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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叹     毒女当嫁txt下载     毒女当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六章 援救

    唐氏和赵氏几人早已唬的脸色煞白,乳娘怀中的六斤也被吓的哇哇啼哭起来,婴儿响亮的哭声在雨夜之中,在兵刃相交声下更觉凄厉诡谲,令人身心生寒,手脚发冷,纵使当日在锦州,一家子也曾遭遇过类似情景,可他们到底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眼见着己方已有人受伤倒下,敌众我寡的当下,侍卫只能堪堪挡住刺客的攻击片刻而已,大家早已经都吓坏了。

    蒋嫣慌乱中将孩子抱在怀里,先上了马车,霍大栓也一把抓起霍初六往马车里塞,又回头来抱赵氏,“快上车,赶紧的赶车快跑!”

    “当家的,你呢?!”

    “爹,你上来啊!”霍初六着急的喊着。

    霍大栓已经策马跟上,令霍廿一去赶车,高声道:“我在这处,要是有人敢来,我先跟他们练练!”

    蒋妩这厢扶唐氏和蒋娇上了车,自行蹲坐车辕旁,甩起马鞭高呵了一声“驾!”

    驾辕的枣红马一声长嘶,发足狂奔,带着两匹拉套的马儿一同奋力,颠簸使得车内的唐氏和蒋娇都是一声惊呼。

    “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妩姐儿,你快进来!”

    “我没事,你们尽量趴低扶稳!”蒋妩赶车跟上霍大栓,又探出半边身子回头查探后头,见冰松几名仆婢的马车也在卫士护送之下冲离了庙门前,暂且松了口气。

    来时,因想着到了易县就做交接,自然有另一大批护卫在等候。且这段路只有一天的路程。他们带来的侍卫乔装成下人也不希望在京都城出城时引起他人的注意和怀疑。是以此番只选了十来个精英跟来,想不到竟然在此处遭遇了埋伏,这些刺客不但功夫与霍十九所选死士不相上下,人数上又占优势,这会儿还有四名侍卫紧跟在他们的马车旁,也就是说留下防卫之人远不及对方势众。

    留下拖住敌方的,各个都不要性命一般,然被打垮也只是时间问题。

    “驾!”

    蒋妩双手抖着缰绳。这会儿是能跑的快一点,就能将刺客甩开的远一些,侍卫们已经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去拖延时间,他们若不珍惜能够逃离的时间,又哪里对得起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

    刺客眼见霍家人驾车离开,立即留下一半人抵挡,奈何方才情急之下,还有两辆马车留在原地,临行前侍卫并未来得及将马放开撵走。刺客得了现成的马匹,便有六人跨马急追而去。另又有四个运足了功夫紧随其后,直奔着那三辆马车。

    地上湿泞难行,就算挥辫将马抽的嘶鸣,马车的速度又如何能敌得过策马轻装而上的刺客?很快那六个骑马的刺客就到了近前,随行的侍卫只得驳马抵抗,仍旧有两个急急地追上。

    马车外此刻只有霍大栓最先暴露在外。

    蒋妩一直观察背后动静,眼见两刺客手中各自斜伸出柄钢刀,就要朝霍大栓劈去,耳听着霍初六与赵氏等人的惊呼,她再顾不上其他,将缰绳丢给唐氏,就足尖一点轻盈略上。

    因为她并无内力,古代的轻功也只不过是掌握皮毛,可是这段日子的梅花桩上练功,也叫她将前世所学的独特步法与曹玉教导的步伐融合一处,自创出一套属于自己的招数。

    这一掠,光亮的云锦衣裳在夜色中划出绚烂的霓虹,马车上紧张尖叫的赵氏等人,只觉眼前一花,就听见了兵刃相碰时刺耳的声音,随即便是冷兵器摩擦的尖锐声音。

    火星闪烁中,蒋妩以匕首格挡开刺客劈来的一刀,另一手提住霍大栓领口用力一推,脚下蹬着马臀借力,霍大栓惊呼声未歇,就掉在了路旁的泥坑里。蒋妩则在落地时旋身拧腰,躲开另一刺客的一刀,两名刺客因马上速度不减,就与二人错了开去。

    “爹,你快去寻个地方藏好!”

    蒋妩眼瞧那两名刺客速度不减,竟索性去追马车,情急之下又将刚站起来的霍大栓推进一旁泥泞的野地中,转回身就往最近的一匹马儿奔去,顾不得正与刺客纠缠一处的四名侍卫,用匕首扎了一下马屁股。那马疼的凄厉惨嘶,四蹄如飞般狂奔。

    蒋妩不敢骑马,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扶着马鞍,浑身肌肉紧绷轻盈若无物一般倾身蹲在马背,如此减低奔跑时颠簸的冲击,很快就追上了后头那刺客,看准时机鹘落兔起就跳上那人马背,匕首直接冲力插入那人后心。

    刺客一声惨呼,尸首轰然倒下,可一只脚还插在马镫里头,被狂奔的马儿拖行着。

    “妩丫头!”

    赵氏与蒋嫣几人的马车正是第二辆,眼瞧着就要被前头的刺客追上,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呼。

    “娘!躲进去!”

    蒋妩焦急不已,赵氏、霍初六以及蒋嫣和六斤都在第二辆马车,他们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家子就毁了。蒋妩手中只剩下一柄匕首,另一把现在正插在被马拖行的刺客后心。她想踹掉这个包袱,偏那人的脚卡在马镫里,蒋妩当机立断,俯身手起刀落砍掉了马镫,马儿少了负重,奔跑加速了起来。

    可是,背后已然传来马蹄声。蒋妩回头,就见已有三名刺客追上来。

    前方的刺客已经逼近赵氏所在的马车,钢刀随时可能砍到车中人。

    刚才被她留在野地藏起来的霍大栓,也不知有没有被刺客发现……

    这一瞬,蒋妩无比怀念她的勃朗宁手枪,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力所不能及的事。

    赶车的霍廿一想叫母亲妻子和妹妹都在车中,可赵氏却出来将他挡住。

    “娘!!”霍初六满脸泪痕的嘶吼着,冲出来抱住了赵氏。

    “初六,你进去!”

    “娘,你快回去!”

    “要死就死在一起!”

    刺客手中的刚刀寒光闪烁之下高高举起。

    蒋妩也已腾身跃起,即将落在刺客的马背。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的一声尖锐的破空声。

    蒋妩落在刺客背后,匕首刺入那人脖子的同时,弓箭也贯穿了刺客的额头,立时间,红白喷溅。

    于正对面,十余名黑衣的精壮汉子策马飞奔,簇拥着端坐在马上的一人迎面赶来。而那人身上穿了蓑衣,因动作而露出了宝蓝色的锦缎衣袖散发着幽暗的光,手中弓箭正呈收势。

    “达鹰?!”蒋妩面露喜色。

    因是两厢对驰,很快马车就与文达佳珲相遇,汉子们纷纷帮忙停住狂奔不止的马车,文达佳珲则策马凑近蒋妩跟前,威严的面容上呈现出难得的笑容,低沉道:“蒋妩,很久不见。”

    蒋妩焦急的指着来时的方向:“达鹰,你快帮我去找找我公爹。”

    “你怎么不自己去?”文达佳珲颇为玩味的道:“多日不见,你功夫退步了不少,好似举手投足都有顾虑似的,可不是你啊。”虽这样说,却抬起右手,立即有四名黑衣汉子策马往破庙方向奔去。其余六人则停住马车后,守候在马车附近。

    唐氏被蒋娇搀扶着,走在泥路上绣花鞋被沾掉了都顾不上,跌得撞撞气喘吁吁的到蒋妩跟前:“妩姐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蒋妩轻描淡写的笑着:“娘抹莫要担忧。”动作小心的偏腿滑下马背。

    “你怀着身孕, 哪里禁得起这样折腾!”唐氏一把搂住蒋妩,后怕的哽咽:“杀千刀的,谁非要置于咱们于死地,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娘可怎么活!娘宁可被那些贼子砍死……”

    文达佳珲惊的跳下马背,连忙到近前担忧的道:“蒋妩,你又……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并不知你有身孕了,那日你叫纳穆离开,我知你不喜欢我的人盯着你的行踪,就没再叫他们潜入侯府……天啊!”

    文达佳珲后悔的一拍额头!

    其实自他的人探查到蒋妩一行往易县而来,他就早带了人在附近等候,见他们没在宵禁之前入城,就知必定是被雨天耽搁了。也发现了破庙处的乞丐有些多。

    许久不见,他想念她,也记得她当初展露伸手时的风姿,一则相信她的实力,二则想看她大战时的酣畅淋漓,三则希望霍十九安排的人死一死,接下来的路程他也方便护送。

    没想到……

    如果他早知蒋妩有了身孕,哪里会在一旁看热闹,早就带人冲出来了。

    “爷,霍老太爷找到了!”

    远方一名汉子奔来,马背上驮着浑身泥污的霍大栓。

    到了近前,霍廿一去扶霍大栓下马:“爹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没有没有,就是摔得疼了,妩丫头呢?”霍大栓就着雨水抹了一把脸,一瘸一拐的走到近前,“丫头,你怎么样?”

    “我没事。”蒋妩笑着。

    文达佳珲解下蓑衣披在蒋妩肩头,回身问道:“战势如何?”

    “回爷,双方伤亡惨重。扔在拼斗”

    “去,给我想法子抓活的回来。”

    “是。”

    黑衣汉子领命,只留两人在跟前贴身护卫,其余人都赶去了破庙方向。

    文达佳珲便道:“蒋妩,不如你先上马车?”(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真心

    京都的五月尚且还微寒,加之下了一下午的雨,这会儿又是晚上,方才打斗之中顾不得,如今湿衣粘身,郊外夜风翻卷长裙,着实叫人觉得从心底里往外头发寒。

    蒋妩分明冷的牙齿打颤,却仍旧摇头,“爹娘年纪大了,姐姐身子也并不好,先去马车上换了干净衣裳在说,六斤还小,禁不起惊吓折腾,娘和姐姐就在车里好生安抚着孩子,左右外头也没事了,就不要在出来。”

    唐氏拉着蒋妩冰凉的手,“妩儿也上车去更衣吧?”

    “我稍后再去。”

    就算有文达佳珲的人在,也不证明危险完全解除了。更何况于情她了解文达佳珲对她的厚意,可于理智上说,文达佳珲根本没有理由帮助大燕国皇帝宠臣的家眷。她与文达佳珲相处的又不多,着实不敢确定他是否会做其他打算。

    唐氏、赵氏,蒋嫣等女眷都各自上了马车,由仆婢们伺候更衣。幸好马车上所带的行礼衣物还都在。

    文达佳珲知道她倔强,便也不在劝说,只大咧咧的站在她身旁。

    有文达佳珲身旁的护卫加入战团,一场厮杀很快就结束了,霍十九派来的死士,十余人只剩三人幸存,且三人也都身负重伤,每一个战死的汉子无不是身重数刀撑到最后不能再战为止。

    而刺客一方,竟也与他们一样,且在文达佳珲的人马赶到力拼不敌的情况下,竟都咬碎早藏于口中的药丸自尽了,却是一个活口也没留。

    听了回话。文达佳珲浓眉蹙起。锐利眼中精芒一闪而过。看向蒋妩时已如往常那般,“蒋妩,这事儿稍后再说,雨湿渐大,不如先去破庙里安置吧?”

    “也好。”这会儿也的确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安置这么多人,况且蒋妩的确累了。

    一行人赶车回往破庙,路上尸体横竖倒着二十多,就连霍大栓自诩纯汉子瞧了都禁不住唬的脸色发白。霍廿一干脆干呕起来。马车中的女眷们都将帘幕紧闭,没有人敢向外看一眼。

    蒋妩却是与文达佳珲并肩而行,面不改色的到了破庙门前。

    一路上,文达佳珲毫不避讳的侧过头看她。

    她的长发因方才打斗而散开,披散在他方才披在她肩头的蓑衣上,湿润发丝黏在莹润脸颊,容颜精致如昔,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剑眉表达了她此时情绪。许久不见,她越加美的叫人不忍移目了。

    “蒋妩。”

    “嗯?”蒋妩扬起头看他。

    被她清澈如水的眼波扫到,文达佳珲心头砰然。咳嗽了一声掩饰情绪,道:“这些日你过的好吗?”

    “我还好。你呢?”

    欣喜她没称呼他“陛下”。文达佳珲笑道:“我也很好,如今国泰民安,国库充裕,兵强马壮。于内对得起金国百姓,于外不怕外敌滋扰,我这个皇帝,做的还挺顺心的。”

    “你是有雄才大略的人,治国之道早已深谙于心,如今不过是将早些年的报复一一实现罢了,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样说,比那些朝中大臣们整日里歌功颂德的话听来不知舒坦多少倍。

    文达佳珲哈哈笑道:“你与霍英学的,也会捧人了。”

    蒋妩挑眉,诧异道:“我说这些难道是奉承你?难道你不认同我说的话?”

    “认同。”扬起下巴,文达佳珲既做的了王者,承受着王者的压力,就有扬眉的骨气和傲气,“我原也觉得那些都是理所应当。”

    蒋妩见了抿唇而笑。

    说话间,庙内已被文达佳珲的人清理干净,墙角处堆放的干树枝和地上篝火的印迹,可以判断这座破庙平日里是真的有乞丐在住。

    命人点了三堆篝火,文达佳珲就催着蒋妩去更衣,又吩咐人去外头调查线索,去后头树林掩埋尸首连带着做些善后。

    随行仆妇们纷纷抱来席子与行礼,在靠近里头的篝火堆旁铺设妥当,霍家人就都聚集在里侧。

    蒋妩在马车上换了身淡蓝色的干净衣裙,有从唐氏包袱里翻出一件秋日里厚料子的茶色袄子披着,披散着半干长发回到了破庙。

    文达佳珲独自一人坐在靠近右侧的那堆篝火旁,身边两名黑衣汉子守卫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而整顿妥当的霍家人都若有似无好奇的打量文达佳珲,尤其见过他的霍大栓,有心去打个招呼,又碍于他的气势不好硬是凑过去,一脸纠结的模样。

    蒋妩脚步微停,随即一笑,就往文达佳珲身旁走去,在他身侧的席上侧坐下来。

    文达佳珲在看到她走向自己时,就已觉欢喜,到她坐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欢喜的禁不住眉目含笑,却偏不愿意露出任何不该属于一个威严帝王该有的表情。火光照亮蒋妩的脸,让她整个人都温柔朦胧起来,文达佳珲心跳加快,甚至觉得他们这不是在野外的破庙,却是坐在鲜花满布蝶舞芳菲的花园中。

    这是种新奇的体验,文达佳珲极为珍惜,低沉声音也掺了温柔。以燕国话大大方方的道:“蒋妩,我干儿子呢?”

    蒋妩随手拿了跟树枝拨弄着火堆,幽幽道:“你已经知道了吧?他现在在宫里,皇上喜欢,要留在身边教导。”

    得到她亲口确认,文达佳珲神色中透出了轻蔑:“你们的皇帝,做事也太叫人心寒。他不是最信任你男人么?怎么这会儿,却要留个人质放在身边吗?”

    蒋妩不愿与一个外国人一起去骂霍十九所效忠的帝王,就只是笑了一下。可是想起孩子,心里到底是难过。

    七斤就要满周岁了。不知道张嫂子是否好好带他?不知道他吃的饱不饱?日子过的好不好?不知道杜夺疆是否有好生教七斤走路说话,教他这个年纪孩子该会的……

    手捂着小腹。眼泪已经凝在眼中。

    这样霸王似的人物。方才还在马背上凶狠如一头护群的母狼。现在却是这般泫然模样,文达佳珲看的心疼不已,真想将她抱着好生哄哄。

    但是这辈子他怕都没有这个资格。

    又急又恼下,忍不住道:“霍英这家伙,当日答应我的话八成都忘了。根本就没有好生对你!”

    他行事磊落,如果怕叫霍家人听了他说话,起初就不会用燕国话,而是说金语了。加之底气十足,并未降低音量,这一句话叫霍大栓等人听的清清楚楚,众人都往蒋妩这方看来。

    唐氏心下暗恼,蒋妩这位朋友未免太不懂人情世故,他一个男子,关键时刻出手将助原本是当感激的,可他当着蒋妩婆家人的面儿说人家儿子的不是,那不是给蒋妩添乱么,何况他一个大男人。这么说话,难免会叫人多想蒋妩。

    蒋妩与文达佳珲同样磊落。虽也知道家里人会多想,但也并未真去计较太多,只不过他这样说霍十九,她却不喜,面对一个屡次救过她家人的人,又不好恶言相向,也不能入初见时直接用簪子做飞镖去威胁他,只得拧眉道:

    “阿英已经尽力了,他也是身不由己。我能够理解,家人也能够。”

    再也没有什么比她明明生活的很苦闷还无怨无悔的对待霍十九更叫文达佳珲挫败又憋闷了。

    “是吗?那只是苦了你罢了。我来时听外头的人还有谣传,在质疑七斤的身世。”

    一句话,又说的唐氏的心悬起来,霍家人也不爱听这个。赵氏心里暗想,这位达公子人虽然很古道热肠,对他们也有两次救命之恩,可说话未免太二百五了。哪有当众就这么戳人家心事的。

    蒋妩挑眉,刚要说话,就被文达佳珲抢了先:“别人不管,我是相信你的。你们的皇帝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才貌不急霍英,武功不及……不及你,这样一个软脚的棉花枕头,你会看上他?说死我我都不信。”

    文达佳珲其实想说的是:“你连我这样驰骋疆场屡建战功威名远扬又对你一往情深的帝王都看不上,难道会看上小皇帝?”

    蒋妩噗嗤笑了,“多谢你的信任。”

    霍家人也都面面相觑,相对莞尔——达公子虽然说话不太靠谱,但理解的还是对的。

    文达佳珲就笑着道:“别客气。既然是兄弟,对你最起码的了解本就应该有。”

    原来他记得上一次她说的话。

    她当时叫他不要对她做其他想法,索性就当她是个男人。

    蒋妩爽朗一笑,顺势道:“既如此,大哥请受小‘弟’一拜。”说着就起身单膝拜去。

    文达佳珲一冷,心里仿若打翻了五味瓶,有喜有悲的双手搀扶,却也豁出去与她玩笑的道:“贤‘弟’既这么说,就是认了我这个大哥了。其实上一次纳穆回去说了你受伤的事儿,我就已经要赶来了,奈何事务繁重,路途遥远,并不是我说走就走得开,是以一耽搁就到了现在。如今见你身子大好,虽然历险却无恙,我也就发放心了。”

    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一个明知得不到自己回应的男人还这般一门心思的对自己,且这个人还是一国之君,并不是寻常人说走就走得开的,文达佳珲要出行一趟,总要安排许多事,既要防备奸臣作乱,又要防范皇子觊觎那个位置,来的了燕国,上一次是头脑发热,这一次是真心关怀,蒋妩无法不耸然动容。

    “大哥,你的一片挚心,我无以为报。”

    “我们金国人交朋友,不似燕国人那样还搞出那么多的弯弯绕,大家都是汉子,真看的上彼此,吃块肉,喝碗酒,就是能沙场上相互帮衬保命的过命兄弟,何况我跟你喝的酒,又岂止是一碗?”

    蒋妩想起当日她吃一坛,逼他吃三坛,害得他酩酊大醉几日爬不起床险些醉死的事,也开朗的笑了起来。

    一时间,破庙中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唐氏不着痕迹的观察亲家的神色,见无异样,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了,听这位达公子讲话,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啊……

    “爷。”

    这时,庙门前一名黑衣汉子单膝跪地行礼。

    “报。”

    “刺客共十八人,经查验,发现他们右臂都有刺身,且每九人手臂上的刺青是同一种图腾,两组图腾分别为玄武与白虎。”

    霍家人听的懂,却也不懂。

    蒋妩挑眉,虽不明这些意味着什么,但她发现文达佳珲面上浮现出怪异的神色。

    文达佳珲一挥手,那人恭敬的行礼退了下去。

    方才轻松愉悦的气氛,因为文达佳珲突然的沉默而变的紧张起来。就连破庙外沙沙的雨声,都听的清楚分明,好像那些扰人的雨点不是落在屋顶和地上,而是落在人心上。

    蒋妩也不催促,她知道两人属于两国,且金国与大燕签的那个三年和平的条约已经过去了一小半时间。金国雄踞北方,民风彪悍善战,莫说汉子,就是女子,抄起棍棒也能充个寻常的燕国士兵,他们对屈居于东北方的区区一隅之地早已不满足,要扩张领土的心思早就不必掩藏。

    文达佳珲是军旅出身,行军带兵多年,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又正值年富力强,雄心万丈的年纪,他原本就是要带着金国人民走上富强之路,开疆扩土名垂青史的。

    这样必定会站在敌对两面的两个人,他能屡次出手相助,已是她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了。她又如何能强求他在多言?

    反正,查出了这个线索,她也可以回去问霍十九。

    霍十九若不知,总有能力继续去查。

    “蒋妩。”

    文达佳珲突然而来的声音,显得不似方才那般精神百倍的爽朗,而是有些踌躇。

    蒋妩笑着问:“什么?”

    “你与我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文达佳珲说着已一跃起身。随手接过护卫递来的宝蓝色厚实大氅,却未披上,而是递给了蒋妩。

    蒋妩也站起身,紧了紧披在外头那件赵氏的茶色袄子,摇了摇头。

    冰松立即小跑着去赵氏和唐氏那里拿来意见蒋嫣做被子用的蜜色锦缎棉斗篷来,伺候蒋妩披好,又拿了纸伞伺候蒋妩撑伞。

    蒋妩接过纸伞,道:“你在这里吧。我去去去就回来。”

    文达佳珲也接过侍卫递来的纸伞,与蒋妩以前以后的走向破庙的殿门前。(未完待续。。)

    ps:  新的一年就要来啦!三叹在这里祝福每一位读者朋友新年快乐,永远幸福!在点点写文4年零7个月,跟开心能够认识了许多的朋友,也很感激一路相互陪伴我的读者朋友们。希望我们大家都在新的一年里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三叹会努力学习,争取写出更加精彩的故事,不辜负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么么哒!

第三百二十八章 坦诚(元旦快乐)

    看着那一人高大俊朗,一人娇柔妩媚的两个背影,赵氏不由得感慨道:“这位达公子可是对妩儿很好。”

    唐氏和蒋嫣都有些焦急,都怪达鹰太过不拘小节,这不是给蒋妩添乱么。刚要解释,赵氏就笑着拉过唐氏的手,安抚道:“姐姐别急,我明白的,咱们家妩儿是个好的,生的貌美,又有那般叫人惊为天人的风姿,莫说是个男子,就是我瞧见了都觉得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倾慕她还不是正常的么?再说妩儿又没有如何,她为了阿英出生入死,所受的委屈连外人都看得清,咱们自家人,哪里能看不清?“

    见赵氏言语很是诚恳,唐氏与蒋嫣的担忧终于少了一些,“亲家说的是,妩儿是什么性子,我做娘的最是知道的。那孩子没有那个歪心思,也并不是那种只顾着看门第高低,不在乎感情为何物的人。她与阿英患难与共,不是旁人一两句言语就能挑拨的。先前外头那些谣传那么凶,亲家不是也都相信她么。”

    “那是自然。自家人若是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还叫什么自家人?再说那个达公子看起来非富即贵,言语中还听得出并非咱们燕国人,看他长相,多半是金国人吧?他们那民风开放,女人都可以入朝为官,姑娘若是看上小伙子也可以直接表白心思,而且啊,达鹰公子不但是咱们全家的救命恩人,他要是有歪心思,也不会当着咱们的面儿说了对不?我只是感慨,回头得叫阿英好好对妩儿。对手可是强硬的很呢。”

    赵氏一番玩笑话。说的唐氏和蒋嫣心里都舒服的很。他们自然是觉得自家女儿、妹子是很好的。也终于放下了心。

    而此时廊下,蒋妩与文达佳珲撑伞并肩而立,与破庙内的温暖不同,这里湿润的冷风阵阵,雨声也更加扰人。

    文达佳珲站在风口,以高大的身躯为蒋妩遮风,压低声音以金语道:“蒋妩,你觉得你们燕国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蒋妩顿生警觉。仰起头看着文达佳珲,不愿错过任何信息。

    “为何突然这样问?”

    “你且先回答我。”

    蒋妩毫不犹豫的道:“忍辱负重,才能平庸,良心未泯,不择手段。”

    “良心未泯么……”文达佳珲嘲讽一笑。

    蒋妩有些焦急,“有什么话,请你直言吧,你这样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的,叫我心里很是焦急。”

    方才在殿内,文达佳珲就已经做了决定。若是不想告诉她,又怎么会叫她出来说话?只不提这件事也就罢了。

    他的心目中。蒋妩是不容忍其他人欺辱伤害的。他都舍不得动一根汗毛的女人,哪里能叫人随随便便就欺负?

    他也想过,他们不可能在一起,说不得将来还有两军相对的时候,可至少现在,她是他的“好兄弟”,是他今生第一个奋不顾身想要牵挂舍不得放开的女子,是第一个能这般动她的心的女子。

    纵然他们必定无果,又如何?

    即便今日之事告诉了她,可以帮助她保护她的丈夫,又如何?

    他虽然盼着霍英那家伙早死早托生,他才可以有机会拥有蒋妩。可是他毕竟不是糊涂人。他要的,是蒋妩快乐,而并非单纯的独占。更何况蒋妩这般烈性的女子,又岂能是对待等闲女子的办法可以对待的?

    “罢了。”文达佳珲长叹一声,以金语道:“我想你男人虽是你们皇帝的心腹,能辅佐他这么多年,但是有些皇家拥有的底牌,你们皇帝也不会告诉你男人。

    “其实我本该不知道的,但也是我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亏得大燕朝漏洞百出,官场黑暗,倾轧甚多,居然也叫我打探出了底细。大燕皇家表面可用的爪牙是锦衣卫与东厂,然暗中还有两拨人,类似于锦衣卫与东厂的作用,类似于我的暗卫。”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皇上的暗卫?”蒋妩面色沉静。

    文达佳珲颔首道:“没错,你们皇帝暗中势力有两拨,一波是阉人,类似于东厂,人数我还不知确切多少,但是那些人肯定是隐藏与皇帝身边的。另一波就是暗影,共有四个小组,每一组九人,分别称为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我之前也不知这些人还会在身上做什么刺身。不过我却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做事若有伤亡。后补的那些就会比武角逐,选出胜者来填补空白。”

    说道此处,文达佳珲笑着道:“你男人也算厉害,养了这么些绝顶高手,若是等闲护卫,敌得过皇帝的暗影才怪。”

    文达佳珲说罢了这些就不开口了,只是端详蒋妩的脸色。

    蒋妩则垂下长睫,面容平静的望着漆黑的夜色。

    雨声好像变大了。

    殿内也不知谁睡着了,还打呼。

    远处有挖掘泥土的声音和低声说话的声音。

    蒋妩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比往常要快速而有力的跳动,呼吸也比平时急促。

    她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动怒,不要失望,不要怨恨。因为这些情绪会摧毁她的冷静,一旦失去冷静,就很有可能做出不可预料的事来。

    但是她控制不住这些情绪,更加控制不住心痛。

    她是为霍十九痛。

    这件事,必然是不可能瞒着霍十九的。

    她无法想象,霍十九在得知忠心耿耿保护着效忠着的君主,在抢走了他的儿子,对他防备疑心,将他利用殆尽之前,在他正在为他拼死去斗英国公那样强悍敌手的时候,却暗地里对着他的家人动刀子时候的心情。

    她这般想着,都觉得身体就想掉进了冰窟窿,就算被捞上来都暖不过来。

    霍十九付出了这么多年。骂名背了到现在才略有转机。苦难受过多少不计其数。别的不说,就连她都曾经对他下杀手,何况别人?还有家人的不理解,皇帝的猜忌……

    一个人,到底背负多少才够?难道只为了一句承诺,一句“忠诚”,就要搭上一切,身死不够。还要心死吗?

    “蒋妩,你……你莫哭,我会帮你想办法。”文达佳珲焦虑的声音就在耳畔。

    蒋妩勾起唇角,似笑,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在她的衣襟,在夜色中,她的脸颊上晶莹的泪光就显得更加明显,看的文达佳珲心脏抽痛。

    “多谢你。”蒋妩哽住,深吸了几口气。瞪大了眼,才将眼泪逼了回去。

    文达佳珲担忧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你若不说。我只是怀疑。若要做什么却也是犹豫的,但如今……呵,无所谓的事了。我本就是不懂国家大义的小女子,唯在乎我家人的感受罢了,阿英也不是蠢人,接下来只看他打算怎么做,他若忠,我便忠,他若奸,我便同她一起继续被人唾骂,就算遗臭万年也不在乎。”

    如此豪言壮语在掺杂了深浓的感情时,更加能够撼动人的内心。

    文达佳珲羡慕霍十九能得蒋妩这般真心对待,同时也被她的豪情和真心激发出潜藏于心中的热切,不再犹豫,将方才想到的说了出来:

    “蒋妩,其实我若是你,这会子就将计就计。”

    蒋妩诧异的很,文达佳珲竟然会帮她出主意。

    原本告诉她那个秘密,他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会儿他所说的,更叫她感激震撼。

    文达佳珲便凑近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蒋妩听罢,笑了起来,颔首道:“英雄作见略同。”

    文达佳珲闻言大笑, 大手不含任何儿女私情,纯粹欣赏激动的拍了拍蒋妩的肩膀。

    “走吧,咱们回去,免得叫人多想。”

    蒋妩笑道:“我家人都没有那么小心眼儿。”

    “是是是,是我小人之心。”文达佳珲撇嘴,“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堂堂一国之君,还跟我这儿说酸话,也不怕叫你的臣子瞧见笑话。”

    “我怕什么?再任性的事儿我达鹰也不是没做过。”

    ……

    二人回到殿内,又说了一会子话,蒋妩就回到唐氏身边去了。一行人靠着篝火将就着睡下。

    清早时分,雨已经停下,一众人简单的用过干粮后,霍大栓就道:“咱们今儿也该进城去,阿英不是说安排了人么。”

    赵氏和霍廿一一想到进了城里就能有霍十九安排的更多的护卫,心里总算安定了一些。

    蒋妩却道:“爹,娘,咱们今日赶路,却不是进城。”

    “什么?咱们赶路,要上哪儿去?”众人都十分惊讶。

    蒋妩笑道:“发生了昨日的事,咱们也不好再继续走既定路线,留在原地睡破庙显然也不是办法,不如咱们绕路,不近易县,走小路去这附近的茂城。”

    “去茂城……也不是不好,不过再赶两天的路罢了,只是这样一来,与阿英安排的不相同,就怕有什么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时候咱们在与阿英商议着办就是了,现在护卫都受了伤,好在达鹰的人都在,咱们避开正路走小路,应当无碍的。”

    这一行人虽然霍大栓和赵氏是长辈,但是拿主意的一直都是蒋妩。见蒋妩如此肯定这种做法,众人也不在争论。

    霍大栓笑着去拍了下文达佳珲的肩头:“达公子,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这下要劳烦你的人了。”

    “霍老太爷不必客气,我与霍英是朋友,与蒋妩是好兄弟,朋友有难,我们金国人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文达佳珲喜欢霍大栓这样性情粗犷的汉子,说话也格外自然。

    霍大栓等人早就已被文达佳珲说蒋妩是他好兄弟那一句逗笑,他既承认自己是金国人,霍大栓也就大咧咧的问:“达公子在金国也是个大官吧?要不手下怎么都这么厉害!”

    这一句,说的文达佳珲身后的护卫们都笑了起来。

    文达佳珲颔首道:“是啊,是个挺大的官儿。咱们这就启程吧。”

    “也好。”

    众人纷纷去上马车。蒋妩在登车之前,分别查看了各辆马车中的人以及干粮和水。因一早达鹰已命人去城中买了吃喝,这会子的确是不缺的。

    文达佳珲走在蒋妩身旁,低声问道:“蒋妩,要不要我叫人去京都给你男人送个信儿?”

    蒋妩想了想,低声道:“其实在我们一行人出门前,我发现小皇帝躲在街角并不露面,观察我们离开了。我这会儿担心小皇帝叫他暗地里的那些个爪牙布置在侯府,送信儿的话,万一一个不好,就会将事情闹了开。万一败露了,咱们的计划就要泡汤。”

    “你说的也在理。但是若不说的话,这一下子可就要与你男人失去联系几日。你就不心疼他着急?”

    “总比出了麻烦,丢了家里人性命来的好。我带着家人出来,目的就是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再说阿英那般聪明的人,多少也会猜想到一些的。”

    文达佳珲见蒋妩说起霍十九时神采飞扬很是信任喜欢的模样,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如此,蒋妩一行人就并不进易县与霍十九安排的人会和,而是绕过了易县,朝小路去了附近的茂城,经过两日的时间,在茂城租了个一进的小院落暂且住下。

    就在蒋妩与文达佳珲商议着该如何回京都闹上一场的时候,霍十九在侯府已经快要急疯了。

    “到底怎么说的?什么叫杳无音讯??”

    曹玉面色铁青,就连平日里慢条斯理说话的习惯都改变了,焦急的道:“的确是杳无音讯,爷安排的人根本就没有等到夫人他们一行人。而且探查之后,发现城外破庙似有打斗过的痕迹,虽然已经做过整理,但有些痕迹是掩盖不去的。比如林中伸出新翻起过的土地,那里头埋了着近三十人的尸首,里头有一半是……有一般是跟着老太爷他们出去的死士。而且,最可疑的是,我发现咱们府外有一队新来的在监视,这些人不似英国公和清流那些人,行事风格却有些像是东厂的人。”

    霍十九听的眼前发黑,两日来粒米未沾,滴水未进,早已经觉得自己都要到了极限。这会儿更觉得耳朵和脑袋里都嗡嗡作响,身子摇晃着就要摔倒,幸亏曹玉及时的将他接住,扶他坐在圈椅。(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三百三十章 明了

    “爷,我知道您担忧,可您这样下去不行,不要老太爷和夫人他们还没找到,您自己就要倒下了!”曹玉端过早就放在小几上一直放在暖罩子里的冰糖燕窝粥,道:“您就是为了夫人,为了老太爷,也不能将自己的身子熬垮了啊!”

    “我还哪里吃的下!”霍十九推开珐琅彩福禄寿喜四色小碗,脑子里许多事交杂在一起,在他这两日没休息好思绪混乱之时一股脑的缠绕上来。理不清,分不明,叫他越加焦急,“城外发生打斗,死士伤亡殆尽,这会子他们八成凶多吉少,莫不是被人给抓了去了?爹娘年纪大了,那一行人里老的老小的小,阿明还带着七斤,妩儿还怀着身孕……”

    霍十九闭了闭眼,手肘撑桌扶着额头,失落无奈道:“若真个天不垂帘,让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思了。”

    “爷……”曹玉沉吟,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劝说。

    他自问,如果这件事搁在自己身上,怕是早就抓狂了。这两日找不见人,得不到消息,霍十九急的不吃不睡,两鬓骤然间生出许多白发来。他又是个顾家的人,最念的就是亲情。真正家人出了事,他怕是要疯的。

    “罢了。”

    曹玉正沉思时,霍十九已拿起碗来,以汤匙舀了一勺冰糖燕窝粥送入口中。这两日急的口中长了几处口疮,粥吃进去疼的很,他却强制自己吃完了一碗。

    “这事估计很快就有后续。万一爹娘和妩儿他们真的被人抓了去。多半对方也会来与我讲条件了。若是真的有事。恐怕也该有个信儿。我姑且只将事情往好处去想。如果人是被绑走,我若不吃不喝倒下了,谁来救他们。”

    “爷这么说就对了!”曹玉对他的意志深感佩服,又宽慰道:“夫人不是寻常女子,咱们吩咐带去的人也不是草包,如今尸首中还缺了三个死士,就是说这三人是没事的,他们虽有可能单独逃走。但是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都对爷忠心的很,所以单独逃走的几率并不大,多半这会子是跟着夫人的。而且,只要夫人没事,老太爷和太夫人以及二爷他们就都没事。”

    曹玉分析的正是霍十九这时候在想的。

    蒋妩那样的性情,如果真有危险,定然舍身忘死的护着家人,宁可同归于尽,也不会撂下他的父母亲人不顾自己去苟且偷生。所以如果蒋妩没事。家人多半没事。如果家人出事,蒋妩怕是也不在人世了。而且那样一场打斗。死伤那般惨重,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是如何激烈紧张,蒋妩能不出手么?

    她还怀着身孕,竟要这般历险,不知现在她怎么样了。

    这些天早已在心内转过无数遍的心思又浮了上来,霍十九控制着自己不要在去多想,否则他会逼疯自己,转而去想别的:“你说,咱们府外多了一组监视的人?”

    “正是。”曹玉道:“先前没说,是我自己也没确定,不过现在瞧着他们的行事作风和隐秘,的确很像是东厂的人。我只瞧瞧的打量,并未宣扬开,咱们府里的侍卫也少有知道的,有那么三两个来与我说的,我也只吩咐他们不要张扬,这才来与侯爷说,请你的示下。”

    霍十九沉吟着,什么人能够培养的出如此堪比东厂番子的高手来?就连他府中养着的那么多卫士都有一部分没有察觉的。而且这些人还是最近才多出来的,才刚确定下来的。

    “最近没听说东厂那边有什么动静。”

    “是呢。”

    “不论是不是东厂,这些人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妩儿他们刚刚失踪不见,这些人就出现在咱们府外。”霍十九食指一下下敲在桌面,心思百转之间,有一种猜测涌上心头,立即惊出他满背脊的冷汗。

    不会的!不会是他的!!皇帝对他的依赖和信任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自己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东厂的番子们本就是要做这些事,说不定是英国公吩咐了他们,来他们家里行监视之事也未可知!

    霍十九这样想着,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他与英国公结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不成英国公反应迟钝的到了近日才想起在多派一波更厉害的探子来?

    霍十九面上的平静看不出息怒,只有紧握泛白的指尖泄露了他的心思。

    曹玉从来都对霍十九的事观察入微,见他如此,就知道他心中或许已经有了猜测。

    这两日,霍十九过的是地狱 一般的日子,已经够诛心了。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要知道纵然是内心强大如霍十九,在遇到家人以及蒋妩的事时,也会慌了阵脚,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再无法负荷更多,或许再只一点事就能让他彻底崩溃。

    曹玉斟酌着言辞,轻声道:“爷先前说要去易县,我说先等等,结果等了道现在还没消息来,我也担忧怕耽搁了,要不我陪你去易县看看?毕竟那些事儿都是听人回话,不如亲眼看到更容易分析的出来。”

    “你说的是。”霍十九回过神,强打精神道:“我也几日没去给皇上请安,若是贸然出城就去易县了,怕皇上也会多想的。墨染,你陪我进宫一趟吧,看看皇上怎么说,确定无碍了再出去。”

    “自然是好。不过侯爷是否该打理一下?”

    顺着曹玉的目光,霍十九低头看了看身上满是褶皱的袍子,摸了一把长了胡茬的下巴,两天没合眼不吃饭,更顾不上盥洗更衣梳头,他这会儿眼下乌青,形容憔悴,人也瘦了不少,加之衣衫邋遢。胡子拉碴。要如此面圣的确是有一些不大好。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儿去吧。”霍十九若有所思的道。

    或许。还有人希望看到他这幅模样呢。

    霍十九进宫时,小皇帝正在寝殿外头领着小太监们玩风筝。

    刚下过雨的天空如今湛蓝如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与清香,小皇帝扯着线跑着笑着闹着,很是欢腾的模样。

    霍十九远远的看着小皇帝一身浅黄折枝攒珠龙凤不断纹外袍在清空之下闪着光,与自己枯槁憔悴的形容相比较,皇帝就似早春的嫩芽,而他就仿佛即将枯萎摇摇欲坠的叶。

    “皇上。锦宁侯来了。”

    小皇帝听了小太监回话,笑着看向霍十九的方向。其实方才他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人了,只不过没想主动说话罢了。

    可是,霍十九越是走近,小皇帝就将他的憔悴看的越清楚,惊讶之下手中的风筝线险些撒了手。亏得身旁那个名叫小绿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将风筝线牢牢抓住了。

    小绿方才轻盈一跃的时候,跟随在霍十九身后的曹玉就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小皇帝已迎了上来:“英大哥,你来啦?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小皇帝不免蹙紧眉头:“你都没好好睡觉吗?这两日没见你入宫。我以为你在家里歇着呢。怎么,跟你的人都是死的?都不知道好生伺候你吗!”

    霍十九给小皇帝行礼。身子有些摇晃。

    小皇帝忙双手搀扶,见霍十九这般,回头吩咐道:“快去预备热水,伺候侯爷梳洗更衣。再叫太医进宫来!”

    “遵旨。”宫人应声退下。

    霍十九摇头,声音沙哑又疲惫的道:“皇上不必忙了,臣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做。家中有事,是以两日没来看看皇上。”

    听闻“家中有事”四个字,小皇帝神色中就有了些一样,下颚紧绷极为关切的道:“发生何事了?”

    霍十九摇着头,与皇帝一同进了殿中,小皇帝坐在首位,霍十九含胸垂头立着,虚弱的回道:“原本,臣的父母家人想着如今光景很好,天气暖和,就要去南方游玩。臣便商议着叫人随同去了。皇上也知道拙荆的性子,最是孝顺的一个,不放心父母,应是要陪着走一段距离,将他们送到易县就回来的。可是就这么点儿的路程,还出了事儿了!”

    “啊?!”小皇帝惊讶的大呼了一声:“出了何事?”

    “他们都杳无音讯,在城外还发现了随行护卫的尸首。臣想,或许父母家人已惨遭不测。”

    小皇帝眉头拧着疙瘩,斟酌的道:“英大哥也别太焦急,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呢?再说姐姐那样霸王一样的人物,也不会眼看着家里人如何的。也保不准是有事绊住了。”

    霍十九摇头,秀丽的眼一直打量着小皇帝的神色,在明媚天色之下,小皇帝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原本也没想太多的。只是今日入宫开始,就发觉了皇帝的不对劲。

    起先是见到他时过于夸张的惊讶,然后是在他说家人不见时不自然的惊呼,以及他说的话。

    若是往常,小皇帝听了这样消息,第一就会想是不是英国公所做的。第二就会焦急的满地打转,会以他的焦急当做自己的焦急。

    可是今日,小皇帝却这般安慰着他,说是不是有事耽误。

    其实这样说法,霍十九也挑不出到底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太过于了解这个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太过了解他的每一个表情代表着什么。

    他的神色真正是有些慌乱的。

    好端端的,他慌什么?

    霍十九就想起了方才曹玉说的话——侯府外多了一匹监视者,且行动与东厂的人相似。

    一旦有了这个猜测,再仔细观察起现状,霍十九就有一万种理由相信自己的这个猜测没有错。

    心痛,震惊,难言的绞痛在胸腔里扩散开来,心脏旋拧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要将那一小块肉扯成两半一般。

    霍十九眼前发黑,疼的一捂胸口。

    “英大哥!”小皇帝一声惊呼。与曹玉扶住摇摇欲坠的霍十九。让他坐在圈椅。又回头叫道:“还不去催,赶紧将杜太医刘太医都叫来!”

    “是,是!”门前的小太监见皇帝急的变了颜色,如此声色俱厉,只当锦宁侯是怎么了,急忙连滚带爬的去了。

    霍十九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一些,那种剧烈的绞痛已经消失,只留下满身的冷汗。湿透了背脊。

    “爷,您怎么样?”

    “英大哥没事了吧?”

    霍十九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饿了。方才皇上说的甚是,许是真的耽搁了呢,”敛额垂眸,续道:“事已至此,焦急也无用了。臣只是在等消息,到底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有事耽搁。应当很快就知晓了。”

    小皇帝这才放下心,展颜道:“是啊。定然不会有事的。英大哥安下心来,既然是饿了,朕叫他们预备些顺口的来,正好朕也饿了,英大哥陪着朕一同吃点。现在不如先去盥洗打理一番,你瞧你的样子,唉!待会儿太医来了好生看看。“

    话及此,小皇帝担忧双手握着霍十九的袖子,“英大哥,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朕,你千万保重身子,朕身边儿不能没有你。”

    霍十九避重就轻,歉然道:“如此狼狈,有碍观瞻,着实是臣的疏忽了。”

    “英大哥何须如此客套,朕是不在乎你怎样的,你就是什么样儿了,还不都是朕的英大哥么。真是担心七斤见了你这幅邋遢模样吓到。”

    小皇帝本是无心的打趣。可停在霍十九耳中,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下一次再见七斤,莫说是吓到,恐怕孩子都不会认识他这个爹。

    再想想杳无音讯的家人,看看面前笑得很勉强的皇帝,他一瞬间有些迷茫,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坚持到今日。答应了先帝的话,是不是还能够办成。

    霍十九不希望自己的内心波动展现在人前,就起身去叫小太监伺候着盥洗剃须梳头,又换了一身小皇帝特别赐给他的竹叶青色交领素面纳纱长衫,腰间搭着金镶蓝宝的带扣。

    更衣妥当,就算形容憔悴,霍十九依旧玉树临风朗月入怀一般潇洒。小皇帝看的赏心悦目,亲热的拉着他坐下说话,等太医来诊过脉,就只说霍十九是优思疲劳过度,并无大碍。

    这样一来,小皇帝和曹玉都松了口气。

    太医去外头开方子下药,小皇帝立即就要吩咐人去给霍十九煎药来。

    霍十九忙阻拦道:“皇上,易县那边始终没有消息,臣打算出京一趟,亲自去看看,就不在个宫里用药了,等回头事情了结和离在用药调养不迟,如今当务之急,是这件头等大事。否则臣岂能安枕?还请皇上恩准,给臣几日的假期。”

    他要亲自去?

    小皇帝有些焦急,脱口道:“英大哥,你不要去。如今京都中事情这样,前些日子咱们的第二部计划已经实施了,英国公保不定什么时候发现了什么,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对朕下手。正是用人之际,少了你在身边,朕要如何是好?”

    小皇帝抓着霍十九的袖子,像是对父亲耍赖的孩子,神色中的依赖和言语中的请求,让霍十九心里一悸。

    或许是心里对他已经有了防备,不在是从前那般一门心思的信任了。现在听着皇帝说话,都会联想出好几种可能来,这般从前会叫他觉得心里舒坦的话,今日却叫他觉得自私。

    的确是有那么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他与皇帝又何曾只是单纯的君臣了?

    皇帝也是人,也不是铁打心肠,难道根本就捂不热吗?

    “皇上。您说的有理。”霍十九疲惫的道:“英国公一事的确刻不容缓,所以臣才急着要将妩儿找回来。毕竟这个计划是她想的,主要动手也是她做的。第三个环节着实是关键,若是没有她,臣想英国公也很难上钩,在想要引他入套就难办了。”

    小皇帝认真的颔首,神色不动。

    霍十九又道:“原本,她出门也只是将爹娘送到易县就折返回来,根本就不会耽搁了正经事。如今她下落不明。计划又能怎么进行?”

    小皇帝咀嚼着这番话。再分析霍十九平日里行事为人。突然就觉得他说的是真话,蒋妩并不是跟着出去躲了……

    “英大哥……”小皇帝下意识的开口,待到发出声音才惊觉自己的语气很是不对。

    他是一国之君,他如何做决定,为人臣子的就只能听从,不能分辨。更何况他有没有做错。难道还说呢为臣子的做出那等叫人怀疑的事之前,就没有考虑过龙颜震怒吗?蒋妩那样的身手,不好生安分呆在家里。还要出去乱走。

    原本,他根本不打算参与这件事的。

    可是方才霍十九话语中,竟然还说霍家人是出去游玩。到这会子还不与他说真话,也怨不得他了。

    复杂心绪之后,小皇帝再说话时候已经是底气十足了:“英大哥既然这样说,朕也不好多留你在京都。你要去易县就去吧。只是记得快些回来,莫要忘了京都城还有正经事要做。”

    如此,已经非常分明的表达的小皇帝的不满了。

    若搁在寻常臣子,当即就会叩头行礼请罪。

    霍十九却仿若未曾发觉一般,感激的道:“多谢皇上的体谅。皇上也曾说。臣的父母都是厚道老实人,都是福泽深厚的。臣就借皇上这一句吉言。心底里就信他们安然无恙。”

    这一句话,听来像是他在自我安慰。

    可是小皇帝眼前,却浮现出霍大栓憨厚的笑脸和赵氏慈爱温柔的笑容。

    先前,别院被毁,他回宫之前,就曾经在霍家住过一段时间。霍大栓虽然没什么文化,却是个非常耿直忠厚的老实人,家里荣华富贵不愿意享,整日里就种菜养鸡养猪为乐,拉着他去地里帮忙,教导他许多稼穑的学问,对他就像是子侄一般的疼爱,不会因为他是皇上就说违心的恭维话,却是真正关心他的,记得他爱吃的菜,吃饭时从来都摆在他跟前。赵氏还帮他缝补破了的袖子,给他做鞋子。那双鞋,虽然样子不十分的好看,穿起来却特别舒服合脚,霍十九的弟弟,是个老实的读书人,霍十九的妹妹,是个大咧咧十分开朗的女子……

    还有蒋妩,那个在黄玉山一鸣惊人,之后为了帮助霍十九出生入死女侠一般的人物。

    这些人,都因为他的一怒而陨命了。

    小皇帝这会儿其实也不确定他派去的人是否成功了,因为此番竟无一生还。可是他想,这些人都是精英中的翘楚,难道就做不成这件事?暗地里,他还知道蒋妩又有了身孕。

    真正打斗的时候,她不可能不出手。一个孕妇,要与人打斗,恐怕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现在小皇帝有些后悔愧疚了。

    他也想,是不是自己头脑一热,又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如果真如霍十九说的那样,蒋妩并不是打算离开京都不再插手此事,并非是霍十九安排所有人都出去避难呢?

    “……皇上?”

    “啊?”小皇帝回过神,“英大哥,你说什么?”

    “臣在问,皇上在想什么?怎么好似十分矛盾的模样。”霍十九已经心下了然,明知故问。

    小皇帝摇头,笑道:“没什么,英大哥就放心吧,老太爷和太夫人都是有福之人,难道几个小刺客就能将他们如何?朕稍后安排锦衣卫的人跟你去。他们原本就是你的人,与你配合的也默契,尽快将姐姐他们找回来要紧。”

    “是,臣,多谢皇上恩典。”

    小皇帝竟然忘了他才刚还吩咐人预备了午膳要让霍十九一同用的,就放他离开了……

    宫门外,霍十九撩起窗纱,透过垂落的淡蓝色流苏,望着金碧辉煌的宫皇宫。喃喃道:“到底还是走到了今日这样。”

    曹玉担忧的唤了一声:“爷?”

    “走吧。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霍十九说着这一句时,笑容中多了一些嘲讽意味,“好在皇上方才的那番话,让我可以确定他也不知道爹娘他们到底是不是不在了。这就说明情况还有转圜余地。”

    曹玉抿唇,才刚皇帝前言不搭后语,又慌乱矛盾的模样,以及最后不留神说出了刺客,不是山匪路霸也不是其他意外,就已经证明了他们之前的猜测。

    “爷,他那样,您还要继续为他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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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重逢

    霍十九闻言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缓缓放下了窗纱,将窗外金碧辉煌的皇宫掩盖与纱帘之后,似也能将他复杂的心情一并掩藏似的。恍惚之中,他想起先皇,想起第一次见到小皇帝时的情景,想起先皇驾崩时大燕朝仿佛要塌下天来的紧张,想起他的承诺,以及当日进宫去,看到寝宫中穿着开线的寝衣住着不烧炭盆的冰冷寝殿的小孩。

    九岁的孩子,经先皇的培养,虽称不上早熟,却也是比寻常同龄孩子懂事一些。明明是充满恐惧,却还摆出一副身为帝王该有的威严架势来,对他小心翼翼的讨好和亲近……

    虽然他倔强的喊他“英大哥”。可是在他的心中,却当他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果然这世界上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吗?

    “先去易县吧。如果爹娘和妩儿他们都不在了,我还谈什么今后。”霍十九闭上眼,道:“先回府去将人带上,你也上车来去休息一会。”

    曹玉叹了口气,依言吩咐了下去。

    原本路程只一天就可以,加之霍十九催的急,一行人在傍晚时分就来到了易县。

    一路上霍十九已经补充了睡眠,此时人也精神了不少,更是冷静了,入城之前,就与曹玉一同带着人去了是破庙。

    夕阳西斜,温暖的阳光斜斜的照进庙里,角落里蹲着以篝火烤馒头的两个小乞丐的身形被勾勒的略显萧瑟。

    听闻有人进来,小乞丐吓的“啊呀”一声惊呼,拔腿就想跑。

    曹玉立即飞身上前拦住二人。道:“慌什么?看吃了你不成?”

    “大爷。大爷。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大爷饶命啊!”

    两人膝盖一软,都扑通跪下,连连叩头,呼吸时吃了一嘴的尘土也不在意。额头贴地时候,两人就看到面前多了一双皂靴以及青色的袍角。那袍子里头是绣竹叶的锦缎,外头是一层夹杂着银丝的纱,一看就是贵人们才穿得的。

    两人越发的不敢抬头了。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冷淡又温和的声音:“你们不必惊慌,回答我几个问题。”

    “是,大爷。”

    “听你们方才说的,先前就有人来询问你们什么事儿了?”

    “是……大爷,我们不敢撒谎,的确有两拨人来问过,说是前儿夜里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两拨人?都什么样儿的?”

    “都,都是大爷这样,穿的好的贵人。”

    “那你们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了?”

    小乞丐两人对视一眼。便将说的很溜了的实情又说了一遍:“那天本来下雨,我们有些吃的。就没进城,谁知道就来了一大批的乞丐,怎么也有十几二十人吧,说是要在这地方休息。叫我们俩滚远点。我们俩打不过,怕挨揍,只能离开了,趁着城门没关,就进城里头去了。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回来,就发现那一大群乞丐都走了,再后来,就听说林子里挖出好多死人,官府介入,咱们也不好去看,只是听说都是乞丐……”

    霍十九听罢点头,从袖中掏出个银锭子扔给他们,说了句“去买吃的吧。”就转向外头,曹玉立即带着人跟上。

    两个小乞丐哆嗦着手捡起银锭子,都只道是遇见了神仙,看着那一袭青衫走远了,才忙磕头。

    曹玉低声问:“爷,去林子里看看?”

    霍十九沉默颔首,向林中走去,边走边道:“你看刚才那个破庙里,地上很干净。”

    曹玉回忆了一下,点头。

    “地上不但干净,还有生了三处篝火,灰烬还摆着。”

    “是啊。爷,您看出什么了?”

    霍十九道,“若依那两个人的说法,先前来的那一大群撵走他们的 乞丐,八成就是刺客,那些刺客既然要做事,只不过在破庙暂且等候,说不定还是要引人上钩,那就必定不会好生清扫的。”

    “是这个理儿。”

    “而且,这几日下雨。外面湿泞不堪,可是破庙里地上却干干净净,就连破供桌上的灰尘都极少,只有殿门去往方才两个乞儿烧火的地方,才有来回的足迹,再就是殿中我们方才站的地方有些错杂脚印。”说到此处,霍十九明眸闪亮的看向曹玉:“墨染,你说,谁有可能闲着无聊,去把破庙收拾干净了?若是乞儿喜洁,他们也不会踩出脚印儿来了,理应处处都干净才对。”

    “爷,你是说……”曹玉激动的道:“或许是老太爷和太夫人,一家子曾经在庙里安置过?毕竟家里有女眷孩子呢,就算暂且安置,也要干干净净的才住的下。”

    “对。”霍十九深吸口气,觉得精神百倍,道:“足可证明,事发之后,他们在此安置过。既然安置,就至少性命无忧。”

    “是啊!”曹玉一拍巴掌,说话间到了树林,才刚要进去,曹玉却突然觉得不对,低声呵道:“谁?”同时横手臂将霍十九护在身后。

    从几步远的一颗粗壮的杨树后,转出一个身材魁梧穿了靛蓝细棉布褂子的中年男子来,对着霍十九一拱手:“锦宁侯,在下等候你多时了。”

    “是你?!”霍十九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却知道他是跟在文达佳珲身边的心腹!

    “小人纳穆,见过锦宁侯。小人奉旨在此等候锦宁侯两日了。”

    霍十九上前两步,焦急的道:“怎么回事?”

    “如今贵府一家子以及尊夫人,与我们主子一同在茂城安置。临行前,主子原本与夫人商量要去京都报个信儿给您,可夫人说,担心事情败露,再生事端,还是不要冒险的好,还说您一定会亲自来的,就留了小人在此处等候您。”

    “你说……妩儿无恙?家父母亲人都无恙?”欢喜乍然砸落在头上,霍十九激动的声音发抖。

    纳穆倨傲道:“有主子和暗卫在,区区几个刺客又何惧?不过你的手下也都是汉子,都战到最后一刻拖延住了刺客。可见你也是个好主子,不然他们不会这样效忠你。”

    霍十九这时根本没有心思去听这些或者真话或者奉承,只急切的想要见到家人,就与纳穆商议立即启程去茂城。

    纳穆也是爽朗的人,立即答应了,混在霍十九的队伍中,换了身小厮的打扮。一行人快马加鞭披星戴月的赶路,用了一天半的时间绕路来道了茂城城东的一座寻宅院门前。

    下车时,霍十九因久坐双脚都麻了,好像有小虫子不留情的啃咬似的,扶着马车站了好一会。

    得了消息的蒋妩和霍廿一先一步出来,瞧见一身青色衣衫褶皱、头发松散却依旧俊朗如昔的霍十九,都有劫后余生的快乐。

    “大哥。”

    “阿英!”

    霍廿一站在门前,蒋妩却是一眨眼就扑到跟前,一把搂住了霍十九,双臂缠着他的脖子,脸颊曾他的胸口:“阿英,你来的真慢!”

    霍十九被她扑的后腿了一小步,双手毫不犹豫的将她紧紧搂住,嘴唇碰在她光洁的额头,声音沙哑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推开她,上下打量着:“你怎样?身子还好吗?爹娘好吗?”

    “多亏了达鹰,全家安好,爹只是受了点摔伤,并未伤及筋骨,只是磕青了几处。”蒋妩笑道:“你们来时没带着尾巴吧?”

    曹玉早已在一旁看了蒋妩许久,此时适时地笑道:“夫人放心,我检查过的,没人跟着。”

    “那就进来吧,咱们慢慢说。”

    蒋妩拉着霍十九进了院门。

    因霍十九带来的人太多,这个一进的院落根本住不下,曹玉又担心霍十九有事,就选了几个人留下,其余人去住隔着一条街的客栈,随时听吩咐。

    而院中,霍初六早已经挽起霍十九的手臂,欢喜的道:“大嫂说的真没错,她说你会来,你果然就来了。”

    蒋娇小脸也红扑扑的叫了一声:“三姐夫。”

    眼瞧家人都没事,连随同而来的乔妈妈和冰松等人都没事,霍十九连悬了几日的心终于放下了。与蒋妩、霍廿一、霍初六几人一同上了丹墀到了正屋。

    屋里,霍大栓正在外间与文达佳珲说话,赵氏、唐氏、蒋嫣以及乳娘抱着六斤都在里屋。

    一见霍十九进门,霍大栓就笑了:“臭小子,你来啦!”

    “爹!”霍十九双膝跪地,膝行了几步道:“儿子不孝,连累爹娘受苦了。”

    赵氏等人已撩帘出来,忙上前来搀扶:“一家子的骨肉,说什么连累?这一次又是多亏了这位达公子呢。阿英,你得好好谢过人家才是。”

    “是。”

    霍十九站起身,看向一身宝蓝长衫,丰神俊朗气势威严的文达佳珲。

    “达公子,好久不见。”

    “是啊,想不到再见,还是这样的情况。”文达佳珲语气颇为嘲讽,“上次你说的话都忘了不成?还是说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对你来说根本就太难了。”

    见霍十九没等道谢,达鹰苛责的话就已经说出口,霍大栓和赵氏都觉意外又尴尬。

    霍十九却是认真的道:“你说的是,的确是我思虑不周,才导致今日麻烦。你又救了我家人一次,这情我今后必定报答。”

    “不必,我又不是因为你。我是看着蒋妩。”(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文达佳珲心中对霍十九是有气的。蒋妩好端端一个女孩家,若是搁在他的后|宫,必然是要锦衣玉食金奴银婢的好生宠着,她说要什么,他就竭尽全力的找来,将自己的一切都堆砌在她脚下供她把玩,就算踩踏都无怨。他不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来争抢,没有一纸国书下到燕国要求燕国交出蒋妩来换取和平,那是因为他心疼蒋妩,尊重蒋妩。想着蒋妩留在她心爱的男人身边,好歹也能过的顺心遂意。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蒋妩过的不好,流言蜚语四起,那般骄傲又钟情的女子,被人愣是害的扣上了不贞的帽子。一个有身孕的妇人,还被迫要与人交手……受伤,搏命,这样的事更是层出不穷。

    文达佳珲越想越气。盛怒之下,他身为帝王的气势展露无疑,沉声缓慢的斥责道:“你答应我的事,如今没有做到,即便坦然承认又能如何?今次是巧合,先前我听说上一次蒋妩受伤的消息,处理完政务就急忙赶来,恰好就赶上了。如果我没有恰好来到你们燕国呢?你准备叫蒋妩如何?”

    霍十九连日来受担忧之苦,如今又听情敌的诛心之语,着实是难受的很,但文达佳珲说的并没有错,他的确是愧对蒋妩。

    斟酌的言辞刚要出口,蒋妩却是先一步道:“我并不觉得过的怎么不好,大哥是担心我,才会这样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为今之计是要想想该怎么办才好。”

    回头搀扶着赵氏和唐氏。笑道:“娘。你们先与姐姐去后头歇着。我们去商量商量。”

    赵氏颔首,“你们好生商量,可不要吵架啊。”

    “放心吧娘。”

    霍廿一却在离开时,疑惑的看了达鹰一眼。因为他刚才好像听见达鹰说“政务”。这位的官职一定不小吧?不知他在金国是个什么官儿,回头一定要问问大哥。

    蒋妩与霍十九先相携出门,曹玉随后,文达佳珲苦笑着走在最后。一行人就去东厢房,冰松上了茶点就退了下去。并且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蒋妩问道:“阿英,你们来时已经去树林看过了吧?”

    “嗯。”霍十九想起近来发生的一切,心头像是压着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蒋妩知道霍十九的伤心,可这件事她自己扛不住,必然不能瞒着他,她也不想让他继续被蒙在鼓里,便缓缓的道:“那些尸首,当日达鹰的手下都去查看过,每个人身上都有刺青……”

    蒋妩将当日发生的一切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不提惊险,只着重于说那些刺客身上的疑点。

    可她不说。霍十九也想象得到当时情况之危险,袖中的手一直紧握着拳头。

    “……皇上身边的这些人马你清楚吗?”

    霍十九思考片刻,道:“你说的这个,我的确不知。这些年我只是隐约知道皇上暗中必然会留后手的,却不如陛下知道的细致。”眼神转向文达佳珲,霍十九笑的十分苦涩。

    一个别国的皇帝,知道的比他这个自称小皇帝最亲近的人知道的还要清楚,霍十九当真觉得悲哀。

    而且这种事,竟然还是跟情敌兼曾经的敌国君主坐在一起谈……

    霍十九揉了揉眉心。

    蒋妩握住他搁在圈椅扶手上的手,道:“阿英,我知道你难过,但是经过这番劫难,我们都该认清事实了。”

    “我知道。”霍十九这两日心中积郁着关于小皇帝之前在皇宫中漏洞百出的表现,其实是很想与蒋妩说说的,但是文达佳珲在,他不愿意当着外人说小皇帝的不是,就道:“我这一路,其实也想了个法子,你们没有回信儿去刚好。”

    “哦?”蒋妩感兴趣的很。她很想知道在这样情况下,霍十九会如何决策。

    霍十九道:“选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妩儿,你与爹娘和家人一同去隐居吧。我自然会回京都,就说你们都已……已遭毒手。”

    蒋妩不动声色问:“这样一来,不是欺君吗?你对皇上那般忠心耿耿,怎能容忍欺骗?”

    “我是不能容忍。”霍十九此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理智又缓慢的道:“但是情势已经至此,再容忍下去,只是害人害己。像那种锥心刺骨之痛,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如今正好借着现在的情势退步抽身,你们离开,到了安全之处,我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不至于被敌牵制着。”

    “可是你打算与我们同去吗?皇帝这样对你,他还是值得你效忠的君王吗?”

    蒋妩虽然明知道霍十九心里的真实想法,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问了出来。她是在为霍十九鸣不平。

    霍十九道:“妩儿,他越是如此,就距离一个合格的君王越近一步。我之所以不能与你们一同离开,一则,你们有理由假死,我却好端端的,找不到个恰当可信的理由。二则,如今超政治上,不论是皇上还是英国公谁取胜,我若随同离开,都会留下后患,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这一辈子咱们全家人都要过颠沛流离的逃亡日子?到时候不论谁当权,找到咱们都是个死。必须要永绝后患才行。三则……”霍十九语气稍顿,才直言道:“我与先皇曾有承诺,若这会子丢开手,将来到了地下我无颜面对先皇,而且我和皇上,毕竟是这么多年感情,他的所作所为我心寒,但念及从前,我也决定帮他解决完这最后一桩事在行离开。”

    “你就不怕,你失败了?英国公最后占上风?就不怕你帮衬皇上胜利了,可皇上却不放你走?”

    “我与皇上曾有协议,事情一了,我就告老离开。皇上的性子我清楚,虽然手段狠毒不顾情面了一些,但下决心也就是那一瞬间,平日里他多少还是估计我们之间的情分的,若我回去与他说,父母妻子都已经被杀,他心里必然愧疚,时候应当会放我走。”

    蒋妩望着霍十九,沉吟着并不言语。

    文达佳珲听了片刻,道:“霍英,想不到你却是这般忠勇之士,要不你来我金国吧,我封你做宰相!”

    “然后将来帮助你踏平燕国?”霍十九挑眉。

    文达佳珲被戳中了曾经的打算,也不气恼,笑道:“你若有这种想法,那也未尝不可。我金国兵强马壮,如今不过是碍着个和平条约,不能做先撕毁条约的那方罢了。一旦时间一到,要做什么还不都是我的一句话?”

    “我清楚陛下的雄才大略。”霍十九面色平静的道:“我也知道,内忧外患之下,大燕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一个不好,史书之上就要将皇上记成个亡国之君。但是身为人臣,萌生去意不能陪伴他共存亡已是不该,若再投入对方阵营,那我可真是太不应该了。陛下是明白人,应该也知道我的考虑。”

    霍十九反握住蒋妩的手,道:“ 我只想此事了了之后,与家人一同隐居江湖,之后天下是谁的,皇位上坐着谁,只要不要让百姓流离失所,让寻常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我也真的顾不过来了。”

    霍十九说的这番话,实则十分消极。如果是十天之前的他,他要是判断的出金国最后必定会动兵,也一定会无论如何都要与小皇帝共存亡的。

    但是现在,他的心已寒透,又如何能重新拼凑起不知何时不翼而飞的那些冲劲儿?

    “阿英,你既然这般决定,我便陪你一同。”蒋妩认真的道:“其实我与达鹰先前商议,也觉得让爹娘隐居最好,对外就称是这次出事了。英国公的事未了,现在离不开我,况且我也不可能留你孤身留在京都的。”

    “不行。”霍十九道:“你应该 跟爹娘同去,安心养胎。”

    “你也别劝我。”蒋妩微笑着道:“就如同我不劝你跟我们一同去隐居一样,你也不必要求我必须留在爹娘身边,我理解你的坚持,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

    “你……”

    霍十九竟然找不到话来去堵她的口。在她温柔如水的眼神之下,仿佛就要溺毙了一般。

    文达佳珲眼看二人眼神相会有千言万语一般,心下酸楚之余,也为蒋妩庆幸。虽然霍英搀和在英国的朝务之中,情况很是紧张,连带着让蒋妩的日子也不清闲,可他也希望蒋妩这样一门心思对霍英,不要换来失望。

    当然,他也希望蒋妩伤心之后,他可以给她提供一个栖息的怀抱。但毕竟又舍不得叫她伤心。

    “好了。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商议一下吧。我就先出去了。”文达佳珲站起身,道:“老太爷等人去何处,我也不好参与不是?等有需要我的地方,蒋妩自来与我说。”

    “多谢你。”蒋妩起身福了一礼,由衷的感激。

    文达佳珲摆摆手,很不是滋味的转身出去了。

    霍十九就与曹玉、蒋妩一同低声商议了片刻,决定之后,就立即去上房见霍大栓和赵氏等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三百三十四章 面对

    霍大栓与赵氏、唐氏等人这会正在担忧,方才亲眼看到文达佳珲直白的质问霍十九,都已看出他对蒋妩当真是有些心思的。一方面,做父母的为儿子鸣不平,可公平的讲,文达佳珲说的原也没错。蒋妩跟着霍十九的确是没少受苦,加之几人都担心霍十九与文达佳珲吵起来,又担心蒋妩一气之下再为了霍十九将救命恩人揍一顿,心里都很是忐忑。

    霍十九与蒋妩来到上房时,瞧见的就是一家子纠结的表情。

    见二人并无异样,众人都松了口气,赵氏才试探的道:“那位达公子去歇着了?”

    “咱们一家有话说,就没请他一同来。”霍十九与蒋妩分别按着身份寻空位坐下。

    霍十九就将自己的安排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最后充满歉意的道:“……这样做,着实是对不起父母家人,只是唯有这一招才能永绝后患。咱们一家子去的方向仍旧是我原本安排那处,不过我与妩儿回京之后怕要做一出戏,会将丧礼办的声势浩大,着实是委屈了爹娘。”

    唐氏犹豫着道:“那我和娇姐儿呢?”

    “因是您与霍家是一同出行的,若是说您没事,恐怕日后会招来更多的盘问。我虽知道您是谨慎的人,可盘问的多了,难免不会出现漏洞。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岳母不要介意。”霍十九温声劝说着,因连日来疲倦而苍白的脸颊上却浮现赧色。这种要求的确是太过分了,人好端端的还在,偏要说死了。是多不吉利的一件事。

    “哪里会啊。姑爷千万别多想。”唐氏连连摇头。安抚道:“我们都明白你的难处,这么些年来你忍辱负重,委实太艰难了。如今出此下策想必也是因为没有法子的,我和娇姐儿不打紧,死一下就死一下!”

    “娘会长命百岁的。”蒋妩搂着唐氏的手臂摇晃,撒娇的道:“咱们一家子都会平平安安。”

    “是啊,有你们小夫妻俩这般为了我们谋划,我们当然会长命百岁的。”赵氏宠溺的望着蒋妩。

    霍大栓听赵氏这般说。就明白她是同意了这个法子,一拍大腿:“这事儿没啥大不了,就这么定了!其实对咱也没多大的影响,无非就是改个名字换个身份,继续去游山玩水罢了,到了江南我还能研究研究种点啥,不知道南方和咱北方种地有啥不同。”

    霍廿一、霍初六等人都连连点头。

    想不到,原以为会费一番口舌的决定,家人竟然这般轻易就同意了。霍十九心内动容非常,起身施了一礼道:“到底是因为我带累了一家子。其实我想旁的还好。爹娘和阿明一家去江南无所谓,岳母和娇姐儿也能在山明水秀之地住的舒坦。我是觉得对不住初六。初六也不小了,这一弄,岂不是要继续耽搁她的婚事……”

    霍十九抱歉又难过的望着霍初六,自责的脸上发热心里发疼。

    霍初六却大咧咧的道:“不怕,我已经看上了大嫂的哥哥二嫂的弟弟,等回头事情解决了,你们给我说亲去就是。就不知道人家是有文化的,瞧不瞧得上我。要是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中意的人就罢了。”

    想不到霍初六竟然如此直白的说明此事,赵氏推了她一把,又是喜欢又是忐忑的道:“你这丫头,不分场合的就乱讲话。”看向唐氏笑道:“ 姐姐可不要介意,初六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小孩子家浑说。”

    唐氏知道赵氏是怕她心里不喜欢,又因不好拒绝而为难,特意给了她个台阶,当下摇头笑道:“可不要这么外道,初六我瞧着就很好。咱们两家合该是有缘分,若能做成这一门亲,两家变成一家子岂不是好?只晨哥儿是个有主意的,等有了机会我去问他。”

    一听唐氏这般说法,霍大栓与赵氏就都欢喜起来,二人连连点头。

    见家人说着说着正经事,竟然都歪到子女亲事上去了,霍十九微笑着,方才郁结于心中之事也都放下了。

    既已做了决定,霍十九便起身道:“既然这样,我就安排下去了。”

    “阿英等等。”霍大栓叫住霍十九,两三步到跟前来,压低声音问:“阿英,爹问你哈,那个达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霍大栓即便压低了声音,可房间一共就这么大点儿,加之他说话素来粗声粗气的,这会子一家子也听的清楚。

    霍十九笑道:“爹,他是我与妩儿的朋友。”

    “爹知道。他对咱一家两次救命之恩的,你得想着怎么报答人家。”

    “是,爹。”

    “你还没回答呢,他到底是个啥人?我咋瞅着他与正常的大官不太一样呢?”霍大栓就算并不是混迹官场的人,但毕竟阅尽沧桑,这么点儿识人的功夫还是有的。

    霍十九犹豫着摇头,笑道:“只要知道这会儿他是咱的朋友就行了,真实身份还是不要知道吧?”

    “难道他跟你一样,是金国的侯爷?”

    霍十九沉默。

    “要不,就是个国公?”

    霍十九还是沉默。

    霍大栓瞧着霍十九的脸色,咂舌道:“难不成还是个王子皇孙啊?”

    霍十九笑着道:“爹,我先出去了。”

    “这都不是?”霍大栓知道自己没猜对,玩笑着道:“嘿,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他还是金国的皇帝老儿啊!哈哈!”

    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霍大栓观察霍十九与蒋妩的神色,“真的是?”

    “不是,爹就别想了。”霍十九起身给一屋子人行了礼,就与曹玉一同出去安排接下来出行的事宜。

    蒋妩站起身道:“我也去帮忙。”就飞快的赶上了霍十九的步伐落荒而逃。

    霍大栓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赵氏和一脸了然之色的霍廿一,“难道我真猜对了?”

    蒋妩随同霍十九安排了相关事宜。刚预备歇下时。冰松就轻叩门扉道:“夫人。达公子求见。”

    将才刚解开的领扣 重新戴上,蒋妩疑惑的道:“这个时辰,不知道他有何事。”

    霍十九斜靠着柔软的细棉羽枕,疲惫的道:“十有**是来道别的。”

    “他会趁现在离开?”蒋妩有些意外,穿鞋的动作顿了顿。

    霍十九就道:“他是个正人君子,我们安排家人的事,他若留下,难免会有探听的嫌疑。万一以后发生什么意外,他也解释不清楚,反正他是为了你的安全而来,如今你无恙了,他自然会告辞的。”

    蒋妩觉得霍十九的分析很有道理,笑道:“你说的是,到底是你的头脑好。”

    霍十九笑望着蒋妩,揶揄道:“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我了解他,也如他了解我一样,再者说我们可是渊源颇深呢。”

    明明是个情敌。他还能以这种揶揄又自我解嘲的说法说出来,纵然蒋妩素来坦荡。与文达佳珲根本没有半点私情,这会儿被打趣的也禁不住脸上腾地一热,白了霍十九一眼,“想不到你也会吃醋呢。”

    “谁说我是吃醋。”霍十九侧身躺好,笑道:“我这是表明立场。”

    蒋妩到了霍十九跟前,俯身看他。

    她弯腰之时,披在身后的长发就顺着肩头滑落在胸前,显得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莹润如玉。

    “你呀,立场也不必表明,还没争就赢了。”

    “是啊。”霍十九禁不住半倾起身,在她唇上偷了一吻,“所以我不吃醋。”

    蒋妩舔了下下唇,笑道:“知道你最好了。”

    霍十九瞧着等下她灵巧的舌头滑过嫣唇,明明她一身素淡,模样儿也最是正经不过,却觉得这个动作充满了魅惑。不免红了脸催促她:“你快去吧,叫人久等了不好。”

    成功的看到略微展露出的窘态,蒋妩这才满意的出门去了。

    廊下,文达佳珲穿了件深蓝色的对襟窄袖锦缎长袍,只有领口和袖口处翻出白色的盘云龙纹花纹作为点缀,就连腰间也戴着乌黑的带扣,他本就威严,穿了神色更显沉稳干练。

    许是听闻脚步声,文达佳珲回过头。

    “你来了?”

    “嗯。”蒋妩笑道:“找我有事?”

    文达佳珲故意别开眼,不去看蒋妩娇美的容颜,淡淡道:“这方事情已了,我也打算先行告辞了,特此来与你道别。”

    果然霍十九猜的不错,他的确是要道别。

    蒋妩不能阻拦旁人去留,心里上却真正是过意不去的。毕竟文达佳珲是冲着对她的心意,才帮助了霍家人两次。上次在锦州城,若没有文达佳珲及时出手相救,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一次又是如此。

    垂眸,长睫扇动,在她白净的脸上像是蝴蝶停靠花蕊合上翅膀微微颤动:“达鹰,你说我当如何谢你?”

    文达佳珲眼角余光见她如此,心里当真是又苦又涩。如此美好的女子,终归不是他的人,他若提出什么要求,使她不好拒绝,那岂不成了施恩图报?也太降低他的品格了。况且他要的,素来都很直白简单,她又给不了。

    “我又不是图你的谢。”文达佳珲下了丹墀,高大身躯在光线暗淡的院落之中,仿佛随时都要隐没到黑暗阴影里去。

    蒋妩向前两步,道:“你的恩情,我铭记于心,必然回报的。”

    “那就将恩和情分开来记吧。下次见面在想着怎么报答。”

    “路途遥远,说是下次见面,我岂非太没诚意。”

    “谁说路途遥远就没机会见面?我这不就是在这里么。况且咱们应当很快就能够再见。”文达佳珲走向院门前,早已等待多时的黑衣汉子们立即上前来,整齐的冲着蒋妩拱手行礼,就随着文达佳珲一同离开,不多时候。就听见错杂的马蹄声走远了。

    蒋妩并未追上前去。心里却在担忧。毕竟已到了戌时。城里宵禁之中,有人随意走动是为大忌。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没完全把握,文达佳珲也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中间必定还是有安排的。

    摇摇头,蒋妩回了卧房。霍十九这会儿倦极了已经睡了,她便也侧身歇在了他的身旁。

    在茂城,霍十九也不能过多停留。只过两日,原本安排在易县的那些人就赶到了泰城,带着赵氏和霍大栓等人一同往南方去了。

    临别前,为人母的自然洒了泪,可在这件事上,赵氏听霍大栓的安慰,她相信儿子有蒋妩保护,必然不会有事,也相信再见之时,他们已经是没有牵绊的人了。到时候一家子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多好!

    也只有有了这些希望,未来的日子活在期待之中。也不会太无聊。

    宫中,小皇帝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拿着个小巧的五彩木质陀螺在桌上转动着玩儿。他近日来就觉无精打采,一日不得霍十九以及霍家人的确切消息,一日他就不得安宁。

    这些日,他也安排出了两拨人。一拨前往易县,去调查那日执行任务之人的死因,生怕留下任何线索给了霍十九。另一一拨人则是跟随霍十九,看看他到底做了什么。只是他做了这样决策,现在已经后悔,面对霍十九有些心虚,他就越发的不想让霍十九再看出任何的一样,是以安排出去的人为了怕惊动霍十九而在生事端叫他疑心,都不敢紧紧跟随,竟然将人给跟丢了。他之知道霍十九到了易县附近就失去了行踪。

    一连几日,他的人都快将易县翻过来了,还没找到人。

    小皇帝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烤似的。他真怕霍十九从此失去音讯,再也不管他了。那他岂不是今后都要孤军奋战?

    英国公那个老贼,他们从前合力都对付不了的,他一个人怎么能敌得过。

    心急如焚之际,小皇帝烦躁的吩咐道:“景同,在安排人去看看霍家情况,去关心关心蒋石头。”

    这会儿,与霍十九有关联的人就剩下个蒋学文还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遵旨,奴才这就去安排。”景同脚上的伤好了些,就回到皇帝跟前伺候,分别多日,皇帝身边却多了个叫小绿的小内侍,且深受皇帝的信任,心里正不是滋味儿,如今得了差事哪里能不喜欢?立即行礼退下,飞快的出门去了。

    小皇帝就继续转陀螺。

    小绿见周围没人,才低声回道:“皇上,探查尸首的人来回话了,两方伤亡的确惨重,咱们安排去的人全军覆没。不过对方也死了相当多的人。里头没有发现是霍家人的遗体。”

    “嗯。”小皇帝奄奄的懒得回答。

    小绿犹豫着道:“霍家人不在其中,侍卫又死了那么多,保不齐是谁将他们的尸首带去安葬了?”

    心里烦躁的像是有蚂蚁爬,小皇帝丢下陀螺站起身道:“这会儿都不能确定是真的成功了不曾,怎么就断定到他们尸首去安葬了?朕跟你说吧,朕的那些人殉职了,朕心疼,可是朕更担心的是他们在临死之前将不该说的透露出去。如今咱们的人都去了,对手却没留下一个来,焉知不是对方没有伤亡,当场叫他们给逆转了呢?”

    “皇上说的是。”小绿虽如此应答,心里却格外不赞同。要知道他们做事可从来没有出过岔子。

    正说着话,却听见外头有略微显得惶急的脚步声到了廊下,随即便是景同的声音:“皇上!”

    “不是叫你去霍家么,怎么又回来了!?”

    “锦宁侯与夫人回来了,这会儿进了宫,正往此处来……奴才瞧着,锦宁侯夫妇都不大对。”

    “你说英大哥回来了,还带回了姐姐?”小皇帝脸色白了白。蒋妩还活着?他的确是需要用到她,是以现在是有些送口气的,可更多的却是担忧。蒋妩毕竟是跟随霍家人前去,亲眼见识了那一场打斗的。万一他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且还告诉了霍十九呢?

    小皇帝自我镇定了片刻,才道:“你说不对,他们是哪里不到?”

    虽然一会儿人来了。小皇帝自然会看到。但这会儿景同还是觉得这问题不大好回答。犹豫了一下,才下决心低头道:“锦宁侯及夫人,还有曹大人,都穿着素服带着孝。奴才瞧见了锦宁侯,锦宁侯也懒懒的不愿意与奴才说话,锦宁侯夫人更是眼睛红肿。看样子,是出事儿了。”

    “是吗……”小皇帝方才听回话不知不觉的憋着一口气,这会儿才轻轻呼吸。双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冷。

    他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事情要坏。

    为何其他人都死了,偏偏剩下一个最精明的?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犹豫之间,外头已有宫人回话:“皇上,锦宁侯携夫人求见。”

    小皇帝深呼吸调整心绪,片刻才起身迎了出去:“快宣。”

    小皇帝这厢急步往门前走,很快就站在廊下,正看到两个白色的身影迎面而来。 在红墙琉璃瓦之下,他们显得格格不入,却异常的扎眼,就像是寂静的水墨画上低了一滴朱砂一般刺目。

    越是走近。霍十九木然的神色就越是毫不留情的撞入眼帘。小皇帝心头一震,颤声道:“英大哥。你这是……”

    霍十九与蒋妩到了跟前,二人一前一后双膝跪地,叩头行礼。霍十九的声音沙哑,眼中无神,低声道:“皇上。”

    “快起来,快起来!”小皇帝双手拉着霍十九起身,焦急的道:“英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一身打扮?姐姐,你说是怎么回事?”

    询问的看向蒋妩。

    蒋妩见小皇帝惺惺作态强作关心的模样,恨不能立即一刀杀了他了事,也免得后头那么多的麻烦。

    可是霍十九的心中皇帝的地位还在,她又不能伤了他的心。

    蒋妩用涂抹了姜汁的袖口擦了眼角,泪水立即决堤而下,她匍匐在地,伤心欲绝的呜咽着:“皇上!求皇上做主!全家人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什,什么?!”

    “公婆妯娌,小姑小叔,还有妾身的生母与妹子,无一幸免!那日我们去往易县,正逢大雨路面湿泞难行,马车误了时辰,进不得城去,我们就寻了一个破庙想将就一夜,没想到……那里头早就有刺客埋伏!妾身虽然会功夫,却也护不了家人周全,自己尚且招架困难之际,家人就一个个……可怜我那小外甥女,才刚满月不久啊!”

    蒋妩后面的话已经低落的没了声息,只剩下肝肠寸断的嚎哭。霍十九则一直双眼木然盯着皇帝,神色之中不见悲喜,眼泪却在眼眶之中打着转儿。

    殊不知,在小皇帝眼中,霍十九这种强忍的模样才越是能戳中他心里那名为愧疚的情绪。

    霍十九的父母亲人,曾经也是他的亲人,给了他从小期盼而得不到的温暖。是霍大栓和赵氏叫他知道了家的味道。

    如今他们都……

    小皇帝这时早已悔不该当初,眼眶也湿润了。拉着霍十九和蒋妩起身一同进了殿中,小皇帝这才道:“是什么样的人,连姐姐都不能敌得过?”

    他到底还是怕他所作所为昭然于世,所以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在试探。

    蒋妩心内鄙视小皇帝敢做不敢当的一副缩头乌龟模样,却依旧落着涙道:“皇上不知,刺客一共十八人,装扮成了乞丐博取同情心。原本我公婆心善,见下着雨,就不想撵乞丐离开破庙,还打算给吃的给钱,想不到就是这些人……皇上,你说着世界上好人少,哪里是因为人不愿意做好人?分明就是现实逼迫着人不能做好人啊!”

    “这些人也太胆大了!连英大哥的家人都敢下手!”小皇帝随声附和,随即道:“那如今,老太爷他们的尸首呢?”

    “因为妾身当时想着有可能随时都有追兵,怕连个全尸都留不得,叫仅剩的三个侍卫处理了其余尸首,就蒋家人都火化了。”

    “火化?!姐姐是要将家人挫骨扬灰吗!”

    “那也总好过被人玷污尸首来的好啊!更何况这两日连遭追杀,带着骨灰终必带着尸体方便逃亡。”

    “追杀?”小皇帝十分惊愕,他并未再派人去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抽打

    小皇帝虽有心计算,可毕竟年少,且这些年在霍十九的羽翼之下一直只负责装傻充愣做昏君模样,不论任何腥风血雨哪一次不是霍十九出面去解决?他是一个帝王,却因着时局而成长的扭曲,况且如今又是面对着于他有情有义的霍十九,而且霍十九的家人是他派人所杀。饶是个铁石心肠,这会子也难免心虚悔恨,何况霍十九空洞木然的眼神一直注视着他,仿佛没看他,却又一直目光不错半分。

    他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却叫在场之人包括景同和小绿都瞧出了惊愕。

    景同慌忙低垂了眉眼,心中暗想事情不妙。锦宁侯心思缜密又有雷霆手段,最是厉害的一个人物了。如今家人都死绝了,正是最脆弱也最敏感的时候,皇帝理应更加小心谨慎才是,如何却露出异样来了。一个不知深情底理的有什么可惊的啊!

    小绿与景同想的差不离儿,就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霍十九的行动,仿佛只要他有一丁点表现不妥,他就要出手一般。

    但是小绿根本还没有任何动作,就已觉得芒刺在背。因为一直垂首立在一旁,存在感极弱的曹玉也在锁定着他。小绿唬的心中一突,若是对上蒋妩那样一介女流,他倒是有机会完胜,可对上曹玉这样江湖中称得上前十的人物,他心里也没底。

    小皇帝这会儿只顾着心中惊涛骇浪,并未发现周围的异样,愣了一瞬才发现自己表现的有些过了。轻咳了一声以做掩饰。随即一拍手边黑漆桐木的案几。将白瓷青花的茶碗震的叮铃作响:

    “太过分了!”

    豁的站起身,便背着手满地打转,骂道:“到底是谁这样过分!朕抓出他来,定拧下他脑袋当球儿踢出这口恶气!”脚步一顿,灵光电闪的回过身看向霍十九:“英大哥,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英国公那老贼所为!?”

    霍十九沉静端坐,一声不吭一言不发只望着小皇帝,似被人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根本不回答皇帝的疑问。

    小皇帝原想着他这样一说,霍十九必然会认定是英国公所做,仇恨的矛头就会直指英国公,好歹不会影响了他们二人的情分。可想不到,他猜错了。

    无人符合的小皇帝立在原地,场面就有一些冷。

    景同的头垂的更低了,身为内侍,这会子就应当是他来找话说解开这个尴尬,可面对霍十九,他有惧怕的很。现在披麻戴孝霍十九身上似冒着一股子冷气似。比从前那等矜贵疏离高高在上的模样还要瘆人。

    到底是小绿反应的快,当即就道:“皇上所言甚是!奴才也觉着必然是英国公作为。”

    蒋妩只顾着衣袖拭泪。不作答。

    霍十九依然只看着小皇帝,仍旧懒得说话。

    小皇帝当真有些挂不住面子。因他心里明镜一般,难免就在想:难道英大哥已经知道了?

    眼瞧着锦宁侯夫妻这般不给皇上脸面,小绿便有些动气,低垂着头道:“锦宁侯伤心归伤心,可也不要罔顾君臣之礼才是,您……”

    话没说完,霍十九却站起了身缓步走向他。

    小绿愕然之下,就已见霍十九抬起右手,一巴掌打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他脸颊上浮出个清楚的指痕,牙齿都有些松动了。

    “本侯与皇上之间的感情,是君臣感情,也是亲情,论到你个内侍指教?”霍十九声音冷淡平板。并无怒气。可一旁的蒋妩和曹玉却知道,霍十九是将不能发在小皇帝身上的火,都用在了这个小内侍身上。

    蒋妩和曹玉方才其实都已戒备起来。他们看得出小绿是有功夫在身上,且身手不弱,如果他敢动霍十九一下,他们两人会立即将他毙于当场,不过他们也猜到,小绿是不敢动的。

    响亮的巴掌打在小绿脸上,却似打在小皇帝的脸上。一句“亲情”,叫他脸上**辣的,“英大哥不要动怒。是这奴才不会说话,多此一举。”

    小绿闻言,只得跪下道:“奴才知错了,求侯爷宽恕!”

    霍十九就近坐下,目光落会小皇帝身上,话却是对着小绿说的:“自己掌嘴。”

    小绿这次当真愣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锦宁侯从前谨守君臣礼数,行事谨慎,甚少有跋扈时候,怎么今日却罔顾礼教,在皇帝面前发落起皇帝的人来。

    小皇帝道:“没听见英大哥的话么?还要朕吩咐人动手?”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打!”小绿就抡起巴掌照着自己的脸上抽了起来。

    一时间殿中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不绝于耳,震的人心里发颤。

    景同看着,都觉心里发颤。

    小皇帝更是听的心烦意乱。

    霍十九的眼神像是在他身上淬了冰霜,叫他浑身都不自在,偏小绿的巴又像是打在他的脸颊上似的。小皇帝一时也不确定了,霍十九到底是否是知情了?若不知情,如何会这般?若知情,他又是抱着什么打算?

    其余的他不确定,可是霍十九变了,却是他能确定的。这位可以让他信任,确信他可以为了自己去死的大哥,终究不是他的大哥了。或许从他下了那个命令开始,改变就已经发生了。

    眼见小绿的嘴角淌了血,脸红肿淤青,霍十九才懒懒的说了句:“停吧。”

    小绿抬起的左手还要动作,闻言身子摇晃一下,晕头转向的趴伏在地:“谢侯爷赐打!”

    霍十九眼皮都不抬一下,道:“下次再有这样事,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是!”小绿额头贴地,咬牙切齿。

    霍十九又对小皇帝道:“皇上怪臣吗?若怪,臣领罚。”

    “英大哥说的哪里话。”小皇帝笑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若在朕这里都不能表现出真切的情绪。到哪里还能呢?英大哥放心。这笔账,朕一定会帮你讨回来!”语气一转,又悲伤的道:“只是可怜老太爷和太夫人他们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到底是朕的不是,若是朕有用一些,就可以护的住英大哥,又怎会让英国公那般猖狂?不但带累了你和姐姐,如今连家人都……英大哥对朕的忠心朕本就心存感激。现下更加无以回报了。”

    霍十九站起身,只淡淡的道:“皇上无须这般。是已发生,臣认命了。臣只求皇上信守承诺,将来放臣离开。”

    “英大哥,你……”

    “臣累了。斗不动了。”

    霍十九神色冷淡,眼神木然,瞧着阴郁非常,给人的感觉在也不是从前那个人。

    小皇帝鼻子突然一酸。

    他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时间若是能够回到那时,他绝对不会这样做!他原本想着霍十九是臣子。天下都是他的,何况霍十九的家人?叫他们死他们就得欢喜领死。可是现在看着霍十九这样模样。因伤心过度也在没有了从前的热切和冲劲儿,就像是被人掏空了的木偶……他当真是悔不该当初。

    “英大哥,你……你好生保重身子,往后的路还长着的,我一定会杀了英国公,给你家人报仇!”小皇帝声音哽咽,语气坚定。

    如果不是看出那些人是皇帝的人,蒋妩都快相信这件事与皇帝无关了。

    到了这会子,所有过错就一并归结在英国公身上,推脱的还真是方便。

    蒋妩行礼,“多谢皇上。”

    小皇帝虚扶蒋妩:“姐姐免礼,老太爷等人的丧事还要盛大的操办起来才是。”

    “是。”

    “英大哥伤心过度,姐姐也好生安慰着。”

    “是,妾身省得。”

    小皇帝便又吩咐曹玉:“墨染,你护送英大哥和姐姐回府吧,好生照顾着,若有任何需要都可来回朕。”

    “是,臣遵旨。”曹玉拱手行礼。

    行过礼后,霍十九便牵着蒋妩的手向外走去,曹玉则跟随二人身后。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小皇帝不自禁的送到了廊下,定定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前才默然回身。看到跟在身后的小绿脸上肿的不成样子,小皇帝皱了皱眉,道:“景同,你去给小绿上药。”又训斥小绿:“往后在英大哥跟前也注意一些,他亲人死了,心情自然不好,你去触他的逆鳞,朕也不好救你。”

    “奴才知错了。谢皇上教训。”小绿低垂着头,心下却想着:以他的身份,将来要想报复难道还愁没机会吗?他静候时机就行了。

    华丽的翠幄朱轮华盖马车缓缓行进,淡绿色的流苏摇随着行进而轻微摇晃,气死风灯高高悬着,浅黄穗子随风飘舞。眼瞧着印有霍家标徽的马车横穿过集市,老百姓们纷纷避让,对着马车低声议论着,却不是从前那般一边倒的大骂,而是议论着霍十九这些年忍辱负重的真实性。

    马车中,蒋妩疲惫的枕着霍十九膝盖侧躺,“刚才真是哭的泪了。”

    “你不是预备了姜汁吗?”霍十九斜靠柔软的迎枕,手指一下下轻柔的穿过她的发间,撩起柔顺的发丝,又放下,如此反复着。

    蒋妩道:“那东西也不好多涂,难道还不要眼睛了不成?前头我是哭不出来。不过瞧见他那个样子,再想到你的委屈,心里一疼就哭了。”

    霍十九的轻叹喷在她的耳畔,激灵的她瑟缩了一下,随即柔软唇瓣就上了她的脸颊,低声耳语道:“不必难过,我现在反倒有一种解脱之感。”

    “你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解脱,什么解脱,又如何解脱的开?你伤心无解之时,只能自我解脱而已。”蒋妩知道,虽然霍家人没事,但如今霍十九的心里是比任何时候都不好受的。背叛、破灭、虚假的打击,有时会摧毁一个人。

    不愿她多想此事伤身,霍十九只道:“你别忘了自个儿还怀着身孕,这段日子你就安心的好生养着,我会尽快安排英国公的事,除了必须你出场之时,我不想看到你再舞刀弄剑窜上窜下的。”

    “难道我是猴子吗?还窜上窜下。”蒋妩气鼓鼓的瞪他。

    霍十九噗嗤一笑,秀气的脸上表情因此而生动许多,“又没说你是猴子,你是只小猫。”

    “那你就是老鼠。”蒋妩将脸埋在他腿上,蹭了蹭他袍子上微凉的柔软料子。

    霍十九心情放松了许多,然而想起稍后回府,依旧是犹豫:“妩儿,你真的决定不告诉岳父和二舅哥真相吗?”

    恬淡的笑容自蒋妩脸上抹去,凝眉道:“阿英,你相信我爹吗?其实我是怕他伤心,万一再有个好歹的,可是我又觉得他未必可信,这件事万一透露出一星半点儿,爹娘就危险了。”

    霍十九沉吟片刻,道:“岳父不是蠢人,其实这次爹娘出行离开,岳父那般聪明的人就已经能够分析的出他们是为何而走的。难道你以为他真的相信了游山玩水这一说?”

    “我也知道他会猜测。”

    “他不一定只是猜测。兴许岳父做事容易有些算计。不过你放心,他分的清里外。依我看,他对岳母是有感情的,娇姐儿又是他的幺女,难道他会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明知道说出去他们就是个死,他为何要说?”

    “既然这样,那就寻机会告诉爹和二哥吧。只不过回府之时不能说,府里这会儿应当有皇帝的眼睛吧?起码戏要做足才行。”

    “嗯。这几日治丧,你也该晕倒就晕倒,不要强撑着在一旁跪,又不是真的丧事,不要累坏了我儿子。”霍十九摸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蒋妩笑道:“知道了。做戏我会。”

    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侯府。曹玉已经命人将装有骨灰的坛子以马车拉着停放在门前。

    蒋妩和霍十九分别下了车,略作整理,曹玉就去叩了门。

    一见主子回来,且一身这样打扮,门子都吓傻了。等吩咐人去购置丧礼需预备的一切的话说出口,全府人都是震惊。随即主子们出去遭了难,的消息迅速的传扬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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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三百三十七章 来访

    蒋晨风推着蒋学文的轮椅跌跌撞撞赶来时,正看到下人们将骨灰抬进来。再一看蒋妩与霍十九、曹玉都披麻戴孝,下人们腰间也都打了孝带子,更有头上戴了白绫花的婢子在一旁三三两两边干活便呜咽着哭。蒋晨风就觉得自己的手和腿都软了,若非死死抓着轮椅的扶手,他就怕自己要跌倒了,口中喃喃道:“爹,你看这是,这是怎么了!”

    蒋学文心受电掣,眼前发黑,嘴唇颤抖着道:“妩儿,这是……你回来了,你娘和你姊妹呢?亲家一家呢?”

    “爹。”蒋妩缓步到了近前,虽未流泪,可才刚在宫里哭的红肿的眼睛却是做不得假的。

    蒋学文看着那一个个盛放骨灰的漆黑坛子,抖着手指着那处,问:“到底怎么了?!”

    蒋妩提起裙裾,缓缓在蒋学文面前跪下,双手抓着他的手摇着头道:“我们在易县,出了事了……”

    蒋妩将方才在宫里禀告皇帝的话又说了一遍,只不过他抓着蒋学文双手的手却在提醒他。

    蒋学文就知道事情必有隐情,蒋妩这般怕是要做给人看,心下稍安定了一些,表面上却将悲伤发挥到了极致,蒋妩一说完,他就激动的要起身,却因腿脚不便身子倾倒,若非蒋妩和曹玉相搀就要趴在地上。在抬头时,蒋学文已是泪流满面。

    “淑惠,我说或许此生不能再见,原不是说你,而是我这样性子。难免那一日招来祸事。可想不到我这样一语成谶。竟然是你先走一步……淑惠!我对不住你啊!”

    “娘!长姐,四妹妹!!”蒋晨风并不知情,跪在蒋学文身旁,哭的肝肠寸断。

    “那杀千刀的!亲家公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去了!!”

    “六斤还那么小!怎么有人这般下的去狠手啊!”

    “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

    蒋学文与蒋晨风的哭嚎,听的下人们也都鼻酸。霍大栓和赵氏都是厚道人,平日从未苛责过谁,对人更是惜老怜贫的佛心肠。霍大栓唯一的爱好就是种地,还喜欢胡乱抓便宜劳力去帮忙挑粪施肥。想不到,那样开朗健康的老人,就这么被害死了!

    一想到往后后院里再也看不到那健壮的老人蹲在地头抽烟袋,看不到活泼的三小姐,看不到每日二老爷与二夫人抱着小大姐出来遛弯儿……下人们无一不伤心,呜咽着落泪。一时间,整个侯府都弥漫在悲切之中。

    蒋妩担心蒋晨风哭坏了身子,不过片刻就将他拉起来,与霍十九一道扶着蒋学文重新坐回轮椅。让曹玉暂且帮忙打理着,就一同去了内堂。

    屏退下人之后。蒋学文一改方才的悲伤,焦急的问道:“妩姐儿,到底怎么一回事?”

    蒋晨风本来哭的鼻涕拉的老长,见蒋学文突然这么问,惊疑的问:“怎,怎么?”

    霍十九亲手绞了帕子递给蒋晨风,道:“委屈二舅哥了,今日是不得已的。妩儿他们在易县的确是遭了伏击,不过幸而有朋友相助,一家子都无恙。因怕叫人继续追杀,妩儿才没及时赶回来,我去寻到他们的时候,一起商议,最后决定让家人假死,以免除后患。”

    “假死?”蒋晨风不可置信的眨着眼。

    “是的,假死。方才我陈情时已经给爹打了暗号,不过不方便与二哥哥说,好歹二哥哥身强力壮,哭几声没事儿。”蒋妩嬉笑着道:“还有人说将来事情一了,要问问你的意思是否愿意与她成亲呢。”

    “你……”大悲大喜转换的如此之快,也亏得蒋晨风心脏及安装,否则这会儿当真要晕过去了。又听及蒋妩说什么成亲,他就已经猜到是谁,脸上腾的一热,道:“三妹妹,哪里有你这样儿的,再这么惊吓下去,我就是身强力壮也要出问题了。”

    蒋妩又对蒋晨风拜了几拜,这才叫他破涕为笑。

    他们说话之时,蒋学文一直若有所思,随后问霍十九:“阿英,刺客是何人派去的,可有眉目了?”

    果然是在朝堂浸淫多年,且究竟政事的人,一下就问在点子上。

    霍十九道:“这件事……岳父还是不必多问了。总之我心中有数便是了。”

    “不好回答?”蒋学文若有所思:“不是英国公?”

    霍十九这会儿真正佩服蒋学文的聪慧,竟然一句话就已经听出端倪来,镇定的道:“或许也有他一份。”

    “或许……”

    蒋学文沉吟着,好端端的霍十九和蒋妩就安排家人出游离京。而如今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先前他只觉得霍十九是怕将来与英国公的斗争越加激烈了连累到家人才送他们走,现在瞧着,怎么还似有其他隐情?

    难道是皇上?

    蒋学文的眉头紧紧皱着,眉间挤出一道川字。他是一心忠于皇帝,但是他却也知道,玩弄朝政的人,指缝里多少都会沾染血腥。在必要的时候,除掉一些人也是无奈之举。可是他想不到小皇帝要杀害霍十九家人的理由。难道霍十九不是为了小皇帝忍辱负重至今吗?难道霍家人与小皇帝的关系不够亲近吗?

    就连他一个外人,在得知霍十九所作所为之后都有动容,何况是小皇帝这个与霍十九并肩奋战到今日的?霍十九可是一心为了他啊!

    蒋妩推动轮椅,才叫沉思中的蒋学文回过神。

    “爹,您别想了。您只需要知道家里人都没事就好。不过我看着,爹对娘可真正是一往情深。回头我一定要将刚才您刚刚赶来时的模样跟娘说说。”

    蒋学文老脸一红,绷着脸斥责道:“臭丫头,你夫君也不好生管管你。由得你这般放肆。”

    蒋妩得意的笑:“我若哪一日不放肆了。他还不习惯呢。”

    霍十九拱手。逗趣道:“你说的是。还真会不习惯。”

    四人就都笑了起来。

    不多时,皇帝的圣旨就到了,赏赐了霍十九千两白银,又安慰了一番,还将死者的品行赞誉了一番。有了皇帝的授意,丧事便可以办的越大一些。不出一日,整个京都城的人就都知道锦宁侯家眷出门游玩时惨遭盗匪,除了锦宁侯夫人尚存之外其余人全部殒命。

    小皇帝又适时地下旨。命人追拿凶犯,严惩不贷。

    英国公府中的后花园里,英国公正躺在葡萄架下的醉翁椅上,手中捏着个犀角的梳子,梳理着才刚粘上的新胡须。听完了手下的回话,英国公噗嗤就笑了,越笑声音越大,最后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他如今声音沙哑中带有尖锐,大笑时更是叫人背脊生寒。

    手下之人和身旁随侍的清客虽然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但也都附和着跟着笑起来。

    一听他们笑。英国公的笑声戛然而止,严肃的问:“你们笑什么。”

    这么一问。下人们谁还敢笑?

    大家都噤若寒蝉,只有个胆大的道:“霍英的家人死了,活该!叫我说他们早该死了。只不过恶有恶报,霍英做错的事报应在他家人身上来了。”

    英国公闻言冷笑,慢条斯理的道:“他霍英当然该死。他家里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绝了才好。只不过,我笑的却是另外一件。你们说,这天下最可笑可悲的事,不就是霍英一心向着他的君王,家人却都死在君王只手么!”

    几人这一次不敢再随便附和,都只沉默赔笑。

    英国公喃喃道:“我倒要看看,霍英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是为父母报仇,还是就这么下去?他那样城府的人遇上这样的事要怎么做,我还真是期待他的表现呢。”

    霍家的丧事办的格外隆重,停灵七日后,便下葬在霍家祖坟。

    这一处山明水秀,清幽怡人,霍十九又命人重新好生修坟,在坟前哭了一场后,就和蒋妩回了府里。

    折腾了这么一番,纵然人是假死,丧事却是真办,哭也是真的哭,蒋妩和霍十九这些日都累坏了。吩咐下人预备了热汤沐浴,二人好生梳洗之后,就提前睡了。

    到了次日蒋妩起身时已是神清气爽,只不过碍于如此伤心时境,她比从前沉静了许多。

    听雨和玉桥几人这些日都小心翼翼,既要说话逗蒋妩开心,又生怕不留神哪一句话惹蒋妩难过,伺候的就更加谨慎了。

    “夫人,今日穿这身可好?”玉桥和落蕊二人一人捧着一条月牙白的挑线裙子,一人抖开一件素锦绣菊花是褙子。

    蒋妩对着镜子中的他们点点头,听雨就自妆奁中取来一根纯银云纹扁方,为蒋妩固定了发髻。又捡几朵小巧的素银梨花为她簪在鬓边。其余饰物一概不戴。

    蒋妩更衣妥当,又不准练功,索性带着听雨出去走走,原想着去外院书房看看霍十九,谁知还没到院门前,迎面就有婢子来回:“夫人,杜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吧。”

    蒋妩一面吩咐人去请人,一面向外头迎去,迎面就见杜明鸢穿了身浅蓝色的肃静衣裙款款而来。

    “鸢儿。”

    “妩儿,你好些了吗?”

    两人手拉着手相对行礼,杜明鸢眼中就有了泪:“我昨儿夜里没睡好,今日早起还是觉得抓心挠肝的,想着你这里必然是伤心欲绝,饭也吃不下了,随意吃了口粥就赶着来了。”帕子擦擦蒋妩的额角,道:“看你,脸色这么差,你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为了孩子也要坚强起来啊。”

    杜明鸢这些日就差扎根在霍家,叶天使和杨曦七八日也来了三四次。蒋妩哭,杜明鸢想起唐氏和蒋嫣等人也跟着哭,更是哭蒋妩失去家人的凄惨。得知她有了身孕之后,杜明鸢越加怕她上了身子,昨儿要不是去下葬,她都要住下陪伴蒋妩了。

    “我知道。多谢你这些日陪我。有你在。我心里好过多了。”

    杜明鸢摇头。发上的珍珠步摇晃动,:“在我面前,你还要强颜欢笑吗?妩儿,你若难过就哭出来,不要憋着闷坏了身子。”

    “我真的没事的。”

    二人说话已经携手进了屋,听雨去预备了茶点摆好。

    杜明鸢就道:“你性子素来要强,我是知道的。这些日莫说是你,就是我也觉得心里堵得慌。天使那里与唐家说是已经定了日子,可她因为你这里的事动心,几日来心情低落,还吵嚷着要与唐公子延迟婚期。”

    “那可使不得。”蒋妩有些焦急,“回头我定要好生与那丫头说一说,好姻缘得来不易,怎么也要好生珍惜,她因为我的事提出延迟婚期,唐家哪里会同意?又不是自己家里出事。唐家不同意,天使要是实心眼儿。起不就要发生口角?两人万一因此而伤了感情该如何是好。”

    “说的也是,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天使做事是有分寸的,况且她也是真的难过。”

    杜明鸢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不愿意再提起伤心事叫蒋妩难过,就岔开话题专门说一些轻松的。

    蒋妩知道她是真心为了自己,动容不已,就与她说着话解闷。

    两人只说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廊下就有婢子回道:“夫人,皇上来了。侯爷请您去前厅呢。”

    “知道了。‘

    杜明鸢道:“快去吧,侯爷叫你一同去必然是有事,我看到你没事也放心了,这就告辞了。”

    “我赶着去前面,正巧同行,也当我送你。”

    “你我之间又何须在意这般虚礼?我打算步行,正巧在你府里散散步,你有着身孕,还是乘小轿也好快些赶去。”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蒋妩拉起杜明鸢的手道:“不打紧,我陪你走一段。”

    杜明鸢原本担心蒋妩,可见她脚步轻盈,健步如飞的,根本就没有不舒坦,这下也放了心。

    二人一直走到了前院,蒋妩才吩咐玉桥和落蕊二人送杜明鸢去乘马车,自己带着听雨去了前厅。

    才来到门前,蒋妩就见曹玉面色凝重的站在一旁。

    蒋妩先到曹玉跟前,悄声问:“怎么了?”

    曹玉压低声音回道:“遇上麻烦了才想起侯爷来。这样的做派叫我看不上。”

    如此直白的说法听的蒋妩莞尔,同样低声道:“我也看不上。”

    曹玉也禁不住低笑。

    蒋妩便吩咐下人回话,随即撩起靛蓝色软锦帘进了前厅。

    霍十九做在侧坐,小皇帝却似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满地打转,眉头拧成个疙瘩,喃喃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又做什么来捣乱。”

    “皇上不要担心。”霍十九道:“也未必就是要捣乱,许是寻常的访问罢了。”看向蒋妩,道:“你来了,快来坐吧。”

    蒋妩给皇帝行了礼,就在霍十九身畔坐下,问道:“怎么了?皇上急成这个样子?”一有事就找霍十九,还这般扶不上墙的模样,果真如曹玉说的,就是叫人看不上。

    小皇帝当然不知蒋妩想什么,焦急的道:“金国来了国书,说是金国皇帝不日即将来访。”

    “来访?”难怪分别时他说说不定很快就可以相见,原来是早就有了打算。

    “是啊。当日锁签订的和平条约不过是三年时间,这会儿就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了。金国蛮子素来好战,又各个骁勇,现如今这位皇帝比他父皇还要有手段,将国家治理的国泰民安,又兵强马壮国库充实的,叫朕怎能不担心?与他们金国相比,大燕现在内忧尚未解除呢,又如何抵御外敌?”

    “皇上太紧张了。”蒋妩笑着道:“说不定金国人来之是为了表示友好呢,皇上只顾着将事情往坏处想岂不是自苦?”

    “正是。”霍十九温和的道:“就算再不济,和平条约还有一年半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了结了内忧,到时候皇上便可全力以赴对付外患了。”

    斗了这么多年英国公都没有倒下,难道这一次就会成功,不会再有变数了?

    小皇帝心内的狐疑并未表现的很明显,可霍十九和蒋妩看是看的分明。

    蒋妩就低头把玩左手无名指上的素银戒指。霍十九也沉默不言语。

    小皇帝仿佛沉吟片刻,终于将心里的焦躁和不满压了下去,这才道:“英大哥说的也有道理,等拿下了英国公,金国在如何也好过国内还有祸患。英大哥聪明绝顶,到时候一定能在替朕想出好法子的。”

    “臣已是江郎才尽了。”

    小皇帝拧眉,见霍十九明摆着有推脱之意,心中很是不满。

    可是这个时候着实不是一个和霍十九撕破脸的好时机。

    小皇帝强压着火气道:“英大哥何必如此自谦?罢了,这件事先不谈,且说说金国皇帝一行前来,咱们要怎么做吧。”

    霍十九道:“皇上暂且不必做额外准备,只吩咐礼部好生安排迎宾事宜即可。在如何,咱们是主,金人是客,客随主便,难道还能越过大燕的规矩去招待他们么?”

    霍十九其实想说的是小皇帝未免太紧张了,简直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帝王该有的沉稳。

    小皇帝听闻霍十九这般轻轻地敲打,也惊觉自己有些太不镇定了,没的叫外人看清了,就咳嗽了一声道:“朕也是这么想的。此事就交给礼部去办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三百三十九章 拉拢

    若是从前,小皇帝若有这样的事,霍十九必然会替他打圆场帮他找台阶下,且会不着痕迹叫皇帝心里喜欢面上又体面。可现在,霍十九已经没有了那种心情。

    他甚至在想,或许自己从前一味的保护和承担是错的。正因为对他太过于仔细谨慎的照顾,才让小皇帝养成如今这般的性子。看小皇帝负手站在地当间儿,容长脸上略有挂不住的笑容,霍十九别开了眼。

    就是养个孩子,这么些年也该学会走路了。没道理总是叫他去背着抱着扛着,难道他还能陪他一辈子么?

    “皇上想来是早有打算了。”蒋妩笑着道:“于朝政上,皇上自然手拿把攥,等一切难题都解决,相信皇上也会成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这算什么?这会子就轮到一个女流之辈来安慰自己了?

    小皇帝唇角上扬,淡淡的笑了一下。若是从前,他心存不满,定会敲打他们一番。今日他却不能这么做。身在霍家,他似能感觉到背脊上阴风阵阵,霍家死去的人都在风中呜咽着想要他赔命,加之往后还要依靠霍十九去做事。从前那般对霍十九时的肆无忌惮,如今算是完全收敛起来了。

    “英大哥的气色不好,可要多休息,不要太过伤神劳累了,朕还指望着你。”如此主动搭话,还是他在霍十九面前头一次。

    “劳皇上挂心了,臣无碍的。”霍十九心中到底不忍,叹道:“这些日忙于办丧礼。疏忽里宫里的事。现瞧着皇上似乎清减了不少。可是这些日饭进的不香吗?”

    从前的霍十九,常会关心他的饮食起居。尤其是他年纪还小,又在别院的那段时间,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哪一样霍十九不是每天都过问一遍?

    曾经觉得他有些婆妈唠叨,可这段日子再也没有人问起了,纵使现在无人敢苛待他这个名存实亡的傀儡皇帝,那种曾经觉得唠叨的。现下也是他觉得弥足珍贵的。

    小皇帝的脸上红扑扑的,心情大好的道:“许是因着府里的事挂心,是以心情也不好,吃的也少些,英大哥放心,朕没事的。”

    “那就好。”霍十九浅笑:“皇上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一定要多爱惜自己,若龙体有损,往日处理政务又要费心劳神的,岂不是亏空了自己?”

    “英大哥说的是。”小皇帝愈发欢喜了。

    蒋妩继续把玩着素银戒指。看来小皇帝对霍十九也并非全无感情的。可真正这般在乎。又为何让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境地。一个人的心伤透了,哪里是三两句假意的关切能修补的?

    小皇帝见霍十九露了笑脸。说话也主动起来,暂且将对金国皇帝亲访的事搁下,就高声吩咐门前曹玉:“墨染这些日也辛苦了,英大哥和姐姐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也多费心。”

    曹玉诚惶诚恐的行礼:“皇上吩咐,臣自当领旨。”他都躲在外头了,还能叫皇帝点名,也真是无奈的很。

    总算找回了一些面子,心情也好起来,小皇帝就坐在主位上,道:“前儿有人悬赏万两黄金要英国公的狗头,这段日子听说国公府里屡遭遇盗贼,却没有一拨人能够成功的,唉,看来江湖人士也未必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霍十九笑着道:“皇上说的甚是,咱们这些年也没少安排,也并未有一次成功。加之英国公自伤了之后,府中防卫更加严谨,回了家里就像是蹲进倒扣的铁桶似的。江湖人士纵使武功高强,也未必就能够闯进那样严密的防卫之中去。只是扰的英国公心神不安罢了。”

    “说来,那贴了帖子悬赏的人,恐怕也料到没有人能够伤害的了英国公吧?不过这人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且还身为女流,朕就着实想结交她了。”

    小皇帝此言,叫几人心中皆有所动。曹玉收敛心神,注意听着小皇帝后头的话。

    蒋妩好奇的笑道:“皇上难道猜出这人是谁了?”

    “姐姐休要如此逗朕了。天下人有谁有这个财力,又有谁有理由为了国事而悬赏万两黄金的?除了万隆票号的当家杨姑娘,还有什么人?”小皇帝一副得意的模样,笑道:“你与杨姑娘交好,朕是知道的,回头你替朕多谢谢她。”看向霍十九:“说起来,朕的内帑充实,也亏得她呢。”

    杨曦刚来京都时,曾贿|赂过霍十九重金。霍十九手下银子自己不留一文钱,转手都给了皇帝。

    霍十九轻笑不语。

    蒋妩道:“我是与她交好,不过这件事或许与她无关。英国公恶贯满盈,自来有爱国志士看不惯他作威作福,出钱出力也都不算意外。而且大燕多年来虽有奸臣当道,百姓却依旧过的很好,还将失去的锦州和宁远收复回来,完成了先皇未完成的心愿,这都是皇上的功劳。天下人也不傻,自然知道皇上的苦衷,将英国公视作死敌也是意料之中。”

    蒋妩如此说着,就是不想让皇帝的注意力集中在杨曦身上。一个姑娘家,抱有巨额财产,若是被人盯上了可怎么好?面对寻常人,斗智斗勇蒋妩相信以杨曦的智慧是不会输的。可是一个寻常的商人在面对天子的时候呢?

    就算这个天子没用了一些,又没有实权。对待大事他做不得主,对付一个寻常百姓却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

    小皇帝似是知道蒋妩在想什么,似笑非笑的道:“看来姐姐与那位杨姑娘交情当真是不一般了。”

    蒋妩尚不等开口,霍十九已先道:“杨姑娘那方如皇上所言,的确是该感激的。一个寻常百姓所做的一丁点小事尚且能够叫皇上记在心上,可见皇上仁心厚道。”

    明明是很好的一句话。小皇帝却听出了一些别的味道来。为何怎么想都觉得霍十九这是在讽刺他对他忘恩负义呢。

    不对。霍十九是不知道实情的。

    看来是他做贼心虚。什么事都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小皇帝赧颜,“英大哥一心为了朕,偏心朕也是有的。”

    “臣说的是实情。”

    又说了一会儿话,小皇帝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道:“朕 也该回去了。如今七斤特别爱粘着朕,他又聪慧,已经认得人了,整日叫新安排去的许氏娘。姐姐若想念孩子,可以随时入宫去。”

    蒋妩的欢喜的道:“多谢皇上!”

    她的确是想念七斤。昨儿个恰是七斤满周岁的日子,她梦中还梦到孩子抓周时抓了一个算盘一把剑,梦中想着孩子将来说不定是个文武全才,她笑着笑着就哭了。今日这个害得他们母子分离的人还敢当面提起,蒋妩当真恨得牙根痒痒,偏还要做出感激模样来。

    一行人就送小皇帝离开,艳阳高照着,皇帝是私访,只带了景同和数十名护卫。是以这会儿景同高举着油纸伞为皇帝遮阳。霍十九和蒋妩、曹玉紧随在其身后。

    才刚出了仪门,却见一身着深蓝短褐。头戴个小帽的小厮快步而来,远远地就给一行人叩头行礼:“回侯爷,英国公来了。”

    “不见。”

    “侯爷,英国公这会儿已经进了府,正往这边来呢。”

    霍十九拧起眉头。

    小皇帝嘲讽道:“也只有他这般跋扈能做出如此无礼的事来。主人家未曾允许,他就敢硬闯。”

    “他如今觉着朝政完全把持手中,又有绝对的能力可以顷刻间轻浮朝政,大燕都快要改姓蔡了,他哪里会有顾及。”霍十九道:“皇上先回宫去吧,臣去会会他。”

    若是从前,小皇帝必然是乐得如此的。他对英国公没有法子,又怕表现出分毫不妥当叫英国公拿捏了把柄,能叫霍十九去面对的他都吩咐他做。

    可是如今心境变化,他竟有些担忧霍十九和英国公的关系缓和。

    毕竟霍十九可是他如今唯一可以信任的斗败英国公的筹码,他不敢有任何疏忽。

    “朕不回去,朕倒是要会会他,看看他主动登门来要打的什么主意!”

    霍十九若有所思,随即了然一笑,道:“既然如此,皇上就一同来吧。”几人说着话又回了前厅。

    蒋妩因不方便露面,便去前厅东侧梢间的紫檀雕喜鹊登枝铺设官绿色坐褥的罗汉床上斜靠着,既方便休息,又能将外头的对话听的清楚。

    不多时候,英国公就到了廊下。

    “原以为锦宁侯会出来迎接老夫的。想不到……”下人一掀门帘,英国公探身进来,见小皇帝再此时,话声就戛然而止,随即笑着随意拱拱手:“原来皇上在呢。怪不得锦宁侯留在此处,是要陪伴皇上呢。”

    “英国公来了?快坐吧。”小皇帝端着身份在首位坐着。

    霍十九起身拱手,也与英国公方才动作那般同样随意,一指皇帝手边上位,道:“英国公身份贵重,请就坐吧。”

    英国公毫不客套的坐下,随手掏出腰间精致的绣花荷包,从里头拿出犀角的精致小木梳,悠哉的梳理胡须。他身旁四周,则有八名身材健壮的护卫站好了位置保护着。旁若无人之态,不像是在别人家里,更不像是在皇帝面前,而是自己根本身处于自己家的后花园。

    他这般旁若无人,看的小皇帝心头怒火蒸腾。他们新仇旧恨,早就已经不共戴天,他要的从来就不是要单纯的打败这个人,而是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霍十九却是平静的多,吩咐人上了茶点。

    英国公看着精致的茶碗,笑道:“老夫可不敢在锦宁侯这里吃茶,我还想回头轻轻松松安然无恙的走出这个屋子呢。”

    “英国公说笑了。”霍十九挑眉,玩笑似的道:“若是那么容易就将您给毒死了,这些年又算什么?英国公可是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哪里会轻易就如何的。”

    “锦宁侯全家都死了。想不到嘴皮子依旧很溜。看来没了爹娘姊妹。对你来说的影响并不大啊,还在这里与皇上很是亲密呢。”

    小皇帝一听这话,紧张的背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难道英国公知道了什么?

    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与霍十九最是近不得挑拨。如果英国公将事情戳穿,霍十九会如何?他会不信,还是会半信半疑?

    霍十九笑着道:“身为臣子,思皇上之所想是应当应分的,英国公不是也一直如此么?况且。父母虽然不在了,我不是还在么。只要我在一日,对皇上的效忠也不会变。虽然能力有限,许是做不了所有的事儿,但对不起皇上的事却是不会做的。”

    “啧啧,还真是叫人感动的潸然呢。”英国公按了按唇角的胡须,确定胶水黏的结实,这才将小木梳仔细收在荷包里,嘲讽笑着:“也不知锦宁侯是何出此言?对不起皇上的事,你当然不会做。老夫也不会做。旁人就不一定了。”

    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小皇帝脸上苍白如纸。自大他成功的戒掉了五石散的药瘾。英国公对他就一直不冷不热,没有了从前那般口头上挂着的效忠和温和的态度。今日竟然这般变本加厉起来,看来他真是已经摆明车马。小皇帝瞬间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感觉。

    “英国公说的是。二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旁人对朕不好说,可二位朕都是信得过的。”

    “皇上说的甚是。”英国公随声附和,眼神却更嘲讽了。

    小皇帝被他看的脸上发热,心里发颤,就连手心里也出了汗。这件事不能叫霍十九知道,千万不能!

    小皇帝的慌乱在血色尽失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英国公看的身心愉悦,霍十九瞧得心内矛盾。

    不过二人都只看了一眼就不在此事上多注意。

    霍十九道:“还未请教英国公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到我那里去。”

    竟然还这般当着皇帝的面儿就呛行的!

    不光是小皇帝,就连侧间休息着的蒋妩都觉得十分意外。

    霍十九一瞬怔愣之后,已明白英国公出此言必然是已经知道皇帝所作所为。他相信英国公倒是未必真是想要拉拢他为己所用,只是单纯的想要让小皇帝孤立无援,另外也是在诛他的心罢了。

    霍十九摇头,笑吟吟道:“多谢英国公,还当面来邀请我去你府上游玩。不过我如今心里面乱着,着实没心情出去走动。英国公如此盛情,我怕是要辜负了。”

    一听霍十九故意将话曲解成英国公邀请他去赏玩。小皇帝瞧瞧的松了一口气。

    英国公则是似笑非笑的斜睨小皇帝与霍十九,事情也真是可笑的紧,难道霍十九这种城府的人,竟然还要在皇帝那般迫害之后继续无怨无悔?

    若真是那样,霍十九恐怕不是忠孝,而是蠢了!

    既然他样做不动,英国公也不怕做什么坏人,索性将话说的直白一点。

    “霍英,老夫看中的才学和能力,你若肯来老夫这里,老夫可以保证你一世安康富足。”

    霍十九闻言爽朗大笑。

    霍十九是极少这样笑的。在人前素来都谨慎矜贵,如今却是笑的这般夸张,像是要将腹中的闷气都笑出来一般。 这在皇帝和英国公的眼中,就是一种异常。

    果然,霍十九停止大笑时,眼中已酝酿了风暴。可他最擅长的就是压制自己的情绪,绝不在不恰当的时候表现出分毫。是以只笑道:“就算现在这般下去,我还是一世安康富足,英国公如今勤政,等皇上的政事处置的上了轨道,英国公想来会很闲,许多事情都可以亲自去做了,又和在乎一个我?”

    英国公原本也不指望霍十九会乖乖的跟着他,本就是想来搅乱小皇帝的心绪的,听他这样说法,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笑着站起来,拱手恭贺道:“皇上,老臣方才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替皇上您试试锦宁侯的忠诚,果然,若要比起忠心耿耿,本朝若锦宁侯称自己是第二,就没有人能够称为第一了。连老臣都自愧不如呢。”

    一口一个忠心,英国公分明就是知晓内情故意趁着他还在霍府的时间来刺激他的。小皇帝恨得牙根痒痒,却也庆幸英国公还没有将真相说出来。

    “英国公又何尝不是对朕忠心耿耿呢?朕说过,你们二位都是朕的肱骨,金国皇帝就要来访,国事繁忙之下,也要劳烦二位多费心了。”

    “为了我大燕江山,皇上就算不吩咐,老臣也自然要这样做的。”英国公可不想将来他真正有一日荣登大宝,接手过来的却是个解不开的烂摊子。

    小皇帝点头,“一切仰仗着英国公了。”

    霍十九懒得去多想,英国公的热闹看的差不离儿了,也该回去了。

    果然,霍十九的念头才刚冒出来,英国公就起身离开了。离去之前连个道别都没有,是直接站起身就向外走的。

    小皇帝气的脸色铁青,狠狠道:“早晚有一日朕要将你千刀万剐!”

    “皇上息怒。”霍十九温和的道:“愤怒之中,做出的事就容易冲动不记后果,皇上也不想一失足铸成无可挽回的错误吧?英国公这里,皇上着实无须太过纠结。你还不信任臣吗?”

    “朕自然相信!”小皇帝这会子血液都像是要倒流了一般,口中说着相信,心里却是不服气。

    霍十九就吩咐人备车,送小皇帝回宫。(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告知

    侯府门前,小皇帝已端坐华丽的马车之中,方才一路走来,霍十九都跟随在他身旁,让他想起了这么多年来他就如同今日这般跟在自己身旁默默地陪伴着。刚刚在前厅之中稍有的不愉快,竟如烟消散了。

    说到底,终究是他对他不住。

    撩起软帘看向霍十九,这才发觉今日的他穿的是一身黑色的锦袍。领口和窄袖袖口处绣了暗纹,腰间打着墨玉的如意纹带扣。从前的霍十九是喜穿浅色华服的,加之他疏远矜贵的气质,给人干净冷淡之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看到他都会觉得像是炎热夏日里吃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那般清爽,就连烦乱的心都变的平静。

    然而现在的他,虽然依旧是那副清俊又高不可攀的模样,神态之间却已经变了个人,沉默,又好似随时都不耐烦,从前看到他时眸中就会绽放出的那种光华,也随着这一次霍家人的遭遇而打击的分毫不剩,如今他对谁都是淡淡的,木然的。

    内疚又一次重新占据小皇帝的心中,他笑了一下,热切的道:“英大哥,朕这就先回去了。”

    “皇上慢走。”霍十九行礼,就再无多一句话了。

    小皇帝没有听到他嘱咐景同好生伺候,也没听到他嘱咐侍卫多加留神,心内别提有多失落了。

    可是,现在又能如何?

    缓缓放下软帘,一行很快就离开了侯府门前,渐渐消失在街角。

    霍十九目送皇帝离开。转回身上了丹墀。与曹玉一同去往前厅。

    “侯爷。您这样对待皇上,怕皇上会多疑多想的。”

    “怕什么,再多疑多想,难道要将我杀了不成吗?况且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该是多疑的还是多疑。若非多疑,情况就不会变成今日这般了。”

    “那倒也是,短期内是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担心往后解决了英国公的事后。皇上会一不做二不休……”

    “我已经傻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霍十九语气如常,表情也如常,只有轻轻勾起的唇角,使他的神色之中透出一丝阴冷。曹玉深知皇帝的所作所为当真是伤透了霍十九的心,才叫从前清风朗月一般的人变成了像现在这样。

    才到前院,就已经瞧见蒋妩摇着葡萄缠枝的团扇坐在廊下。

    霍十九面上多了笑,声音也满是温柔,似与刚才那个冷淡中带着一丝邪魅的人截然相反:“妩儿。在这里做什么呢?”

    “阿英。”蒋妩站起身,随手将团扇丢给身后的听雨。轻盈的下了台阶,三两步就到了近前。“我在想,今儿个天气这样好,周大夫又说我身子完全没事,我想请教墨染上次他交给我的那套拳法。”

    “原来是在等墨染。”霍十九抓了她柔软温暖的小手,道:“你之前答应我什么了?”

    蒋妩抿唇,水眸眨着。

    “你现在要去学拳法也可以,英国公那里我就另外再寻个合适的人了。”

    “好了好了,我不练就是了。”蒋妩拧眉,有些赌气:“周大夫都说我完全没事的。”

    “那也不行。”霍十九拉着她的手走向侧面的月亮门,一路醒来,所遇下人皆行礼,随即默默地退后离开。

    “我原就不打算带你回来,也不想让你再遭遇任何危险。你那个计划,原本在定时就忽略了你有可能再度受孕的问题。如今事情果真按着最不期望的方向来了,你怀了身孕,不方便动作。可前两步都已做了,就只差这最要紧的关头,也当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叫你去冒险。一想到你又要飞檐走壁窜上窜下,还有可能要在别人家里暂做人质,我就觉得背脊上直冒冷汗,恨不能立即带着你离开,偏该死的责任未了,心里又过不去。”

    霍十九越是说,越是觉得心中苦闷,“我不想让你冒险,又不能抛下这件事。若真为了此事害得你如何,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宁。也不知路是如何就走到今日这般了……”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吗,我不过说是要与墨染去请教一下,又不是自己要打拳,你就说了这一车话来堵我叫我心疼,我答应你,若非不得已,我今后绝不在动手了,直到将孩子平安产下,这样总行了吧。”

    霍十九眼中含笑,有种计谋得逞的愉快,语气却很忧伤:“终归是我对不住你。”

    蒋妩在他身侧,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摇晃着他的手道:“什么对不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就依你说的除了英国公那件事,我再不动手了还不成吗!”

    霍十九“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曹玉在背后跟随着,禁不住失笑。聪明如蒋妩这般的人,在霍十九真正动了心思的时候也只有“上当”的份儿。也恰好蒋妩这样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才有个法子拿住她。

    霍十九与蒋妩回潇艺院后,曹玉就去了万隆票号。

    因杨曦早就特别吩咐过,是以在侧门上的门子听闻曹玉报得名来,立即就客气的将人请了进去。

    杨曦原本正斜躺在廊下的美人榻上看账,听闻婢子回话说是曹玉来了,疑惑的坐直了身子。

    裴红凤道:“平日不登门,今儿个好端端来了,八成是要求姑娘什么事。”

    “不要浑说。”杨曦蹙眉道:“他是锦宁侯的心腹,有什么事需要求到我的?我一个寻常商人,除了有几个臭钱还有什么?”

    “有钱就行啊,有些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脸,还叫人瞧得上呢。”

    “你这丫头,我几日不说你,你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我这点钱,与大燕朝江山相比如何?不说别人,随便一个大官就能压死我,有在多的银钱,若真有一日被顶上了,也只不过是招来祸患的由头罢了。”

    “这话说的不错。”

    曹玉进门时正听到这一句。

    杨曦惊喜的站起身,笑道:“难得你登门来,我这就吩咐婢子奉茶。前儿新得的好茶。”

    “不必麻烦了。”曹玉拱手,道:“今日来是特地与你说一声,朝廷中有些事情有变,皇上已经注意到你,你行事稳妥一些,莫教人寻到错处,也仔细别叫人栽赃。”

    “皇上注意到我?因为那个悬赏的无名帖子?”杨曦的头脑灵活,几乎是曹玉开口他就已经猜出了端倪。

    曹玉赞许点头,道:“你是聪明人,不必我多说就能明白一切,我不过是来知会你一生,莫要毫无防备的被人算计。你一个女子,能将生意做到今日这般着实不容易,若是努力付诸东流岂不是我们带累了你。”

    杨曦已下了丹墀,缓步走向曹玉,她行走时,湖水绿色纱裙摇曳生姿,将她原本八分的姿色也修饰出十分来,加之曹玉的关心,叫她心里喜欢,面上笑容就格外真切,仿佛眉目都含着温柔。

    “其实我若说,那些不容易都不算什么,就连我万贯家财也不算什么呢?总有比银子更要紧的东西。我虽爱财,却不是个钻进钱眼儿里的人。我赚银子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将家里堆着金山银山来欣赏,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我的银子能气到大作用。我一个商贾之女,会遇上无奈的时候就如你方才说的那种实在太多,银子傍身不过多条路走。”

    曹玉不着痕迹的后退,“杨姑娘见解颇深,曹某领会了。既然话已经带到,这就告辞了。”

    曹玉转身就要离开。

    杨曦却不管他走是不走,只道:“曹墨染,我做一切是为的什么你心里知道,你难道真不愿意走出来,就要让情困你一辈子吗?”

    曹玉原本已走到院门前,闻言生生止住步伐,回过头来,望着俏立于院当中的人。

    “杨姑娘好意,曹某心领,他日定当赴汤蹈火报答恩情,只是姑娘着实不必再为我多动心思的。”

    想不到曹玉竟然这么认死扣。

    杨曦有些挫败,却也不放过能与曹玉对话的机会,坚定的望着他,认真的道:“我杨曦做事只论盈亏,不论你怎么想,我觉得于我来说是盈,那就非做不可。”

    曹玉被她清澈眸子盯的心中电掣,慌乱的拱手道:“告辞了。”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跃上墙头飞快的掠开了。

    裴红凤生怕杨曦伤心,下了丹墀来安慰,却不料想杨曦根本没伤心,相反笑的还很开心。

    “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我是开心,你瞧他,逃的比上次还快。”

    “是啊。”裴红凤不懂,“逃得比上次快,怎么姑娘这么开心啊?”

    “逃的越快,说明他越无法面对我。越是无法面对我,就证明他见我是心中的波澜越大。我要的就是这个波澜啊。红凤,你说我能不笑么?”

    裴红凤无言以对。只是用看怪物的眼神来看杨曦。

    杨曦也不以为意,道:“既然他好心来告知,我就更要加把劲儿了。”

    “姑娘是打算回锦州?”

    “不。”杨曦笑道:“我有的只是银子,能做的也是银子能买来的事儿,你说我要不要想法子再将水搅浑一点,做个商场上的联盟什么的来声援忠臣呢?”

    “你……”裴红凤更加无言以对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一~三百四十二章 拒绝

    六月初五是金国皇帝带领使臣亲访而来的大日子。早在头一日,奉旨主领办迎接事宜的鸿胪寺卿就已吩咐人将迎宾的路线画好,又亲自带人走了一遭,确定沿途一切都安排妥当,布置既能彰显大国气派,又不失礼节,这才算放了心。

    谁料想天公不作美,今日天不亮时就有几朵乌云沉重的压在头顶,到了天明十分竟然下起了暴雨,金国皇帝和使臣到达之时,虽然雨势减弱,可街上哪里留得住铺街的黄沙?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寂静街道,粉墙灰瓦,也显得格外沁凉萧索。

    文达佳珲一身玄色龙袍,手握马鞭端坐于黑色骏马之上,被夏雨浸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健壮结实的轮廓,身畔黑衣侍卫也与他一样,无人在乎雨水骑在马上,将龙辇放在了百名亲卫军的最后头,足见金国汉子之铁血刚硬。

    与之相比,鸿胪寺卿陪同之下躲在华贵马车中还拿了个苹果大小的雕花手炉的小皇帝,就嫩的像个闺阁中的姑娘家。

    文达佳珲策马到了近前时,内侍于两侧将马车软帘挑起,扶皇帝下了马车,踩在湿透的大红毡毯上。

    动作之间,已见文达佳珲矫健的翻身跃下马背,随意持着马鞭整装而来。

    文达佳珲生的面孔阳刚威严,尤其一双锐利鹰眸,更增几分沙场上经历出老将的沉稳,又带着身为君主的气魄。雨水顺着他面孔滑落入领口,不叫人觉得狼狈,反更增男子气概。

    小皇帝瞧着自己身后累赘的预备。顿时就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一把推开景同高举着的遮雨华盖。将小手炉也丢给身旁的小绿,就迎上前去。

    众随行的大臣见皇帝都如此,哪里还敢用雨具,也各个淋着雨列队上前。

    两方见过礼之后,文达佳珲以金语道:“早有心过来,奈何国事繁忙,才腾出空闲。贸然来访,燕国皇上不会介怀吧!”

    因金过乃是燕国邻国。小皇帝自小的课程之中就有学习金语这一项,加之近年来霍十九也叫他加紧学习,现在虽说的不流利,听日常的那些话也是大致听得懂的。

    小皇帝便以燕国话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说的就是今日了。天公不作美,这一场大雨金国陛下一路淋了过来,也仔细不要感冒了风寒,稍后朕会安排御医为你诊治。”

    “那就多谢燕国皇上了。不过朕常年习武身子健壮,早些年于锦州边关也历练出来了,三九天睡稻草的时候都有。也不在乎这大夏天里淋点儿雨,倒是燕国皇上。自己要当心着些。”

    如此一说,言语中虽是关心,却有讽刺小皇帝太过孱弱之意。

    小皇帝心里有气。却也不好发作,毕竟两国目前实力悬殊,金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又内忧外患。燕国却是表面光鲜实则败絮其中,他着实没有眼下就掰脸的本事。若是霍十九在身旁,他一定是会为他说话的。可惜今日霍十九称病没来。其余大臣又没有那个在两国皇帝闲聊时开口的胆量。

    好在小皇帝也算机智。寒暄了一番就吩咐人请文达佳珲以及近卫军移往今次预备好的别院“迎宾阁”安置。至于跟随而来的百名兵马,却是去了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

    迎宾阁所在位置,与皇帝回宫之前的别院很是临近。

    既做迎待贵宾所用,景致自然是好,陈设都选了既精致又大气的。

    文达佳珲沐浴更衣,穿了身宝蓝色的九龙攒珠锦袍,腰上打了蓝宝石带扣,头带紫金冠,与方才风尘仆仆相比,更增十分贵气。

    “陛下,您瞧燕国人的房舍,与咱们金国的行宫相比,大气的确不足啊。”

    “大气不足,却婉约别致。燕国人也就爱在这些表面功夫上做文章,不过他们这儿风水好,养的出那样漂亮人儿来。”

    随侍的纳穆笑道:“陛下说的是霍夫人。”

    “是啊。”文达佳珲坐下,道:“方才在迎宾的人群里没瞧见霍英。”

    “出了那样的大事,霍英想来也是真正受不住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文达佳珲道:“别瞧霍英生的俊就觉得他像个娘们,实则朕敬佩他是真正的好汉。他处置事自有自己的做法,朕这辈子能瞧得上的也没几个了,他就是其中之一。”若是他觉得霍十九有半分配不上蒋妩,早就威逼利诱逼燕国皇帝将蒋妩送给他了。

    “陛下说的是,只不过这‘好汉’做的也累了些,倒霉没摊上个好主子啊。”纳穆笑道。

    “说的正是,不过爷们苦一些不打紧,不要叫女人受罪才是真的。”文达佳珲无奈道:“他倒好,使性子不来不打紧,蒋妩也没办法来了。这么些日子没见,也不知她身子如何。”

    纳穆了然笑道:“陛下不必担忧,锦宁侯夫人可不是寻常闺阁妇人,霍英也定有法子护她的。就是霍英不行,这不还有陛下么。”

    “你当这还是在暗处?既来了燕国京都,朕就不能再与蒋妩有过多的接触,叫人瞧出平白给她添麻烦。她男人现在已经是被架在火上烤了,他们日子也不好过。”文达佳珲想了想,道:“你暗中去一趟霍家,问候两句回来回朕就是了。”

    只要事关蒋妩,文达佳珲就如同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似的,纳穆倒是乐于见到有这样一面的铁血帝王,显得他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也觉得有这样感情的人是有人情味的。

    纳穆领命退了下去,暗中去见了蒋妩,问候了几句就来迎宾阁回话。

    雨持续了一整日,到了傍晚时分总算是雨过天晴,不过夜幕降临之时。潮湿的空气中就泛着一些冷气。

    然而宫中正殿内这会子却是热闹非常。小皇帝安排了盛大的晚宴。文达佳珲已与臣下和护卫与皇帝坐定吃了几盏。

    丝竹声声入耳,舞姬身姿曼妙,歌舞升平之中,小皇帝见文达佳珲正专注于舞蹈,这才低声问身旁的景同,“去请了吗?”

    “回皇上,已叫小绿去了。”

    小皇帝这才强压着怒气点了点头。

    金国皇帝来访是多大的事,谁料想霍十九今日根本不露面。到了晚宴十分。他吩咐人去请了一次,他还是称病不来,这会子叫他孤军奋战面对金国人吗?

    一方面是气,一方面又是担忧。

    自从那日英国公趁着他去霍家时赶去说了哪些话,小皇帝就一直都提心吊胆。派人明着暗着的监视英国公府和锦宁侯府,就怕英国公将他杀了霍家人的消息告诉了霍十九。因为他知道,如果霍十九被策反,他就真正是孤立无援了。到时候也不必在乎什么孤立无援,直接一脖子吊死也比落入英国公手中来的干脆。

    因着一直有这样的担忧,他近日来面对霍十九时或许也有表现的不得当的时候。也许是心虚而产生了隔阂。总觉得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远了。

    但是关键时刻,他还是依赖霍十九的。像今日面对文达佳珲那样气场强尽的人。英国公又在场,他着实是心里没底。

    这时繁华的宫殿和靡靡丝竹,都只叫他觉得孤独而已。原来霍十九不只是他的亲人,还是他的底气啊。

    小皇帝更加后悔自己做了那样的决定。端起酒盏仰头饮尽,辛辣苦涩顺喉间滑入腹中,苦进心里。

    侯府抱香阁二层的阁楼上,霍十九正坐在临窗的黑漆云回纹罗汉床上,斜靠着官绿色的锦缎羽枕捧着本《庄子》发呆,另一手的手指无意识的缠绕着蒋妩披散在他膝上的长发。

    蒋妩枕着他的大腿,盖着他的外袍有些昏昏欲睡,却还不忘了担忧,声音低柔慵懒的道:“皇上请你,你几次不应,他定然要动气的。仔细达鹰走了他会寻由头罚你。”

    霍十九笑着摇头,放下《庄子》专心的垂首看着她,“你不必担忧,皇上虽然冲动,却也并非是蠢人,英国公还没倒呢,他又能将我如何?”

    “他是不能将你如何,可是英国公一旦败了呢?我对他的了解不如你了解的深,可我看着他行事,翻脸无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啊。翻脸无情……”霍十九知道若是不与蒋妩说明白,她还不知道要担忧到什么时候,便道:“我今日是特意不去的。不只是为了跟皇上置气,主要是我不在,达鹰才好做事。”

    “什么做事?”蒋妩疑惑的半撑起身子,披散的鸦青长发就顺着她肩头滑向背后。

    霍十九极爱她如此娇美的模样,爱惜的摸摸她的头,这才道:“没有老鼠,也就没有养猫的必要,我的作用,可不只是应对一个英国公啊。大燕也不只是有英国公一个敌人。”

    蒋妩恍然:“你是说……”

    “侯爷。”门外四喜回道:“宫里来了位公公,急着要见您。”

    蒋妩收回看向门廊的目光,道:“这样回法,来的就不是景同了。八成是那个被你打过的小绿。”

    “一定是他了。”霍十九道:“那人看人的眼神叫人不喜,是包藏祸心之流。”

    直起身子,霍十九道:“四喜,就说我病着,已经吃了药睡下了,不见。”

    四喜料到霍十九会这样说,当即行礼退下。

    蒋妩这才继续方才的话题,道:“你说方便达鹰做事,是什么事?”

    “好端端的来一趟,若是不打打抽丰,也不似金国人的作风了。”

    “那你还不着急?”蒋妩蹙眉道:“阿英,咱们虽失落,对皇上也寒心,到底你我都是燕国人,不能眼看着自己国家吃亏。”

    前世跟随大帅身边,虽做的是一些潜伏暗杀和刺探的勾当,但杀的最多的就是侵略者,爱国之心也是那时候就培养而成的。

    霍十九深深的看着蒋妩,眼神与她的交缠。惊喜之后就是深深的爱慕:“我就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那般的想法。你能劝说我以国家为重。真的很好。”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在她微凉的唇上亲了一下。

    蒋妩不自在的很,长睫忽闪着道:“那你说,达鹰会做些什么?”

    “无非就是做些过分的要求罢了。”霍十九拇指蹭着她滑嫩的脸颊,道:“你不要小瞧了他,虽然他一见到你就有点头脑发热感情用事,但平日里他是个雷霆手段的英明君主。于大事上他也有自己的主张,要做什么,自然是对金国有利。顺带又能帮助你我的事。”

    说到此处,霍十九莞尔道:“所以我才有危机感,我的妩儿这样讨人喜欢,对方还是一国之君……嘶,你怎么掐人。”

    蒋妩捏着他手臂上的肉,又不舍得用力气,就只拧了一下道:“再说这种话,我可真的生气了。”

    “好了好了。我家妩儿只是我的。别人想都不许想,行了吧?”霍十九失笑的搂着蒋妩摇晃。

    “侯爷。”门外四喜道:“小绿公公已经回去了。”

    “嗯。知道了。”霍十九应声,重新靠向软枕。低声道:“妩儿,你说他真的会走吗?”

    “一定不会的。”蒋妩眯着眼。那个小绿的身上有一种同类的气息,她可以肯定,他与她前生是一样的人,像他们这样的人,最要紧的就是主子吩咐的事情,宁可牺牲性命也要完成,绝不会含糊。

    小绿奉旨来请霍十九,又与锦宁侯曾有私怨,呆住一个机会,哪里可能不利用起来?

    蒋妩就要起身:“我去瞧瞧,他要是敢暗自来探,我叫他好看!”

    谁知她的还没等坐直,就被霍十九拦腰一把拉到怀里,“你又忘了?”

    蒋妩一愣,才想起自己如今怀着身孕,不好动作。好容易有动手的机会,又不能动作,她当下觉得挫败的很。

    霍十九将外袍改盖在她身上,笑道:“困了吗?困了咱们就回卧房去。”

    “本来是困的,这会儿一点儿都不困了。而且咱们俩在哪里还不都一样。”

    “是啊。”霍十九有些怅然,“从前爹娘和阿明他们都在,家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如今,整个府里除了下人,就只剩下岳父、二舅哥和墨染陪着咱们了。”

    “这也怪皇上赐的宅子大了些。若是像咱之前在茂城住那个一进的小院,也无须那么多的下人伺候,一家子才是热闹呢。”

    ……

    二人闲聊之时,蒋妩就听见外头有异响,细细倾耳去听,却是曹玉与人动起手来了。

    她当即有些坐不住,就想出去看热闹,还是霍十九做担忧和伤心状才阻了她的念头。

    不多时,曹玉到了廊下:“爷。”

    “墨染,进来吧。”

    蒋妩与霍十九都坐直了身子,霍十九则是下地去了外间。

    曹玉道:“……是小绿本着抱香阁来,看样子是来生事的,我命人先放他进来,随即将他拿下捆了。”

    “嗯。那就叫人将他看牢了,先关他一夜。等明日天色亮了,我亲自去将人送还给皇上。”

    曹玉颔首,道:“侯爷,今日你称病不进宫去,皇上许就已经记在心上了,若是再拿了小绿,怕生了隔阂。”

    “隔阂早就有了。在我觉得没有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霍十九叹息道:“我从前一心只为了皇上,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但是如今,我却想着帮皇上做了英国公侯,我就离开,不做对不起皇上的事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看向曹玉,霍十九在曹玉眼中发现了担忧和同情,苦笑:“墨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变成奸臣了?”

    “爷只是伤透了心。若依着我的性子,我是立即就丢开手,在也不理会这个烂摊子的。爷能包容到如此程度,哪里是奸?分明是忠到极致了。”

    “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我身为臣子,不该有这样的心吗?还对皇上的暗杀心寒……”

    “爷原来是在意这个。”曹玉不仅失笑,“像爷这么聪明的人,也有钻牛角尖儿的时候。爷难道忘了你从前说过什么了?”

    “什么?”

    “大丈夫行事。 俯仰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纵然天下人都误解你唾骂你,你也只做觉得对的事,你忘了吗?”

    霍十九闻言,当真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是忠还是奸,自有后人评说,他依本性而为,无愧于心便可。 就算是奸臣,又有何妨?他从来都没在意过所谓名声。

    霍十九释然一笑。道:“墨染,今日又辛苦你了。”

    “哪里的话。若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曹玉对霍十九拱手,便转身离开。

    霍十九回到内室,却见蒋妩抱着软枕偏腿坐着,长发在她背后略有些凌乱的披散着,却增几分顽皮,加之她眼中的狡黠和揶揄,霍十九见了就禁不住笑:“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原来你是在想这些,你心情不好缘由是什么都不与我说。偏见了墨染你就有话说了,看来到底是你们兄弟感情好。”

    “你这小油嘴。怎么这种醋你也吃?”霍十九爽朗笑了。将蒋妩搂在怀里抓她的痒,引得蒋妩一面退躲一面求饶。

    这是近日来霍十九首次这般放开了胸怀的笑,蒋妩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在抱香阁楼下仰望着楼上的蒋学文,隐约听得见屋内的欢笑,即是放心又是苦涩的叹了口气。

    曹玉低声问:“蒋大人,您还想上楼去劝侯爷去面圣吗?”

    蒋学文不答反问,“曹大人,霍家人真是皇上派人去杀的对吧?”

    曹玉笑而不语。

    蒋学文叹道:“理智上,我也知道就算皇上杀光了我全家,我也该效忠皇上,可是感情上,如果我是姑爷,也未必就能做到像他这样的心胸,毕竟当初他是可以只接留在茂城不回来的。罢了,这件事我不管了,只要他不做出危害朝廷的事……”

    曹玉见蒋学文自行推着轮椅离开,那背影竟有几分萧索之意,心存不忍,就快步上去是帮他推着轮椅,二人很快就消失在侧面的月亮门。

    宴会正进行到欢乐时候,酒过三巡,众人皆为兴起,文达佳珲也是一副半醉之态。与众人的轻松欢乐不同,小皇帝却显得心不在焉。

    小绿这都去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是侯府那边儿有什么事儿?

    正想着,就听文达佳珲有些醉意笑着道:“燕国果然是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守着这么大的一个宝库,若是好生经营着,必然可永世太平啊!”

    小皇帝皮笑肉不笑道:“金国陛下说的是,真也是这么认为。”

    “哎,不必这么急着表决心。”文达佳珲站起身,端着酒盏一步三晃的走向小皇帝,着实是不胜酒力的半醉之态,酒盏中的佳酿行走之间已洒了大半,“朕又不抢你的,你表什么决心呢。不过来这么一趟,燕国皇上可也不能小气。”

    小皇帝心头一凛,笑着应付:“款待朋友,盛宴自然少不了的,金国陛下若喜欢,你在燕国这段日子朕可以每日都办这样的宴会。”

    “哈哈!那就谢过燕国皇上了,不过朕要的可不是这些。朕已叫人列了单子,稍后就给你拿来。按着单子上的置办就行了。”文达佳珲说着一口喝了酒盏中的剩余,又晃回了座位,不去看小皇帝铁青的脸色,只道:“朕醉了,要睡了。”

    话音方落,果真趴在桌上睡了。动作之间将杯盘碗碟都推落在地,碎瓷声骤然传来,惊的殿中肃然一静。

    小皇帝无比烦躁,又要强压着性子,“罢了,既然金国皇帝倦了,那就散了吧。”一挥袖子就转身离开了。

    宫人们就张罗着去送文达佳珲。

    走在长长的甬道上,小皇帝面色阴晴不定,问身旁提灯的景同:“小绿还没回来?“

    “回皇上,没有啊。”

    “关键时刻,一个两个的都给朕玩这一手,不中用!各个都是不中用的!”

    “皇上息怒。”景同低声道:“皇上,许是锦宁侯府中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呢?您先莫要焦急,今儿个蛮子也醉了,那什么单子的也要明儿才哪里,您到时候在吩咐锦宁侯去想法子岂不是便宜?”(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交托

    难道离了他霍十九,他还办不成事儿了?

    如此等着盼着一晚上,就盼着霍十九能如从前那般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点底气,却不料想霍十九根本就没有出现,现在就连派去请人的小绿都不见回来。

    就是他现在赶来,又有什么用?金国蛮子已经都得意了一晚上了。

    小皇帝憋着气快步走了一大段路,横冲直撞之下,总算将心里的郁结走的散开一些,一抬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寝殿门前。略想了想,他就举步直接后殿走去。

    景同笑着道:“皇上要去瞧瞧小皇子?”

    “嗯。”

    景同立即给身旁随同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立即会意先去坐下准备,以免这会子乳娘都带着孩子歇下了,仓促间穿着不得体的冲撞了圣驾。

    小皇帝来到后殿,见宫人们已经在门前跪了两排,各个恭敬惧怕,倒是叫他心里舒坦了许多,一面踏上丹墀,一面随口问道:“朕的皇子呢?”

    “回皇上,小皇子这会儿正熟睡着呢,倒是锦宁侯世子才刚睡醒,现在还精神着。”

    “翀哥儿是个顽皮的。”小皇帝说话时已入内殿。

    “七斤”穿了一身红绫小袄,扎了个冲天小辫儿,灯下的他看起来白白嫩嫩的十分讨喜,此时她正坐在临窗铺设金黄坐褥的炕上玩小布老虎,动作之间左手腕儿上红绳绑着的小金铃铛清脆作响,一见到小皇帝来,立即咿咿呀呀叫:“爹爹。爹爹抱抱!”丢开布老虎张开小手。

    小皇帝的心都快融化了。上前去将七斤抱了起来掂掂分量:“朕瞧瞧。翀哥儿这几日又长胖了。”看向一旁新来的四位乳娘:“你们伺候的不错。”

    四名乳娘都垂首行礼道不敢。

    “七斤”搂着小皇帝的脖子,口水都曾在他脸上,只顾奶声奶气的叫爹爹,亲密的不得了的模样。看的一旁宫人都不免在想外头那个传言的真实性,看皇上与小世子,分明就像是亲爷俩儿啊。

    看到孩子,小皇帝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抱着他坐下。将七斤放在自己腿上,想想方才憋闷的事,叹了口气,再一想怀中抱着的是霍十九的孩子,且这孩子被他害的没了祖父祖母,没了叔叔婶婶,连刚出生的堂妹都没了,心里就是愧疚,那些气也都散了,巴掌轻轻地拍小孩的小屁股一下。

    七斤被打的一愣。反而咯咯笑了。

    小皇帝的气彻底都消了,嗔怪宠溺的道:“你这小不点儿。代你爹爹受罚也笑?”

    “亲亲,亲亲。”七斤嘟着小嘴,小啄木鸟一样去啄小皇帝的下巴。惹得小皇帝终于开怀大笑,一切郁结都散了。

    景同看的啧啧称奇。锦宁侯世子也当真是有这种叫人开心的本事,这都多少次了,皇上只要龙心不悦,见了这位小主子立即就会心情大好,这孩子若是长大了,可不就成了第二个霍十九么……

    小皇帝逗着七斤玩了一会,才去看熟睡的小皇子,原本就早产的孩子,如今降生才刚两个月,襁褓中的孩子紧闭着眼,皮肤红红的,像个皮包骨头的小猫崽一样。

    方才的好心情就去了一半。

    这个才是他亲生的,偏偏人家的孩子白白胖胖健健康康,他的孩子却是早产的,而且他往后能不能生育还是一说,这个孩子能不能养的大也是另外一说。

    小皇帝烦躁的拂袖离开。

    景同就更摸不到头脑了。皇上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有些跟不上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金国使臣就已经奉旨将国书递了过来。

    小皇帝起身后瞧了,勃然大怒,将面前黑漆桐木小几上的插了嫩花儿的美人斛狠狠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大胆,真是放肆!”

    “皇上息怒!”

    一众宫人都慌乱跪地。

    小皇帝抖着手,手中的国书上毫不客气的写着金国狮子大开口的条件,丝绸、金银、粮食、种子、美女……只要是燕国有的,好的,金国就想着要,连江南的绣娘都要十个过去,说是金国皇后喜欢穿燕国绣娘绣的料子。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皇帝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真恨不得当场与文达佳珲宣战去!

    “皇上,您息怒啊,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锦宁侯还没来么?”小皇帝气鼓鼓坐下,看着宫人轻手轻脚的拾起碎瓷,将地面清扫干净。

    景同低眉顺目道:“回皇上,锦宁侯还没来呢,听说侯爷身子有恙,许是精神不济,多睡片刻也是有的。又或许是锦宁侯夫人心疼侯爷,不叫出来也未可知呢?”

    虽是劝解的一番话,可小皇帝听着只觉得心中火气更盛了。强压火气咬牙切齿的道:“都这个时候了,他可倒是能睡的着!”

    说话的功夫,外头就有小内侍低垂着手到了廊下,声音略有些颤抖的道:“回皇上,锦宁侯觐见。”

    小皇帝正心烦着,并未主意小内侍的神色,景同却是个惯于察言观色的,见那内侍的样子就知有异,迎上前去随口问道:“怎么回事?黄脚鸡似的。”

    “景公公。”内侍压低声音道:“绿公公叫锦宁侯给带进来了。”

    景同闻言心里就是一动,声音便略大了一些:“绿公公回来了?”

    小皇帝隐约听见个“绿”字,就蹙眉问:“嘀咕什么呢?”

    “皇上。”景同转回身,犹豫着道:“说是小绿回来了……是,是锦宁侯给带回来的。”

    小皇帝的眼睛便眯了起来。

    不多时,霍十九与曹玉便一前一后到了廊下,小绿捆成个粽子一般,被曹玉放在了地上。因口中堵着破布,小绿就只有哼唧的份儿。

    “皇上。臣霍英求见。”

    “英大哥,进来吧。”小皇帝调整心绪,言语中已经听不出半分不满,到霍十九进门时,容长脸上甚至还堆着和善依赖的笑容,“英大哥昨儿晚上怎么没来?叫朕一个人去面对金国人,朕当真是心理没底啊。”

    霍十九到了近前,与曹玉先给皇帝行礼,随后虚弱的歉然道:“回皇上,臣感冒了风寒,为空入宫来将病气过给皇上,今日虽然略好了一些,却也没有全好,本不该来的。只是……昨儿夜里,墨染抓住个贼。”

    曹玉将小绿丢包袱一般丢在了皇帝脚下,随即单膝跪地拱手道:“皇上,这个人昨日夜间潜入侯府,意图不轨,臣本打算一到了结了他的,可他口口声声说是皇上的人,臣不好动作,只能将人绑了等近日侯爷醒来再发落。”

    小皇帝惊诧不已。

    小绿这个蠢蛋,怎么还潜入侯府去?他分明是吩咐他去请霍十九来的,谁叫他多此一举了!

    原本此时就是在风口浪尖之上,小皇帝整日里担心英国公与霍十九说明实情,叫他们的感情生分,小绿此举,岂不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吗?

    “狗奴才!”小皇帝愤然踢了他一脚,“你不要命了!几个脑袋瓜子你去骚扰英大哥!”

    一句“骚扰”却是保护意味颇浓。

    霍十九看的分明,有些事既然知道,就没有必要偏与小皇帝分出个高低来,了然一笑道:“既然皇上确定他是您的人,并不是外人派来的,那就放了他吧。”说着就看了景同一眼。

    景同心中叫苦:侯爷您要放人自己去动手啊,叫我干甚!

    他那句说的太明白,不经任何询问,小皇帝就在帮衬小绿说话,分明就是确信小绿是他的人不会反叛,而且也说明了小绿的所作所为都是皇帝许可或者是默许的。

    霍十九不吵不闹,只一句就已经将皇帝说的满脸发热,连连道:“英大哥,朕并不是……小绿他是……”

    “皇上不必多言,您是君主,您要做什么,臣都会赞同的。”

    包括派人暗杀你的家人?

    小皇帝脸上通红,却也知道此事不能再多言,越描越黑,除非他现在将小绿处置了。问题是他手下能用的近卫本来不多,小绿又是他的心腹,处置了他,他一时半刻找不到这么得心应手的人来。犯了错他自然会处罚的,但是处死有舍不得。

    犹豫之时,小绿已经被松了绑。

    霍十九也不想审他,因为谁都不傻,谁都会疑问,小绿为什么会悄然进入侯府,小皇帝又为什么会这么肯定而且袒护。

    “皇上,昨日宴会如何?”霍十九岔开话题。

    小皇帝这才想起金国狮子大开口,立即将昨日事情大致说了,随后拿出了金国的国书递给霍十九。

    霍十九浏览一番,随即冷笑道:“他们也真开得了口。真是漫天要价了。”

    “正是,我看金国皇帝根本就没将咱们放在眼里。”

    “内忧未除,金国人是觉得咱们无暇应对外头,也生怕外头也着火。”

    “英大哥说的是。”小皇帝点头,有心催促霍十九快些将事情解决了不就好了。可自己也知道,国力的强弱,却并非因为一个英国公的存在而影响的,就算除掉英国公,燕国要休养生息发展平稳,至少也要二十年时间。

    小皇帝想了想,道:“英大哥,与金国皇帝交涉之事就交给你办。”(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下帖

    霍十九早料想到小皇帝会有这一说法,不过依旧揉着太阳穴略虚弱的道:“皇上,臣病体未愈,着实担心精力不足,将事情给办砸了,丢了自个儿的体面事小,若是有失国体,事情就大了,臣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英大哥几时也这样婆妈起来了。”小皇帝在霍十九身旁空位碍着坐下,十分亲热的玩笑道:“以咱们的关系,难道英大哥还担心事儿一旦办不好朕还能治你的罪不成?你且放一万个心吧!”

    霍十九笑道:“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已经都这样儿了,也不在乎人使锥子再捅臣几下,臣担忧的主要还是国体。”

    “英大哥的能力朕清楚,当初签订和平条约收复锦州和宁远的时候,更艰难的不是都解决了吗。现在不过与金国人周旋一番,英大哥出马必然手到擒来的。”

    “借皇上吉言。”霍十九见推辞不掉,便温和的道:“皇上,臣稍后就去见金国皇帝。”

    小皇帝连连点头,看了看一旁已经松了绑,跪伏在地的小绿,小皇帝拧眉道:“蠢东西,擅自做主使功夫去请英大哥,虽是为了朕,却也给侯府带了麻烦来,你可知错了!”

    是“错”不是“罪”,小皇帝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太清楚,霍十九又哪里会傻到非要将小绿当下处置了去触皇帝的逆鳞?

    不等小绿磕头,霍十九已道:“皇上不必往心里去,本就是一场误会。绿公公也是实心眼儿。没将话说明白。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臣绑了他入宫的事儿了,起初抓了他时,臣只当他是老狐狸安插在皇上身边儿的眼线,明知道您与臣关系密切,特去挑拨的。”

    小皇帝连连点头:“英大哥顾虑的极是,如今非常时刻,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是啊。”霍十九便起身,与曹玉一同行礼告退:“……臣这就去迎宾阁。”

    “景同。你替朕送一送英大哥。”

    “遵旨。”景同行礼,心内却是在哀嚎。

    眼瞧着皇上与锦宁侯两个暗中汹涌,他真担忧池鱼遭殃,毕竟霍十九给的排头他早吃过了,在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景同做好了跟着霍十九出去受些气的心里准备,低眉顺眼的跟在霍十九与曹玉身后到了廊下。

    霍十九停下脚步时,他唬的心里咯噔一跳,将本虾着的腰弯的更低了:“侯爷慢走。”

    “嗯。”霍十九犹豫了一下,问道:“皇上最近,没再碰五石散吧?”

    “回侯爷。皇上已许久不碰那玩意儿了。英国公近日也没入宫,偶尔送的一些东西皇上也都将之束之高阁。”

    “那就好。我瞧皇上近日来略有清减。可是饭进的不香?”

    “侯爷说的是呢。”景同心中防备略放下少许,恭敬的回道:“皇上因英国公的事儿整日里忧心,加上这些日金国使臣快来了,整日里都在沉思,用膳时的确进的不多。”

    霍十九蹙眉道:“皇上操劳,景公公也叫御膳房那群奴才多费心才是,拣皇上爱吃的口味儿,又夏日里清凉败火对身子好的预备。 ”

    “是,奴才省得。”

    “景公公整日跟在皇上身边,也多言语上劝解着一些。我虽有心,却也不能一直陪着皇上。”

    霍十九说这句话时心中是当真觉得无力,更多的却是怅然。当初那种纯粹一心的关切,如今掺杂了不解、怨怪等情绪,终究还是变了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久的。

    景同见霍十九神色,便知他是法子内心,也不免有一些动容,行礼道:“侯爷放心,奴才定按着您的吩咐去做。”

    送霍十九离开,景同便折返回来,站在廊下不等回话,就隐约听见里头有说话声。他不敢打扰,就只垂首躬身站着,原也不想听皇上到底在说什么,可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传进了他耳朵里。

    “……奴才的确自诩厉害了,却不想曹大人那般武功高强,加之他们人多……奴才被抓时千真万确没提皇上,今日全是他们自己乱说的……奴才入府,没探听到侯爷是否真的病了,不过看侯爷颜色,许真的病了。”

    景同听着,未免觉得唏嘘。皇上对锦宁侯还是不放心啊。

    其实若不算上私人恩怨,锦宁侯却是个忠心耿耿一心为了皇帝的忠臣,人心当真禁不住一丁点的猜忌啊。

    “景同。”

    正愣神儿,就听见里头皇帝唤人。

    景同连忙应声,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里回话,将方才霍十九吩咐和交代的都据实回禀。他虽然是有心对付霍十九,却只会在必要的时候加油添醋一番,欺君的事却是不敢做的,更何况小皇帝近些日就喜欢听霍十九对他关心的话,能讨得龙心大悦也是件对自身有益的事。

    果然,是小皇帝闻言虽未笑的多夸张,的确是十分愉快的,说话时语气也年轻过送你个了许多:“那朕就等着英大哥的好消息了。”

    “阿英,怎么样?”宫外霍家的马车上,蒋妩早已经等的不耐烦,见霍十九和曹玉回来,她哪里还闲的住?立即下了马车,迎面到了近前:“那个小绿可有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傻丫头。”霍十九拉着她的手走向马车,“既然抓了他,就不怕他背后再如何去搬弄是非。难道他说什么,皇上就尽数信了?”

    蒋妩虽也知道,但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论起皇上对人的信任,又有何人能比得过他对你的呢?到现在还不是已经疑心了。”

    “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吧。皇上对我尚且疑心,何况小绿呢?况且方才在殿中我与墨染已经将话点到了。他们能使里间的法子,难道我们就不会?皇上现在再听小绿的回话,怕也要想想他会不会是英国公的人了。”

    蒋妩失笑道:“看来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是呀,你不要忘了自个儿身子重,平日里的事情就不要总跟着乱操心了。若真正需要你帮忙,我定会告诉你的。其余时间,你只管好生将养着。”

    “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回府去?”

    “不,我先送你回府,稍后我再回去,皇上又给我安排了个差事。我得与墨染需得去迎宾阁见金国皇帝。”

    蒋妩扶着霍十九的手,提裙摆踩着脚凳上车,闻言动作一顿,笑道:“难不成是你说的那样他果真是帮忙呢?”

    “双赢而已。”霍十九扶着蒋妩坐好,自己也上了车在她身旁坐下,道:“不过他的确是因为咱们的缘故,将事情做的夸张了一点。”

    霍十九也知道蒋妩的性子,他纵然有心瞒着,她也必然会惦记着他的事,全因她一心记挂着他,是以这会儿索性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又将皇帝方才交给他的那封国书拿给蒋妩看。

    蒋妩咂舌,“还真敢这么要?这么一看,达鹰根本就是来搅合的,也未必真的是就想要这么些东西。”

    “正是。可是在旁人眼中,这就是蛮子的贪心了。”

    蒋妩若有所思的道:“皇上将这一桩差事交给你,怕也是存了两种心思,一则是信得过你能够办好,另一则也是想抓个你的错儿。你若办不好,岂不是怎么处罚都成?”

    “是啊,不过你不必担心。”霍十九笑道:“我先送你回府歇着吧。”

    “我还不累。”蒋妩斟酌着道:“我陪你去吧。正好之前也欠了他那么多的人情,人家来了京都,避而不见总归不好。”

    若以霍十九的心思,他是希望将蒋妩藏在家里,不叫那种存了心思又实力强劲的“情敌”见的,可蒋妩说的对。文达佳珲的确对他们家人有救命之恩,夫妻本为一体,若要见面,两人一起去较为合适。

    霍十九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去迎宾阁了。我稍后下帖子去请他游湖饮宴。正好顺带着谈事。”

    “也好。”蒋妩撩起窗纱问骑着高头大马与马车并行的曹玉:“墨染,英国公前儿不是说也要游湖么?”

    “趁着咱们有事儿给错过了。怎么,夫人有想法?”

    “我是有想法,若真正游湖,请他去呢?”蒋妩回过头望着霍十九,笑道:“其实皇上的法子,也未必不好。”

    霍十九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小皇帝不顾着蒋妩等人的死活,为了陷害当时还是皇长子的文达佳珲,将船底凿破的事。

    “你又胡思乱想!你现在受不住这些,就老老实实的等着执行下一步计划吧!我会尽快安排,否则你动作就更不方便了。”

    蒋妩被训的白了他一眼,无奈这样冒险的想法只能作罢。

    霍十九回府后便去安排,随后就命人去迎宾阁给文达佳珲下了帖子。

    原本一国君主,对与霍十九这样的帖子是可以拒绝的。可他却是望着烫金的帖子愣神了片刻就笑了起来。

    纳穆在一旁瞧的新奇,伸着脖子看帖子,却被文达佳珲推开了。

    将帖子放好,文达佳珲吩咐道:“还不去预备。朕晚上要去赴宴。”(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湖上

    夜晚的什刹海灯火通明,漆黑湖面上倒映出岸边和画舫之上精致的各色宫灯,影影绰绰之中到增添了几分江南水乡特有的旖旎和韵色。毕竟今日是锦宁侯在画舫之上办了盛宴款待金国皇帝,万一有个闪失,谁都担待不起,何况霍十九手中可用又可信的,焦忠义的三千营首当其冲。身着玄色铠甲的兵士被焦忠义带来,分组整齐的列队严阵以待以应对突发状况,更增许多肃穆森严。

    蒋妩有些奄奄的斜靠着画舫三层阁楼的窗子,口中含着酸杏,酸酸甜甜的味道总算让恶心劲儿好了些。

    听雨在一旁拿了团扇轻轻为蒋妩摇着,数落道:“……夫人就不该提前跟着侯爷出来,还兴冲冲去坐什么船,您还当自个儿是从前那般呢?如今怀着身孕,今早才自夸说这次稳当的很,连恶心都不曾,这不上了船就开始不舒坦了?您也该爱惜自己才是啊。”

    “你这丫头,数落我到几时才罢休啊。”蒋妩回眸嗔她:“本来我对自己还挺自信的,这不也是才知道我这身子不似想象中的那样么。你再说,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就是要起了茧子才记得住呢,免得您又乱动作。”听雨禁不住笑了起来。

    才刚不过是乘船一阵子,蒋妩就趴在船沿吐了起来,唬的霍十九脸都绿了,一叠声问“怎么样”的声音都是打颤的。然后蒋妩就被强迫送上画舫,在三层暂且安置了。若非蒋妩借口说回府路程远,还要折腾一阵免得难受。霍十九险些命人将她押送回府。

    蒋妩白了听雨一眼。自白瓷小碟中捻了一颗饱满的腌梅子含着。腮边鼓鼓的趴在窗棂,显得有些孩子气。

    曹玉站在门前时,瞧见的正是蒋妩如此。不禁笑道:“夫人可好些了?”

    “墨染。”蒋妩坐直身子,“哪里有那么金贵了,我又不是泥塑纸糊的,不过是刚才那小船不稳当。外头可预备整齐了?阿英呢?”

    都这样了还逞强呢?

    曹玉摇了摇头,缓步进了屋里,道:“一切已经预备得了。侯爷在船下等候金国皇帝,我腿脚快,特地叫我上来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我不打紧,哪里就会怎么样。不过我看今儿晚上什刹海上倒是会很热闹。”

    “夫人瞧出什么来了?”曹玉心中一凛,生怕是方位上有疏忽,快步到了窗前往外看去,“才刚我已经四周检查过,焦将军安排了三千营的将士,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理当无碍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我要是英国公,也会选在今晚动手。如果叫金国人在阿英的宴请之中出了事,回头可就有的忙了。就算金国人没事,宴会是阿英办的,就是要与金国人解释也是需要一番口舌。到时候英国公再站出来,以正义者自居鼓动人弹劾阿英,恐怕就连清流那边都不得不赞同英国公的说法了。”

    曹玉猛然回过头,“这样一说,今日根本就不该办这个宴会,要么去迎宾阁,至少也该将人请到侯府才是。府中我安排的防卫很是紧密,再加上三千营的人马参与,金国陛下若去咱们府上必然万无一失。”

    “不然。水至清则无鱼,咱们还正要办这场宴呢。”蒋妩以淡绿青瓜缠枝纹的纨扇掩口将果核吐在描金小痰盒中,这才起身道:“若要出事,在公共场合更好,在家里一则是闹得家宅不宁,其次那地儿人多,怕要带累了其他人家和寻常百姓,三则真出事儿咱们更摘不开。倒不如在这什刹海,即便闹起来也够宽敞的。”

    她眉目含笑,神采奕奕的模样,给了曹玉极大的自信,“看来夫人和侯爷是早有准备了。”

    “是阿英思虑周全。你别看他闷不做声的,其实早在上午说要来什刹海半宴,他就将一切可能发生的都想清,且想好应对之策了。”蒋妩说话之时,是对霍十九满满的崇拜和喜爱。

    曹玉虽心里发酸,倒也不似从前那般难过,也赞同的道:“侯爷的确是这样的人。不过夫人与侯爷也是一样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又有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蒋妩眨巴着长睫,莞尔道:“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蛇鼠一窝那个意思。”

    “被夫人听出来了。”曹玉噗嗤一笑,与蒋妩并肩看着阁楼之下。只见霍十九身着绚紫交领窄袖素面锦袍,头带金丝攒珠白玉冠,正面色沉静的负手而立,手中的折扇一下下敲着挺直的脊背,夜风撩的袍摆飞扬,一副自信悠然的模样。

    曹玉便道:“侯爷这会儿自己在那,我不放心,先过去了。”

    话音方落,人已从窗棂一跃而出。兔起鹘落的飘向霍十九。

    蒋妩和听雨都只见他像一只雪白展翅的仙禽,眨眼间已潇洒的站在霍十九身畔,霍十九听闻动静,回头看来,先是与画舫上的蒋妩笑了下,才与曹玉笑着说什么。曹玉则是微笑做答。

    二人身高相仿,又都生的挺拔俊俏,在夜幕霓虹水波荡漾的湖边,真正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听雨低声道:“夫人,曹公子也太谦了,他哪里只是腿脚快而已……”

    “墨染的轻功已入臻境,我今生是学不会的。”蒋妩不无羡慕。曹玉教导她时真正是用了心的,她也真正喜欢学,只是她没有内力,现练又来不及,只得将步伐做了调整。她虽能做到这一跃的比曹玉的速度不相上下,却与他的功夫完全是两个概念。

    “夫人的身手已叫婢子羡慕了。”听雨说着,又想起方才的事:“不过夫人也要记得,您是孕妇,孕妇啊!”

    “好了好了,你这碎嘴的丫头,回头我定要找个人家将你配了,免得你总在我这儿唠叨。”

    听雨羞臊的脸上通红,桃腮粉面配上眉间美人痣,娇颜非常。蒋妩气了调戏之心,手指勾着她下巴刚要说笑,就耳尖的听见一阵马蹄声。重新看回窗外,远处就见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之人一席宝蓝锦绣劲装,神色威严,端坐马上甚为英伟,身旁二十余名黑衣侍卫均骑着毛色相同高度相近的枣红马,马蹄声几乎要化作一致。

    如此巍然气魄,不必细看也知是金国皇帝一行。

    焦忠义等三千营兵士被如此气魄激的好胜心起,军姿更为挺拔。也亏得今日霍十九叫了三千营的人来,气势上才未见输了阵去,若只寻常侍卫或五城兵马司的人,没有几年沙场历练,哪里来的如此严整的军威。

    “金国陛下。”霍十九与曹玉携领众人行礼。

    文达佳珲翻身跃下马背,将缰绳随手丢给一名护卫,只带了那,纳穆和另一人上前来,以金语道:“锦宁侯,很久不见,别来无恙。”

    霍十九以燕国话答道:“劳金国陛下记挂,在下一切安好,陛下却是龙马精神,雄心不减,昨日自我国陛下处瞧见陛下国书上的要求,只觉您气魄是更胜从前了。”

    国书上写了什么两人最清楚,旁人即便不知细节,也都猜得出大概,霍十九此话分明是明褒暗讽,刺打金国人的贪心和失礼。

    “托福,锦宁侯还不是聪慧不减,昨日晚宴上不得见,听说锦宁侯是病了?如今瞧你气色尚不很好,可见是带病还在为两国之事繁忙,锦宁侯果真是燕国良臣啊!”讽刺燕国没别人可用了么,叫个小白脸带病还来谈国事。

    ……

    二人唇枪舌战,丝毫不让之间,已走上链接画舫与岸边相连的厚实踏板。

    行走之间踏板上下颠簸,曹玉便紧随在霍十九身旁,生怕发生意外。

    文达佳珲见了觉得好笑,“曹大人对锦宁侯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啊。”

    “侯爷是国家栋梁,在下追随侯爷,纵然侯爷并未吩咐,在下也应尽义务才是。”

    “你也是个侠客,如此屈居人下不觉委屈?”

    “这世上能得明主展才学的机会并不多,有人一身武艺,还不是碌碌无为直至终老?又何谈委屈。”曹玉说起话虽然轻声细气的像个腼腆的姑娘,可话中却并不示弱。

    一行人到了画舫,上了台阶来二层宴会正厅,在黑漆八仙过海的宽大圆桌旁落座,珠帘后早已坐定的乐师便弹奏起古琴。并不似寻常公候家做乐时喜欢腾热闹的丝竹靡靡,只一位古琴声音丝毫不觉单薄,墙角三角几上的兰花开的幽静,霍十九亲手沏茶,雅致香气与飘出湖面的琴声相和,能叫人心情平静是最合适谈事的环境了。

    “果然锦宁侯是个妙人,不似那些俗物只懂得大鱼大肉,歌舞丝竹,莺莺燕燕娇声啼语的叫人心烦。别看朕这个样儿,可也是个爱好清静的。”文达佳珲接过霍十九双手递来的紫砂小茶碗,啜饮了一口。

    蒋妩与听雨下了台阶,正听闻这一句,笑道:“既然喜欢,那也不枉费阿英如此费心准备了好茶好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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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特工穿越古代,励志享受人生。 她懒、馋、狠辣、毒舌、坏脾气、贪图享乐,空有一张美人皮,不做半点闺秀事。 可这样的她,却被本朝第一美男子也是第一大奸臣给盯上了…… 她是该练就双“奸”合璧,还是该“惩奸除恶”?这是个难题。 *** 本文宅斗,但非常见宅斗,慎入。 女主绝非善类,各种恶毒,慎入。毒女当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女当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女当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