之事,向来不是看是否有利于朝廷,而是要看是否有利于经手人。以章合肥这等名臣,也因为个人的好处,而让朝廷蒙受巨大损失之事,何况于其他。虽然简森夫人的手段通天,但是比国乃是小国,不能摆出几十条兵船和金国讲道理,金国也就不是很害怕比国的外交压力。是以想要推动这个洋行,非得有大有面子大有来头的大员操办不可。

    赵冠侯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可是简森夫人却对他极有信心“你相信我,在未来,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成为你们国家里,一个很有影响的大员。即使不能在津门修电车,在其他地方,也一定可以修成。还有,你现在的上司袁慰亭,他虽然现在只是一名道员,但是却训练出了一支极为出色的部队。我相信,在未来,他肯定是这个国家举足轻重的人物。投资分为长短期两种,你让我信任,我愿意在你身上,进行长期的投资。”

    分手之时,简森夫人竟是主动在赵冠侯脸上亲了一口,随后就向后一退“这是预先支付的定金,只要你能够在慰亭先生面前,为我和我的洋行美言,你得到的将会更多。礼和洋行可以买到的,在我的洋行,你一样可以买到。只要做成生意,你就可以得到你的……佣金。”

    赵冠侯虽然对于这位美丽的异国女子颇有些念想,但也不至于真为了一个美人,就去袁慰亭面前建议拆城墙的事。只是将简森夫人意图建立一个洋行,并请袁慰亭入股的事做了回禀,多余的话并不肯说。

    袁慰亭愣了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这洋人倒也有趣,本官只不过是个道员,她就肯让我入干股?你不妨对她说明白,我上面有直隶总督,若是想要做生意,与直隶总督合作,直接要一道文书下来,我还不照办?”

    赵冠侯连忙上前一步“大人英明,这西洋女人久在我国,于我大金情形并非一无所知。她之所以想和大人合作,是认定大人他日必能飞黄腾达,而现在总督衙门的那个琉璃蛋,眼花重听,就算是上赶着想要入股,恐怕简森夫人也未必看的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初入京城

    袁慰亭面色一沉“放肆!妄议上官,该当何罪?”

    赵冠侯心里有数,这又是他的枭雄手段,明明心里高兴,表面上偏要做出一副发怒的样子,让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才好御下。只是这些手段,他在前世见的多了,袁慰亭的心机,却瞒不过他。

    因此,他也就装出害怕的样子,单膝下跪“卑职该死,请大人责罚!”

    “责罚倒也不必,只是以后说话小心点。耕娱公乃是国朝老臣,于我新建陆军向来宽厚,怎么能背后说他的坏话?跪着干什么,坐下回话。”

    先是做势威吓,随即便赏座位,赵冠侯表现的诚惶诚恐,心里却对这位上司的性情摸了个清楚,也就谈不到有多少畏惧。袁慰亭则从自己的案头,将那本赵冠侯献上的拿破仑传拿起来,这书还不算译完,但是袁慰亭显然颇为喜爱,每天都要看上几段。

    “你译的这书,不好!波拿巴出于行伍,却最终做了帝王,这不是人臣之道。然其中有泰西兵法,阵列操练之道,又是我辈带兵之人应读之物。是以这书,绝对不能流散到外面,否则人心就会变坏。这个天下,经过几番动荡,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若是再出个狼子野心之辈,这天下怕是就无可挽回。”

    “卑职明白。此书只献给大人,绝不敢再给其他人看。”

    “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也就信的过你。”袁慰亭将书翻开,颇有些感慨道:“那位简森夫人说我日后必有重用,这话实在是她不懂我金国体制之故。我是连秀才功名都不曾中,又如何能蒙重用?若是在洪杨之乱时,靠军功不知保举了多少黄马褂,二十二行省内,一品提督不知凡几。可如今局面不同,朝廷重出身科甲,我这出身在此,能做个道员,就已经是朝廷恩典。其他的事,便不再做妄想。朝廷终究不是泰西,拿破仑以布衣之身,而至元戎,国朝之内,这出身二字,就不知让多少人束手无策。”

    他看看赵冠侯,显的推心置腹“冠侯,本官限于出身,你又何尝不限于出身?要知道,保举你一个七品武职,本官身上就受了多少物议?这次观操是你的机会,也是本官的机会。是龙是虫,就只看这一遭了,内中的干系,你可明白?”

    “大人放心,卑职定会约束部下,加紧操练。”

    “糊涂!我跟你说的不是操练的事情。”袁慰亭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们的操练已经很好了,再好也没什么用。我说的,是关节。你啊,还是太年轻,很多的事,根本还要多学多看。太后来看操,若是只知道出操,那是注定没好果子的。这功夫,要在戏外。你拿我的手令,去粮台那里,提两万两银子银票,想办法送到皮硝李手里。现在太后身边,皮硝李权势第一,若是这两万银子能买动他,咱们这次会操,就万无一失。这差事,一般人做不来,本官只信的着你,千万不要办差了。”

    “至于这入股的事……你回头去找粮台,就说是我的话,拿几千两银子入股玩玩。但要跟那女人说明,只是以袁某私人身份,朝廷方面的助力,她就不要想了。拆城墙修电车?真亏她想的出来!这样的折子谁敢递上去,包准被言路群起而攻,等着革职开缺吧。”

    赵冠侯暗道:袁慰亭果然高风亮节的很,以军储而入私股,且声明绝不会因私害公当真称的上公私分明。想来洋行从征地到移民,再到用工用料,身为津门道的袁慰亭绝不会大开绿灯,行以方便。大金官吏若皆如此,何愁天下不兴。

    等到赵冠侯领令而出,袁慰亭捻髯微笑,简森夫人身家丰厚,比国虽小却富。这等人选择自己做合作伙伴而非王文召这个上官,看来,这天下终有慧眼识英之人。这赵冠侯虽然精通洋文,也足够精明强干,但是官场经验终究是太少,自己能压的住他。日后便是手中的一柄利刃。

    赵冠侯出了这帅厅,心里也在想着,袁慰亭多半认定,自己是他夹袋里的人物,注定受他摆布。且让他这么认为下去也好,目前的自己还不具备单飞的气力,在这么个强人的羽翼庇护下,才好发展。至于将来的事,那就走一步,说一步吧。

    至于为什么这个差事派给自己,其实也简单的很。李连英是当今太后身边第一亲信,想走他门路的人不知道多少,两万两虽然是个大数目,但是是否真能送到李连英面前,或是能否打动他,却说不好。手里虽然拿着猪头,却未必找的到庙门,总要有个引见才好。而自己和十格格的关系,就是最好的门路,袁慰亭这种安排,也是人尽其材。

    走出城南马家堡车站时,赵冠侯取了打簧金表来看,只见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望着车站里来往的行人时,心内暗自嘀咕了一声:京城,我终于来了。

    车站位于永定门外,原本是个大村子,天桥说书的先生说黄三太镖打猛虎救驾,就是在离此不远的大红门皇家围场。由于修了车站,这里也变的繁华热闹起来,脚夫苦力,以及卖吃食的客商,让这里变的喧嚣异常。偶尔还能看到些金发洋人,来往经过,俨然一个热闹集镇。,

    临动身前,赵冠侯已经找到简森夫人,给十格格拍了电报,想来她会派个人来接待自己。走出车站,并没有见到人,就只好扛着行李包,继续向前走。走了不到百十米,就见几个小贩行色匆匆的跑过来,边跑边道:“这位爷,可别往前走了,前面两位爷打起来了。那阵仗,看样子是要打场大架,离近了留神崩一身血,趁早离他们远点。”

    赵冠侯一笑,逆着人群走过去,走不多远,就听到了争吵声。等离的近了,却见是两辆马车停在路上,两辆马车上,各有一人指着对方叫嚷,马车前,各自的跟班列成阵势,如同两军对阵撕杀。

    这两辆马车一辆是极为豪奢宽大的十三太保,另一辆略为小巧,但价值比起十三太保只贵不贱,乃是泰西传过来了“亨斯美”前档西洋两轮车。拉车的马,也是泰西的高头大马,与十三太保的马大不相同。两下的人,火气都极大,嘴里喝骂不停,手上就也有推搡之类的动作。

    赵冠侯等离的近了些,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那大喝着“你这是没事找事,我的车爱停哪就停哪,与你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你是步军统领,还是巡城御史?”

    而另一边的声音则比较粗“你平日里爱去哪去哪,我管不着。可是今天这事我是非管不可的,听说你是在这接野汉子的。我不能让你接了野汉子,你们两个去快活。你家里人不管你,我得管你,要不然,你就变成你娘那样不要脸的贱人了。”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导火索,金十顿时大喝起来“与我打!混帐东西,居然敢胡说八道,辱骂我额娘。今天打轻了他,你们就别在我手下当差。”

    两下的人原本只是随意的冲撞,这下顿时变的激烈起来,赵冠侯已经看见,金十正站在亨斯美马车的御手位置,挥着胳膊指挥着手下动手。另一边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身材倒是很高大,生的也颇魁梧,生的满面横肉,嘴唇高高翘起,仿佛里面含了半只香肠。

    他的年纪不大,但是声音倒是极高“给我打!把她的车给我砸了,马也杀了,绝对不能让她接个野汉子去厮混,毁了我们完颜家的脸面!”

    他的嗓音洪亮,一喊就喊出老远,金十已经气的身体直抖,可是她带来的人,对上这个少年的手下,并不怎么占便宜,两下里只能算个平手。既奈何不了他,也就没法阻止他叫骂。

    忽然,两名守在这少年身旁的护卫,发现从车站那边走过来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似是看热闹一样,朝着这辆马车过来。两边的人打斗的很混乱,拳脚殴击,棍棒交加,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匕首,总归除了洋枪不能动,其他的家伙都是可以的。这种场合,一般人有多远躲多远,远远的看着热闹还可以,径直走过来,这就太奇怪了。

    更为奇怪的是,这么混乱的场合,居然没有一棍子落在来人身上,这也有点让人想不透。这两名长随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一人快步迎上去,伸手拦住赵冠侯的去路。可是还不等他说话,一根坚硬的金属管,已经顶住了他的小腹。

    赵冠侯带了巨款出门,为防不测,两只左轮手枪全都带在身上。右手拎着行李,左手的枪已经顶住来人,那人神色一变,刚要喊叫,赵冠侯小声道:“别嚷嚷,否则我就给你们主子一枪。这个距离内,我不会射空。跟他说一句,道歉。让他向对面那位道歉。”

    “爷们,你是哪府上的?庆邸的人,难道还敢拿枪打儁二爷?”

    “儁二爷?对不起,我是外地来的,对你们京师特产不熟,不知道这儁二爷是个什么玩意变的。咱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也不差多这一条,我知道你有功夫,想试试是你快,还是它快么?”

    那人摇摇头“既然你这么说,那好,我去跟主子回一声,至于听不听,我们当奴才的做不了主。”他向后一退,赵冠侯却已经跟了上去,一进一退之间,距离并没拉开。从场面上看,倒似是这名长随倒退着,给赵冠侯领路。

    另一名跟班看出来情形似乎有些异常,喊了一声“老三,怎么回事?”

    “别过来,当好你的差使!”

    另一名长随先是点点头,应了一声,随即猛的大喊道:“二爷小心,有刺客!”人已如巨鹰一般凌空飞起,向着赵冠侯扑击而下,而那名被枪制住的长随,则不顾自己安危,合身向前一扑,用的乃是柔然摔交的路数,想要拼命制住来人。

    赵冠侯右手的行李卷,如同一柄流星锤脱手丢出,大喝了一声“看炸蛋!”而左手的短枪当做匕首向前一推,右拳猛然击出。

    听到一声炸蛋,那名本已经冲天而起的长随,不再扑向赵冠侯,转为扑向那个行李卷,抱着行李卷滚到了路边,用身子死死的压住。那名被制住的长随,被戳的后退几步,随即却又扑了上去。双手屈指成爪,用的是正宗的北路鹰爪功。

    赵冠侯却压根不理会这一抓,丢出行李的同时,人已经如同猎豹一般向前疾奔,三两步间已经来到马车之前。这名少年带来的扈从正和金十的人互殴,听到刺客二字,一时反应不过来。

    几个离得近的,这时已经不管身边的人冲过来,意图阻拦。几个拿匕首的,已经将匕首朝着赵冠侯这边捅过来,包括金十的人这时也要以抓刺客为主,两路人马同时朝着赵冠侯冲来。

    金十却也在马车上看到了赵冠侯,厉声吩咐道:“这是我的朋友,你们给我护住他!”

    那名长随的铁爪,已经抓住了赵冠侯的后心,可是随后,就是一声痛呼,一柄匕首已经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记,血光与衣服碎片差不多同时飞起,而赵冠侯却已经冲到了马车顶上,冰冷的匕首,顶住了那名少年的喉咙。(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杀马砸车

    这个少年人胆气却也不小,方才听到有炸蛋,还朝金十那喊了声“有乱贼,你快跑!”这时被匕首顶住,也浑然不惧,乜斜着眼睛看着赵冠侯“你是谁?知道我是谁么?想要多少钱说话,我家里有的是,你说个数,爷让人拿给你。这是我们两口子的家事,你少掺和。”

    金十听到这话气的勃然变色“混帐,谁跟你是两口子,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啊!从哪学的这四九城的下贱腔调,替我收拾他。”

    那少年身边的护卫,这时已经不敢交手,任凭金十这边的人棍棒落下来,就只敢躲藏招架。那个抱住行李卷的长随,已经把行李扯开,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炸蛋,知道自己上了当。面色阴沉着与另一名被伤了手的同伴围在车下,厉声道:“放了我们儁二爷,用钱用物有事告帮好商量。否则的话,大家今天谁都别想好!”

    那名长随又看了一眼金十“十格格,你和我们儁二爷偶尔闹着玩,这也是常有的事。可若是为这事动了真火伤了和气,两边的老人脸上,恐怕都不好看吧?难道真要出了人命,您才满意?”

    “是他招的我,不是我招的他!你们主子刚才说了什么,你们自己知道,我就告诉你了,他就是我要等的男人。怎么了?有能耐,上宗人府告我去啊!”

    那名为儁二爷的少年听到赵冠侯是金十等的人,顿时来了脾气,匕首横在脖子上,依旧不肯老实,拼命的挣扎道:“小子,下黑手算什么能耐啊,有能耐把爷放开,咱两一个对一个,单挑!”

    “单挑?你带了这么多人,我一松开你,你肯定是派人群殴。像你这样的孬货,见识的多了,只会仗着家里打手欺负人,又哪有敢单挑的胆子。你看看你那些手下,就差把洋枪亮出来了,没胆子就直说,何必玩这套把戏。我也没指望你是个爷们,还单挑,笑死爷了。”

    那位儁二爷听了这话,气的面皮发紫,朝下面的长随跟班骂道:“没用的东西,都让人到了我身边了,还牛个什么!滚,都给我滚远点!我今天要和他单挑,你们谁敢掺和,我就砸折谁的腿!”

    这些随从护卫听了这话面面相觑,知道本家这位公子性情就是如此,脑筋实在是不怎么够使。从小喜好京剧,练过把子功,有几下身手,平日里就爱惹事生非。若是与宗室们打群架,左右是出不了什么大事。可是像赵冠侯这个生面孔,却有些拿捏不准。

    那个伤了手的随从,小声对另一名随从道:“师兄,既然有十格格在,我想总不会出人命。那人身上有洋枪,现在却拿匕首,证明也不想把事闹大。若是下死手,二爷已经死了两回了。今天这个跟头,我们是栽定了,不若就退一步,免得真伤了小主子,大家都没法交代。”

    赵冠侯与儁二爷近在咫尺,随从里有带了枪的,自度准头也不敢保证只伤来人不伤贝勒。若是枪一响,把自己的主子也打中了,那便是自讨苦吃。因此那名首领也只好点点头“想不吃亏也是不成了,这口气先咽下,将来再慢慢算帐!”

    这两人是随从里的头领,他们带头一退,其他人也就不得不退。赵冠侯又喝了一声“扔兵器!”这些人手里的棍棒匕首,就被丢了一地。

    儁二爷喝道:“行了,这回该咱两单挑了。我告诉你,十格格是我的福晋,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谁动她的脑子,我弄死谁!”

    “单挑是吧?那好,按你说的做。”赵冠侯一下子收了匕首,儁二爷只觉得脖子上的冰凉触感突然消失,正待抖擞精神,腰上就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人随后就被从马车上丢了下去。

    他练过功夫,能翻三张半,但是这是被人一脚踢下去的,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就摔了个结实,砸起一片土来。赵冠侯也随着跳下去,依旧不离他咫尺之地,只要那些护卫一动,他还可以挟持这个人质。儁二爷却是个硬性子,爬起来,扎煞着手,便要过去摔跤。却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四记响亮的耳光,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胡说八道,便是这个下场!”这四下来的极快,儁二爷来不及招架就接连中招,他的打架经验倒是有,但是却没有这种单方面挨捶的经历,竟是被打的晕了头,连怎么招架抵挡都忘了,只剩了挨揍。

    赵冠侯四记耳光打过去,回头看了一眼金十“怎么样,出气了么?不出气,你下来亲自打。”

    金十见赵冠侯背后衣服破碎,隐约见了血,知道是他方才向马车上冲时,在那善鹰爪的护卫手上受了伤,摇了摇头“事情到这就差不多了。”

    “好!”赵冠侯说了声好,将儁二爷向地上一推,猛的抬起腿,向下踩落,地面发出一声闷响,这只脚就落在他脸旁,饶是这少年有些胆色,这下也吓的一闭眼睛。

    “听着,今后别在外面恶语伤人,否则,会有报应的!”赵冠侯低下头去,冷冷说道:“还有,你方才说,要杀马砸车来的是吧?这个主意不错啊,那我今天就杀了你的马,砸了你的车,你觉得怎么样?”

    “随你的便!今儿个爷是栽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可是你好想了砸了车杀了马,咱两边就是死过节,今后哪遇到哪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赵冠侯点点头“就这么简单么?我很喜欢这个结果,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吧。你说的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是不是这样?”

    说话间匕首猛然挥出,一匹拉车的骏马一声悲鸣,鲜血狂飙。金十在亨斯美上一见,也大喝一声“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动手!”

    她的部下一见主人有令,当下也一窝蜂般的冲上去,很快,这驾十三太保的马车,就被砸成了一堆破烂,连带两匹口外来的好马,也被斩了头。

    儁二爷被人扶着站起来,他终究还是个未进学的孩子,见到心爱的马车被砸碎了,好马也被杀了。气的两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唇翘的更厉害。

    两名长随向他小声说着什么,他摇摇头“今天咱栽了就是栽了,等我回去叫来了人,跟这小子算个总帐!别跟傻子似的站着,派人给我盯着,看他们要去哪,找机会把我的福晋抢回来!”

    亨斯美马车的车厢很小,严格说是单人乘坐,赵冠侯与十格格两人生排进去,就只能靠在一起。御手站在车厢后面,十格格把其他的下人也都赶了回去,一个不带。大家看的出,自己主人的情绪不好,两只眼睛还肿的像桃子,这时候也是离她越远越安全,不用吩咐,也是有多远躲多远。

    她向驭手说了个地址,那人摇动马鞭,铃铛声响,马车向着目的地前进。赵冠侯见金十依旧是一副强憋着眼泪的伤心模样,咳嗽了一声“如果你不开心,我们现在可以下车,再去打那个混蛋一顿。如果你想要出气,杀了他也没关系。”

    “那是儁二爷,他爹是端郡王,乃是当今万岁的堂兄,他的福晋是老佛爷的外甥女。杀了儁二,就算是跑到租界,端邸也非把你抓出来剥皮不可。就是现在,事情也不好办。”

    “那又怎么样呢?当初你帮我的时候,没有问过这么多,我帮你,难道还需要问这么多乱七八糟?我管他是什么王的儿子,总之,你要是想让他死,我就去杀了他。然后再跑路就好了,你只要点个头,我现在就下车了。”

    金十拉住了赵冠侯的胳膊“别胡闹,我确实想揍他一顿,但是你已经把他打的够惨了。又是砸车,又是杀马,这个跟头算是栽到了家。以后在四九城的圈子里,他是不好见人。我不是跟他……是跟我自己。”

    “总归还是我的问题,如果不是叫你来接站,也就不会闹这么一出,你想怎么才能开心,说出来,我肯定帮你。”

    金十愣了愣,看着赵冠侯,忽然说道:“你转过去,我看看你后背。他府里大总管王兰亭专好结交江湖武师,据说家里有位姓杨的武师,一手太极功夫,可以以手托鸟,让鸟都飞不起来。虽然这两个人没有这么高的功夫,可也不好对付。那鹰爪力,连木头都抓的碎,你伤的要不要紧。”

    “小意思,这种伤算不了什么。他们的武功很好,可是杀人不是比武,我打不过他们,不代表杀不了他们的主人。如果我铁了心想要儁贝勒死,那几个人根本拦不住我。只是我想着,你们打群架,我一枪射爆儁贝勒的头,最后还是会连累你,就只好吓一吓他,没想到这家伙骨头很硬。如果他肯跪在地上磕头认错,你也许就消气了。”

    “他不是骨头硬,是傻浑。”金十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在她的车厢座位下面,就放着一个药箱,她打开药箱,拿出了药膏还有纱布,亲自动手为赵冠侯包扎着。“我原本是想先去东郊民巷,那里有普鲁士医院,让他们给你治伤,现在,我还是先给你上药吧。我的手艺不是很好,可能有些疼,你忍一点。”

    她箱子里的药,乃是上好的刀伤药,效用自是不凡。赵冠侯的伤势看上去很惨,实际却没有多严重,这上好的刀伤药一敷,顿时就不觉得疼。他朝金十笑了笑“十格格这药是真好,我这倒是要说声谢谢了。要没有这事,我怕是没身份用这好药。”

    “回头我送你一些,这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内务府那边克扣的厉害,药力已经不比当初了。总是阿玛在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办差,他们还不敢做的太过。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

    “听简森夫人提过一嘴,只知道原来你是个格格,当初拿你当成了男的,言语间有些地方不周全,格格你可千万别见怪。”

    一听到格格这话,十格格的眼睛又是一红“别说了。要不是提格格,我还没有这么大的火。我这个格格,就是个笑话,整个京里,都拿我当个笑柄看,谁又真的拿我当过一个格格了?就连那个濮儁都敢和我没大没小。论辈分,我是他的姑姑,他却敢跟我放肆,这不就是欺负我不是个觉鲁而是觉鲁禅么?”

    金国规制,宗室与人私生的子女,如果不被承认,就不归入内务府的册籍,也不能姓觉鲁,别起一姓,叫做觉鲁禅。金十便是这么个私生之女,也就不能和正经在册的宗室论辈分。

    她一边说一边急,不由又哭了出来。两人初见面时,金十一副京里旗人大爷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不曾放在心里,这时这一哭,反倒是真的多了几分女儿家惹人怜爱的温柔之态。

    “我那个爹,乃是户部的司官,因为报销军饷时拿了别人好处,被都老爷拿住了把柄,不但要追比赔偿,还要下监论罪。他便慌了手脚,四处托人去想办法,结果就是那时候……求到了阿玛府上。”

    十格格的生母出自江南望族,尽得江南水乡女子灵秀之气,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却是第一次入府,就被庆王看中,两人一个是一心救夫,一个却是有意纳美,最终在庆王回护下,那位堂官的案子不了了之,而他的夫人,认了庆王做干爹。名义上两人父女相称,多有往来,实际上怎么回事,大家谁心里都清楚。

    因那位堂官姓陈,而另有一位姓朱的大员,则认了庆王的福晋为义母,时人有促狭者拟了首诗来讽刺这一家的关系:居然旗汉一家人,干儿干女色色新。也当朱陈通嫁娶,本身云贵是乡亲。莺声呖呖呼爹日,豚子依依恋母辰。一种风情谁识得,劝君何必问前因。一堂二代做乾爷,喜气重重出一家,照例定应呼格格,请安应不唤爸爸。岐王宅里开新样,江令归来有旧衙,儿自弄璋翁弄瓦,寄生草对寄生花。(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与尔同销万古愁

    十格格就是那位陈大人的妻子所出,不为庆王福晋所承认,也就入不了宗人府,不算真正的格格。起名时没资格参考庆王家谱,胡乱起了个名字叫毓卿。

    倒是庆王对她极为宠爱,自小父女两个就投缘,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吃喝用度上比起真格格还要好,更由得她在京里任意游荡。其生母管束不了,名义上的父亲更懒得过问,也就养成她一个天地不怕的混不论性子,四九城里惹是生非的惯家。京里晓得她身份的,叫她一声十格格,不知道的,也叫她一声十爷,或者冲着那亨斯美,称呼她一声金大亨。但是私下里,就没什么好话可听。

    论辈分,她该是和濮儁的老子,端王平辈分的人,只是她娘既然认了庆王为父,她也就凭空被算矮了一辈,濮儁与她只叫姐姐不叫姑姑。他对于十格格倒是不坏,一直追着这个姐姐玩,也不肯小看她。为了拿她开心的事,还和京师的宗室觉鲁打过几次架。

    但是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年纪稍长一些,知道男女之事,就死活要娶十格格为妻。这事固然是十格格不答应,端王府那边也不会点头,他便闹起来不成话,让十格格不胜其烦。前者到津门,也是躲这个魔星,没想到今天在车站,又闹了这么一回。濮儁是个浑人,说话没轻没重,就连那伤感情的话也说了出来。

    十格格哽咽着说道:“若我是王府正牌格格,他敢这么说话,我早到宗人府告他一状,与他理论了。可现在,却只能受着,这个京师里,大家都拿我当个野种看,谁又肯拿我当个格格。赵冠侯,你现在是不是也瞧不起我,嫌弃我是个野种?”

    赵冠侯见十格格哭的花容失色,泣不成声,一口气横在胸里,竟是把脸憋的通红。也顾不了许多,伸出手,为她轻轻拍打着后背,又柔声道:“你想哭,就只管哭出来,有我在这里,什么都好。其实你这遭遇,又有什么让人看不起的?好歹庆王千岁还肯认你,也拿你当个格格看待。这就不错了。上一辈的事,是非曲直,且不去论它,只说庆王对你,那是没话说的。就是那些宗人府有名字的亲格格,我看反倒要羡慕你。你可以四处去,她们就不行了,一言一行,都有宗人府管着。至于一些混帐东西说些混帐话,都知道是混帐话了,你又理他们做什么,不是自寻烦恼?谁敢在你面前说这个,就挨个揍过去,打到他们不敢说为止。”

    他扶起十格格,双手抓着对方肩头,眼睛紧盯着十格格红肿的双眼。

    “格格你我初见时,还是在元丰当。那时,我可不知道你是女流,而是把你当做了战国四公子一般的豪杰看待,在我看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字号,就算是女儿神,也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别人怎么看你,是他们的事,在我而言,却永远忘不了,你当日于我的好处。再说我跟你比,身份差距悬殊,只不过派封电报,你就肯亲自来接,就冲这个,我就要帮你到底。那个什么贝勒也好,或是其他什么人也好,再敢跟你犯浑,我替你杀了他们,又能如何!”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十格格身边,原本也不至于少了帮闲,逢迎她说好话的,也自不少。可是金十本身,也是极聪明的人物。这些人说的话,她只一看,就知道是言不由衷,无非是贪图着她的钱财权势,她也只贪图着身边有人陪她玩,并不点破罢了。

    赵冠侯这番话说的却是发自内心,丝毫没有做伪,绝对没有任何轻视她的意思。于眼下这个时代而言,私生女本就是个很尴尬的身份,更加上是以父女名分上生出来的私生女,就更难看一些。即便是百姓人家,知道这事,也要说一句不要脸,天皇贵胄之家,这等事就更是丑闻。

    从小到大,白眼她也受了无数,即使庆王家的那些贝勒格格,这干名义上的兄弟姐妹,她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看的。濮儁算是一个少有能和她平辈论交的贝勒,结果今天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也让她寒了心。

    她自不知道,赵冠侯来自后世,思想远比这个时代的人开放的多,对于这种身份根本就无所谓。她只觉得心头一阵温暖,真是遇到了知己,竟是一头埋到赵冠侯胸前,再次嚎啕起来。

    赵冠侯对于这种表现,也在预料之中,以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哭吧,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哭完了,人就好过了。其实我想,儁贝勒也是有口无心,他说这话,自己都没过脑子,却不是有意骂你。但是话已出口,想收亦难。你也就被太往心里去,只当是遇到个浑人,说了几句浑话,不值当的生气。”

    “我知道他是随口一说……就因为这我才难过。”十格格哭的去更厉害了一些,两条胳膊抱住了赵冠侯的后背,头紧紧的埋到他的怀里。

    “他平日里与我很好,我还当他是好人……最多是有点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那什么福晋的话,就是小孩子的言语,没人认真。可是他……他一个孩子,也把我看成了不要脸的女人。这种话,必是大人教的,可见,端王背后,也没说过我和我额娘的好话。”

    “一群庸人!这帮人只有背后说人是非的本事,真若是办事,我看一无所成。庆王千岁在总办各国事务衙门,还能为朝廷办洋务,他们除了会说些便宜话,又能做什么?好好哭一场,再不舒服,我们就再去找那位儁贝勒打一架,总之,只要把这口气顺了就是。”

    十格格在赵冠侯怀里足哭了半个小时,才渐渐收了哭声,但还是抽搐个不停。马车这时已经停了,那驭手是个极乖觉的听差,虽然见主子和男人这样搂抱不妥,但也绝不敢多说半个字。

    下了马,不知躲到哪里去,将车留给了自己的主人及赵冠侯。哭了这么久,心里的委屈,多少减弱了一些,十格格抬起头来“你这次来,不是替袁慰亭走门子的么?结果却打了儁贝勒,又是杀马又是砸车,你们两边可是死过节。他老子现在管着武胜新队,现在怕是满大街撒下人去找你了,你这差使可怎么办?”

    “凉拌吧。”赵冠侯说了句俏皮话逗了一下十格格“袁大人是我上司,你是我的朋友,他那的事是公事,你这边是私事。两下遇到冲突,我自然是舍上司而顾朋友,顾私交顾不上公事。袁大人的事,随他去吧,大不了革了我的差使不当了,接着回小鞋坊当我的寨主。”

    他虽然说的洒脱,但十格格是官宦子弟,自然知道差使办砸,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再说现在武胜新队乃至街面上负责巡逻的堆兵,怕是都在找赵冠侯,他能否出的了京师都在两论。

    而自己固然是因为接他的车,才与儁贝勒口角,可是没有这事,这场架也无非是个早晚的时间问题。说到底,总是自己牵连了他,害他坏了差事,心里就有几分歉疚。再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既不求自己办事,也不向自己开口借盘缠路费,天大的事自己一肩扛起来的样子,心里一处柔软所在就被莫名的一触。

    “你的差事,我想办法保了。但是现在,还是先保住你自己要紧,儁贝勒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是敢对你下死手的。总是要先到他不敢去的地方,才能先保住安全。另外,今天的事很谢谢你,那车砸的,解气!”

    她恨恨的说了一句,想到那辆全新的十三太保被自己砸的粉碎的样子,心里就格外的舒坦。赵冠侯一笑“多谢十格格了,京师那么大,他儁贝勒总不是千手千眼,我想藏他逮不着。真逮着了,也无非就是他说的,哪见着哪算。”

    他一撩长衣,露出腰里的两支左轮枪,十格格摇摇头“不必如此,跟我走,咱们到这个地方,就算是他有多少兵,也不敢来捉!”

    两人下了马车,赵冠侯这才发现,二人现在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处林荫道,而在道路两旁,尽是崭新的洋房,建筑风格全是西洋风范,与自己这些日子常见的雕梁画栋或是低矮平房完全不同。路上行人,也多是戴礼帽穿西装、燕尾服的泰西男子,以及穿着洋装的洋女人,若不是间或有中国听差、随从、翻译同行,直让人以为到了异邦。

    “这里是东交民巷,乃是万国使馆的所在,附近有翰林院还有肃王府,我带你去六国饭店,那里有我的一处包房,常年定着的。不去住,房子也有人打扫,那是几家洋人合股经营,吓死端王,也不敢派兵到那去捉你。那叫引发外交纠纷,这个沉重,他还担不起。”

    十格格一边介绍,一边大方的挎住了赵冠侯的胳膊,她受过西洋教育,行动上也与泰西女子接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只是随即看到赵冠侯身后那一片破损的衣服,总归是不雅。赵冠侯自己的换洗衣服,都在行李里,冒充炸蛋扔在了车站,幸好的是所带银票都在身上,倒是不曾遗失。

    见这情形,十格格皱了皱眉头,将那名驭手叫来,对他嘀咕了几句。那驭手先是打量几眼赵冠侯,随后转身离开,过了时间不长,就托了一套泰西的燕尾服、一条庞塔龙裤、礼帽、手杖、尖头皮鞋过来,与赵冠侯换上。若不是那一条大辫子,俨然就变成了一个留学生的模样。

    完颜毓卿仔细端详着赵冠侯,脸微微一红,将头侧开道:“看不出来,你这一换上衣服还挺精神的,要是现在这样带你去陕西巷、韩家潭,那群‘苏帮’的姑娘准得把你留下。谁能想的到,你之前还是当指跳宝的混星子来着。人配衣裳马配鞍啊,就是这辫子讨厌,真是难看到家了。老祖宗留下的这玩意有什么用,要我说,早就该剪了。”

    赵冠侯见她情绪好转,便也陪着她说笑“格格还去过陕西巷?”

    “那怎么了?我要不去那,又怎么认识的翠玉?只是她那也不保险,要不我把你往她那一藏,包准她高兴的要死。”十格格说到这里,脸又有点红,但还是挥手赶走了驭手,又挽起赵冠侯的胳膊“你陪我走走,散散心,心里堵的慌,得找个乐子。”

    他们所去的,乃是六国饭店附近一处普鲁士人开的酒吧,老板是个汉语精熟的普鲁士人,与十格格似是极为熟悉的朋友。一见面就热情的用汉语打着招呼“十格格,你又来看我了。这位可爱的年轻人是?你的男朋友?”

    十格格平日作风豪放,与男儿无异,乃至与宗室打群架都不当回事。可是今天听到男朋友三字,竟有些腼腆,但随即又想起濮儁那句“勾引野汉子”心里又是一疼,竟点点头“没错,他就是我男朋友。”

    “哦,这个消息让我太伤心了。我一直以为我是你最先考虑的对象呢。”这个年过四十,腰粗如桶的酒店老板,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又朝赵冠侯拉了一个拳击的动作“嘿,幸运的小子,你想要跟我决斗么?我们比赛……喝啤酒,我敢保证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没问题,不管是喝啤酒,还是吃土豆又或者是猪肘,我都奉陪到底。”赵冠侯用普鲁士语回应着,老板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普鲁士语说的真棒!你应该去你们的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当然,我觉得你还是不去为好,你们的官员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很多欢乐,如果你去了那里,这种欢乐就没有了。”

    这时,酒吧里人没有几个,两人坐下之后,老板端来两大杯啤酒放下“这是送给幸运的小伙子,和我们美丽的十格格的礼物。为十格格的健康,干杯!”

    “祝你健康!”赵冠侯将杯端起来,与完颜毓卿碰了一下,却见她一扬头,将半杯啤酒一口气灌了下去。连忙按住她的胳膊“这普鲁士啤酒有后劲,别这么喝。”

    “我乐意!少管我!”十格格的格格脾气上来,却不肯听劝,又喝了一大口,将杯朝桌子上重重一放“这帮混蛋,不是说我平日就不检点么?我今天就不检点了,就是和男人喝酒,待会还要和男人去饭店呢,怎么了?我又不是真格格,谁能管我。”(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解忧且莫用杜康

    十格格一口气灌了大半杯啤酒,喝的又快又急,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拍着赵冠侯的肩膀,依旧是个四九城爷们的做派。

    “我在租界里朋友很多的,几国公使我都熟的很,要是端王那边搜你搜的急,我就把你藏到使馆去,跟公使的马车离开。现在大金国的事,说到底都离不开洋人两字。可是朝廷里真懂洋人的,又有几个?我学洋话,跟洋人打交道,就是为了多学一点他们的东西,将来也为阿玛分点忧,可是家里却说我不检点,说我和洋鬼子勾三搭四,背后里难听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额娘经常偷偷的抹眼泪,这事还当我不知道?”

    她又喝了一口啤酒“今天这事不怪你,是我大哥。就是我阿玛的大儿子,振贝勒!简森夫人给我拍的电报,只有他知道,准是他跟外面散的闲话,让濮儁听见了,所以才带人去车站堵我。当哥哥的,背后说妹妹的闲话,这样的事,就算在百姓人家都少见,他就干的出来。为什么?还不是欺负我是个野格格?”

    “话别这么说么,他也许是嫉妒你。毕竟王爷疼你,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如闺女受宠,嫉妒之下,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蠢人的脑子,你是想不通的。来,我陪你一杯。再让你高兴一下。”

    赵冠侯起身,来到老板面前,与他聊了两句,那位腰身粗壮的普鲁士人愣了愣,但还是拿了一把小提琴出来,赵冠侯拉着小提琴,一路来到十格格面前,轻轻拉动琴弦,音律流淌。

    十格格先是不知他要闹什么,等看到拿出小提琴,便起了几分兴趣,这东西她也学过,只是艺不甚精,便只藏拙不大献丑。可是鉴赏的能力,总归是有的,听的出这段音律韵律极美,却也把注意力移到了音乐上。等到赵冠侯一曲终了,又一把拉起十格格

    “我刚才拉的那曲子叫一步之遥,是一首舞曲,下面,我来教你跳舞。探戈……会吧?不会也没关系,我带着你,让我们用舞蹈,来化解忧愁。”

    十格格学过西洋舞,但是所学有限,探戈这种舞蹈太过热情奔放,就更没涉猎过,显的有些笨手笨脚。赵冠侯在她耳边轻声道:“放轻松,把一切都交给我,跟着我的节奏走就可以……好吧,你踩了我一下,不过这没什么……没关系,继续踩……”

    两人身形旋转,十格格的动作由稚涩到流畅,渐渐可以跟上节奏,在酒馆里翩翩起舞。老板先是含笑看着,后来却看的入神,最后更是伸出一对巨熊般的手掌,用力的拍着。

    端王府内,几十名护院武师以及数十名官军,都已经准备妥当。濮儁手里提了支左轮枪,在那比画着瞄准,等候着下人回报。不多时,就有消息反馈回来,十格格和那个野汉子进了东交民巷。

    王府大总管王兰亭为人极是谨慎,连忙上前阻止“二爷,这东交民巷不比别处,可不好去那里动武。一旦惊动了洋人,引发外交纠纷,恐怕连王爷那里都要受牵连。”

    “洋人!又他娘的是洋人!”濮儁恨恨的将左轮枪一扔,盯着东交民巷的方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地方全烧了,洋人都杀了!来人,别给我在这傻站着,去给我接着扫听,看看十格格什么时候从那出来,那小子什么时候走?我就不信,他能在东交民巷住一辈子!”

    只是濮儁此时还不知道另一条足以令他含血喷天的消息,就在第一名密探回去禀报时,赵冠侯已经扶着十格格离开了酒吧,来到六国饭店之内,由侍从引领,一路来到了十格格长期定下的包房里。

    这是六国饭店里最高档次的套房之一,三间房子带有读立洗澡间,卧室里是席梦思床垫,钢丝大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壁上则挂着油画。赵冠侯酒量极好,几杯啤酒下去,并没什么影响。十格格原本酒量也不差,可是她今天情绪不好,酒入愁肠,却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加上跳了一阵舞,就有了几分狂意。

    人一喝多了酒,便总觉得自己千杯不醉,赵冠侯好说歹说,才把她拉到了包房里,摇着头,将她劝的坐下,就要去找些醒酒的东西。哪知十格格却笑着,从房间内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酒坛。

    “嘿嘿,我想喝酒,谁能拦的住我?你看看,这是什么?我告诉你啊,这酒可难得的很,是我阿玛珍藏的上好南酒。(南酒即是绍兴黄酒)这酒啊,就算是那个混蛋承振,也喝不到。我阿玛有一个小酒窖,里面存了几十坛,我是前段时间偷偷跟踪他,这才发现了这些。阿玛没办法,跟我说了实话,这是关外老参泡的药酒,对男人最好。说是太珍贵,不能给别人用。我悄悄配了钥匙,偷出来一坛,阿玛发了好大脾气,在家里打了一堆下人,就是没怀疑到我头上。我怕被发现,就把酒藏到饭店里,怎么样,聪明吧?嘻嘻,苏氏现在怀上没有?要是还没怀,你喝几口药酒,回去之后,保证她给你生儿子。”

    她一边说,一边将两个喝茶的茶碗拿来,将酒坛启了封,就往里面倒。这酒色如琥珀,粘稠似蜜,一看就知是陈年的花雕。

    赵冠侯劈手夺过十格格手里的酒碗“这酒是补男人的,你个大姑娘喝它干什么。两碗都是我的,喝完了你赶紧醒醒酒吧,这样让人看见,会说闲话。”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句,十格格反倒来了脾气,猛的扑上去,将另一碗酒抓过来扬头就倒进嘴里。又示威似的鼓着嘴巴,朝赵冠侯直摇脑袋。

    等到她将酒咽下去,随手扔下帽子,又解开发辫,将头发任意的披散开,抚着着流云般的乌发道:“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你说的对,我何必管他们说什么。我自己活痛快了就完,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爱怎么想怎么想,随他去吧。承振不是说我不要脸,丢了庆王府的人么?我就丢人给他看了,我就要跟男人喝酒,跳舞,看戏,他能把我怎么着?你是不是我朋友?是我朋友,就陪我喝个痛快!”

    赵冠侯只好又给她倒了一杯“这花雕酒,也是后劲绵长,你自己悠着点。别的不说,单说这头疼也不好受。再说这是酒膏,喝这个可不好。借酒浇愁愁更愁,打开心结,自己想通了,比什么都重要。其实王爷对你这么好,就是想要看你开心,你要是觉得哪种生活你最满意,就自己去选,我相信你只要高兴,王爷、福晋,都会很欢喜的。丢他们的人,似乎……不大好吧。”

    “阿玛对我确实好,可是兄弟姐妹,就没有一个好人。还有王爷那个福晋,见了我就像见仇人!我招她惹她了,难道是我自己愿意生出来的?我呸!那个府里,我只认阿玛一个,其他人,我都不认他们是我的亲戚。丢他们的脸,我高兴!”

    那一坛上好的南酒,足有十斤,因为时间的关系,似乎有一些物质蒸发了,剩下的也在七斤多往上,两人喝了半斤出头。赵冠侯猛的把碗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放“十格格,这酒,你阿玛是不是说过,不许你喝?”

    南酒性子绵软,以他的酒量,喝两三斤都不成问题。但是此时只喝了不到半斤,就只觉得小腹内,一团火在升腾,某一支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就待冲锋陷阵。而对面的十格格已经脱了马褂,长袍,露出里面的泰西紧身小衣,一身如雪肌肤尽露于外,除去几处要紧关隘尚有泰西洋布护持,余者一无所饰,自己却浑若无知。

    媚眼如丝,两颊似火,这般媚态,却是二人相识以来,第一遭见到在她身上显露出来。看的出,她没受过风吹日晒也没从事过体力劳作,身上的肌肤光滑,没有一点瑕疵,双腿长而有力,宛如一尊完美的玉雕。而这份媚态,就更让男人难以自持。

    听到他发问,十格格媚笑着“是啊……阿玛特意说过,这酒女人不许喝。凭什么!我偏不听,我就要喝,但只和最好的朋友喝。我只有这一坛,喝了就没了。自然要和最好的人喝才对。你对我最好了,帮我打架,帮我打了濮儁,为了我拼命。你说,你是不是为了苏氏也没拼过这么大的命?呵呵,她没我漂亮吧?我是格格,她是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哪有我好看,对吧?来,你别停下,接着喝啊,要不然你坐我身边来,我们两个你喂我,我喂你好不好?”

    赵冠侯这时已经明白,这酒是个什么名堂。京师里从清吟小班到三等堂子,都有类似的玩意,为男女助兴所用。不想这柳巷俗物,也入得天家贵胄法眼。只是庆王乃是堂堂亲贵,所用之物,自非那普通行院能比。奇珍灵药,功效非凡,饶是赵冠侯定力非常,此时却已经有些难以自控,忍不住想要将对面佳人就地正法。

    当然,这种东西的破解也很简单,只要用凉水一激,便什么药劲也下去了。赵冠侯望着眼前冰肌玉骨,倾城佳丽,心内百念丛生。十格格却已经不能自持,嬉笑着向他挪过来。

    “你这人……不好。胆子太小。我们这么熟,你抱抱我,难道又会死?来,我们学泰西人,来个亲面礼。”

    她几步之间已经凑过来,赵冠侯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却觉得她身如火炭,仿佛是一根燃烧的木柴般通体火热。此时自己若是将她抱进浴室,倒是可以解决这场尴尬。只是酒醒之后,两人依旧是有些难以相处,之间的距离怕是反倒要拉开。再者,佳人在抱,赵冠侯只觉得若是这么把她弄醒,如同入宝山空手而归。

    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人的作用,本来想抱着人向浴池走的脚步,却改为了走向那张席梦思洋床,在一阵令人眼花耳热的喘息声中,两人的衣物化做蝴蝶在空中肆意飞舞。

    幔帐摇动,西洋床垫发出调皮而又欢快的颤动声,火炮轰鸣,刺刀闪烁,枪炮交轰之后,复又刺刀见红,白刃搏击,血流沃野,亿万将士一去不回。那坛罪魁祸首的南酒,翻倒在桌上,琥珀色酒浆顺着桌子汩汩流淌,将地毯染上了一片红色。

    在端王府内,濮儁听到回报,十格格在六国饭店过夜,一晚未出。而随她同去的那个男人,也同样没出饭店之后,将桌上摆的一个宋朝青花瓷碗随手摔个粉碎,仰天长嚎。

    清晨,一缕阳光照进套房里,地面上,一片狼迹,衣服散落的到处都是。一件女士的小衣上,盖的却是一件男人的燕尾服,庞塔龙裤子则压着一条上好宁绸织成的皲裤,显的极不庄重。幔帐里,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腾,红光明灭之间,主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响外一吐,一个白色烟圈就在空中成形、凝聚,直到消散。

    “听人说,办了事之后要抽烟,说会很舒服,我看也没什么感觉,是不是骗人的。你和苏氏成婚那天,抽没抽烟?”

    完颜毓卿转头看了看赵冠侯,后者没好气的一把将烟从她手里夺过来“那是说男人抽烟,又不是说女人抽烟。你抽烟舒服个鬼。抽你的鼻烟去。”

    “没劲。”完颜毓卿哼了一声,想要起身去找自己的衣服,却起的猛了,疼的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用那么大劲,跟要吃人似的。那苏氏看着柔柔弱弱的,你这么弄,她受的了?”

    “对不住,那酒闹的,人失了分寸,再者你又抓又挠的,就像是饿疯的野兽见到羊肉,我不用点劲,你那关就过不去。我得向你赔个不是。”

    赵冠侯一把抱住完颜毓卿,完颜毓卿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后就轻微的挣扎起来“松开!我……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做了什么都不算数。再说,你帮我打架,我看你顺眼,就和你荒唐了一回,你别当成一回事。你没听他们说么,我是个贱货,专门爱勾引野汉子,你就是我随便找的男人。喝多了,一起快乐,醒了,就各奔东西,别的什么都别想,也什么都别问。你这小小的七品官,离我还差的远呢,攀不上我这根高枝,今后咱各走各路,谁也别理谁……”

    “你什么时候能改了嘴硬的毛病,日子过的就舒心了。你说你阅人无数,那这见红,又该怎么说?”赵冠侯并没被她的冷漠态度激怒,反而用手指了指床单上那一朵红梅。(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红线

    完颜毓卿神色略变,但随即就恢复正常“这有什么?你看书看的少,契丹萧太后,有面首无数,每次都有红。本格格天赋异禀而已。你昨天为我打架流了血,我也为你出点血,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别那么墨迹。”

    赵冠侯冷笑一声,手上却一用力,完颜毓卿的身子一软,无力的瘫在他怀里。“哼。昨天晚上,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是不是身怀异禀,我难道还不知道?别嘴巴硬了,你昨天晚上是第一回做这事,我是你第一个男人,骗不了我。”

    “那……那又怎么样。你有老婆,还为她断指,难道能停妻另娶。就算你想,阿玛那也不会答应的。光是彩礼钱,你就拿不出来。我就算是把个姑娘的身子给你,也是我的命,难道要死要活,寻活觅死的逼你先休老婆,后想办法娶我?那种事,本格格做不出来。”

    她原本就是强撑,此时伪装被揭开,就再也掩饰不住情绪,一手将蓬乱的发丝用力一扯,生生拽下几根柔顺青丝,另一手在枕头上用力的一捶。

    “他们不是说我是贱货么?我就当个贱货怎么了?我就勾引野男人了,我就乐意让人睡。我就愿意给个没前程的武官又怎么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你少管我,穿上衣服滚蛋!要是……要是被我阿玛知道了,仔细他剥了你的皮!”

    “剥我的皮,我也认了。”赵冠侯一把将完颜毓卿翻转过来,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听着,完颜毓卿,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就要对你负责任,就算不能明媒正娶,也不会置身事外。你阿玛若是降下责罚,自有我一力承担。你若是心里委屈,觉得昨天晚上跟了我,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就尽管来杀我,我绝对没二话。”

    他说话间从枕头下把左轮拿出来,塞到完颜毓卿手里。“这枪会用吧?我这里已经装了子弹,你现在就对准这里……扣扳机。”

    “你混蛋!”完颜毓卿将左轮枪随手丢出去,双拳在赵冠侯胸前擂鼓似的捶了一阵,但最后却是抱着他的脖子大哭起来。赵冠侯任她捶打着,只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完颜毓卿哭了一阵:

    “我……我要是对你没点意思,为什么要带你到六国饭店,为什么要跟你喝酒啊。可是要说我就愿意跟你做这事,我还没这么下贱。这是我的命!那酒,那酒不是好东西!我明白了,我额娘当年,可能也是吃过这酒的亏,所以从我记事起,她不但自己不喝酒,还不许我沾酒。我喝酒每次都得背着她,现在想来,可能就是这事。当初阿玛用这酒害了我额娘,如今别的男人用这酒,睡了他女儿,这是报应!我认命了。”

    “其实我在津门见到你时,就觉得你这人挺好。但是咱两……不可能。再说我们这些女人的婚事,也不能自主,我就想着,先疯玩几年,等到随便找个男人嫁了,也就该收心过日子。你就是我的一个梦,缘分不会长。没想到,造化弄人,最终还是没脱出你的手去。我不能逼你,咱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不好么?”

    “不好。”赵冠侯摇摇头“你这样,还怎么嫁人?被夫家看不起,以你的性子,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所以,你除了我,谁也不能嫁。我娶你!我不是庆王,没有他那么多顾虑。我喜欢的女人,自然就会给一个交代,只要你愿意嫁,我就娶。寒芝那边,我来想办法,庆王这边……走一步说一步,大不了就带着你跑。”

    听到他这番近似强盗般的言语,完颜毓卿心内却是升起暖意,她自小就饱受身份之苦,于男子得到女人之后就远遁而去深恶痛绝。赵冠侯这种负责任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总算没有把身体给错人,只是她并非糊涂人,自然也明白,这个娶字对于现在的赵冠侯来说,实在太难了。

    “别犯浑了,你现在根本娶不了我。我阿玛那不会答应,额娘也不会。就算他们答应了,也不成。我和苏氏不能见面。我们两人见了面,若是敌体相待,我就吃亏了,她也吃亏了。若是一大一小,一样难取舍。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一个,谁也不见谁的两头大。在我这,我就是夫人,在她那,她就是正室,谁都当对方不存在就好了。可是以现在的你,要做到这一步,难。说实话,你养不起我。”

    她并不隐讳这一点,开门见山说出来“我从小使钱如流水,你哪里招架的住。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做大官,发大财。等到你有了钱,有了前程,再去阿玛那里求,也许会有一线希望。这件事,我帮你。”

    赵冠侯并未因为她的直白而发作,反倒是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种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会隐瞒这些需求。有话说在明处,总比窝在心里要好。他先是自己穿好了衣服,又到洗澡房那边弄了盆热水,绞了热手巾,为她擦起身上来。

    虽然已经有了这层关系,但是两人之间的感情,事实上远没到这种地步,完颜毓卿自己也有些觉得别扭,很是害羞。“这事在府里,都是丫鬟干的,哪有让额驸干的道理。按说是媳妇该伺候自己的男人,可是……可是我不会。”她有些羞赧地说道:

    “从小在家,都有人伺候我,我会好多东西。洋文、使枪,还练过拳脚。可是你要让我伺候人,我就不会。从小到大,就只给阿玛装过烟袋,可是一想到他多半用那酒算计过我额娘,今后再也不给他装烟了。”

    赵冠侯笑着,用手巾在她的身体上擦拭着,想着昨晚将这冰肌玉骨仔细咀嚼的情景,终究还是有一些得意的情绪。不管怎么说,高级应招女,和皇室成员,心理上的感觉总归是不同的。十格格自身姿色固然是极佳,贵胄身份,却与自己共枕的吸引,就不免让他更觉满意,语气也分外温存

    “老一辈的事,我们做小辈的,就不要参与过多了。你和庆王闹翻了,老夫人那里或许更不开心。当然,要是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跟庆王往来,也没关系,总之,你按你额娘的意思做就好。”

    “那我额娘要是也让我跟他闹,我出了府,就没了钱花,也没了格格身份,你还要我么?”

    完颜毓卿心里始终有点心病,她的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追求者。这其中有华人,也有洋人。或是图她家财,或是图着庆王的权柄,给自己谋个出身,又或者是单纯的图她的身子。总之,她身边并不缺男人。

    但她性子聪明,目光犀利,看的出这些人的企图,也就不会让他们如愿,最终多半是她将来人戏弄一番,再无情的踢掉。她这恶女的名号,有一多半都是这些人扩散出去,于她的名誉大为损害。如今和赵冠侯生米已经成了熟饭,可是对这个人,却是还没看透,是以用这种说法,进行着试探。

    赵冠侯笑了笑“你对我有情,我何尝对你无心?若是别人,我犯的上管车站那闲事么?整个京师每天不知道多少人打架,难道我还要都帮过去?问这种问题,可不像你的风采。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十格格,就是那个我认识的金十而已。钱财我当然喜欢,但是有固然好,没有也没关系。若是你真的厌恶了那座王府,就跟我回津门,我来想办法养你。”

    “滑嘴,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完颜毓卿嗔了一声,抬腿虚踢,却被赵冠侯捉住脚,将她掀翻在床,两人又笑闹了一阵,完颜毓卿的心却是真的放下了。

    她于赵冠侯之间的感情还不算多深,最多算是彼此都很对眼,但是还达不到共效于飞的地步。

    出了这样的事,仿佛老天开了个恶毒的玩笑,月老抛下套索,硬是将两人捆在一起。不管她表面上嘴巴多硬,终究还是个金国女子,对贞洁并不可能真的看做鸿毛。

    乃至赵冠侯伺候着她穿好衣服,又为她梳起辫子时,她的眼睛里隐约泛起点泪水,镜中这个男人,就是自己一生要相伴的额驸了。他那个原配,万一染了什么病,就此亡故了,自己也许就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配成夫妻,将来相守一辈子。可是那样一来,对那个苏氏,似乎又太残忍了一些,总之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她心里转了多般念头,心情也有着初为人妇的欣喜与羞涩,却也有对未来的迷惘与担忧。乃至对这个男人是否足够爱,她也是说不准的,但是总之木已成舟,就只好努力的经营下去。

    等用过早饭,她便开始为赵冠侯筹措着“王府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不管当初是怎么有的我,总之阿玛就是阿玛。你啊这次也要把差事办好,让袁慰亭赏识你。将来放了大官,咱们跟阿玛那里也好张口。不过你记得啊,到时候千万别说你有原配,否则我阿玛非吃了你不可。等到过门之后,我们怎么相处,阿玛就管不着了。大不了,我就学那代战公主,三人同掌昭阳院,学一对凤凰侣伴君前。这都是将来的事,现在,我先要帮你把这送礼的事做好。”

    她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俨然一副出谋划策的智囊样子,赵冠侯端详着她,由衷赞道“毓卿,你这样真好看。”

    “去……跟你说正事呢。当额驸的人,得有个稳当劲,要是太轻浮,下人背后会笑你的。尤其是说正事的时候,别闹……”说着别闹,可是完颜毓卿的脸却首先红了。一说到闹,就想起昨天晚上与今天清晨赵冠侯疯狂需索的情景,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她将手边的面包丢过去“再这样不理你了!你想好怎么送礼了么?总不能你真要拿着钱,到宫里说,大总管,卑职给您送孝敬来了?那不被打出去?”

    完颜毓卿扑哧一笑“京城里最大的饭庄是东兴楼,那就是皮硝李开的,有的想要送礼的,就去东兴楼立个折子,存上一笔钱压柜。就算都老爷查起来,也可以说这是在饭庄的压帐,任谁也说不出不是来。但是你要是直接到东兴楼可不成,皮硝李为人谨慎,跟袁慰亭没有这么深的交情,你一下子送上两万,他就知道有大事求他,多半不敢接这个款。”

    “那夫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好?”

    完颜毓卿得意的一笑,下意识的架起了二郎腿,但随即又觉得在自己的额驸面前,这样不太雅观。自己现在是个妻子,不再是个姑娘,得有个太太样子,忙又放下了“这个……咳咳……山人……我是说妾身自有妙计。我给你找个人,咱们把皮硝李请来,当面跟他说话。”

    完颜毓卿于宫中要人情形全都了解,李连英在宫内炙手可热,家私豪富。但是太监无子,他将自家侄子小名三大肚子的李福坤当做儿子看待,家财都交他打理。李福坤在京师之中,也就成了一个呼风唤雨的能人。能走通这条门路的,也就有机会见到李连英真面。

    “他这个人架子挺大的,但是分跟谁,我还是能支的动他。我给他写封信,让他把他叔叔请过来,跟咱们见一面,还是可以的。另外,你还得给李连英备几件礼物,他这个人啊,最喜欢的就是希奇古怪的洋玩意。我跟他熟,就是我懂这个,可以给他买东西。你不方便动身,我打发手下人去买。这个混蛋的濮儁搅的,要不然,咱两还可以去逛逛京城。等见到皮硝李,我们再跟他说,总是不能在饭店里窝这几天。”

    她想的是,不管是否发自本心,总之事情已经作成了。两人的关系到了这一步,新婚夫妻出去转转,逛逛四九城也是应该的。泰西人讲个度蜜月,难道自己就不能度了?再说赵冠侯进京一次不易,若是只来过一回六国饭店,回去怕是要被同袍取笑的。

    她打了几个电话,联系到了自己家里的听差,把命令吩咐了下去。赵冠侯这边取了一叠银票过来,十格格一愣“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买这东西,不用你使钱。这钱你留着,在袁慰亭身边的人,想来也是爱财的。你把他们打点好,自己的官才好做。”

    “那是两回事,我若是用了你的钱,不成了你养的小白脸?”

    完颜毓卿噗嗤一笑,用手在赵冠侯脸上轻佻的一摸“你的脸别说,倒是挺白净,只是人家小白脸,都是细声和气的,不像你这么壮,也不像你这么凶。本格格就将就着,包了你这小白脸了……”

    话音未落赵冠侯已经一把抱起她,将她丢到席梦思上,完颜毓卿只象征性的反抗几下,就小声道:“好不容易穿好的,你仔细着些,别弄乱了,我这没有几套合适的换洗衣裳。”(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皮硝李

    下午三点钟一过,房间的门被人敲响,等到打开门,从外面进来的,是一个六十出头,身材高大的老人,长隆鼻,金鱼眼,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身穿**同春贡缎长袍,外罩马褂,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精神抖擞,步履生风,全无老迈之态。

    完颜毓卿一见了他,竟是变的乖巧无比,俨然是个淑女,先是请了个蹲安,随后又叫了声“李大叔,您好。”

    那老人一听这称呼,向旁一闪身“我说我的十格格,您可千万别吓唬奴才。奴才活这么大把岁数不容易,您这一声李大叔,是要折我十年的阳寿啊。您就体谅体谅奴才,可别喊这大叔了。您喊奴才一声连英,那就是给奴才脸了。三大肚子给我去了信,我这没敢耽误,扶着老佛爷遛了遛弯,伺候她老睡下,我就赶过来了。总算是没耽搁太长的时间。”

    他说话的鼻音很重,带着些北直隶乡间土音,赵冠侯心知,眼前这老人,就是权倾朝野名动天下的大总管李连英,亦是掌握大金国事数十年的慈喜太后身边第一亲信之人。虽以阉竖之身,却可影响慈喜的决断,乃至当今天子见了他,也要喊一声“谙达。”便是内阁军机,亲贵宗室,也未必及的上他的权势。

    连忙上前施礼,恭敬的叫了声李总管,李连英看看十格格“十格格,这位小爷是哪府的?我这岁数大了,记性是真完了,怎么认不出来了。有话起来说,既是十格格的朋友,那就不是外人了。”

    李连英乃是个半路出家的,对于男女事并非一无所知,加上在宫里侍奉着,见多识广。房间里只有男女二人,再一闻闻房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就知道两人做了什么。心道:庆邸这回,怕是真要丢个大人了。

    可是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李连英为人甚是谨慎,即使极得意时,也不曾忘乎所以,哪怕是十格格这种野格格,与他没有利害冲突,他也犯不上轻视开罪。明知道两人私会在一起,也全当没发觉。

    只是既然十格格把自己请来,想来多半是为了这个少年人着想,他倒是不介意结个善缘,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帮他一把。至于将来事情闹大如何收场,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等到落座之后,十格格将赵冠侯的身份先说了,随后,又送了两件东西过来。这是她的听差从洋行买来的,一个乃是个西洋暖炉,依据受热程度不同,暖炉上可以显示出花开花谢图。冷时花为蓓蕾,受热过程中逐渐开放,至热时达到盛开。另一件是一个制作精巧的上弦娃娃,只要上满了弦,就可自己行走,内置音盒还有乐声。

    这两件东西所费不多,但胜在心思奇特,李连英最喜欢这种西洋玩物,一见之下颇为欢喜。

    “十格格,您这可真有心,每次奴才见您,都少不了讨您的赏。这两件东西,当真是有意思,可着京师的宗室觉鲁里,怕是也没人有您这份心思和眼光了。”

    赵冠侯此时才将那两万两银票捧出来“大总管,这两件小东西,是我和十格格的一点小意思。而这二十吊银子,这是我家大人的一点孝敬,大总管请留着赏人。”

    李连英见了那叠银票,连忙将银票一推“这……可当不起啊,赶紧收起来。我和你们袁大人素无往来,如此厚币,如何敢收?让他把钱留着,充当军饷。就算是李某为朝廷,做一点事,这份心意我领了。”

    完颜毓卿在旁道:“李大叔,你就算信不过冠侯,难道还信不过我?这笔银子您拿着,保证不咬手。来去都干净的很,求的,就是和您交个朋友,请您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袁容庵在津门练兵,也不容易,阿玛那里也总夸他的好。冠侯在他手下当差,差事办不成回去不好交代,您就成全了他们这点心意,这是件善举,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李连英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神情“十格格,您这话说的……可是让奴才为难啊。若是收了这钱,不是显的奴才也太过黑心,连主子的钱,都敢收么。”

    赵冠侯一笑“大总管,话不是这么说。您在京里侍奉老佛爷,我们这些做外官的,都感念着您的好处。若没有您在佛爷面前回护着,我们哪有好日子过?这点钱,不算什么,就是点心意,算是道谢。再者我们大人这是头一遭和大叔打交道,就算是百姓人家相交,头一次上门,也要买两盒点心表表心意,将来我们常来常往,还指望大总管关照呢。”

    李连英听了这话,心知袁慰亭这不是一锤子买卖,将来就要细水长流,和自己长来往。有十格格这个熟人为中介,他这钱,也就敢收。只是他从银票里数了四千银子出来,向回一推。

    “冠侯,你是第一次进京吧?京城这地方,开销大,随便出去玩玩,就是一笔花消。你个吃粮当兵的,身上有多少钱可用。这点赏你了,免得你缺了短了,让人看袁慰亭的笑话。至于他求的事……我答应了。”

    得他这一句话,这笔银子就算没有白使,赵冠侯的差事,就算做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看李连英是否肯面授机宜。

    十格格撒娇似的抓住李连英的胳膊“大叔,你要是就说这么一句,我今天可不让您走。等晚上佛爷传膳时,您包准回不去。”

    李连英哈哈大笑道:“我的小祖宗,您赶紧撒开吧,奴才这老胳膊老腿的,您这么一晃荡,我还不散了架?”

    他又打量打量赵冠侯,心道:果然是个俊后生,身子骨也好,比起当年的韩仲华,也是差相仿佛。怪不得十格格愿意倒贴养这个小白脸。如今庆邸在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帘眷亦厚,结交好了十格格就等于结交好了庆邸自己又何不结这个人情?

    思考了一阵,李连英道:“军务上的事,奴才也不懂,只是按着宫里办事的章程,胡乱说几句。老佛爷年纪大了,喜欢个热闹,也爱看个威风,所以就去观操。你们就按着平时操练那样来,不至于出了什么纰漏。只是要提醒你们两点,第一,老佛爷这次要看你么打靶。你们选的枪,不要能打远的,更不要能打准的。老佛爷在观礼台上等着报靶,你们到时候只要把现成的靶子举过来,让老佛爷看看就好。我听说你们军中有一种米尼步枪,可以打几百步,这种枪弹,绝对不许携带。”

    赵冠侯也明白过来,观礼台距离操场,也不过就是几百米距离,米尼枪可以射中靶子,就可以射中观礼台。若有一二人心存不良,太后就有不测之忧。何况她年事已高,归政在期,心里正是疑心最重之时。一看到米尼枪的射程,欢喜是绝对没有的,说不定反倒生疑。

    他点点头“多谢大总管点拨,让晚辈顿开茅塞。我军中有滑膛枪,百步之内,已难定准头,况且总是神射手,使那枪也难保命中,我们到时就以滑膛枪百支试演枪法,炮术只说火炮声音太大,恐惊慈驾不演也就是了。”

    “行,是个当差的料。袁慰亭把你派来办这事,看的出,他是个会用人的。这是一,第二件,就是那枪法演示时,准头不能太坏,也不能太好。你们吃肉,别人也得喝汤,总得要给别人,留点面子。”

    十格格接口道:“大叔,你说的是祖家街那位带的武胜新军吧?他那边枪法稀烂,别人还得将就他?这也忒霸道点了。”

    李连英笑看着十格格,如同长辈看着淘气的子侄“小祖宗,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你在马家堡那,把人家的十三太保都砸了,也就该差不多了。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是不是?好歹祖家街那位,是个郡王,统带的又是禁卫。若是新军把禁卫都比下去了,他的脸,就没地方放了。袁大人根基不牢,现在可不是多结仇家的时候,能多个朋友就多条路,能少造一堵墙,就少造一堵墙。”

    他说的祖家街,乃是端王承漪的府邸,话中的意思,自然是不希望袁慰亭表现太过出色,让端王无地自容。但是能做出这种提醒本身,也证明了在这位大总管心目里,武胜新队实际上远不如新建陆军优秀。

    十格格点点头“感谢大叔。砸车那事,您也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谁还能不知道啊。十三太保的车,全京师就那么几辆,亨斯美洋马车,除了洋人,也就是十格格你自己有一辆。这事一说,就知道谁是谁了。他们那边闹的也有点不像话,派了堆兵满大街的找人,很是闹了些是非出来。等我今天晚上的时候,跟老佛爷提一句,明天,也就没事了。”

    他这没事了,显然就是指赵冠侯可以放心大胆的到街上去逛,端王哪怕有多少不情愿,只要李连英张了口,他就不能在街上动武。再想到那四千银子,十格格明白,这事李连英让赵冠侯给自己买东西用的,两人这点事,是没逃过李总管的法眼。

    脸微微一红,低下头道:“多谢李大叔了。”

    “谢什么,一句话的事。十格格放心,只要奴才在这个位置上,总要护持个花团锦簇的局面,不能让京城乱起来。不过我也有句话,军伍里事情多,该回也得回。别贪恋京城风景,误了公事。等到冬天,津门紫蟹银鱼正肥时,十格格大可到津门去,尝尝这鲜物。整个京师的王府贝勒里,怕是只有你,有这个福分了。”

    祖家街,端王府内。

    端王福晋满面愁容的问着管家“你们二爷还是不肯吃饭?”

    “回福晋的话,儁二爷不肯吃,还在那叫……”

    “没用的东西,他不肯吃,你们就不许喂他吃?给我滚下去!”

    骂走了管家,福晋又看着一旁穿着小褂,手里捻着串珠的端王。见他一副不着急的模样,颇有些气闷“王爷,儿子嚎了半天了,你也不想法管管?你要是没辙,我便进宫,去起老佛爷。”

    “管?怎么管。他从小就这个德行,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嚎,谁管的住。他为什么嚎,我也知道。这不是早晚的事么,就庆叔家老十那样的,我怕她不是头一回跟男人住旅馆了。这回让儿子知道,断了这念想,也挺好的。你难道要去找老佛爷,求她发兵,把那小子从六国饭店抓出来砍了?虽然老佛爷是你的姨娘,但是你去,准是碰钉子。”

    “我也不喜欢那个野种,也知道去了是碰钉子。可是,咱儿子被她又杀马又砸车,还被气成这样,这口气就咽了?”

    “不咽,不咽又能怎么着?”端王哼了一声“庆叔办着洋务,老佛爷护持着他,咱动不了。六国饭店,那是洋人的地方,咱大金管不到。皮硝李那边也跟我打了招呼,我能不卖他面子?街面上的人,我都撤回来了,且让他逍遥几天。”

    说到此,端王的脸微微一沉“我管着武胜新队,军中很有几个好枪手,我一人给他们发了一长一短两样家伙,这几天都在车站那转悠。只要这小子一进车站,他们就开枪。得罪我的儿子,还想活着回津门?做梦!咱的儿子还是太嫩,遇事不沉稳,得让他跟我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回头拿新闻纸给他看,他就什么气都消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请救兵

    有了李连英的保障,赵冠侯第二天就敢出门去逛逛。按说他办完了差事,是该回去交令,但是和完颜毓卿正在热火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开。即使一开始是一场错误,但是已经开了头,就不可能停下来。

    两人到了琉璃厂的丰泰照相馆,一如当初的苏寒芝,坐在一起,拍了一张合影。十格格照相照的多了,可是这次当烟火冒起之后,她却觉得这次的照相与以往历次都不一样。任赵冠侯挽着自己,回到亨斯美上,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膀,突然生出一种倦鸟归巢之感。

    赵冠侯就这么与她拥在一起,半晌之后,将李连英赏的银票拿出来,递到毓卿手里。

    “这钱你留着花吧。虽然你使钱如流水,但是有这四千银子,总够你支应一阵了。”

    “诶?这是皮硝李赏给你的,你给我做什么?”

    “男人拿钱给女人花,不是很正常么?在津门,是寒芝管着我的钱,你们二人既以敌体相待,京师里这部分收入,就归你管了,天经地义。我说过要养你的,虽然你说我养不起,但是我总要努力一下才对。你如果不喜欢住庆王府,或是和谁吵架,就搬到外面来住,一应开销,我来想办法。总之,你是我的女人,我就要养你。”

    四千银子对于完颜毓卿这等大手大脚惯了的来说,并不是一笔如何令她心动的大数字,单是这辆亨斯美,四千银子连个轱辘都买不起。可是这个要养她的态度,却让她大为受用。

    以往男人讨好她,都是想从她身上拿钱,只有这个男人,面不改色把一万银子给了她,确实真想为她花钱。她这时觉得,老天或许有眼,给自己安排了个不错的男人。再看看他那截断指,忽然问道:“你肯为苏寒芝断指,那你肯为我做什么?”

    “做什么?毓卿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那我……要你剪辫子。”完颜毓卿有些不讲理的说道。金国此时辫子依旧是禁令,不是教民或是留学生的,剪了辫子就是死罪。赵冠侯身为军人,若是剪辫,随时可能掉脑袋。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剪。”赵冠侯点点头,一手扯直了辫梢,一手就要去拿匕首。完颜毓卿忙一把拉住他“跟你闹着玩呢,怎么当真的。这是杀头的大罪,要剪,也等买了条假辫子再说。”

    虽然有些冒失,可见到这男人肯为自己剪辫子,她心里的一丝芥蒂就去了,或许这效法代战公主的话,不再是随便一说。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和苏寒芝论个大小,别看自己是后来的,也未必就不能压过她去。

    旗人那些真格格,婚姻多不幸福,内中越是出色的,相反婚姻越是凄惨。与她们比起来,自己或许算是结果最好的一个了吧。

    她微微一笑,在赵冠候脸上亲了一口,离开车厢,将驭手赶下去,自己坐到了驭手位置,赵冠侯将头探出车厢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陕西巷。”说话之间,金十已经娴熟的扯起了缰绳,这种马车本就偏于自驾,她驾车的手艺也熟的很,车既快且稳。

    赵冠侯取了金表看看“现在才刚十点,这个时候去陕西巷,是不是忒早了点。那帮姑娘可能刚起吧?现在去,只能看她们梳头,别的也做不了。”

    他知道完颜毓卿有些双刀属性,便拿这话来逗她,完颜毓卿却瞪了他一眼“我是去给你找路子的,你倒还来逗我。再这样不管了啊。你想想,你得罪了濮儁那混球,他阿玛要是到袁慰亭那去告你,袁慰亭还敢不敢用你?不管怎么说,他阿玛是端王,还管着武胜新军,他额娘又是老佛爷的外甥女。这是实在的亲戚,京城里敢得罪他的也不多,何况是你这么个芝麻官。纵然有我的面子,袁慰亭多半就要把你保举到其他衙门做事,自己两不相帮。那样一来,你不是就白白做了这许多事?所以啊,我得给你找个救星,让袁慰亭不至于开革了你,还要从此以后,把你视为真正的心腹。”

    “哦?还有人有这么大本事,能让袁慰亭冒着得罪端王的风险,保下我?”

    十格格得意的一笑“这是我为阿玛留下的一步暗棋,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用来结好袁容庵的。他若是有了前程,这步棋就是两下示好。若是没了前程,也就是一步废子。可是现在情势所迫,就只好提前用了没什么大不了。这只棋与翠玉很是相得,要做这事离不了她。”

    陕西巷位于西城,与韩家潭一样,都是四九城有名的销金窟,才子们追风驱月之地。内中多有清吟小班,让京师的达官贵人,天皇贵胄流连忘返。杨翠玉所在的凤仪班的下处,在胭脂胡同里,门上的人,对于这部亨斯美熟悉无比。因此金十一下车,就有茶壶过来招呼,请着他们进到班里。

    此时天刚刚十点过,姑娘们也就是刚刚梳妆完毕,或是在房里拨弄琴弦,或是在院子里吊嗓子。还有的则倚靠在自己的房门处,无聊的磕着瓜子。

    十格格是这里的熟客,大家见的惯了,倒是赵冠侯面生的很。一身洋装,只当是哪个洋行的买办,或是使馆的通事,他穿的好,人也英俊,不少女人就朝他身上丢着媚眼,或是用瓜子壳丢他。

    金十也不用人引见,径直来到杨翠玉的住处,只听房间里,正传来女子婉转的清唱“劝大王……”

    “翠玉,你看看谁来了。”房门推开,见杨翠玉穿了件水袖,正拿着两柄宝剑在房间里练着霸王别姬。看到十格格进来,忙把剑放下,待等看到赵冠侯,面上就是一喜。

    但她刚想快步跑上去,叫一声恩公,就看到赵冠侯与金十的亲昵情形,又见金十今天穿的是女装,就又一愣。她既在风尘中打滚,于此事自是看的极其明了,心知竟是被格格捷足先登。

    神色不自觉的一黯,随后就又满面带笑,招呼着丫鬟将果盘点心拿来,又准备了上好的香茶,半点看不出不快。等到准备齐全了,她才来到两人面前万福下拜“给十格格还有额驸道喜了。”

    完颜毓卿脸上也有点尴尬“对不起啊,我本来说想法成全你们的,可没想到,造化弄人,到最后,反倒是把我们两个弄到一起去了。这事说起来,挺乱的,有机会跟你仔细说。”

    “格格说的什么话,奴婢何等样人,哪敢和格格争?我倒是觉得,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惟一可虑者,就是庆邸那里,可该怎么说?再者,昨天街面上不大太平,堆兵四处找人,陕西巷这里,也来了不少人盘查行人,结果遇到一位都老爷在,都给骂走了。后来一扫听才知道,是端邸的儁二爷被人打了,正在满世界找人出气,该不会就是你们这一档子吧?”

    “你说对了,就是这一档子事。”完颜毓卿倒不瞒她“今天来找你,也是为着这个。”

    “哦,这样啊。”杨翠玉并没有什么为难的情绪,而是把事包揽下来“我这里,他们还不敢乱搜。回头啊,我想个什么办法,也能把恩人送出城去,包准不让武胜新军的人找着。”

    完颜毓卿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出城的事,我来想办法。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去见一下金英。就跟她说,她们夫妻团聚的机会,终于来了。”

    “金英姐?十格格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要金英姐张口了?原本不是说,要小恩公在袁大人身边有些根基,再找她出面比较好么?”

    “顾不得了。他打了儁贝勒,万一端王往袁慰亭那发一封八行,就只能指望着金英姐的面子,顶住端邸的面子。”

    听到赵冠侯为十格格打了濮儁,杨翠玉的眼神中,就又多了几分哀愁,只是她掩饰的功夫到家,并没引起注意。而是先招待两人喝茶水,又吩咐了丫鬟几句,才转身下楼。那名丫鬟殷勤的将茶点送过来,十格格则为赵冠侯,介绍着沈金英其人。

    她原本是陕西巷“苏帮”里比较出挑的女人,亦是花魁行首之属。彼时袁慰亭科甲不利,困顿京师,于侯家巷内遇到了花魁沈金英,二人竟如红拂识李靖,红玉逢韩五,一见钟情。

    沈金英不但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为袁打点,又发动了自己的人脉,与花媚卿、花宝琴等好姐妹每天陪伴袁慰亭及其几个朋友,不是牌局,就是打茶围,既贴钱,又赔人情。最终打通翰林王修植关节,王把曾代他人拟的一稿练兵纪要转赠慰亭。袁慰亭就靠这一稿,才得发迹,亦有今日之格局。

    当初高丽乱生,袁慰亭远赴戎机,临行前曾向沈金英发过一个宏愿,只要自己得志,便要迎娶沈金英,娶她回家做夫人。可是到现在,袁慰亭于小站掌兵,是否算得得志未知,迎娶沈金英的事,却没了下文。

    完颜毓卿叹了口气“这事,其实也不是全怪袁慰亭。他从高丽回来后,本已经娶了高丽王的小姨子做妾,但依旧不曾忘情于沈姑娘,派人到侯家巷这边找过她。只是没找着。要知道,为了他的前程,沈金英可称破釜沉舟,倾其所有。还借了一大笔京债,很难还上,也难的很。一个盐商看上她,要买她做个偏房,她又没有办法,就被接出了院子,袁慰亭到哪里去找?那商人的命数不好,纳了金英时间不长,就牵扯到一桩大案里,被抄了家。沈金英几乎沦落到官卖的地步,也是可怜的很。”

    若是自己在八大胡同里开码头,好歹还能算个红倌人,真到了官卖,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客人也没得挑。多亏这事为十格格得知,便在里面疏通了关节,将沈金英保全下来,安顿在陕西巷附近一处民居里。日常靠着教授新近的姑娘弹琴唱曲,勉强可以维持,生活却不怎么如意。

    她这种红倌人,是享受惯了的。就是给盐商当外室的时候,也是使钱如流水,如今自食其力,生计上很有些问题。杨翠玉与十格格偶尔接济她一下,两下的关系很是亲近,杨翠玉与沈金英,相处的一如姐妹。沈金英也曾经惹过些狂蜂袭扰,还是杨翠玉帮她挡了下来,两人的交情是没得说。

    毓卿今天,就是想用一用这个人情,托一托沈金英的面子。

    “我当初让你去投新建陆军,就是想着,我有这么个关系在。袁慰亭并非负情之人,他曾经给沈金英写过一幅对联:商妇飘零,一曲琵琶知己少;英雄落魄,百年岁月感慨多。这幅对联她一直留着,见物思人,看到这东西,袁慰亭必要动心。你作为引见人,亦可受他赏识。只是这关系我是想等你大用的时候再用上,现在就顾不得了。”

    赵冠侯思考了一阵问道:“沈夫人既然如今生活的不够好,为什么不去津门,投奔袁慰亭。”

    完颜毓卿摇摇头“面子。她的面子下不来的。当初袁容庵许她是做夫人的,虽然做正室这话不怎么可信,可是她却是当了真话听。可是如今,先不提袁慰亭家有原配,他又从高丽娶了王妃之妹为妾,身份高贵,纵然原配死了,也多半是那高丽女人扶正,哪有沈金英的位置。她拉不下这个脸,不想让人说她是活不下去了,不得不去投奔袁慰亭吃饭。只等着袁慰亭来接,就连一封书信也不肯寄。而袁慰亭那边,又不知道她在这里,两下就这么僵住了。”

    她将那四千银票,又放到赵冠侯手里“你待会把这银票送给沈夫人,就此拉上关系。若是我所料不差,沈夫人这次回去,地位非比寻常,有她在袁慰亭身边为你美言,就不怕端王下烂药。四千银子,就是结交她的敲门砖。”

    说话之间,楼梯声响起,杨翠玉当先打开门,随后一个将近三十岁的美妇人,怀中抱着一面琵琶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夜奔

    这妇人身上穿的是一件素色宁绸旗袍,头上插着凤尾簪,手上戴着几枚戒指,打扮上还是比较光鲜。其人相貌固然是极美,但比相貌更重要的,则是举手投足间,那种成熟雍容的气质。比起那些大家闺秀,怕是半点也不逊色,更有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气质。

    沈金英被叫来时,只当是十格格又要来听她的琵琶并没多想,等到坐定之后,见十格格身边多个男人,脸色就有点不自然。忙问道:“这位是?”

    完颜毓卿一笑“他是袁慰亭身边的戈什哈,这次,就是来接你回去的。”

    话音刚落,沈金英愣了一愣,打量了几眼赵冠侯,忽然将手中的琵琶一丢,一手手帕挡脸,起身就走。

    “我不回去!我不要见他!他这个负心之人,当初说要八抬大轿,抬我进门,现在却打发个戈什哈就来接我,这算什么?难道要我进府之后,去给他的大妇敬茶,以后听她管束么?休想。我现在这样很好,不劳他挂念,就跟他说一句,沈金英死了!让他以后别来烦我。”

    完颜毓卿扑哧一笑“金英姑娘,你这话说的可是真?你要是真对袁慰亭死了心,我就帮你找个人嫁了如何?以你的姿色,随便找个富商,都可以嫁的掉。再说惦记你的人,也是不少,都被我挡下来了。你也知道,挡住这些人,我也很辛苦,你要是对袁慰亭不在挂怀,那些人我可就不挡了。”

    京师居,大不易。京城的挑费,远比外省为高。沈金英并没有很多收入来源,离开十格格的周济,怕是寸步难行。更重要的是,像她这么个美妇,又没有男人,就如同一块羊肉无人看管,不知道多少人想去咬一口。要不是十格格的面子关照,以及杨翠玉日常的照拂,她怕是早被谁霸了去。十格格于她而言,确实是得罪不起的靠山。

    她既能做花魁,自然不是笨伯,听十格格一说,也觉自己有些冒失,连忙重新入坐,但依旧用手帕擦着眼泪

    “十爷,对不住,是金英冒失了。我……我是不想嫁。嫁人没意思,还不如这样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有趣。这位戈什哈,请你回去面禀你们大人,就说没找到我好了。”

    她本也是八大胡同的前辈,脑子绝对够用,此时也明白过来。若是普通一个戈什哈,哪有资格和十格格并坐,此时早就该跪着回话。再看两人眉目传情,多半是有什么私情在,这可万不敢得罪,也不敢拿架子。

    完颜毓卿摇摇头“沈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当初救你时,就答应过你,一定要你风光的嫁入袁家。这话,现在也算数。你且跟他回去,但是不急着进袁府,若是袁慰亭肯八抬大轿的来抬你,自然什么都好。若是他不肯,你就回京师来住,依旧像现在这样过活,不是很好么?总好过现在这样,你在这当寡妇,他那边还可以说不知道你的下落作为推辞,白白让你一个人受苦。”

    赵冠侯取了银票来到沈金英面前,将银票向前一递“这里有库平四千两,乃是为夫人筹备寓所,购买首饰头面之用。若是有不足之数,在下另行报效。”

    沈金英打量了他几眼,心内也不得不承认,这果然是个俊美后生,像是十格格这种衣食无忧的贵女,挑男人自然在意的是相貌年纪而不是看他的家室前途。这两人,倒也算合适。这么大笔的数字,就算她当年极当红时,而很少见到,一下子扔过来,要不是知道他是袁慰亭的戈什哈,就当是他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了。

    饶是如此,这么大一笔钱,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做了个要走的态势,又被人拦住,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杨翠玉此时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沈金英看看赵冠侯,又看看十格格,脸上表情几变,终究还是收住了哭声。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说么,要是袁慰亭那个负心人来接我,我是决计不肯回去的,可若是为了十格格帮忙,奴婢义不容辞。当初若无有十格格帮助,我不知被发卖到哪,亦不知是个什么下场。这几年,也没少让十格格贴补,金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份恩情我一定要报答。我就先跟赵公子回津门,总要在他面前,把赵公子保下来再说。这钱,我却不能要,我这几年已经花了十格格很多钱,怎么能收这么多。”

    赵冠侯一笑“这算不了什么,夫人与大人分别数年,久别重逢,总该换一身像样的衣服,添几件首饰。这些地方,处处都要用钱,夫人只管收着就好。”

    “是啊,拿着吧。”金十在桌子上一拍“这是冠侯的一点心意,金英只管收下就好。我在京城,他在津门,遇到什么事,还要你多多照应着。这笔钱,就当是我送你的心意,若是不够使,将来我再送。”

    “这可不敢!”沈金英吓的匆忙站起“十格格您说的这话,就让金英无地自容了。这几年间不知累了您多少,您要我护着谁,我就自当护着谁。要是收您的心意,那是要遭天谴的,万不能这么做。我去收拾收拾,换几件衣服,什么时候出发,就听您的招呼。”

    杨翠玉送走沈金英,完颜毓卿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我原本是想和你多待几天,可是听皮硝李那意思,是要你赶紧走人。他说了话,我们就得听。我且先送你出京,至于津门那边……我也许冬天的时候,会去那里吃紫蟹。你若是想我,就抽时间到京师来。若是不想我,我也不怪你。”

    “怎么会不想?”赵冠侯拉起完颜毓卿的手“陪我回去吧,寒芝人很好,不会容不下你。就算是你们两个平起平坐,她也会答应。”

    “可是阿玛不会答应。现在要让他知道我要嫁一个七品戈什哈,他肯定会气死,额娘那关也过不去。她身子骨不好,我怕她气出个好歹来,所以只好先这样了,不要让人知道就好了。我反正已经是你的人了,跑也跑不掉,等将来,咱们见机行事。”

    杨翠玉送了沈金英回来,也与两人商议着走法,赵冠侯道:“车站那边,怕是有端王府的人守着,要想回津门,恐怕得另想条出路。另外有沈夫人同行,恐怕就得预备马车了。”

    “马车不是问题,可是如今地面不靖,首善之地,亦是盗贼如云,出了京师,就可能遇到盗匪。所以也得谨慎些。端王府那边,也要防着他们在京师外下手暗算。”

    杨翠玉想着,自己在京师里有多少人脉可用,纵然不能在端王那里说上话,但是找些人护送也是可以找到的。只是这人选第一要可靠,第二要够本事,这便要费一点思量。

    完颜毓卿盘算着,忽然眼前一亮“有了,我们去半壁街,找王正谊的源顺镖局里借一面镖旗,若是能请到他出镖就更好。一共二百多里地,多给他拿一些钱财,怎么也是可以的。他在道上名气很大,有他的人在,那些强人就不用考虑,唯一要防范的,就是祖家街的端邸了。”

    红日西垂,祖家街端王府内,濮儁在落日的余光中,手里端着洋枪,睁一眼闭一眼,做瞄准射击的架式。他手里拿的是一支全新的米尼步枪,一边还放着十余发米尼子弹。

    他看了看前来报信的下人“你问清楚了?他们确实是找了源顺镖局的人出镖?”

    “奴才不敢欺骗二爷,源顺镖局里露出来的话,不会有错的。王五不在家,出镖的是他局里的几个镖头,身手高低有限,咱家里的人,对付的了。”

    “对付不对付的了,我不管。他们功夫再好,也总敌不过洋枪。告诉厨房,给我的人准备大碗的牛肉配上上好的白干,吃饱喝足好干活。只要他们一出镖,咱们就追出城去,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

    月明星稀。

    夜晚的京师郊外,万籁俱寂,倦鸟归巢,天地间一片安详。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马车上的铃铛声,人喊马嘶声,以及隐约间响起的枪声,将这片安宁打破。

    黑夜之间不得目力,纵马奔驰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濮儁骑的是一匹口外来的良马,速度很快。但是他骑术不够好,加上黑天,速度就得放慢下来,眼前的马车,死活就是追不上,气的他一个劲的骂娘。手上拿的米尼步枪是步枪,并不是马枪,加上他还没成人,个子不够,在马上使不了,只能举起左轮,朝前面胡乱的打,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按他想来,人怎么也得是天亮再走,今天晚上就与之前一样,偷着喝了几口酒,就气呼呼的睡下。

    可是半夜里,却被身边的跟班晃醒,才知道东交民巷那边,居然连夜有几辆马车跑出来。虽然没有那辆亨斯美,但是端王府也打听清楚了,那几辆马车,都插着源顺的标旗。每一辆马车,走的都是不同方向。

    按说此时城门已经关了,开城是一件极困难的事,但是事总归在人为,有庆王府的面子,开一个门缝,让马车出去总不是难事。濮儁仓皇着披衣而起,招呼着自己的部下,提了枪追出来,端王也并没有阻止。

    大管家王兰亭只是传了王爷一句话,除了赵冠侯以外,不要杀人。源顺镖局背后,也是有靠山的,王正谊威名远播,不是好相与之辈,没必要跟他结下人命仇恨。那些保镖的都是拿钱办事,不会和王府死磕,放几阵枪,把人吓走,也就万事皆休。

    几辆马车形制一样,用的是分瓣梅花计,不过濮儁倒也分析了一番。选了回津门最近的一条路追下来,只是没想到,黑夜里两边受限制都大。他的人追出了城,竟是捉不住人,带的又都是步枪,在马上使起来不方便,只有他有把左轮,也早早的打没了子弹。

    王兰亭身手不错,在旁边照应着贝勒,生怕他落了马,边催着马,边安慰道:“贝勒别急,他们跑不了。我们的人已经饶到前面去了,还有两位武林里的前辈,他们跟那边说几句话,让源顺的人让开就是,您可千万别跑快了。”

    正说话间,前方果然传来几声哨音,证明车驾拦住,等到濮儁赶过去时,却只见镖旗不见镖师,就连赶车的把式也都没了影。他顾不上这个,举着枪来到马车之前,抬手掀开车帘,火光照耀下,马车内空空如也,竟是一辆空车。

    濮儁气的眼前一黑,忍不住又嚎了起来。大家都知道他这个毛病,王兰亭只好劝解着“小主子别急,咱们的人都撒出去了,一共就出城那几辆车,怎么也追的上。他跑不了。”

    而在另一条路上,赵冠侯自己坐在车辕上,充当起了驭手,赶着马车在黑夜里疾驰。沈金英虽然日子苦,但是一说搬家,依旧有不少家当箱笼,装了大半个车厢,不管她嘴巴多硬,一想到可以和袁慰亭重逢,心里总归是喜悦情绪占多数。

    可是她虽然见多识广,却没有赶夜路的经历,一直以来在八大胡同做女校书,迎来送往是有,冒险的事不曾做。一想到身在旷野荒郊,背后还有追兵,她心里就阵阵紧张。

    夜风呼啸,风中间或传来野兽的叫声,让这生于江南水乡的女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用大披风将自己裹了一层。大着胆子问道:

    “赵公子,你为什么把车把式都赶开了?”

    她不像曹梦兰,声音里没有那种妩媚勾人的味道,可是另有一股温柔如水的柔情在,让人颇为动心。想当初能在八大胡同里留下大名,却也并非一无所恃。

    “沈夫人,你有所不知,端王府的人我想也该追下来了,这是我和他们的事,何必牵连别人。借源顺的镖旗,主要是借他们和匪盗的关系,让他们出个人打前站,知会一声路上打杠子套白狼的,免的惊了沈夫人的驾就好。后面的追兵,指望不上他们。人家有枪,会什么功夫都没用,您待会藏好,来了人,我对付就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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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