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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叹     毒女当嫁txt下载     毒女当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百零一章 许给

    “你回来了?快来吃口热茶暖暖身子。”蒋妩就要起身去端茶。

    霍十九忙两三步走到近前,扶着她在铺设了厚实坐褥的圈椅上坐下,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她磕碰到。

    “可不要你来服侍我吃茶,你好生歇着别有不舒坦就是对我的好了。”

    文达佳珲笑道:“你瞧她,天生就是个好动的泼猴儿,还能真正消停下来?”旁的妇人有孕也没见过这么有精神的,她越是这样与众不同,他就越喜欢。

    只可惜,接受了霍十九的帮助,他虽复位有望,却离着她越来越远了。就算从前能够狠得下心去夺人所爱,如今面对这样帮助他的霍十九他也不能这么做,不只是因为蒋妩会不喜欢,最要紧的是因为良心上会觉得过不去。

    霍十九似能理解文达佳珲在想什么,笑着接过他的话茬:“她这么活泼,这一胎必定生个活泼的男孩。”

    “你还想儿子呢?”蒋妩不依,抚着肚子抬头望他,眼中便有盈盈欲碎的波光。

    其实她盼个女儿,也有些预感,觉得会是个女儿。她也不知道别的母亲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有那种解释不通的第六感。

    见她不愉,霍十九忙焦急的解释:“不是不是,当然是男孩女孩都一样,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闺女儿子都好,都好。”

    眼瞧着他急的脸都白了,蒋妩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人家只是大胆假设了一下,又不是说必须想要儿子。

    看来有着身孕的确是会容易不理智。

    蒋妩禁不住笑了起来。

    霍十九松了口气。这才觉得额头上已经泌出了汗。将外袍脱了递给一旁服侍的樱雪。看了看地上燃着的黄铜兽足暖炉,虽觉得热,但考虑到蒋妩或许会冷,也就没开口。

    文达佳珲看戏似的在一旁看了这么许久,觉得其实单纯瞧着他们相处也是极有趣儿的。

    霍十九在她身旁挨着坐了,吃了口茶,便与文达佳珲道:“今日与皇上谈了一整日,虽未有十分成手。可也有**分了。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来与你定下个章程,回头在去与他谈。”

    文达佳珲颔首,抱拳道:“劳动你了。大恩不言谢。”

    “可不要这样客套。若真说大恩,你对我霍家的恩我们又该如何报答?”霍十九望着文达佳珲,眼中满是诚恳。

    文达佳珲便莞尔道:“好了,你我之间有来有往,也算是扯平了。我金国男儿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你的真心帮衬我记在心里了。将来必定报答。”

    他欣赏他的便是这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也正因他是如此坦荡的人,霍十九才没有对他深恶痛绝。

    蒋妩见二人似有正经事要说,便也不多做打扰。缓缓站起身,道:“我去吩咐厨下预备酒菜。待会你们边吃边聊。”

    霍十九道:“叫他们去就是,你不要劳累,歇着去吧。”

    “那待会儿晚膳时见。”蒋妩向文达佳珲颔首,就在樱雪和听雨的服侍下离开花厅。

    在廊下吩咐了人去小厨房预备晚膳,又问:“这个时辰我爹和二哥应当还没用膳吧?待会儿做好了菜,记得给他们也送去一些。”

    “知道了,夫人。”听雨道:“我着就去吩咐下去,樱雪扶着夫人会房歇息片刻吧。”

    樱雪道是,就服侍着蒋妩进了屋去。

    晚膳时蒋妩陪着一同用了饭,就自觉的回卧房歇着去了。霍十九和文达佳珲这厢则是促膝长谈到夜半时分。

    “……既如此,暂且就这样定了吧,回头你入宫去在与你们皇上谈谈,在商议不迟。我是还有另外一桩事要与你商议。”谈过正经事,文达佳珲咳嗽了一声,似有些不自在的低声道:“我跟你要个人。”

    霍十九一愣,随后体谅的道:“陛下要用什么人,只管开口便是,我虽不才,手下还有些亲信可用。”

    文达佳珲笑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并不是要用什么人,而是我的暗卫瞧上了你们府上的一个姑娘。”

    霍十九恍然大悟,原来文达佳珲说的是纳穆瞧上听雨那件事。他早就瞧出他们小儿女心思,只不过碍着他也算得上是女方的人,总不好为听雨去求男方来迎娶吧?

    他等的就是对方先开口,没想到纳穆没来说,文达佳珲却替他说了。看来文达佳珲对纳穆很是看重。

    霍十九也不直接点破,佯作不懂的道:“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个?说来听听,若是还没有许人家,我去与妩儿说。你也知道,这内宅里的事都是妩儿说了算的。”

    文达佳珲也知道这件事其实应当找蒋妩去,但毕竟他对蒋妩的感情特殊霍十九是知道的,若直接找了蒋妩,好像他走她的门路似的反倒让霍十九多想,他这才当面问起霍十九来。

    “如此甚好,我那暗卫你知道,就是纳穆。他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几岁上就买了进来,暗中操练教导,到如今已经是我的左膀右臂,十分忠诚值得信赖,人品上我可以保证。至于他看上的,是蒋妩身边那个婢女,眉间有一颗美人痣的那个。”文达佳珲一时间没想起女孩的名字。

    “原来是听雨。”霍十九颔首。

    文达佳珲就道:“对,就是她。不知道她可许了人家不曾?”

    “她并非家生子。”霍十九回答的模棱两可,随后道:“这样吧,今日天已经晚了,妩儿也早就睡下了,明儿个我去问她,再给你个信儿。”

    “那也好。”文达佳珲痛快的应了下来,毕竟他是替纳穆求取蒋妩身边的婢女,可不是急赤白脸的来抢亲。主人家说要等。当然就得等。

    霍十九就与纳穆作别。一个回了卧房,一个回了客院。

    蒋妩这厢睡得正熟,听见霍十九回来的动静也不过是眯着眼看了他一眼,是否真正清醒过来都不一定。

    而文达佳珲与纳穆回到科院后,就道:“话朕是帮你说到了,明儿个听消息吧。”

    纳穆脸上羞臊的通红,也亏得是夜里点着灯,加上他皮肤黑。瞧不出他的脸色,端正的跪下行礼,道:“多谢陛下。”

    一夜无话,次日蒋妩睡到自然醒时,很意外的发现霍十九没有去外院,竟还睡在她身边呢。

    看来他昨日与文达佳珲谈到很晚,是累坏了。

    蒋妩的床褥是特质的,因如今肚子越发的大了,寻常的床褥躺不平,她现在用的褥子还是怀霍翀时唐氏特意为她做的。中间下凹的那种,角度和弧度都刚刚好。

    她略翻了个身。就看着霍十九的睡颜出神。

    霍十九的睡容很是志气,似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唇角还微微有些上扬,勾起了一个俏皮的弧度。

    当然,若是忽略他额间因长期蹙眉而挤出的淡淡纹路和两鬓的两缕白发,他看起来就像个十**岁的大孩子。

    蒋妩伸出手,轻轻的拂过她下巴上新生的淡淡青茬。

    谁料他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眯着眼,睡眼惺忪的道:“就知道是傻丫头一直盯着我看呢。”

    蒋妩莞尔,声音有些初醒时的沙哑:“我也知道你快醒了。”

    “怎么知道的?”霍十九翻了个身,搂着她的肩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又习惯性的用下巴上的胡茬去蹭她柔嫩的脸颊和脖颈。

    蒋妩最受不住痒,笑着闪躲,又被他亲了好几下那人才作罢。

    蒋妩气息不稳的道:“还不是听你的呼吸都乱了?昨儿什么时辰睡的?”

    “子时过了才睡。”

    “与达鹰谈的如何?”

    “差不多了,这次我想皇上必定会应允,但是我不想马上就入宫去与皇上说,免得皇上以为我们早有预谋。从前与金国谈判的效率提高一半刚刚好。”

    蒋妩靠着他的肩胛骨,声音温柔绵软:“你办这些事轻车熟路,只要注意一点,不要引起皇上的怀疑。他现在正是最敏感多疑的时候。”

    霍十九摸了摸她的头,道:“我晓得,会以自保为前提的。”意识到话题太沉重,霍十九就笑着转了个话头:“昨夜达鹰与我商议,为纳穆求娶听雨了。”

    “哦?”本来霍十九的怀抱太舒服,她都又要睡着,闻言一下子精神了,手肘撑着身子半起了身,长发就滑落在身后铺在枕上:“真是稀奇了,我本以为纳穆受不住,会亲自自个儿来求我要人呢。想不到达鹰对纳穆这样重视。”

    “是啊。那你打不打算放人呢?”

    蒋妩笑道:“我观察了这些日子,纳穆几次三番的对听雨示好,帮着她做这做那,又送小礼物,还总是闹出一些乌龙来,比如上次送了个糖人儿,还不留神掉地上了。我看听雨当时是既好气又好笑,却并不讨厌。”

    “那就是说听雨也是有几分相中了纳穆的。”

    “应当是。不过姑娘家脸皮薄,还是要我先开口试探试探。”

    蒋妩说着话,眼神中都注入了光彩,好像消停了一阵子突然找到玩具的孩子似的。霍十九听她这样老成的说法,禁不住笑。

    “说的好像你多老成,你不也是个姑娘?”算起来,她比听雨还要年轻呢。

    蒋妩却摆手:“那不一样,我可是两个孩子的娘呢。”轻轻的拍了拍肚子。

    像是为了声援蒋妩似的,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回应的踢了踢蒋妩碰过的地方。蒋妩愣了一下,就笑着拉霍十九的手放在她肚子上,“你看,这孩子好聪明,跟翀儿一样聪明呢!”

    霍十九移动大手,里头就有个小家伙隔着肚子去碰触他的手。

    这样奇妙的感觉,虽经历过一次,霍十九还是忍不住满心的感动和欢喜。

    堂堂男儿,多大的事都不落泪,这会儿竟然感动的眼角有些湿润:“妩儿。多谢你。”

    “谢什么的。”

    “若没有你。我还不知道现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多谢你肯接受我,接受我的生活。也多谢你肯为我养育孩子。”

    蒋妩心里很是动容,因为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能让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说出这样感性的话,且还抱着一颗感恩的心是着实不易的。他感谢她,她又何尝不感激他?

    蒋妩却不善于说那些动感情的话,大咧咧的道:“也不是。我也得谢你,这孩子好歹算是咱们合伙的,若没有你,我也没儿子不是。”

    霍十九:“……”

    原本煽情的那些气氛,一下就散了。

    “傻丫头!”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霍十九就道:“我这会儿要起来了,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在睡一会吧。”

    “我也起来。昨儿夜里已经睡的够多了。昨日可能是放下了心里头悬着的事,谁的格外好。”

    霍十九就扶着蒋妩起身,扬声唤人进来服侍洗漱。

    二人整理妥当后。一同用了早膳,霍十九就去了外院给蒋学文请安。在去办正经事。

    蒋妩这厢又听雨扶着,披了件轻薄又保暖的黑狐裘在院子里散步。

    听雨穿的是深绿色的掐牙比甲,外头罩着细棉布的石青色大氅,素淡的颜色更显得她淡施脂粉的容貌格外秾丽。

    蒋妩一手握着小手炉,一手握着听雨的手,一面走一面禁不住去仔细打量她,就越发觉得纳穆那小子真是有眼光!

    纳穆是金国人,听雨嫁给他怕要去金国,她还真舍不得呢。

    “听雨。”

    “夫人?”

    听雨早就被蒋妩看的发毛,她若在看下去还不开口,她觉得自己都要不会走路了。

    蒋妩看出她的不自在,心道姑娘家倒是很敏感,便也不拖拉,单刀直入的道:“你觉得纳穆那个人如何?”

    听雨哪里想得到蒋妩开口就问这个,先是一愣,随即脸上腾的红透了,舌头似都不听使唤,半晌才挤出了一句:“没,没觉得如何啊。”

    “没觉得如何?”蒋妩点了点头,一面散步,一面淡淡的道:“也是,那小子生的人高马大的,就不似燕国男儿秀气,而且还有些蠢,送个耳环丢一只,送个烫人掉地上,帮你打个水都能摔一跤。这么蠢的人,我也不放心将你教给他。”

    听雨在蒋妩说话时就连连摇头,她每说一样,她就摇一下头,似是想急着为纳穆辩驳,却又不愿忤逆了主子的意思。

    到最后纳穆成了蒋妩口中的蠢材,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泄了气,低垂着头道:“是。”

    是?

    蒋妩眨眼,觉得听雨根本就没按着她的安排来“演”,她不是应该情难自禁的为纳穆说好话吗?再不济也该为了纳穆辩白几句。

    难道听雨真的不喜欢纳穆?

    仔细打量听雨的脸色,蒋妩就否定了这种猜测,她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动了心又在克制自己的感情,不愿意违拗主子。

    如此忠心耿耿,蒋妩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也不忍心再逗她,无奈的道:“哎!真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谁能想得到,一个在金国,一个在燕国,相隔千里的两个人竟然能相识,且还彼此心里都有了对方?”

    “夫人,您……”

    “你别急,昨儿金国陛下已经来问过阿英,为纳穆求娶你,所以我才来问你的意思。婚姻大事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我们都不想草率行事耽搁了你。如今只问你一句,你是否心悦纳穆,愿意跟他?”

    听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感动不已的低下头。

    其实主子就是为了交文达佳珲那个朋友,将她直接送给纳穆,她也无半分怨言,就是送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她也绝不会怨恨主子。可是主子没有那么做,而是来征求她的意思。他们是真心为了她的未来着想,并不是流于表面,是真的将她当成人看。

    听雨这时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如同其他府里的那些大丫鬟一样计算着爬上爷们的床。

    因为她此时相信,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上天总会安排最好的来补偿。

    “我……我不知道。”听雨到底抹不开脸。

    蒋妩笑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了。”拉着听雨的手摇了摇。道:“你放心。这件事我来给你安排。”

    “是,婢子全听夫人的安排。”

    蒋妩满意的点头。到用午膳的时候,就与霍十九说了。

    霍十九听罢笑道:“我看纳穆也是真心的,这件事既你已经拿定主意,剩下的就交给去办,左右也是达鹰先来问的我。”

    “那好,你可仔细些,不要坏了听雨和纳穆的好姻缘。”蒋妩一看霍十九眼中的狡黠。就知道他又有计算。

    霍十九无辜的摸摸鼻子:“我是那样的人么。”

    “你不是么?满肚子坏水儿。”蒋妩白了他一眼。

    霍十九就耍赖的搂着蒋妩又说了好些体己话。

    到了下午,才刚略晴了一些的天又阴沉下来,下起了鹅毛大雪。

    霍十九与文达佳珲在外院的书房围着暖炉坐着,吃着茶聊着天,纳穆就跟木头桩子一般戳在文达佳珲身后。

    文达佳珲到底耐不住纳穆那若有似无的期艾眼神,只得道:“昨日的事,你问过蒋妩了吗?”

    “问过了。我也正要告诉陛下呢。”霍十九看向纳穆,道:“妩儿说了,听雨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她是舍不得她远嫁的。”

    纳穆闻言。只觉得一颗心叠在地上摔的粉碎,好像整个胸腔都被人挖空了一般。失落的浑身血液都似凝固。

    “不过……”

    “不过什么?”纳穆不等霍十九说完。就急切的追问。

    霍十九笑道:“不过若真正是个对听雨真正用心,且一辈子只对她一个用心的好男儿,她也不会剥夺她的幸福。”

    纳穆跌落谷底的情绪就有所缓和,焦急的道:“请公爷放心,我绝不会辜负听雨的。今日有忠勇公在,陛下也在,我绝不会当着您二位的面信口雌黄,我想来是说到做到。”

    “嗯。我也信你,陛下对你一直赞誉有加。”霍十九慢条斯理的道:“那就这么定了吧。”

    定了?定了什么?

    纳穆的脑子都已经停转,一时半会儿竟反映不出是什么意思来。

    文达佳珲扶额,“他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个,不知道现在怎么就傻了,你可别误会。”

    “就算他傻了,我相信的也是陛下用人的眼光,陛下器重的人怎么可能会差?”

    二人说着话时,纳穆彻底明白了,跪下行了大礼:“多谢忠勇公,多谢陛下!”

    看傻小子那个样儿,霍十九与文达佳珲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你便预备一下,改日找个媒人来,将喜事办了吧。咱且现在住在府里,等将来这厢事情了了,就让她随你回金国去。”

    “是,多谢忠勇公信任。”纳穆欢喜的声音发颤。

    霍十九和文达佳珲也被纳穆的情绪感染,二人心情愉悦了不少。

    正当这时,外头却传来四喜焦急带喘的声音:“公爷,不好了!”

    “什么事?”霍十九蹭的站起身,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蒋妩。

    四喜进了屋,匆匆行了礼就道:“是外头的了消息,仇将军回来了!可是因没拿回陆将军来,皇上动了大气,一怒之下将仇将军给下了诏狱!”

    “什么?”这一下的冲击也不小,霍十九立即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都没缓过来。

    仇将军是奉旨去拿陆天明,若是依着从前,没有完成皇上交代的事,皇帝发了怒,要发落一两个大臣也是使得的。可是非常时期非常对待,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小皇帝又哪里能够做这样的事?

    原本许多为英国公做过事,或者是担心被误会成英国公党羽的大臣就都在持观望态度,皇上不做那些能够安抚人心的事,反倒将没有完成吩咐的大臣下了诏狱,这样做岂不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

    如此一来,以后谁还敢出头为皇上办事?办成了未必有赏赐,办砸了就会下诏狱,谁还敢为皇上效忠?

    就算再生气,这样做也是绝对不可取的,怎么小皇帝就没有控制住脾气,去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文达佳珲冷笑了一声:“蠢材又做蠢事了。”

    “陛下,我先出去一趟。”霍十九急匆匆的起身就吩咐四喜替他更衣。

    文达佳珲想了想道:“你就算要进言,也别太直接了。”

    霍十九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文达佳珲。(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四百零三章 相左

    在面对文达佳珲的嘱咐时,他想为小皇帝辩解一句都找不到让人信服的说辞。

    霍十九多希望自己国家的皇帝能够清明些,就算做不得千古明君,好歹做事不要这样不经大脑还自觉做的对,能够做个守成之君也好啊。

    可这样败坏下去,他真担心燕国有朝一日不等敌人攻入,就已经自我瓦解了。

    他无奈的一笑,颔首道:“我知道了。”

    文达佳珲看得出他的情绪低落,叹道:“抛开身份,只做旁观者来看,你们的皇帝太过于多疑小气,虽足够隐忍,但心思有时却不正。霍英,我并非是想招你的怨恨,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提醒你,行事千万小心,不要太实在了。”

    霍十九苦笑:“陛下说的是。”

    “‘说的是’没用,你还得听的进去才有用。你千万记得从前的事,不要过去了就当做没发生过。你如此大度,不计前嫌的为了他做事,可他未必也能忘了此事,越心虚,就越会想法子掩盖过去。越是想掩盖,恐怕错事就会做的越多。本来这会子就是非常时刻,你若是再言语上激怒了他,使得他对你产生误解,觉得你是在居功自傲,倚老卖老,那往后对你与蒋妩可没好处。”

    文达佳珲的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也很实际,他也真正是为了霍十九与蒋妩的好才这么说,否则何必多言讨人嫌?霍十九自然也是清楚的。

    只是真想往往太让人伤感,霍十九的心里像是被戳了一刀。

    有些时候,自己想通的并且也已经说服自己去接受的事。一旦由另一个人出于好意说出来。感觉还是会心中绞痛。脸上**。

    小皇帝是他一手带了起来的,他品行上的偏差,他将之归结于自己的失误。

    “好。陛下说的,我都了解,也都记下了。只是您也清楚,在其位谋其政,我现在还未致政,做一日的忠勇公。我也该对得起‘忠勇’二字。多早晚我摘了这头衔,离开这位子,袖手旁观也能心安理得了。”

    文达佳珲做过君主,也做过臣子,很是明白霍十九这时的感受,在想自己国家那些现在已经奉那篡位的混账为主的臣子们,突然觉得自己也够悲哀,若是朝野中有霍十九这样的臣子,或许自己复位会容易一些,至少现在他还没有看到。

    霍十九拱手施礼。就快步出了门去。风雪迎面扑来,因急行黑色貂绒风毛领子的银灰素锦大氅在身后展开成扇形。将里头的牙白锦袍吹的贴附在身上。

    四喜忙小跑着追上:“爷,您仔细脚下,曹公子已在外头等候着了。”

    “知道了。你待会儿着人去告诉夫人一声,就说宫里有事,我晚些回来。”

    “若是夫人问起是什么事儿呢?”

    霍十九脚步一顿,又继续前行,道:“那就实话实说,别支支吾吾的,免得夫人更忧心。”

    “是。”

    ……

    眼看着主仆二人走远,文达佳珲才缓缓放下夹板的棉帘。

    纳穆在一旁低声道:“陛下,燕国人看起来又要内讧了。”

    “嗯。”文达佳珲坐回到方才的位置,道:“朕方才虽已将话点到,然霍英的脾气,他该进言依旧不会含糊的,他们的皇帝也真是有福,能得这样一位有才华有胆量的忠臣。”

    “可惜,他们的皇帝没有好生珍惜。反而陛下与忠勇公走的更近。”

    “那是因为霍英厚道。”文达佳珲抬眸看着纳穆,“你想什么,朕知道,你也不要私下里就将事想的太简单,更不要想当然。”

    “陛下……”纳穆一惊,心跳加快,连连摇头道:“臣不敢。”

    文达佳珲笑了一下,道:“念在你对朕忠心耿耿,朕就既往不咎,不过你也该将心底里不该存在的那些自以为是为了朕好的想法都抹掉。你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在受霍英一家的恩惠。更何况,若是违逆朕的意思行事,就是再为了朕好,朕也不稀罕。”

    纳穆吓的一抖,扑通跪下了:“是,臣知道了!臣定不会忤逆陛下圣意。”

    “那就好。”文达佳珲站起身,向外院而去。纳穆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伟岸的背影许久心才慢慢的放回原位。

    他方才,的确为了燕国人又要内讧而开怀,也的确想若是在燕国小皇帝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后,能够将霍家人拿住了才好。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红颜祸水会去搅乱陛下平静的心湖了。

    想不到,他的想法陛下居然知道。虽未点破,可他也明白了。看来往后要想动霍家人根本不可能了。更何况还有听雨在。

    一想到听雨,纳穆的心也跟着柔软,终于能够体会主子那样难舍难分的情愫,主子那里是求而不得,只能退居朋友的位置,相比较他幸运的多了。起码主子没有得到的,他可以得到。

    蒋妩这厢得了宫里出事的消息,心里也着了急。原本只来了个小丫头在门前回话,她索性将人叫了进来,问:“才刚公爷入宫时神色如何,你瞧见了么?”

    “回夫人,婢子没在公爷身边伺候,并没有瞧见。公爷身边儿是四喜跟着出去的。”

    蒋妩有些失望,半晌摆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小丫头屈膝行礼退下。

    听雨见蒋妩愁眉不展,便安慰道:“夫人莫担忧,公爷行事是有数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蒋妩烦躁的站起身,双手撑着腰在地上来回踱步。

    “你是不知道他的性子,那人左犟起来,十头牛都未必拉的回他。他对皇上又是一门心思的心疼效忠。真正觉得皇上做的不妥。八成当面诤言就说出口来。将皇上的面子落了,对他还能有好处?”

    “夫人,您可仔细身子,不要焦急。”听雨在一旁搀扶着,双手护着蒋妩腰身,挡着桌角等有尖锐一端的所在,生怕她不留神碰撞到。

    蒋妩抿着唇,道:“今日他本要去与达鹰见面的。这会儿突然出去了,或许方才是从达鹰跟前直接走的,你现在去外院,替我问问当时的情景。”

    听雨就点头,叫了落蕊和樱雪两人进来,在外间低声嘱咐道:“你们两个仔细跟着夫人,外头雪大路滑,别让夫人出去,要是想散心就在屋子里走走也是好的。”

    “听雨姐姐只管快去就是了。”

    听雨颔首,快步往外院去。

    原本满脑子都是蒋妩吩咐的差事。可在外院门前一瞧见纳穆,心里就是砰然一跳。

    纳穆这些日子总是追在听雨身后。但凡有丁点儿空闲,也要制造机会在她面前晃悠一圈,谁知霍十九允了他们的婚事,见了听雨反而害羞起来,红着一张脸,半晌才有些结巴的问了一句:“听雨姐姐,你来了?可是有差事要做?”

    听雨脑子方才也有一瞬的空白,想起蒋妩的焦急,也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的,焦急的问道:“才刚公爷出府前是与陛下在一处呢吧?我们夫人担心公爷冲动,想问问陛下方才公爷的表情神态,瞧不瞧得出一些端倪来。”

    文达佳珲虽在客中,可身份毕竟尊贵,听雨也不敢上前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只能将话传给纳穆。

    纳穆明白了她的来意,立即去回了文达佳珲。

    听雨在廊下焦急的等,不多时却见文达佳珲披了件宝蓝色的大氅撩了帘子出来了,边走边道:“你们夫人焦急了?”

    听雨垂首道:“是。”

    不等再问,文达佳珲已经走远了。

    听雨和纳穆连忙左右跟上。

    纳穆低声解释道:“陛下担心你回不明白,且也担心忠勇公夫人,打算亲自去陪着夫人说说话。”

    “那敢情好。”好歹有个人说话,不必无所事事胡思乱想吧。

    听雨心下喜欢的点头,“还是你主子想得周到。”

    纳穆欢喜不已,心道对心爱的人,我也能想的一样的周到。

    但这话却不好说,生怕在听雨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文达佳珲一行很快到了潇艺院,见了蒋妩先是安抚了一番,只说霍十九好奇宫中的事就紧忙去看了,还安慰道:“你男人久经官场,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了,他做事你当放心才是。”

    蒋妩摇头:“我哪里放得下心呢。 他对皇上的感情太复杂也太深沉,虽然我相信他理智上什么都清楚,但是感情上想要控制得住难上加难。皇上是那样的性子,有时候专门会狗咬吕洞宾,我担心他们的矛盾会越加的激化,阿英伤心,皇上动气,本该好好的两个人,真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也不要你来操心啊,你如今只管照看好自己,别叫你男人担心,比什么都好。”文达佳珲盘着手无奈的道:“蒋妩,我从前都没发现你是这么爱乱操心的一个人。”

    “我哪里是乱操心,而是事情就在眼前,仿佛可以预见一样,不得不去担心。”

    “可以说你这是关心则乱么?”

    “我的确关心,但还没慌乱。只是觉得……焦急。”蒋妩在临窗的暖炕坐下,因肚子太大,坐下后又觉得有些憋气,索性就斜倚着软枕侧歪着:“他为了皇上做了许多事,心底里当他像是自己的子侄那般爱护。如果皇上领情就罢了,现在皇上这样的性子,恐怕天下臣子的进言他都听得下去,唯独听不下阿英的。这个时候皇上对仇将军的事做的不论对错,也都轮不到阿英来说。阿英不论说什么都是错。”

    “你说的也是,你们的皇帝根本没有容人的雅量。”

    “他何止是无雅量?他又想要阿英留在他身边,当他是亲人一样,能够与他亲近的说话,可同时他有喜欢看阿英对他忠心耿耿以臣子自居。百依百顺的。才好找回这些年丢失掉的自尊心。的确。他是皇上,他要臣子做什么,没有人能说不。

    “可是他的想法未免太霸道了,若真正是毫无感情,只有君臣之义,阿英或许还更好受一些,但皇上毕竟是皇上,是一手带大的孩子。阿英的伤心,恐怕会更多。”

    蒋妩一想到霍十九有可能在宫里受委屈,眉头就拧了起来。如果她还好,好歹也可以随着入宫去。就算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好歹可以与霍十九有商有量,出现了危险她还能够贴身保护。她不是说自己的功夫有多高,要紧的是他不离开她的视线。

    但是皇上未宣,且七斤如今都抱回来了,她唯有递牌子一途才能入宫,现在递过去。最早也要明日才能进去。

    霍十九明日这个时候都家来了,还要她去做什么。

    文达佳珲似能看穿蒋妩的想法。拧眉道:“蒋妩,你可不要胡来。你若在家里霍英没有后顾之忧,做事也方便一些,你若是跟着一同去了,只怕作用没起到,反倒成了霍英的累赘了。”

    蒋妩低头看看圆球一样的肚子,无奈的点头:“你说的是,正因为我认同你的说法,知道我若是跟着去了也只会是阿英的累赘,这会子才会坐在这里干发牢骚。”

    文达佳珲被她的话逗的噗嗤笑了:“好了,你就是这会子想的再多也没用,还是好生的安下心来,你自个儿着急,心情就有波动,就不怕你孩子跟着受影响?”

    蒋妩笑道:“我的孩子壮实着呢。”

    文达佳珲放不下心,也不顾及那么多的忌讳,就流下来与蒋妩说话。

    而这时的宫中御书房里,小皇帝已与霍十九吵得面红耳赤。

    小皇帝盘膝坐在临窗的暖炕上,手中抱着珐琅彩的小暖炉,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捏的指尖泛白。

    霍十九站在小皇帝身侧,眉间挤出一个“川”字,“……皇上,您既然问我的意思,就是想听真话,怎么臣说了真话您反而不高兴?是不是臣说出顺皇上意思的话来,才算是对皇上的好?”

    “你……朕没这么说。”

    “可皇上这么想。”

    “你来不会就是要与朕吵架的吧?”

    “当然不是。”霍十九深吸了口气,平息自己的怒气,竭力理智的道:“就如同方才臣说的,仇将军为人忠诚,这些年为官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共计,却也绝非是惹是生非之人,陆天明带着人逃去了金国,这的确是叫人气愤,他的行为是叛逃不假,可皇上正值用人之际,这会子就要处置了仇将军,未免会叫天下人知道了心寒啊。”

    “心寒?朕的心才是最寒的!”小皇帝怒极了,一把甩了手中的小暖炉。

    暖炉在地上滚了一圈,盖子翻落,里头的炭火都掉在地上,将牡丹富贵的地毡烧了个黑窟窿,景同连忙手忙脚乱的用水将跃跃欲试的小火苗熄灭。

    地毡是小皇帝素日里喜欢的,如今被弄出黑黢黢的一块,原本就气愤的心情一下如同火盆里浇入一杯酒。

    蹭的起身,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朕这些年来忍辱负重,为了这个国家做了多少?怎么现在好容易权力终于回到朕的手中,要惩罚个把人也要经过你的同意?”

    霍十九闻言,方才满心翻腾的怒气更盛,“皇上说着话,未免太过于严重了。皇上是想给臣也扣个帽子吗?”

    “扣帽子?!”小皇帝手指戳着霍十九肩头:“朕要是扣你的帽子,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朕砍的!”

    霍十九倏然张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皇帝,随即缓缓弯起嘴角笑了,“是。臣从前是奸臣,英国公还在时,臣有一段时间名声甚至不如英国公呢。多谢皇上为臣平反了。”

    “你!”小皇帝话窒在口中,竟有些不敢直视霍十九的眼。

    可越是这样不敢直视着他,他越觉得自己委屈气氛。他已经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了,难道还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吗?走了一个英国公,现在又多了个忠勇公,难道做事还要继续听人的摆布安排吗?

    “皇上,臣话已经说到。就此告退了。”

    霍十九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毫无意义。面对这样一意孤行的小皇帝也觉得心灰意冷。转身就要离开。

    景同与小绿二人原本都伺候在门前。眼瞧着霍十九出门,两人都不敢阻拦。

    然而小皇帝气没消,霍十九又不经过他的允准就要告辞,更是促的他的火气攀升,高声呵斥道:“朕让你走了吗!”

    霍十九停下了脚步。

    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暖帘,缓缓转回身来,“皇上既觉得臣是在指手画脚,干预皇上的决策。何必还留臣在此?”

    “你这是什么态度!”

    “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态度,是皇上的心思变了,才觉得臣的态度不对。”霍十九现下反而平静,话音也如同清水一般,毫无波澜:“皇上待见臣时,尚且觉得臣直言不讳是忠肝义胆,这会子就觉得臣是忤逆皇上了?

    他越是平静,就显得小皇帝的怒气越突兀。显得他作为君主的气度越缺少。

    “你这般态度,分明是对朕不恭敬。”

    “皇上误解了。臣并非不恭敬,只是说出实情罢了。皇上的担心臣知道。明日臣就上疏告老。至于皇上与金国的合作,还有肃清英国公余党之事。臣也无心去理会了。”霍十九行礼在,再度要离开。

    小皇帝一听他这会子了居然还一心想着要走,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了。手边的小几被他暴躁的一把掀翻在地,大吼着道:“霍英!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拿你怎样!”

    直呼名讳,且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小皇帝还是第一次。

    话吼了出来,小皇帝自己都愣了。

    霍十九却毫无惊讶的提起袍摆跪下,“臣不敢。天下都是皇上的,何况霍英区区一个人?皇上大可以像对待仇将军那样对待臣。只是皇上莫要迁怒臣妻儿罢了,臣已经没有父母家人,只剩下那么一点血脉。霍家不能在臣这里断了根。”

    想起他做过的事,想起霍大栓和赵氏慈爱的笑脸,小皇帝心虚的别开眼。

    “朕又没说要杀你,但没有朕的允准,你也不准离开朕!”

    霍十九抬起头来,默默地望着小皇帝,许久才道:“皇上何必如此执着?左右您是一国之君,决不能做食言而肥之事罢了。那类的承诺若是许了诺做不到,是就会被人当做笑柄的。而仇将军这里,若是能够悬崖勒马,天下臣民都只会夸赞皇上的智谋。”

    话题饶了一圈,又回到了仇将军。

    小皇帝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告罄。

    转念一想,这段日子只要一有个什么事,霍十九就会怅然若失的提起霍家死去的那些人,难道是英国公临死之前告诉了霍十九?

    小皇帝未免仔细打量霍十九的神色,实在无法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在想那等灭门的惨事,如果霍十九知道是他做的,会到现在都不来质问?

    霍十九对他不会藏着掖着,就比如今日不赞同仇将军下诏狱,他宁可冒着被定犯上之罪的危险也要大胆进言。

    小皇帝的心里又有了点底。

    “你不必再说了,念在素日的情分,朕不治你的罪。你回去吧。”

    “皇上,您若真将仇将军治罪,往后怕是若真有了动兵的时候,恐怕会后悔。而且往后敢效忠您的人,会越来越少。因为不做事恰好没事,做事做不成,皇上还会不问青红皂白的杀人。”

    小皇帝听的堵得慌,冷笑道:“其中也包括你吗?觉得朕是个无道昏君,再也不想辅佐效忠朕?”

    霍十九放声笑了。

    笑声爽朗是前所未有的。

    小皇帝被他笑的不明所以,怒瞪着他。

    霍十九笑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才缓缓的道:“这么多年来的相处,臣如何做的,皇上都是看在眼里,若这样皇上都能说出怀疑臣忠心的话,臣无话可说,只能遵从皇上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臣会继续效忠皇上,但是不想再为官做事了。让臣走吧。”

    “朕若不答应仇将军的事,你就以辞官为威胁?”

    “这是两码事,皇上不必将这两件事牵扯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诏狱

    “朕将这两件事牵扯在一起?分明是你在利用此事威胁于朕!”

    霍十九又是无声的笑着,几乎要笑出眼泪来:“皇上又给臣扣上个帽子,不问别的,也不算臣从前已经比茅坑还丑的名声随便挑出一样儿来就能治臣的罪,就单单的以辞官威胁天子,足够将臣拖出去剐了。”

    “你分明是蓄意挑衅朕!”

    “臣没有。”霍十九叩头道:“臣只是直言进谏于皇上。皇上不肯采纳,觉得臣说的是错的,就也罢了。臣也知道自己的三板斧早已起不了什么作用,已经愿意让贤,皇上还要臣怎么样?”

    “朕让你怎么样?这下子反倒朕成了逼迫忠臣的歹人了!?好,你既让朕说,朕就开口,朕要你留下,全然效忠于朕,你做得到吗!”

    “皇上……”霍十九秀丽的眼中蒙上一层雾,鬓角的尘霜将他俊俏的的脸也显得沧桑:“臣难道一直坐的,都不算全然效忠吗?天下是皇上的,皇上愿意怎么办臣不管了还不成吗?”

    “不成!朕要你留下!”

    说到底,都是方才他的那一句明日就要上疏辞官告老让他慌了神,“朕几次三番挽留你不听,朕放低了姿态求你你不听,如今又为了一个罪臣来以辞官做威胁,你不要以为朕真的不敢动你!”

    “皇上是一国之君,又有什么不敢的?”

    小皇帝的声音很高,语气中泄露出压抑不去的火气,反观霍十九依旧能平静的说话。平静的谈笑风生。

    如此对比。什么忠臣。什么全为了他,他分明是根本不在乎他!

    “来人!”小皇帝暴躁的踹了一脚落地的小几。

    景同与小绿见状都垂首施礼:“皇上。”

    “霍英忤逆圣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竟敢公然挑衅于朕!他不是为了罪臣说话吗?那就将他跟那罪臣关同一间里!”

    “皇上,您的意思是……要将忠勇公下到诏狱?”景同诧异不已。

    小皇帝拂袖,转回身不看霍十九,“还要朕再说一次?你的差事当的愈发好了!”

    “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景同激动不已。又要强压着别叫人看出来,苦着脸做出十分惋惜的模样,柔声道:“忠勇公,请吧。”

    霍十九望着小皇帝的背影,眼中逐渐变作一片清明。

    俯身叩头,额头碰触地面时,他便知道他们二人的君臣情分,已经尽了。

    自此今后,霍英不在是从前那个一心我为了国家自我牺牲的人。

    承诺先帝的,霍英已经做到。不算愧对君王,也不算亏对兄长。将来若到了地下见了义兄。大可以笑着施礼说一句不负所托。

    他是臣子,不是木偶,心不可被一伤再伤,今后他之会多为了自己以及家人考虑。

    抬起头时,霍十九面色平静的优雅起身,毫无情绪的道了声:“多谢皇上赏,臣告退。”就随着景同转身离开御书房。

    小皇帝闻声豁然转回身,双手紧握成拳,死死的望着霍十九的背影。

    回头,回头啊!

    只要你回头,朕就饶过你!朕就还如从前那样对待你,依旧当你是兄长,是支柱!

    只可惜,霍十九听不到他心中所想,小皇帝只看到霍十九高挑的背影无比坚定的,以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清冷疏远离开了他的视线。

    小皇帝便知道,霍十九这一次真的伤了心。

    但是,他又何尝不伤心?难道他就不能为了他顺从一些吗?就不能为了他留下吗?!

    他家人都已经被他杀光了,如今就只剩媳妇和儿子,霍翀年纪还小,能在霍十九跟吹风的就只有蒋妩一个。必定是蒋妩执意要离开京都,才让霍十九萌生了离去的念头!

    否则以他的了解,霍十九那样有雄心有抱负的人,如今正是施展才华的大好时机,他会想走?

    一定是那个女人野性难驯,不安于室,勾的爷们必须顺着她的心!

    小皇帝愤怒的用力踹了一脚桌角。

    才刚悄无声息进来收拾残局的小内侍们被唬的都跪了下来……

    蒋妩晚膳时就觉得心神不宁,只吃了小半碗熬的稀烂的粳米粥就撂了筷,蹙眉问听雨:“去人打听了么?怎么公爷还不回来?”

    “才刚人已经去了,夫人莫要焦急,皇上信任公爷,惯常就要留公爷说话儿的,今儿个没准是两人谈起了国家大事,留下公爷吃晚饭,也未可知。”

    蒋妩摇了摇头。

    如果是平常没事的时候,莫说霍十九不回家来用饭,就是留在宫里住下他也不管。

    可现下是出了仇将军的事。

    “夫人。”廊下来了个小丫头子。

    听雨眉头就是一皱,忙迎了出去。撂下脸低声训斥:“谁准你进来的!”

    小丫头原是听了蒋妩的吩咐,在外头听了信儿就急忙的赶来回话了。只想着夫人吩咐的事她办的妥当,定会得了赏赐。

    见听雨如此厉害,心道莫非是自己抢了她的风头她才不依?便高声道:“是夫人吩咐我的。”

    小女孩不过十岁,童音清脆的很,蒋妩在屋里听的分明,就道:“让她进来说话吧。”

    听雨跺了跺脚,心道自己真是疏忽了,定是下午夫人亲自送金国陛下出去时吩咐了人,她虽跟在一旁,但只顾着与纳穆说话,竟然没注意到。

    听雨自责不已之时,小丫头已经进了屋,也不敢抬眼去看屋内的华丽陈设,更不敢去瞧蒋妩,就跪下磕了头,道:“夫人吩咐我在外院守着,总算等到了,才刚见曹公子去了客院,许是去见咱们府上的贵客了。”

    蒋妩听的心头一跳,“你说只曹公子回来?”

    “是。”

    “那么你瞧见曹公子神色如何?”

    “我,我没瞧见。”小丫头呐呐回话,又仿佛担心蒋妩怪罪,忙解释:“曹公子跟一阵风似的,嗖的一下就飞进去了。我真没瞧见他的神色。”

    “我知道了。听雨,赏。”

    “是。”听雨袖带中小金锞子和银锞子都是常备的,心里生气,却也不能忤逆主子的意思,就赏给了小丫头两个银锞子。

    小丫鬟得意的看了听雨一眼,磕了头欢喜的去了。

    蒋妩就道:“听雨,预备轿子,我要去外院。还有,你教程快,先去外头拦住曹公子,若是他不肯来见我,你就说我的话,今日见不到他问不清楚,我就直接入宫去。正门进不得,我就是翻墙也会去。”

    听雨被她一番话,唬的脸都白了,连连道:“夫人您别激动,您好歹想想肚子里的,再不济,您也想想小世子啊!婢子这就去安排,您千万别冲动。就跟这儿等等,我这就去请了曹公子来。外头又下雪了,地上滑,您不要乘轿去外院了。”

    蒋妩“嗯”了一声,“好,那便这样,我等你。”

    听雨连连点头,健步如飞的出去了,惶急的大氅都忘了披上。

    客院中,曹玉正与文达佳珲说话:“……我一直跟在后头,就见他们将公爷送去了北镇抚司的诏狱,那里头我从前经常出入,最是清楚其中的关卡了,公爷此去还不知要怎么样受罪,偏我单枪匹马的救人倒是容易,但救了人出来,岂不是所有霍家的家眷都成了逃犯的家眷了,陛下,您见多识广,快帮忙想个法子。夫人那怕是早就已经急了。”

    文达佳珲眉头拧成疙瘩,拳头有力的捶了两下桌子:“蠢,真真是蠢!才刚我已经叫他一定要谨言慎行,他偏偏不听,要去逞英雄!这下子可好,将自己逞进诏狱去了吧!他是太高估自己在你们皇帝心里的地位,也太低估了你们皇上的狼性!”

    “公爷忠心耿耿,满腔赤诚却换得如此对待,我真是……”

    “主子。”门外传来纳穆的声音:“听雨姑娘来了。”

    文达佳珲与曹玉对视了一眼,瞬间觉得头大如斗。

    “怎么来的这样巧!”

    “要不我躲起来?”

    “不必,蒋妩能叫人这会子来,必然是已经安排了人看着你进来找我的,你藏也没用,反倒让她担心。”文达佳珲就吩咐纳穆:“让他进来吧。”

    帘子被撩起,听雨进来行礼,见她只穿了件青色的夹袄,肩头落雪,鼻尖儿冻得通红,文达佳珲与曹玉就知道事情紧急。

    “怎么回事?”

    “夫人在门前安排,知道曹公子回来了特意叫我来问,公爷到底怎么了?”听雨焦急道。

    文达佳珲沉吟,看了眼曹玉,点了点头。

    曹玉便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实话,就直言道:“公爷这会子被下了诏狱,我是来与陛下商议该如何处置的。”

    “天呐!”听雨惊呼,随即焦急的眼眶发红:“今儿夫人担忧了一整日,午膳好歹陛下在,她用了一些,晚膳根本几乎什么都没吃,若是知道了公爷的事,她更作践自己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她受得了,腹中的孩子哪里受得了。您二位快想想办法啊!公爷不是最受皇上的宠信吗,怎么就下了诏狱了!”

    曹玉咬了咬牙,沉声道:“要不我入宫去,绑了皇上,逼他放公爷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应对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都是沉默。

    眼下这会儿霍十九若以正当途径离开诏狱,要么去求小皇帝,求的他心软松口,要么就只剩下强迫一途,总之都须得皇帝开口才有用,否则且不论他们是否有本事血洗诏狱,就是能将霍十九救出来,整个霍家也背不起那样的罪名。

    现如今皇帝既然下了旨,大家也都清楚他最是好面子,就算这会儿回过味来自己认识到关了霍十九不对,也绝不肯跌了自己的体面开口放人的。

    是以,求是没用的。总要等个十天半个月,此事发作之后渐渐淡了,小皇帝也找到有面子的说法了才能放了霍十九出来。到那时,真不知道霍十九在诏狱之中会受多少罪。

    这还是好的。

    若往坏处想,小皇帝根本不觉得自己做错,就将霍十九丢在诏狱里残害致死呢?历朝历代的功臣,做了那前车之鉴的也不少。

    如此一想,霍十九在狱中怕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曹玉所说的入宫去绑了小皇帝威胁,到是一种能让他离开诏狱的最快捷的办法。

    “你若要去,我便陪你同去。”纳穆拍了下曹玉的肩头,他的主子受了霍家的恩惠,是时候可以帮把手的,他义不容辞。

    曹玉感激的点头。

    听雨则是担忧的皱着眉。

    入宫去绑了皇帝,逼迫他放人,现在说起来不过是上牙一碰下牙,可真正做起来谈何容易?若是事不成,这俩人恐怕都要搁在宫里了。

    只是她无法阻拦。因为蒋妩现在都快急疯了。

    “先不忙。容我想想。”文达佳珲沉声止住了二人的话。

    如今姑且算做曹玉与纳穆二人一定可以成功。

    只是善后呢?

    若是站在金国的角度。如果曹玉绑了小皇帝。当然是对金国天大的好处。一旦成事。燕国必定混乱,加上仇将军下诏狱,陆天明叛国的事,几项夹攻起来,燕国内政都会乱成一锅浆糊。

    燕国皇帝内政尚且闹不清楚的时候,正是金军南下最好的时机。

    文达佳珲自己可以不做皇帝,他相信自己的弟弟和儿子都有这个头脑,一定会把握时机。

    金国地处偏远。燕国却是地大物博,江南富庶的山河如果都纳入金国的版图,一定会开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来。届时就算他不做皇帝,那么金国也会前所未有的强大。

    而做到这些,现在他只需要由着曹玉行事。

    但是……

    “不妥。”文达佳珲几乎不曾犹豫就开了口。

    纳穆惊愕,忙道:“陛下,您……”

    抬起手止住纳穆的话,文达佳珲对曹玉道:“你是想救你家公爷出来,并非是想要燕国亡国吧?”

    曹玉与听雨都是一愣。

    文达佳珲将方才所分析的利害关系说明了,又道:“且不说白里和额腾伊是否会入关南侵。只说这样就算放了霍英出来,你们如何善后呢?难道逼你们的小皇帝下了旨。以后他们二人就不用见面了?你们能杀了他?杀了他,你们燕国还有人可以继位吗?”

    有一个早产的小皇子,现在还在襁褓之中,整日奄奄一息……

    听雨和曹玉听的都心惊。

    文达佳珲又道:“更何况,你们公爷做了半辈子的奸佞,好容易拨乱反正了,再给他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字,你们可忍心?”

    “不……”

    “还有,你们说蒋妩到时如何自处?她如今的身子骨,可禁不起任何折腾,那是要了她的命。”

    室内一片沉静。只有烛火盈盈冉冉,几人呼吸可闻,甚至听得到廊下的雪声。

    雪声?

    曹玉方才紧张着,这会儿略松了些,立即察觉不对。纳穆也是同一时间感觉到廊下的异常。二人当即一前一后飞掠出来,一人撩帘,一人下手,配合的天衣无缝。

    然曹玉的手已搭上来人的脖颈时,却一下子唬住了。

    “夫人!?”

    蒋妩微笑,轻轻拍开曹玉的手,柔软的声音中满是笑意的揶揄道:“你们几个也真是慌了,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人,墨染和纳穆还都是高手呢,怎么就没发觉隔墙有耳?”

    蒋妩扶着腰身迈步进门。

    曹玉已是吓得额头冒汗:“夫人来了怎么不出声儿呢,才刚多危险,我差一点就……”

    眼瞧着蒋妩挺着个大肚子,他就连连抹汗,幸而自己没用刀剑。

    纳穆也道:“我们的确是注意了外头,谁料想夫人身怀六甲还能有这样轻盈的身法,愣是没叫我们发现。”

    蒋妩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躲罪过,明明是自己慌了神,满心都在想别的,没发觉外头有人,就会往我身上推,我身法再轻盈,如今我轻盈的起来么?”

    文达佳珲见蒋妩气度沉稳,虽瞧得出焦急,却依旧能与人谈笑风生,一点不像寻常妇人那样见到一点事就慌乱了。心里喜欢的紧,便也配合的玩笑道:“你们这些办老事了的,可不是讨打么。”

    蒋妩莞尔,在听雨的服侍下靠边坐了,道:“你们才刚说的,我都听到了。达鹰,多谢你。”

    “谢我什么的,我还没做什么呢。”

    “谢你直言不讳。”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没丢掉自己做人的底线罢了,那么样卑鄙趁人之危的事我可做不出。”文达佳珲抱臂不屑的道:“也只有你们国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书呆子才有这些‘聪明’的想法。”

    “这等‘聪明’,你未必没有,只是你为人端正,不会去做。”蒋妩笑道:“我与阿英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文达佳珲被她温柔含笑的眼眸看的脸上发热心内悸动,却也不好表露出来,就道:“才刚我们说的你既然听到了,那么你觉得当怎么办?”

    听雨站在蒋妩身边,生怕她是佯作坚强,其实心里难过。

    蒋妩这会儿却是平静的道:“我来的晚了,没有听的太真切,你们是说阿英被下了诏狱是吧?”

    曹玉和文达佳珲对视一眼,随即小心翼翼的观察蒋妩的神色,犹豫着点了头:“是。”

    诏狱那种地方,好人进去都要被扒掉一层皮,那些锦衣卫素来做这等事最是熟练的。霍十九从前就是那里的头目,如今回了那,少不得会有一些曾经得罪过的人为难他吧?

    他们都想得到,蒋妩定也想到了。

    几人都担心蒋妩担忧,急切之下伤了身子。

    谁料蒋妩却是镇定的道:“既然知道去了哪,想法子就是了,干着急也是没用的,像墨染说的入宫去抓了皇帝,的确是不妥。我不只是想要阿英回来,还想给我的子孙一片安宁的净土,让他们生活在太平盛世。战乱之苦,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经历。即便事情没有发展到最早,整日过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也不是我要的。”

    文达佳珲闻言,却是让人点了穴一般,心里似有个铃铛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瞬间叫他神智清明。

    他以一个帝王的角度去想问题,只想到了领土是否扩张,地位是否巩固,金国是否强盛,史书工笔是否将他记录成千古一帝。

    然而蒋妩作为母亲,却是为了子孙的平安幸福考虑。

    天下百姓,不论是金国的还是燕国的,又何尝不是如此想?

    为人父母者,谁不为了子女计较长远的幸福?

    那等拓张、战争、杀戮,的确能拓张金国的领土,但是燕国的百姓难道就不是百姓了?

    若是说前一刻,他对霍十九所说的永久和平条约,还有些抵触,觉得那是复位必须付出的条件,现在却是觉得彻底认同了。

    唯有和平,才能让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昌盛兴旺。

    “你说的是。”文达佳珲由衷的点头。

    蒋妩虽不知文达佳珲心里想了什么。但见他神色清明,眼神坚定,也知他想通了什么。

    曹玉这会儿也知入宫去抢人不大妥当,十分焦急的问:“若这样不可行,难道还去劫狱?”

    “劫狱自然也不妥,难道阿英回来后,我要跟挺着肚子抱着孩子跟着他流亡去?我话撂在这里,劫狱的事,你即便去了,他也不会跟你出来的。”

    “那该如何是好。”曹玉急的恨不能抓头。

    蒋妩道:“你先坐下歇会。听雨去吩咐小厨房,预备些曹公子爱吃的待会儿送他房里去。”

    “是,婢子这就去,只是夫人晚膳也没用什么,婢子让厨房也为您预备一些?”

    “我待会回去吃,你让他们把菜热了就行。”

    听雨见蒋妩好像想开了些,也不那么焦急了,欢喜的行礼下去了。

    蒋妩就道:“我之前急,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知道了就好办了,咱们都好生爱惜自己,别等阿英回来瞧着咱们各个都病歪歪的,让他心堵。本来,今日被他最敬重爱护的人这样对待,也已经够堵了。”

    “夫人说的是,我实在是汗颜。那么依着夫人想的,公爷的事当如何处置?”

    蒋妩想了想道:“皇上责罚阿英,是因为阿英给仇将军求情。那么阿英为何为仇将军求情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四百零七章 联名

    曹玉闻言先是沉默,随即道:‘定然不会因为私交的。您也知道,仇将军那个人,很是有些清高,倒是与清流的许多人一样,从前爷还是奸臣的时候,每次见了都会有些言语上的交锋,就是后来爷的罪名洗清了,见了面也从未有过好脸。‘

    ‘我也知道,咱们与仇将军一家子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仇将军与我爹倒是还好。‘

    蒋妩想了想,又道:‘阿英一心为了皇上,劝说他自然也是为了皇上的名声考虑,绝非是因为与仇将军的私交,是以今日阿英与皇上面谈,必然是一直在争论此事。‘

    ‘你说的是。‘文达佳珲颔首:“依着你的意思呢?”

    蒋妩摇了摇头:“我想的其实倒也容易,皇上既然不肯听阿英的话,觉着阿英这样做触怒了他的威严,我们大可以让他瞧瞧结果。”

    “你是说……”文达佳珲显然已经明白了蒋妩的意图,笑着击掌道:“甚妙!”

    纳穆还不大明白,蹙眉道:“夫人是什么计划?让你们国的小皇帝瞧什么结果?”

    “当然是他将忠臣下了诏狱的结果。”蒋妩冷笑:“派臣子做事,没完成问罪的确是情有可原,可现在多事之秋,该当笼络人心的时候他连一件人事儿都不会做,阿英原本去劝说他,也是为了他笼络住人心着想,他不听劝,反而将阿英也关了。”

    “现在,可就不是只关了一个办事不利的仇将军。他关的还有前一阵大街小巷竞相称颂的忠勇公!这个忠勇公还是他亲自封的!”曹玉接了蒋妩的话。

    蒋妩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我想,清流虽然忠于皇上。可也绝不会各个都是只知道阿谀奉承的蠢材。这件事定然会有不少的清流去觐见的。皇上自然会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原来如此。”听雨与有荣焉的道:“还是夫人聪慧。”说出这话。才发觉好像是说金国陛下不够聪明似的。就低头吐了下舌头。

    文达佳珲不以为意,笑道:“如此甚好。相较于无法收场的劫狱、逼宫之类,这法子虽会耽搁两三日,可也算得奏效最快,且两厢无碍的了。”

    “的确如此。”纳穆深感佩服。从前只当蒋妩是红颜祸水,后来渐渐觉得此女子特别,现在多了听雨的关系,再见蒋妩虽身怀六甲遇事依旧能够沉稳应对。就愈发觉得敬服了,也渐渐消了曾经起的那些暗杀之类的念头。

    或许,世上存在这样一个奇女子,让陛下惦念着,都是一种幸福吧?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依着这个计划行事。”曹玉站起身道:“我去想法子怎么联络清流。”

    “你不必去。现成的清流之首就住在咱们府里。”

    “夫人是想去求亲家老爷?”曹玉有些担忧的道:“亲家老爷对皇上崇拜的很,若是叫他知道了公爷曾经忤逆皇上的意思,不知会做和想法?保不齐一怒之下根本不想救公爷的命,也未可知。”

    “我爹的确是顽固了一些,不过如你所说。他一心忠于皇上,自然会为了皇上考量的。会去分析怎么做才是对皇上有好处。他也不会喜欢让皇上背上残害忠臣功臣的罪名的。”

    “你这么说。也未尝不是道理。”文达佳珲道:“那稍后我与你同去吧。”

    “这不大好。”蒋妩歉然笑道:“我爹性子顽固的很,虽两国如今是友好的,可燕国人心底里对金国人还是有所戒备。在者说你现在暴露出身份来还不合适。起码要等阿英说的那些与你详谈要回给皇上的事谈好了之后。”

    文达佳珲也知道蒋学文性子左犟的很。若是叫他随和一些随着人意一些是断然不能够的。他现在别说不是皇帝了,就算是皇帝,蒋学文也照样对她不假辞色。还是不要去讨这个厌烦来的比较好,也免得蒋妩夹在中间为难。

    “那也罢了。等需要我出面的时候你在叫我便是了。”

    蒋妩见文达佳珲的神色,就知他心中所想。从前虽也知道文达佳珲的性情豁达耿介,如今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体会到这个年过三十的大男人性格之中让人会心一笑的一面。

    她便也不在多做推辞,就笑着点头道:“好,若有需要你出面的地方,我自然不会与你客气的。”

    扶着听雨的手站起身来,蒋妩一手撑着有些酸的腰,道:“既如此商定了,我这就去问问我爹。你们也好生歇着吧。尤其墨染。”

    看向曹玉,笑着道:“明日你还有好多事要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依靠你,你可千万不能心神不宁精神不济。越是有事发生,我们就必须越是坚强起来。”

    “是。夫人尽管放心就是。我再不会混想了,待会就回房去,静候夫人佳音。”

    “嗯。回去记着用膳。”蒋妩就在听雨的服侍之下出了门。

    纳穆一直跟着到了门口,撩起门帘看着蒋妩与听雨二人走向院门前。

    文达佳珲与曹玉却各自持着身份,不好这会子就往前头凑过去,二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脸上都瞧见了相近的表情。

    那是求而不得,不得不放手的无奈。

    曹玉拱手道:“今日烦扰陛下了。多谢陛下方才直言不讳。”

    “哪里,我也是为了朋友。你记着,就算我们金国男儿里有额腾伊和那苏肯那样的害群之马,但大多数的汉子也都是热血的直爽男儿。像我这样的人多着呢。可不似你们燕国人,那么多花花心思。”

    文达佳珲每次说话时就喜欢说起燕国人如何,比之于金国男儿又差了多少。早前几次听,曹玉都气愤不已。如今虽也有些不舒坦。可也不气了。反倒觉得这样有话说在当面的性子很好。不似他们的皇帝。是那样一个当面君子背后小人忘恩负义之人。

    一想起今日在宫中所经历的,曹玉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也在没有了与文达佳珲继续笑谈的兴致,便告辞去休息,用罢了晚膳养精蓄锐。

    而这时候的蒋妩,正在与蒋学文说话。

    “……是以若是真为了皇上好,可千万不能让这件事闹大起来。仇将军虽然这些年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业,好歹也是安分守己。何况放眼去看,若是真有用兵的一日,仇将军也是能够带队抵抗外敌的最佳人选,皇上这样做,满朝文武岂不寒心?”

    蒋学文闻言,点了点头,面色复杂的望着坐在自己对面身怀六甲的女儿。

    从前就觉得子女之中,只有这丫头特立独行,胆大又心细,是个可用之才。如今瞧着行事作风。是愈发的老成了,蒋学文看的很是喜欢。也不愿意计较她心底里真正是怎么想的,就道:

    “你说的这话是了,才刚我与你二哥也在说这件事。皇上在气头上,原本惩处个把无用之人也使得的,奈何现在非常时期,由不得皇上如此。我也在想上疏进奏,求皇上为国本考虑,收回成命。

    “爹,其实您与阿英是想到一处去了。”蒋妩面露愁容,低声道:“阿英与您有把样的想法,今日一大早就入宫去求皇上放人了。可是皇上似是动了真气,不但没有采纳阿英的进言,更是一怒之下将人关进了诏狱。”

    “什么?”蒋学文惊愕不已,“皇上竟真会将姑爷给关进诏狱?”

    狐疑的眯着眼,蒋学文抿唇道:“皇上乃是明君,不必要因为臣子进言不符合自个儿的心思就将人关起来,那岂不成了昏君了?”

    “爹可不要这么说。”蒋妩嗔怪的道:“我只是陈述事实,至于皇上是怎样的君王,爹清楚,阿英清楚,满朝文武都清楚。”

    蒋学文闻言就有些沉默。

    的确,小皇帝是什么样的君主,他很清楚……

    霍十九进言时若真是激进一些,不符合皇上的喜好,皇上一怒之下将人发落去诏狱,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这件事还不知道是否定了。我现在就运作起来恐怕不妥。”

    “爹是担心女儿消息有虚?”蒋妩拧着眉。

    蒋晨风在一旁听了半晌,见蒋学文似有意拒绝,蒋妩脸色又不好,忙道:“三妹妹,爹不是这个意思,爹是想等等,估计明儿一早,这么大的事儿必定会闹的满城皆知了。到时候爹去与那些老朋友们说起此事,也比较容易让人信服。咱们自家人当然彼此信任,但是外人可未必。”

    蒋妩不愿意深究蒋学文的想法,也不愿意故意去曲解他。蒋晨风的说法恰好给了她一个想得到的解释,面上立即释然笑着道:“爹,那么明儿个您就可以去与清流的诸位大人们好生谈谈了?”

    蒋学文摸了摸鼻子。事实上他也未答允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霍十九有此遭遇,他必然是要施以援手的,仇将军又是那样耿直的人品,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思及此就点了头,道:“你放心吧,既是这样,一旦明日消息传了开,为父的就去走一趟。”

    “多谢爹,您这般深明大义,是仇将军和阿英的福气,更是皇上的福气。”蒋妩苦笑着道:

    “其实说到底,咱们还不都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稳固么。没道理当初英国公的事没将皇上如何,到头来却自己将江山弄垮了,那样外不会说身边辅佐的人不得力,没有力劝死谏,反倒会说皇上是昏君。皇上忍辱负重多年,英明果决的很,若真个儿担上这样名声,岂不是冤枉?”

    蒋学文认同的颔首,“想不到你与爹想到一处去了,正是这个道理。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做事不得力,皇上打也打得罚也罚得,可哪里有因为罚了臣子就坏了名声的?爹会去求皇上回心转意的,也是不想因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

    “瞧爹说的,仇将军又不是老鼠。”

    “我的好女婿也不是老鼠啊。”蒋学文笑着逗蒋妩。

    蒋妩禁不住笑了,抚着肚子道:“爹。天色不早。您也该歇息了。”

    “嗯。你快些回去吧。如今身子重,外头又下着大雪,路正是不好走的时候,轻易的就不要出来逛了,就连轿子最好也少坐,那些粗壮的婆子虽然有力气,但并非是不会摔跤的啊,你如今这样了。磕碰到了是闹着玩的么!”

    “女儿知道了。”蒋妩笑着起身,屈膝给蒋学文行了礼。

    蒋学文笑着摆摆手,道:“晨哥儿送你妹妹出去吧。”

    蒋晨风就拿了大氅来披上,又给蒋妩紧了紧大氅领口的带子,到了门前替她带上了风帽。

    廊下借着灯光去看,满天鹅毛大雪簌簌落下,将安静的夜晚勾勒出寂静的颜色。呼吸之间,面前形成一片雾气。

    蒋妩搓了搓手,笑着道:“二哥哥快回去吧,这会儿冷着呢。你不要出来,感冒了风寒可不好。”

    “无碍的。我送你回去。”蒋晨风扶着蒋妩的手臂,听雨则是扶着蒋妩的另一只胳膊。

    “你如今这样,我不看着你回去哪里能安心。恰好我也想出来走走。”

    蒋妩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出了外院,就沿着冗长的巷子走向垂花门。

    等过了二门,一路上没有旁人了,蒋晨风才道:“爹就是那样的性子,人都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着绰号也不是没有来由的。你不要往心里去。他想问题的确有自己的一套习惯。”

    “我知道,二哥不必担忧,自己的爹,我哪里会不清楚他的脾气性格呢?”蒋妩抬眸看了一眼神色略有些紧张的蒋晨风,笑着道:“毕竟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虽然我忘不掉,但也不会记恨的,往后等这里的事情了结了,咱们就可以选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去,在也不必搀和京都里的事,到时候爹和二哥若愿意随着我们走,咱们一家子才算齐全。”

    蒋晨风并没注意蒋妩的神色,就只顾扶着她的手臂看着脚下是否有冰了,闻言笑着道:“娘不肯原谅爹,我自然是不能离开爹的身边的。他若是肯跟着你,我自然是要去。他若不愿意,我也要留下来照顾他。”

    蒋妩笑着点了点头。

    后面的话她没说,就是只怕那一日,他们一家子会不得已全部离开。若真是小皇帝是个那样翻脸无情的人,今日能下霍十九入诏狱,明日就能让他们全家问罪,她们还能留在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人身边吗?

    回了潇艺院,蒋妩随便吃了口点心,漱口之后就更衣躺下了。

    精致的拔步床上,原本两个人的位置如今只有她自己。身边的位置空荡荡冷冰冰的。

    摸了摸枕头,那上头似都能闻得到霍十九的气息。

    蒋妩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这会子好歹有床睡有褥子铺盖,可霍十九呢?

    诏狱里是什么地方?且莫说里头那些人是否会给他用刑,就是这么大冷的天,歇在牢房里也要大病一场了。

    她如果没有身孕还好,半夜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给他送被褥棉衣,还能给他带点心热茶。

    现在可好!这一胎如今都七个月了,她可再也不敢乱动。莫要霍十九还没怎么,她早闹出个大事来,岂不是让坏人更加得逞?

    蒋妩这样想着,当真是睡不着了。一夜里几乎没怎么闭上眼,次日起身盥洗梳妆,眼下的阴影遮都遮不住。

    昨日上夜的是落蕊,因白日里累了,晚上睡的就死,没听见蒋妩起来。现在瞧见蒋妩的憔悴,吓了一大跳,忙叫人去叫大夫来给蒋妩请平安脉。

    正当这时,外头已有小丫头惊慌失措的跑到了廊下,不等人问就大声嚷道:“夫人夫人!不好了!外头的人都说公爷犯了错,被皇上下了诏狱了!”

    樱雪就在廊下站着,一看那丫头嘴上如此没个把门儿的,竟然不顾着蒋妩是否有身孕,是否经受得住刺激就这样大声喧哗,且一点沉稳的气度都没有,立即冷下脸来斥责道:

    “这里也是你能喧哗的地儿?公爷在家来时你也这样?你身上的筋是不是不想要了!”

    “樱雪姐姐。”小丫头紧张的额头冒汗,连忙解释道:“是真的。才刚采买的杨妈妈出去。回来这消息就传开了。”

    “下去吧。”樱雪打发了小丫头。心里也跳的数不清个数了。

    “樱雪。”帘笼撩起,听雨唤了樱雪一声。

    樱雪忙笑着过去,道:“听雨姐姐。”

    “怎么回事?”听雨昨儿就知道了消息,这会儿也不表现出来,免得将昨日夫人与金国陛下的密谈不留神暴露了。

    樱雪就压低了嗓音问:“夫人都听见了?”

    “我才刚在里头都听的清清楚楚,夫人有功夫在身上,哪里听不到。”

    樱雪就抿着唇随听雨进去。

    蒋妩便问了事情的经过,待樱雪回了话。就道让她先下去了。

    “看来事情已经传开了,你去告诉墨染,请他吃过饭就来,我与他商议正经事。”

    听雨应是,飞快的下去传话。不多时曹玉就快步的踏进了院中。

    蒋妩正透过窗户上糊着的高丽明纸看院中的丫头扫雪,见曹玉来了,就笑着道:“你来了。”

    曹玉听见动静,笑着道:“夫人。”在外头也瞧见了窗子上蒋妩映出的影子。

    曹玉进了屋,就低声道:“外头已经传开了,我又安排侯爷的人宣传了一下子。这下百姓们都知道仇将军和爷都是被冤枉的,这样舆论。皇上定会受不住的。”

    “这样还不够。”蒋妩冷笑道:“他这些年坐享其成,阿英那样为了他,他反而还不信任阿英,更是将对他有恩的人都关进诏狱,这样的渣滓,给我提鞋都不配。我定要给阿英出这口恶气不可。”

    “夫人的意思是?”

    “继续造势。传的更大一些,都骂他才好呢!等势头和骂名都渲染开了,皇上才会后悔。”

    “但公然那样排揎皇上,保不齐会被抓了定罪成反叛的。”

    蒋妩挑眉道:“若是皇上为了自己的这点名声,而对平民百姓如何了,那就是他自取灭亡的第一步。别人不好说,反正清流的人是绝不会赞同的。”

    “也就是说,帮他树敌?”

    “对。就是让他树敌。一帆风顺的滋味也体会的够久了,也该让他紧张紧张,否则我怎么想都替阿英亏得慌。”

    曹玉哭笑不得的望着蒋妩,“想不到你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蒋妩不以为意。她这样惯了的,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曹玉笑着道:“我是早就知道,却不承想面对皇上你也会这样做。”

    “皇上怎么了?若不是有阿英的辅佐,这些年那位子谁坐还不一定呢,现在他忘恩负义,阿英下不去手,我难道也要由着他去胡作非为欺负了咱们?”

    曹玉见蒋妩情绪激动,便也知道,霍十九被下诏狱,她并不是不着急不心疼的,当时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的沉稳洒脱都是演给人瞧的。

    “夫人莫担心,我这就去想法子去北镇抚司衙门走东走动,看看能不能让公爷少受点罪。”

    蒋妩笑着颔首:“那些人你或许都有些熟悉的,要是他们不念着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想着升官发财,你就一巴掌拍死他们罢了。”

    “那怎么能成……”

    “没什么事不能成。尤其对于这些人,平日里辛苦闹着,阿英也没少帮衬他们,现在有事了这些人却不动手相帮,着哪里是人该做的事?你也不用当他们人一般对待。咱们使银子不成,就威胁,他们总还是要命的。”

    曹玉颔首:“夫人就歇着吧。今日我去安排,相信不出半日,亲家老爷那边就该联系人去运作了。”

    蒋妩点了点头。

    果然如曹玉所说,仇将军和霍十九被下诏狱的事,就犹如冬日里的一声惊雷,炸的整个京都城都开了锅。百姓们是只管过自己的平静日子,但是那些有满腔热诚的爱国学子们,就并非这样了。

    在曹玉暗中吩咐人的煽动下,不过到了傍晚时分,霍十九就和仇将军就成了被薄待的功臣。

    蒋学文义正言辞的联络的清流。

    小皇帝那里见了清流的上疏,气的一把掀了御书房暖炕上的小几。(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四百零九章 亲自

    “皇上息怒。”御书房内当值的内侍们见皇帝如此动气,都唬的趴伏在地。

    景同已是许久都没见过小皇帝如此盛怒难抑的模样,隐约之间竟像是从前用了五石散似的暴躁,心里也有些打抖。

    那时候的皇帝,当真是残暴的,当然,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有他与诏狱之中的霍十九知道。霍十九为了保持皇帝的名声,还曾亲手杀了皇帝宠爱的赵嫔。莫说是妃嫔的性命悬着,就是他,都不知道哪一天皇帝是否会突然想起过去的糗事,杀了他灭口。

    景同如此想着,额头贴着地面,竟然是半分也不敢动作了。

    小皇帝眼看着满屋子跪地求他息怒的奴才,心里既是得意又是厌烦。得意的是,他乃九五之尊,人人都要仰他鼻息。厌烦的是,这些人只会说“息怒”。

    息怒是那么容易的?上牙碰一下下牙就行了吗?遇到事了,没一个人能给他出些好主意!

    就那么一个对他忠心耿耿为了他好的霍十九,现在还被个狐媚子拐的移了性情,也一心想着离开他了!

    “都给朕滚出去!滚!”

    小皇帝暴虐的将靠墙放置的条几上的梅瓶和香座都扫落在地上。又负气的踹了一脚铜质兽足暖炉。

    小内侍们如释重负,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景同却是不敢走。深吸了口气,调整了情绪,柔着嗓音道:

    “皇上息怒。要仔细龙体啊!”

    “仔细龙体?”小皇帝苦笑,跌坐在罗汉床边的脚踏上:“这会子了。谁还会顾着朕的龙体是否安康?那些迂腐的酸儒。顶着忠臣的名声。一个个儿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有事儿了不去想法子为朕分忧,各个都是抱着肩膀站干岸儿,看戏不怕台高。但凡朕有一丁点儿的错处被他们拿捏了,一下子都捅了马蜂窝一般拥上来指责朕!”

    “皇上,奴才虽不懂朝务上的事儿,可是奴才在一旁冷眼瞧着,皇上也并未做错过什么啊。”

    “朕隐忍多年。好容易清了英国公那个毒瘤,如今朝务百废待兴,老贼留下的余孽明着暗着有多少,都等着朕去清理。那陆天明是个带兵的,京畿大营掌管多年,知道不少其中的内务,如今叛国投敌去了金国,仇懋功抓不回他来,那蠢材难道不该罚?”

    “该罚,皇上是对的。”

    “可是所有人都认为朕是错的!就连英大哥都帮着罪臣说话!如今满朝大臣。但凡有个喘气儿的估计心里都在骂朕苛待功臣!老百姓里还不知怎么骂朕!”

    “皇上,那些人什么都不懂。您大可不要去理会,就依着您的心思去行事。”

    景同生的容貌俊秀,常侍奉在皇帝身边,也最了解他的脾气,就连回话时的语气音调都掌握的恰到好处,如此顺着皇帝的意思,引着他将胸中不快都吐了出来,小皇帝的确是舒坦了不少。

    “景同,你不懂。”小皇帝的神色已经没有方才那般像是随时回吃人一样暴躁,站起身来负手看向护着明纸的格扇,幽幽叹道:“朕从前以为,做了皇帝,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下臣子和百姓,都要无条件的服从于朕。”

    小皇帝说话时,景同已悄无声息的到了门前悄声唤人进来。小内侍们轻手轻脚鱼贯入内,悄悄的在小皇帝背后收拾满地狼藉。

    景同则是笑着附和着道:“皇上说的是,皇上是天子,那就是天的儿子,这天下皇上最大,自然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要谁死谁就得死。”

    “但是现在发现,其实并非如此简单。”小皇帝拿起了被他摔了的折子,展开来又看。

    上头联名的大臣足有三十多人,且奏疏上言辞恳切,大有他若不放罪臣出诏狱,就要一同在金銮殿碰死的意思。

    他的江山还没坐稳,英国公余孽还未清理干净,就要一起得罪这么多的大臣吗?

    他自问,一个人的意思,压不过这么多人的意思,也压不住天下人的舆论。

    “现在朕清楚了,做皇帝,不是一人说了算,而是要取其平衡……”如此说着,小皇帝只觉得满心都是荒凉。

    忽然之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夏日里的傍晚,在别院中,他穿着个雪白的坎肩,浅黄色的短裤,斜靠在醉翁椅上,而霍十九却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纳纱长衫,坐姿端正的坐在他身旁的交杌,手拿一把蒲扇,一面为他扇风,一面给他讲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当时听着这些道理,心里期待将来掌权的一日,口中却说着丧气话:“英大哥也不必说这些了,朕也没有真正去处置国事的一日,还费劲儿做什么?不如喝口酸梅汤舒坦。”

    当时的霍十九却是温和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又继续为他打扇,没有做什么信誓旦旦之言,却只说了句:“皇上好生记着,这些都会用到的。”

    是啊,霍十九信守承诺,让他有用到那些道理的机会了。

    但是他却要离开了。

    小皇帝一想到霍十九会走,心里就针扎一样的疼。他清楚自己当初为何要将霍十九下了诏狱,就是因为他不想让他走。

    “皇上?”景同在一旁瞧着小皇帝望着折子出神,狭长的眼睛里竟然有了泪光,心里就是一跳,忙跪下了:“皇上您息怒,您若是气急了,就是打奴才一顿出出气也使得,可千万不要作践龙体啊!您这样,奴才瞧着……瞧着心疼。”

    鼻子一酸,景同先哭了。

    小皇帝憋着嘴啐了他一口:“猴崽子,你非要惹朕。”袖子抹了把脸。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回过身。见室内已经焕然一新。就像刚才他并没有闹的满屋狼藉一样,心情瞬间又好了一点。

    缓缓地在罗汉床坐下,小皇帝道:“你说,朕若是顺应了他们的意思,放了人出来呢?会不会有人说朕是胆小怕事,惧怕了那些大臣?算不算朕是太软弱叫大臣拿捏着牵着鼻子走?”

    景同听闻小皇帝这话,就知道他必然是已经动摇了心思,是想放仇将军与霍十九出诏狱了。

    仇将军出来不出来是无所谓。只是霍十九好容易进去了,还没多受受罪,怎么就能给放出来呢。

    景同很想点头,但是,又担心刺激了小皇帝动怒,到时候一怒之下真正拿了他来出气,到时候报仇的目的没达成,反而让自己不好。

    是以,景同只是斟酌着道:“皇上是主子,他们谁敢说皇上的不是啊。”

    小皇帝闻言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他是真的乱了,竟然会与个阉人商议起这些事儿来。景同对他忠心耿耿。又是个低贱的奴才,有什么自然都是以他的意思为主,可以说他说东景同就不敢往西,在景同单纯的思维里,哪里会理解的了朝中那么多老狐狸的心思?

    小皇帝就站起身,摸了一把景同的脑袋,“你呀,赶紧去给朕预备车马,朕要微服出宫。”

    景同知道小皇帝心情好了,又对自己很亲昵,心里十分欢喜,连忙笑着应了就退了下去。

    到了廊下,看了看满庭中的积雪,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一些。

    看来霍十九真是要没事了。

    此时的诏狱中,霍十九穿着一身灰褐色的囚服,外头披着一床洗的泛白的厚实棉被,垂眸靠墙坐着。他的发髻有些散乱,鬓角的长发灰白垂在肩头,显得他的脸色十分苍白憔悴。

    在他身旁,是脸颊上还挂着鞭痕的仇懋功。

    “忠勇公,老夫从前是错看你了。”仇懋功声音十分虚弱,这些日在诏狱之中吃了不少的苦头,鞭笞是照着三餐来的,早就快受不住了,不过是硬撑着。

    然而相较于他,忠勇公关进来也是没少吃苦头。

    那些人似是想对他用刑,又担心将来皇上反口看出伤口来,是以对他用的是针刑。

    细长的钢针,扎进皮肤里不过是留下个小点儿,却是钻心刺骨的疼。

    更要命的,是针顺着指甲盖下头的嫩肉扎入进去。

    虽然没像他那样照着三餐挨鞭子,忠勇公进来后也是受了不少的罪了,偏偏还没留下伤口,将来就是想告状都八成证据不足。

    “仇将军说的哪里话,我的名声从前是不怎么好。也怪不得将军”霍十九苦笑,道:“将军先暂且歇歇,我相信皇上不过是一时生气,很快就会回心转意放了咱们出去的。”

    仇懋功摇了摇头,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虚弱的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名臣,却也顶天立地了一辈子,英国公当初许给我高官厚禄,我依旧想着我是陈家的臣子,决不能背信弃义,想不到如今好容易盼着皇上成就了,我却是这样的下场。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如此忠心耿耿的人,到头来却闹的个家破人亡的结果,何止是仇懋功心寒,霍十九也是心寒的一个。

    “皇上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仇将军千万坚持住,相信也就是这两日了。”

    “忠勇公果然是忠于皇上的好汉。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皇上说话。”仇懋功挪了一下冷的毫无知觉的腿,顿时浑身鞭伤刺痛,脸上潮红。瞧得出正在发着高热。

    霍十九着实心急如焚。

    “仇将军且等等,我这就想法子唤人给你弄药来。”

    “快别麻烦了,进了这里,还打算竖着出去吗?恐怕全尸都留不下。”

    正说着话,霍十九已经站起身来,身上的棉被也盖在仇懋功身上,几步就到了牢门前,双手抓着木质的栅栏刚要说话,却听见“吱嘎”一声铁门响动。

    随即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却是个年轻轻的狱卒提着个篮子进来。

    随着脚步声接近,那篮子中的东西散出的热气和浓郁的肉香米香。直充斥着人鼻端。让霍十九腹中不自觉的“咕噜”了一声。

    小狱卒到了跟前笑着打开了牢笼下方的小门:“呦。忠勇公,这是外头有人孝敬您的,您快用了吧。”

    将篮子里的一只烧鸡,一大碗米饭,还有一小壶酒端出来,顺着小门放在牢内地上,狱卒就要提着篮子出去。

    霍十九道:“是谁送的吃食?”

    狱卒驻足,回过身满脸笑容的道:“忠勇公就甭问了。有好吃就吃,有好喝就喝,好生享受便是。”

    霍十九看了看烧鸡,就知道那不是自家送来的。

    若是蒋妩能送了东西给他,不会是他不怎么爱吃的烧鸡,也不会没有被褥伤药等物。

    霍十九轻笑一声,虽身着囚服,鬓发凌乱,脸色也苍白的难看,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和似是与生俱来的疏离。却叫小狱卒哆嗦了一下。

    “你若想留个活路,就去给仇将军请个大夫来。皇上一时生气。将仇将军关进来不假。可皇上没说要仇将军的命。这事没有调查到水落石出之前,皇上若要仇将军活十年,你们也得伺候他十年。现在刑用的狠了,人快折磨死了,皇上若是回心转意了呢?估计那时皇上不会罢休,你们九族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发落吧。”

    霍十九说罢,就缓缓坐回到原位,将自己那床被子又给仇懋功好生盖严实了,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有斜睨门前的人:“我与皇上的关系不说你也知道,聪明的就快去办吧,这是你的活路。”

    小狱卒闻言,心里就是一动。

    这仇将军坏了事,家眷在外头求了多久都没送进来一样儿东西,可忠勇公才一进来,整个京都城的百姓里都炸了锅,据说清流大臣们还上疏皇上了,这不,九王爷都看不下去,吩咐人给忠勇公送酒菜来。

    这人不容小觑,就是虎落平阳,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好歹也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思及此,狱卒笑容真切了不少,忙行了礼道:“是,多谢忠勇公的提点,小的待会儿就去办。”想了想又道:“想必炭火也是用完了,待会儿小的再拿些炭来,还有厚实的被褥在拿来些可好?这牢里不必其他地方,公爷只能暂且将就着。”

    霍十九淡淡道:“有劳。”

    “不敢,不敢。”狱卒行了礼,快步就往外去。

    仇懋功呵呵笑着,看样子是想大笑,偏有底气不足,呛咳了一声道:“那些鼠辈。就只会奉承,真正上了战场动起手来各个都是熊包!”

    “仇将军莫要动怒。趋利避害捧高踩低是人之常情,也不必为了这些而生气,你现在身子虚弱,还请保存体力才是,皇上这些日气也该消了,很快就会放咱们出去。将军的家人还在等候着你,你也要为了他们保重才是。”

    仇懋功轻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的他眉头拧紧。想起家里的人,又是叹息。

    “忠勇公,你果真是忠心耿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相信皇上的。相比较你,我此时满心愤怒,却是不该了。”

    霍十九笑着摇头。

    他不是相信皇上,而是相信蒋妩。

    他入了诏狱的第一晚,就在担心蒋妩和曹玉会一时冲动,派了人来劫狱。那时候他是一定不会随他们去的,否则整个霍家都要被定罪,蒋妩的后半生岂不是要在颠沛流离之中度过?

    但是紧张了一夜之后,他没有见到蒋妩和曹玉安排来的人,他就明白,她远比他认为的要沉稳的多了。

    再仔细想若换做是他釜底抽薪的办法是什么?皇上开口关了他,必然是要皇上开口放了他才好。

    所以他虽然被从前开罪过的人用了针刑,却在忍受痛苦的时候告诉自己,这些痛苦他需要刻印在骨头里。不要忘记痛苦的缘由为何。

    往后,断绝了那些愚蠢的心思,只为了家里人便可。

    他没有似仇懋功那样绝望,觉得出不去了。

    相反,他信任蒋妩与文达佳珲的安排和能力,他必然很快就能出去。蒋妩的性子他了解,如果不是有必定能够救他出去的本事。她恐怕会第一时间来劫狱的。

    牢房外穿来一阵脚步声。在冗长的过道之中有些回响。霍十九就蹙眉看向来人的方向。却先瞧见穿了身浅蓝袍子面容清秀的景同提了个灯笼。

    牢里光线昏暗,虽是白日里,也须得灯笼照明才能看得清楚四周。

    霍十九心头就是一跳。

    景同是小皇帝身边的人,他能提灯侍奉的人屈指可数。

    莫非是……

    正想着,就见猜测中的人穿了件黑色貂绒的大氅,双手插在暖袖之中面无表情的走到了牢门前。

    景同将灯笼插在高出,躬身站在一旁,而远处守着的。还有小皇帝带来的侍卫。

    “英大哥。”

    仇懋功原本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就强打精神睁开眼,乍然看到那光亮黑貂绒的袍摆,听见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当即唬的睡意全无,身上的疼痛都要忘了,翻身撑着就想起来:“皇上?!”

    霍十九扶住了仇懋功,二人一同行礼:“臣参见皇上。”

    “免了吧。”小皇帝看了看四周潮湿的墙壁,以及在高处开了的小小斗窗里飘进来的雪,吸了吸被冻的冰凉的鼻子。道:“这里也怪冷的。”

    仇懋功浑身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伤口疼。

    霍十九却是淡淡的道:“是。皇上请回去吧。牢里阴气重。莫过了病气给您。”

    小皇帝笑着道:“英大哥已经想通了吗?”

    “想通?”霍十九微笑着道:“臣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臣以为那日已经说通了。”

    小皇帝看着霍十九那张苍白狼狈之中依旧俊俏的脸,心里又被那种熟悉的烦躁填满了。

    他强压着怒气道:“朕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才进诏狱,隔了一夜而已,外头就已经喧闹开来老百姓里有骂的,清流文臣也有上疏说朕苛待功臣的。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皇上是一国之君,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皇上说臣有罪,臣就有罪。”

    霍十九的声音清淡如泉,毫无任何感情。

    小皇帝从中已经体会不到从前那清冷却温柔的人每一次说话时的循循善诱。

    他要离开他身边,去外头逍遥快活了!

    这想法一旦冒上来,心里那些难以抑制的烦躁就如同火苗上浇了一勺油一般,一下子蹿升的很高。灼的他心口像是要烧出个窟窿。

    “仇懋功办事不利,暂且革职,在家中养伤吧,没得朕的允准,不许离开京都。”小皇帝沉声道:“景同,吩咐太医院的人,好生为仇懋功医治。朕要十日之内,看到个活蹦乱跳的仇懋功!”

    “遵旨。”景同躬身应下。

    仇懋功心情复杂的磕头,不无动容的道:“臣谢皇上恩典。”

    小皇帝又道:“至于英大哥,朕也会即刻放你出来,正巧这会子姐姐和翀哥儿已经被锦妃请进了宫里,待会你随朕回去,一同吃一顿团圆饭,就算是朕给你赔不是了。”

    “皇上言重了。” 霍十九垂眸应着,心里却是一阵担忧。蒋妩七个多月的身孕,这又是大雪天的,进宫去吃“鸿门宴”,也不知能否自保。

    沉稳的起身,霍十九心里的焦急不曾流露出半分。

    小皇帝冷眼看着霍十九不卑不亢的态度,并未出现他期待看到的感激涕零,更没有从霍十九的脸上看到除了平静之外的其他情绪,心里愈发的堵得慌。

    拂袖转身道:“让他们放人!”

    “是。”景同忙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外头就聚满了人。

    显然是狱之中负责看押的狱卒和锦衣卫那些个头目才刚得了皇上亲临的消息,急匆匆的聚来行礼。

    小皇帝堵着气,可到了外头,却一改方才的气愤,温和的吩咐景同安排人将仇将军送回家中,又笑着邀霍十九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才刚受了霍十九提点的小狱卒吓的额头上都冒了汗。

    可不是如忠勇公所说么,皇上果真是回心转意了,幸而他方才与忠勇公说话时候还算客气,否则那煞星一出去,想要弄死他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说不定话都不用说,只做个手势他就小命难保了。

    狱卒纠结之时,却有个人拉了他一把。

    他回头去瞧,就见是方才给忠勇公送酒菜的那个年轻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那人生的中等身量,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续了两撇小胡子,穿的是身崭新的深蓝细棉袄,外头罩着个羊毛的坎肩。见小狱卒看过来,忙堆着笑道:“小兄弟,借一步说话,我有几句话问你呢。”

    因方才往里头递东西时也得了一些好处,小狱卒也不好直接推辞,就趁着人散开之际,跟着这人到了拐角巷子处,低声问:“什么事儿?”

    那人便道:“孝敬给忠勇公的东西,他老人家可动了筷儿?”

    “没瞧着皇上才刚都御驾亲临了么,都只顾着接驾,哪里有功夫去瞧那个呢。”

    中年人从袖中掏出个银锭子来,笑着塞进狱卒手中,凑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小狱卒惊诧的叫道:“你这人不至于吧,这么些银子,再买多少酒买不得,做什么非要将哪壶酒弄回来。”

    “劳烦小哥儿,那烧鸡忠勇公没动,怎么处置都成,只是那酒壶,是我家主子心爱之物。务必请将酒壶取回。”

    狱卒掂了掂银子,想了想道:“好吧,我就帮你这一遭。”

    他便趁着无人注意之际到了里头,见原本牢里放着的吃食都不见了,又忙到了外头来,见几名狱卒正在分着吃鸡,就只得上前将放在一旁的酒壶取了来,又与兄弟几人插科打诨几句,承诺回头再筛一壶更好的酒来给兄弟们暖暖身子,这才将满满的一壶酒成功的带了出来交给中年人。

    那中年人收起酒壶,拉着小狱卒去了巷子深处。低声笑着道:“小兄弟。可知道我是哪个府上的?”

    “你不是九王爷府上的?你这人好生啰嗦。又问这个做什么……”话音未落,已觉得腹部剧痛。低头看去,雪亮的匕首从腹部拔出,鲜血透过棉袄涌了出来。

    “你……”狱卒瞪大了眼,到了这会子也想不出自己为何会丧命。

    中年人在他倒下之际又补了两刀,从他怀中搜出刚才那银锭子,这才冷笑了一声,拿起就酒壶走了。

    大雪簌簌落下。在倒地之人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鲜血汹涌而出处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马车上,小皇帝将黑貂绒大氅解下披在霍十九身上,见他脸色苍白,头发散乱,不由心疼。

    自与霍十九相识至今,只见过他是最潇洒的人,从来都是气度矜贵,神清气爽。哪里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小皇帝到底有些心软了,就耐着性子道:“英大哥。你若不忤逆于朕,又何至于如此呢?真看你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你可还好?”

    上下打量霍十九身上,并未见伤痕,也放心了不少,“朕只说关了你,又没说要对你用刑,想来那些狗崽子们也不敢对你如何。”

    霍十九颔首道:“皇上说的是,臣只受了针刑而已。不似仇将军,满身伤口层叠,还请皇上开恩,吩咐人好生为他医治。往后若真有动兵之时,我大燕还要仰仗仇将军。”

    小皇帝听着这话,就觉得心里不爽。

    仰仗?他身为九五之尊,需要仰仗谁?

    这一整日,包括去亲自迎了霍十九与仇懋功出来,他都是心不甘的。但既决定了要将人好生惩治一番,到了如今去而因为天下人的舆论不得已亲自去放了人出来,他当他现在心里多舒坦么?

    关心他两句,他便又给他扯到仇懋功身上。

    “好了,朕放了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继续来忤逆朕。待会回宫好生换身衣裳,朕已让人给你预备了热汤沐浴,好生去去晦气,也暖暖身子。至于那针刑,回头朕会好生问问的。”

    霍十九只笑着点了下头,不在多言了。二人的意见既然不同,他再多说又有什么用?

    到了宫中,就去小皇帝的寝殿侧殿里头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簇新的石青云锦袄,披上小皇帝亲赏的那件黑貂绒大氅。头发也整齐的以白玉簪子挽在头顶。

    除了气色不大好,其余与往常并无二致。

    小皇帝看他如此,心情也好了不少,就道:“朕才刚已经问过了是何人对你用刑,已经吩咐了人将他们拿下,随后交给你处置。英大哥,朕都亲自去接你出来了,你也就不要再气了吧?”

    “臣不敢,臣惶恐。”霍十九跪下行礼,只说这样一句,再没了多余的话。

    小皇帝就觉得霍十九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变化,对他的态度还是恭敬,却不那么亲昵了。

    小皇帝就有些着急,起身道:“英大哥不会记朕的仇吧?虽关了你,那也是你忤逆朕的意思,真不是放了你出来么?”

    “臣不敢,皇上仁慈,臣身沐圣恩,感激不尽。”规矩的叩头。

    小皇帝看的咬牙,双臂负在背后握着拳,半晌才放开,蹲下沈耐心的道:“英大哥,朕也有朕的苦衷……”

    霍十九只垂眸跪着,不去看小皇帝的脸,听着他软硬兼施的摆道理,心里却如同冰封了的湖面一般翻不起丝毫涟漪。

    若说从前还不清醒,大冬日在诏狱里受着,他也该“冷”静了。

    同一时刻,锦妃所居的钟粹宫中,正由听雨搀扶着行礼:“臣妇锦妃娘娘请安。”

    乳娘在后头抱着七斤,也行了礼:“小世子给锦妃娘娘请安了。”

    锦妃端坐在首位,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蒋妩,又瞧了一眼在乳娘怀中穿着小红袄的漂亮孩子,心中就是一阵难以抑制的妒忌。

    她伺候了皇上也有一阵子了,一开始皇上不肯碰她,后来终于肯了,她肚子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就那么一个病歪歪的小皇子,她又是近来受皇帝雨露最多的一个,若是能拔个头筹,将来凤位未必就不会是她的。可是独占恩宠是有,竟然到如今都没成功。

    反观忠勇公夫人,已诞下一子不说,如今又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

    她虽然是皇帝的人,身份远比蒋妩要尊贵的多。可是仔细想想,她求而不得的那些,蒋妩都轻易的能得到,也不怪她要妒忌一个外臣家眷了。

    “快起来吧。”锦妃笑着道:“赐坐。”

    “谢娘娘。”

    蒋妩这才在听雨的服侍下在一旁侧坐坐下,乳娘刚将七斤放在铺了厚实坐褥的圈椅上,七斤就动弹着双腿想下地来,还张着手唤蒋妩:“娘,抱抱。”

    孩子奶声奶气,叫的人心里都柔软了,即便不是自己亲生,到如今也是有感情的。蒋妩就拉着七斤的手,叫他站在自己身前,低声哄着:“七斤乖,别闹。”又对锦妃解释道:“娘娘莫怪,孩子还太小,本不应该带来宫里打扰了娘娘清静的。”

    锦妃莞尔道:“忠勇公夫人说的什么话,本宫邀请你们母子来的,还能为了这个怪罪你们不成?再者本宫瞧着小世子却是可爱的紧。抱过来,给本宫瞧瞧。”

    “是。”身边宫女就上前来,牵着七斤的手哄着他去。

    小孩才学会走路,站还都站不稳,宫女拉着他的小手,他的小身子就有些摇晃。乳娘忙到了近前来,双手托着七斤的背部,扶着他一步步走到锦妃跟前,行走时他手腕上的小金铃铛叮铃作响,格外的清脆可爱。

    锦妃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修剪圆润,食指轻轻地点在七斤的脸颊。

    小孩仰着头,狭长的眼中似乎有着疑惑,却也不怕生。

    锦妃看着七斤这张脸,无端端就想起了小皇帝来。

    这孩子的一双眼,与皇帝的眼却是极为相似的。而且看这个孩子,与忠勇公夫人也只有眼睛不像。

    八成是像父亲?

    他或许真是皇帝的骨血!

    要么从前皇上那么疼他,非要留下他养在宫里呢!

    这么一想,锦妃就有些慌神。襁褓中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冻猫子不成气候,就是没人害他他或许都活不过几年去。那个不急着收拾。

    着急的是眼前的这个。

    虽然他现在的身份是忠勇公世子,可是谁能说清楚皇家的事呢?皇上万一起了龙性,要这个孩子认祖归宗,那他可是皇长子。

    她这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难道这就要输了?

    蒋妩眼看着锦妃看着七斤的颜色不对,就扶着腰上前来,弯腰牵着七斤的手:“七斤乖,咱们不要吵着锦妃娘娘,让乳娘带你去吃点心好不好?”

    “要娘抱抱。”七斤仰着头,慢条斯理,说的十分认真。

    那小模样着实太可爱。

    蒋妩摸了摸他的头:“好,往后娘一定抱你,好不好?”看向乳娘。

    乳娘立即会意,将七斤抱了起来:“小世子,奴婢服侍你吃点心吧。”

    眼看着七斤被乳娘抱去了不远处,蒋妩这才道:“锦妃娘娘,不知传我们母子入宫到底所为何事?”

    锦妃笑望着蒋妩,笑道:“忠勇公夫人好福气啊,本宫都不得不羡慕你了。皇上对你的心意,你也要体会才是。”

    心意?

    蒋妩心下狐疑,面色疑惑的道:“娘娘说的什么意思,臣妇不太明白。”

    “你不明白不打紧,皇上心里明白就好。你放心,就算看在你与孩子的份儿上,皇上也不会将忠勇公如何的。待会儿咱们就一同去偏殿吧。皇上要在那里宴请你们一家子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脚滑

    锦妃说话时,语气中想要掩藏住的羡慕与妒忌就难以抑制的流露出来一些。蒋妩又是最善于察言观色,见她那个表情神态,再加上她特意提及“皇上待她的情分”,心里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看来锦妃是将她当做妲己褒姒之类的妖姬,迷的皇上晕眩眩不做正经事的狐媚子!

    若是搁着从前,她或许还能告诉自己莫要动气。就算外头流言蜚语再盛时也没见她将脾气发出来。可许是怀着身孕的人特别容易情绪化。听了这种皇上会为了她这个“姘头”而放过霍十九的论调,她就恨不能带着七斤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越发的恨小皇帝了!

    若不是小皇帝当初不能人道就想着来夺她和霍十九的孩子,特意制造了这样的假象任由留言发展,她的名声哪里会一毁再毁?她不在乎,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意诬陷吧?

    若是敌人做的也就罢了,做这样龌龊事的人偏偏是霍十九最在乎的人。小皇帝这样的货色,也就能在身边的人身上做做文章,越是与他亲近的他就越能敞开来捅刀子。对外人时反而就软了。

    这样的人也算个男人!

    “锦妃娘娘说的是。”蒋妩红唇轻扬,柔媚的笑意盈满双目。

    虽不多说,可锦妃瞧着她那个幸福的微笑,就觉得更堵得慌了。

    心中骂了好几声无耻!但是,就算是无耻,人家也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是忠勇公的眼珠子。她还偏偏受宠。被两个人都捧在手心里。

    锦妃气的脸色铁青。笑容险些挂不住了。

    蒋妩转身之际冷笑了一声,坐回来方才的位置,道:“不知道宴会是什么时辰?”

    锦妃不想回答,否则会显得她的身份低了一层似的。

    好在她身边的宫女机灵,见锦妃不开口,便笑着回道:“回忠勇公夫人,应当是快了。皇上待会儿会吩咐人来的。”

    蒋妩便笑着颔首,将七斤叫到身边来。哄着孩子玩,不在理会锦妃。

    锦妃明显能看得出蒋妩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恭敬变作现在这般的轻蔑于她,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偏偏她现在的位置还真不能将蒋妩如何。

    瞧着蒋妩一身湖蓝色的衣裙,披着白狐裘,头上雪白的卧兔儿当中镶着一颗浅粉的珍珠,身上就再无其他的饰物,偏偏这身素淡的打扮,越发显得孕中的她妩媚楚楚。

    生的这样容貌,又有子嗣傍身,还得宠爱。偏她的儿子正牌的亲爹和便宜爹都疼的很。

    锦妃很想干脆寻个错处就弄死她算了。又怕皇上怪罪。

    就在锦妃内心挣扎之时,外头就来了个小内侍传话:“回娘娘的话。皇上吩咐预备开宴了,说是待会儿与忠勇公就到了。”

    “知道。 本宫这就与忠勇公夫人过去。”锦妃就要起身。

    小内侍却是面色为难,支支吾吾的道:“回娘娘,皇上说,请您吩咐妥帖的人,将忠勇公夫人送去偏殿即可。”

    意思就是,她不用过去。

    宴请外臣和外臣的家眷,不用她一同。

    皇上这是在他“姘头”的面前抽她的嘴巴,而且还抽的十分响亮!

    锦妃双手握拳,身子因动怒而略微发抖,头上的凤口衔珠挑心中间垂落下的流苏,就在她额见打着颤。

    蒋妩这会子气消了一些,也觉得锦妃也是个可怜人。她气的是小皇帝的龌龊,而出于锦妃的角度去考虑,就算是误会了,妒恨了,也是可以理解。

    不过,她可以理解,不代表可以包容。锦妃若是安分还好,若是做出丝毫对他们不利的事,她也会不客气的还击。

    站起身来,蒋妩道:“既如此,臣妇就带着七斤告辞了。多谢娘娘款待。”

    “不必了。”

    随意挥手吩咐人,锦妃自持身份,在当中首位坐下。直目送着蒋妩带着小世子和乳娘,在美貌婢女的服侍下,在宫人的簇拥中离开了殿内。

    她那披着雪白狐裘的背影,几乎刺的她眼睛要流出泪来。

    锦非安排了小内侍预备的肩轝。蒋妩就将七斤的小红帽子戴上,交给了乳娘抱着,自己抚着肚子坐了上去。

    七斤见蒋妩坐肩轝,就在乳娘怀中伸出小手来:“娘,我也要坐,娘抱抱。”

    蒋妩怜惜七斤的身世,又是一直养在身边,感情是十分深的,也舍不得小孩在外头冻着,就吩咐乳娘将七斤放在了她的身前,她用白狐裘将小孩罩住,伸手搂着他。

    七斤也十分听话,靠着蒋妩的腿不乱动,当肩轝升高时,他只顾开心的笑着,狭长的眼中充满好奇。

    抬肩轝的内侍是经过专门的训练的,走起路来又稳又快,一路向着偏殿而去。

    悠长的宫道之中,两侧红墙上的瓦片上都落了雪,积雪也被扫起堆放在墙根。青石砖地面上有淡淡的雪迹,还有些冰。

    为了宫中的贵人们走的方便,方才就有小内侍在扫雪除冰。

    不过因有肩轝从钟粹宫来,宫人都行礼退让到一边。

    不成想,抬着肩轝前头的小内侍却是脚上一滑,险些就要摔倒。

    蒋妩搂着七斤,抿唇正想着今日的事,突然就觉整个人被往前掀去,而站在她腿边的七斤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七斤!”蒋妩惊呼,伸手去拉七斤,因有孕身子笨重,身法又不能尽数施展,加上事发突然,半空之中无处着力,好容易才抓住了七斤带入怀里,自己也一跃跳了下去。

    孩子先是被吓呆,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听雨眼瞧着那小太监身子一歪,肩轝也跟着右前方倾倒。小世子就从上头甩了出来。随即是蒋妩雪白的身影。

    回过神时。蒋妩已经站在地上,雪白的狐裘大氅向后展开,怀中抱着一身小红袄的孩子。

    “夫人,您没事吧!”听雨下的脸色惨白,忙去扶住蒋妩,焦急的询问。

    孩子响亮的哭声中,已经带愣住的内侍们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方才来传话的那小内侍也着了急,狠狠地训斥道: “你们怎么抬轿的!都不想要命了不成!忠勇公夫人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担待的起吗!好端端的,轿子也不会抬了吗?要你们是干什么使的?!”

    “公公息怒,忠勇公夫人饶命啊!”

    “饶命?只得将你们交给皇上发落了!”

    “不是咱们不留神,实在是地上太滑了!”

    ……

    小太监训斥众人之时,蒋妩已经将大哭的七斤交给乳娘抱着,一手扶着听雨的手臂深呼吸。

    听雨眼泪在眼圈里头打转,“夫人,您怎么样?”

    “还好,没什么事。”仔细感受一下,似乎并无大碍。只是略微觉得有些异样而已。蒋妩便道:“先去偏殿吧,这事儿回头追究。也别让皇上久等。”

    “是。”

    小内侍们再次将肩轝压下,听雨小心翼翼服侍蒋妩坐上,这一次走的更慢了些。七斤在乳娘怀里不过抽噎了几声就不哭了,似乎有些困了,靠在乳娘肩头昏昏欲睡。

    一路来到偏殿门前,景同早已经等候在这。

    “忠勇公夫人。”先是恭敬请安,随即上前来扶人。

    蒋妩握着听雨的手下了轿,负责传话的内侍就回道:“景公公,才刚这些猴儿崽子不留神……“

    这件事若是等着忠勇公夫人去与皇上当面说,还不如他们现在自己就招了,或许处罚还能够轻一些。

    景同听的脸色一变,冷笑道:“都跟咱家进来!有你们好瞧得!”

    “求公公饶命啊!”

    ……

    蒋妩这会儿已经由听雨扶着进了门。一路上了丹墀,到了殿前,就有两名宫娥一左一右挑起了暖帘。

    屋内大红的波斯地毡上燃着个三组宝塔的黄铜暖炉,后头摆设着八仙桌,小皇帝端坐首位,霍十九则是偏着身子侧坐于末位。

    见蒋妩来了,小皇帝笑道:“姐姐来了?来坐吧。小绿,先给忠勇公夫人上茶来。”

    “多谢皇上赐茶,不过妾身不宜饮茶。”蒋妩将白狐裘交给听雨收起来,先行礼。

    小皇帝就笑着道:“倒是朕的疏忽了。快些坐下吧,翀哥儿也抱来了吧?”越过蒋妩,看向抱着七斤的乳娘:“快将忠勇公世子抱来给朕瞧瞧!”

    乳娘忙抱着孩子到了近前。

    小皇帝看着七斤,轻手轻脚的接过来抱在怀里,逗着他说话:“快叫朕啊,以前不是叫朕爹爹吗?翀哥儿,叫一声儿啊……”

    七斤被逗了两下,竟然憋着嘴委屈的又哭了。

    才刚的惊吓还没过去,这会儿“惊吓”又来了,他就只顾着张开手冲着蒋妩喊“娘。”哭的小脸通红。

    小皇帝尴尬不已。

    他本以为在宫里养了一阵子了,七斤好歹也认得出他来,不成想却将孩子给吓着了,忙将七斤交还给乳娘。

    景同就趁机上前来,在小皇帝身边附耳低声言语了几句。

    他们说话的功夫,蒋妩则是拉过霍十九的手,打量他的脸色,又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口,最后眼神落在他的手上。

    霍十九的手生的白皙袖长,因常年握笔留下写茧子之外,其余地方倒是不沾阳春水的细致。

    可细致的皮肤上,如今多处红点儿。尤其是十指指尖之处。

    “这些是怎么留下的?”蒋妩抬眸看着霍十九:“他们给你用针刑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惊变

    霍十九原想着伤口不大,只要自己不说,蒋妩应当也不会发觉,就算是看到了这些小红点儿,也未必就想到是针刑上去。

    却不料蒋妩一下就发现了。

    霍十九怕她焦急生气,动了胎气,忙笑着安抚道:“无碍的,一点都不疼,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伤,一点皮肉之伤罢了……”

    “什么皮肉之伤?”蒋妩声音骤然拔高。

    那方与小皇帝回话的景同恰好一句说完,小皇帝便向着二人方向看来。

    如今在小皇帝心目中,蒋妩就是消磨了霍十九的斗志,撺掇霍十九离开他身边的狐媚子,加之她性情与寻常女子又不同,偏有一身的好武艺又叫人不敢不忌惮,见她在他面前如此大声说话,就有些不悦。

    “姐姐怎么了?”

    小皇帝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代表什么,霍十九都深谙于心,他这样明显的厌恶,让霍十九起了反感。不等蒋妩说话,就开口道:“皇上息怒。”

    不咸不淡的四个字,让小皇帝冷静了一些。

    “英大哥说笑了,朕哪有发怒?只是听见姐姐突然大声说话,不了解发生何事而已。”

    转向蒋妩,又很是关心的道:“方才抬轿的狗奴才不留神,险些摔着姐姐和翀哥儿,你可还好?翀哥儿还好吗?”

    “什么?”霍十九惊愕不已,忙看向蒋妩,拉着她问:“竟还有这种事?你怎么样?”

    “我还好,无大碍的。”蒋妩笑着:“我这里根本不算什么。倒是你。”他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每一个都代表着他所承受过的一次疼痛。

    小皇帝见霍十九只顾关心蒋妩,儿子似都不太在意,越发认定了蒋妩狐媚的事实,压下不耐烦,道:“那些抬轿的,每人赏二十板子。”

    “遵旨。”景同行礼。

    蒋妩却道:“慢着。”

    小皇帝便笑容僵硬的看向蒋妩。

    皇帝发话,那便是圣旨,有什么异议也只能憋在心里,谁敢在皇帝说话时说一句“慢着”?

    这女人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偏现在小皇帝心中只想着如何让霍十九回心转意留在他身边。让二人的关系如何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是以这会子根本无法在霍十九面前表现出丝毫对蒋妩的不喜。

    “姐姐还有事?”小皇帝仍旧在笑。

    蒋妩道:“皇上吩咐的极是,那些人的确该罚,不过妾身还有一事不明,宫中的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锦妃娘娘又是皇上的新宠。宫中的人自然训练有素。像这样冰雪的路面的确是不好走,可那些人也未必就会摔着。以万全策,还是先问清楚。他们是真正不留神,还是有人指使为妙。此其一。”

    蒋妩歇了口气儿,方才看到霍十九手上的伤动了气,再加上为了接住七斤动弹了那么一下,就觉得下腹稍微有些坠坠的疼。

    “二则还请皇上细问问,到底何人,出于何居心,对阿英用了针刑。妾身相信皇上与阿英的情谊,就算是气头上关了他,皇上也不会允准人对他动刑的。要知道,这刑罚看起来只是皮外受苦,但却是对人的侮辱。皇上纵然舍得阿英皮肉受苦,也不会对他存羞辱之心吧?”

    小皇帝自然没有存羞辱之心,因为关霍十九进诏狱时,他也根本没有想过那么多。

    这会儿见蒋妩提起此事,小皇帝细想了想,的确是如此。

    但是一个女流之辈,敢打断他的话,还敢如此提出异议来,他就忍不住讥笑了一声,反问道:“谁对英大哥用刑,这很容易得出结果来,但不知姐姐打算让朕如何处置这些人?难道你还要朕杀了他们?”

    蒋妩怒极反笑:“皇上说笑了,妾身怎会要杀了他们?只不过,他们未经皇上旨意就滥用刑罚,难道不用问罪?若皇上不予追究也就罢了,阿英受的针刑,妾身却是要他们挨个儿尝尝。”

    小皇帝被蒋妩咄咄逼人的态度气的脸色铁青,他的确是没下令对霍十九用刑。可也没吩咐人不许用刑。

    这话当着霍十九的面又不能说。

    蒋妩见他如此,便道:“皇上也知道,十指连心,这针刑的歹毒之处就是让人痛彻心扉,偏偏不留疤痕。只阿英一双手,就叫我看到这么多的针眼儿,他身上呢?这是皇上心中有阿英,放他出来的早,若是晚一些,这些伤痕都不见了,又有什么能证明阿英被他们苛待过?皇上对阿英的情谊我是知道的。可外头若是因为这些滥用私行的奴才而议论皇上苛待功臣,又该如何?”

    小皇帝被蒋妩抢白一番,竟觉得无话可说。

    都不必等到外头的人知道霍十九手上的伤,恐怕现在知道仇懋功受了那么重的伤,外头的人也早就闹开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无法被一个妇人牵着鼻子走。

    就算要讨好霍十九,让他留下,他身为皇帝的尊严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践踏?

    “姐姐爱护英大哥,情切至深朕可以理解,但你所说的这些,却不好去办。这件事朕会命人去查的,包括抬轿的内侍,还有对英大哥动刑的人是谁,回头自然会处置,就不劳你费心了。”

    听话听音。小皇帝的语速很快,音调又有些拔高,纵然满面是笑,又哪里有几分是真心的?

    蒋妩也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也不好再立即逼着小皇帝行事了。就点头道:“好,妾身就信皇上的,自此就等着皇上调查的结果了。”

    倒像是分派给他一个任务似的!

    小皇帝气的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拳头,半晌方放开道:“朕一言九鼎,天子的话是不会反悔的。”

    小绿和景同听了半晌,见小皇帝已经是有十分的不快,还在忍耐着,就小心翼翼的上前来问是否开宴,以转移小皇帝的注意力。

    小皇帝点了头。

    蒋妩心疼霍十九被关在诏狱挨饿受冻,如今又知他被用了刑,偏小皇帝还将事情揽走,让她不能立即为他出一口气,心里就觉得堵得慌,饭菜只略动了几口就罢了。

    霍十九心里堵着,也没什么食欲。不过仍旧笑着给蒋妩盛了一碗药膳鸡汤,递到她手里道:“你好生将这碗汤吃了,待会咱们就回去歇着,恩?”

    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蒋妩看着就觉心疼,更不忍心拒绝他的意思,就接过了珐琅彩福禄寿喜的小碗来,笑着点头。

    景同这厢也给小皇帝盛了汤。

    小皇帝冷眼看着霍十九与蒋妩,就觉得十分委屈。

    以前若是一起用饭,霍十九是会先给他布菜盛汤的,现在他眼里却只有蒋妩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心思,许是因为霍十九几次三番的提出要离开他身边,让他觉得恐慌了,所以才越来越在意这件事。

    气氛很是沉闷。小皇帝默默地吃完了一碗,蒋妩和霍十九见小皇帝撂下碗筷,便也都停了筷。

    宫人们鱼贯而入,服侍着小皇帝与霍十九夫妇漱口,动作敏捷麻利,不多时就已将饭菜撤走,端上了热茶。

    小皇帝端起茶碗,霍十九就起身行礼道:“多谢皇上赐饭,臣及拙荆感激不尽。”

    “英大哥,何必跟朕这样客套,岂不是显得生分了?”

    小皇帝缓缓放下了茶碗。

    霍十九就道:“臣这就告退了。”

    他也是看够了他们夫妻二人如此顾着彼此,离开眼前反而安静,也好想想将来该怎么办。

    小皇帝随意的摆手道:“那英大哥回去好生歇息。”

    “是,多谢皇上。”

    霍十九道是,回身扶起蒋妩。

    却发觉蒋妩的脸色不大好。

    “妩儿?”

    蒋妩拧着眉,捂着腹部,只觉得下身又是一阵轻微的收缩。

    “阿英……”

    “怎么了?”霍十九这下子慌了神,声音拔高:“你怎么了?”扶着她让她坐下。

    蒋妩在方才位置坐定,抓着霍十九的手道:“我觉得不大对,好像……啊!”话音戛然而止,被一声痛呼取代,因为一阵突然而来的收缩带来了钻心的疼痛,她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流缓缓流了出来。

    蒋妩惊慌的张大眼,抓着霍十九的手因用力而指尖泛白。

    那样能忍痛的人,竟会这样!

    霍十九当即慌了神,回过头去:“皇上,快宣御医来!她不大好!”

    小皇帝在一旁早就看的傻眼,连连点头道:“好好,英大哥先别急,快先让姐姐去躺着,就去里头吧!”

    霍十九顾不得推辞,就将蒋妩抱了起来,快步往里头去。

    眼见着二人往里去了,小皇帝也焦急不已:“怎会如此呢?景同,快去叫御医来!”

    一回头,就见景同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指着方才蒋妩的座位:“皇,皇上,您瞧,那是不是血迹?”

    小皇帝猛然低头,就见几点斑驳的血迹落在明黄的坐褥上。

    他的心里咯噔一跳。

    蒋妩的身孕才七个多月,如若因为他宴请入宫时候有什么闪失,恐怕霍十九会记恨一辈子的!

    那样他可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妩儿!”

    正这样想,屋内就传来霍十九的焦急的声音。

    小皇帝连连催景同:“去,快去,传御医!”(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小皇帝听着霍十九的声音不对,忙奔进内室去看,就见蒋妩被放置在临窗的炕上,霍十九半蹲在炕沿,染血的右手藏在背后,左手紧握着蒋妩的,慌乱的安抚道:“没事没事,御医马上就来了,别怕啊。”

    霍十九脸色比蒋妩的还要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说话时不只声音发抖,嘴唇亦是发抖。

    蒋妩已经疼的脸色发白,觉得好像吃了这一顿饭之后,身体一下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下身已能感觉到液体流出,她又慌又怕,却强作镇定道:“我知道,没事的。”

    说出这话,心里却清楚,这孩子怕是要提前降生了。才刚肩轝晃她那么一下,她为接住七斤从上头跃下,都没有什么大碍。

    出了问题的,很有可能是刚才的饭菜。其他的她又没动几口,只霍十九盛的鸡汤她吃光了……

    “阿英,去查饭菜。”蒋妩忍过一波收缩带来的剧痛,虚弱的反握住霍十九的手。

    霍十九闻言就是一愣,随即恍然。

    才刚蒋妩突然出了问题,他将人抱进来时发觉手上温热湿黏,将人放下就看到了血迹。突然而来的情况唬得他心慌意乱,平日的沉稳早都不见了,哪里还想得到这些。

    却是蒋妩这一句话,如当头棒喝,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皇上。”霍十九依旧蹲在炕沿,回头对小皇帝恳求道:“请立即吩咐人去彻查方才的饭菜茶点,还有。严刑拷问今日抬轿的那些人。今日的情况都是针对妩儿,必有人幕后指使!”

    二人四目相对,霍十九渐渐眯起秀丽的眼,小皇帝眸光中也闪过惊愕。

    他们二人同时想起方才开宴之前,小皇帝吩咐了景同去告诉御膳房,午膳加几道对孕妇安胎补身有益的菜肴和汤食来。

    难道是那些菜真的有问题?!

    小皇帝真正有些慌了。现在不论那些饭菜是否有问题,霍十九怕都会怀疑到他头上吧?

    “英大哥是怀疑朕?”

    “皇上何出此言?”霍十九惊愕于小皇帝思维的跳跃。

    其实若非他有过“害死”霍家人的先例,就不会做贼心虚的担忧霍十九联想到他身上。

    饭菜收拾妥当已经过去一阵子,霍十九担忧若真是饭菜被动了手脚,这会儿会被人毁灭了证据。就焦急的道:“还请皇上尽快下令。不要耽搁了。”

    “朕问你话,你是不是怀疑朕!”小皇帝的声音不自禁拔高。

    “皇上为何觉得臣是在怀疑您?”霍十九不悦的抿着唇:“皇上在担忧什么?妩儿如今这样,明知道有可能是有人暗害,难道不该调查清楚?皇上再耽搁下去。这事儿可就成了无头案了!就算皇上不在乎。臣也必定要查清楚!”

    霍十九索性直接到了门前去吩咐景同:“听见我的话了?还不快去!”

    景同心里叫苦。不去的话,他惧怕这个煞星,也不知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去的话。皇上又没发话。

    “看来英大哥不仅是怀疑朕,连朕的人都敢随意吩咐了,你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朕!”

    霍十九这会子根本不想再与小皇帝纠缠,他满心满眼就只有蒋妩的安危,快步回到蒋妩身边,握住她的手道:“别怕,我在这儿呢,御医马上就到了。”

    小皇帝被彻底无视了。

    望着霍十九与蒋妩交握着的手,再看霍十九垂在身侧往身上蹭血迹的另一只手,深吸了口气,压下了满心的情绪。

    他定要查清,证明这件事上他的清白,否则他做过的霍十九不知道,他没做的事却让霍十九误解了,他岂不是冤?

    “还不快去!”小皇帝带着气,回头怒斥景同。

    景同唬的心头一跳,忙行礼慌乱的退下了。

    不多时殿外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听雨满脸泪痕的跟随在几名御医身旁进了门。

    霍十九急忙侧身让开。这会儿根本也顾不上那么多礼数,只看着几人给蒋妩诊过脉后都皱着眉,就觉得一颗心沉落在谷底。

    “忠勇公夫人这是动了胎气,还是先请接生的嬷嬷来吧。”

    小皇帝和霍十九同时煞白了脸,听雨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夫人这才七个多月……”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好端端的怎会动了胎气,倒像是服了催生的药似的,这会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赶紧预备着!”

    小皇帝知道蒋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论真想查出是否与他有关,他与霍十九的关心都会变的无法弥补,忙回头吩咐小绿:“还不按着太医说的办?”

    小绿犹豫着道:“皇上,这妇人产子污秽,就在这里怕不合适,不如……”

    话没说完,已收到两道凌厉的目光。

    霍十九未等开口,小皇帝已先道:“这会子了,还顾得上那些?赶紧吩咐下去,调派有经验的嬷嬷和宫人过来伺候,还有将地龙烧的热热的,再多拿暖炉来。其余的待会儿都听接生嬷嬷的吩咐。”

    小绿想不到小皇帝对蒋妩这样在乎。

    “狗奴才,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

    殿内忙乱了起来,不多时接生嬷嬷就被请了来,霍十九与小皇帝都被请到了外头,霍十九的身上沾染了血迹,小皇帝便吩咐人又去取来一身崭新的墨蓝色锦袍,吩咐内侍服侍霍十九换上。

    霍十九自离开内室,就一直处在呆愣状态。展开手任由宫人服侍着更衣,又在黄铜盆里洗了手。

    看着白皙的手在明亮的黄铜盆中,看着盆中的水被染上了淡淡的红色,霍十九的眸色一下变的清明锐利。

    “皇上。今日之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挑拨您与臣君臣关系。”

    小皇帝闻言拧眉:“此话怎讲。”

    “皇上何必明知故问?”霍十九淡淡道:“臣才刚被皇上关过诏狱,妩儿就在皇上的宴请之后出了这样的事儿,任谁都会觉得皇上是心中怨恨臣,关了臣还要碍于舆论将臣放出来,只能暗地里算计臣的家人以示报复吧。”

    “荒唐!”小皇帝气的脸色通红。虽然他很想收拾蒋妩,除掉她霍十九说不定就肯留在京都了。但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呢。这屎盆子怎么可以扣在他头上。

    到底是谁多事!

    霍十九平静的看着小皇帝,那双洞彻一切的眼仿佛能看穿一切:“当然荒唐。臣知道此事并非皇上所为。看来是有有心人看不惯朝堂安定了。臣对妩儿一心一意,大约所有人都知道。若是臣在此痛失心爱之人,就算臣不计算在皇上头上,也会使咱们君臣产生隔阂。”

    “难道就不会是姐姐的仇家来寻仇?”

    “妩儿她虽然性情乖张,但并非无理取闹心肠歹毒的人。她树的敌,各个都是为了臣与皇上的事儿。那些人寻上她,其实与寻上臣和皇上一样。”

    小皇帝就点了点头:“只要英大哥别误会朕就罢了。这幕后之人用心也未免太过歹毒,有事冲着咱们男人来就罢了,却针对个女子!若只针对大人也罢了,却连姐姐腹中的孩子都不打算放过。英大哥放心。查出这人是谁,朕定不会轻饶。”

    小皇帝没有发现,几句话之间,他已经忘记了方才误以为霍十九怀疑他。

    霍十九重重的颔首:“多谢皇上。”

    想了想,又道:“皇上,其实自妩儿有孕一来,臣府中也养了几个嬷嬷,他们较为了解她的身子,臣斗胆,可否请皇上恩准臣让他们入宫来从旁协助?”

    如今情况特殊,他们二人的关系又非比寻常,小皇帝自然不会拒绝,就点了头。

    霍十九便叫了满脸泪痕的听雨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听雨用袖子抹了把脸,重重的点头道:“公爷放心,奴婢这就去办。随即就快步出去,由一个小内侍引着出去了。

    这时宫人已经将内侍的窗前都挂上了厚实的锦缎窗帘,屋里染了黄铜的暖炉,还点了灯,御医们已经退到外头来,相互斟酌着开方子。内室里则由接生嬷嬷与宫女照顾。

    等了半个时辰,小皇帝就去了御书房。

    霍十九在外头坐不住,又进了里屋。

    蒋妩这会儿已是面色雪白。才吃了一剂药催生的汤药,还不知要怎么煎熬。这时候又没有手术,也没有输血,孩子才七个月,身体疼的像快承受不住……

    蒋妩历经沙场都不觉惧怕,刀口舔血也能谈笑风生的人,第一次感觉到恐慌。

    或许她这一次挺不过去呢?

    睁开眼,看到霍十九就在他身边,焦急的与接生嬷嬷低声说着什么。蒋妩就唤了他一声:“阿英。”

    霍十九闻言立即过来,“妩儿。你觉得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你不必紧张。只不过是孩子提前降生而已。”蒋妩咬牙忍痛,笑着道:“你先带着七斤去别处吧,这里不干净。你也是在诏狱中折腾了这么久,早就累了吧?赶紧去睡一觉,说不定等你睡醒了,咱们的孩子就出生了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千金

    第四百一十四章

    霍十九何尝不知这是蒋妩在安慰他?蹲在暖炕旁,双手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摩挲她指腹和掌心的薄茧,霍十九缓缓的低头,吻她的手指:“我知道,待会儿我就去歇着,你且放宽心,皇上安排的都是最好的御医,接生嬷嬷也选了宫里最有经验的几位,待会儿咱们府里的几位也会被听雨带来,就连你喜欢的枕头褥子我都吩咐她带来了。”

    “还是你想的细心。我为孩子缝制的衣裳才做了一半。”蒋妩说着话,又是一阵阵痛,疼的她咬紧牙关闭上眼。

    霍十九只看她的神色,也瞧不出是有多疼。但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颤抖着……霍十九眼眶湿润了。

    这个时候他不能给她泄气。用力握住她的手,道:“好姑娘,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坚强的女子。你要记得,翀儿还等着你。我也在等着你。这孩子只不过是急着想来到这个世界,咱们早就做足了准备,且等着便是了。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蒋妩耳中嗡嗡直响,霍十九的话像是在天边传来的,她张开眼,半晌方点头道:“好。你先出去,带着七斤歇着吧。”

    “是啊,公爷就去歇息着吧。这产房污秽,男人家呆在这里不大好。”

    接生嬷嬷早在一旁看了这么久,对外头忠勇公夫人颇受宠爱的流言就算有所怀疑,这会子也全然信了。几人都很是恭敬谄媚,对蒋妩的动作也都轻柔的很。

    霍十九颔首道:“劳烦几位嬷嬷了。”

    几人受宠若惊:“不敢,不敢,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霍十九缓步到了门口。才刚宫人们挂在内外之间的厚实深色暖帘就被放了下来,遮挡住了视线。

    然而霍十九却依旧扶着落地罩站在门前,面对着暖帘,仿佛有透视眼看得到里头似的。

    背后的几名宫人面面相觑,有预备好了茶点的,就想请霍十九先去歇息,却见他握着落地罩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扣进了木头里。出了血也不在乎。

    宫人们哪里还敢上前来,都只在一旁垂首静默。若不是七斤在乳娘的怀中“哇”的哭了,霍十九怕还不知要在原地站到什么时候。

    霍十九忙回过身,快步去了西边的侧殿。就见穿着小红袄的孩子被乳娘抱在怀里。正挥舞着小手不依的挣扎。哭声响亮的喊:“我要娘抱抱。我要娘抱抱。”

    霍十九的心里就咯噔一跳。

    孩子心静眼明,或许他已经先有了什么感觉?

    不不不!蒋妩会没事的,好端端的他做什么要咒她!

    霍十九就接过了七斤。

    乳娘忙起身行礼。站在一旁解释道:“小世子不知怎么了,这会儿东西也不肯吃,午觉也不肯睡,许是换了个地方,睡不着了。”

    霍十九也不答,安抚的拍着七斤的背,这孩子与他的儿子差不多大,长得又像,还养了这么久,他早就有了感情,亲了亲他的脸颊,口中哄着:“爹爹在这里呢,七斤乖。”转而问乳娘:“才刚抬轿子的是怎么摔倒的?”

    乳娘想起方才的事依旧心有余悸,不敢有丝毫隐瞒的将事情细细的说了。

    正当这会儿,外头就有错杂的脚步声传来,是御医又送来了催产的汤药。

    霍十九看着那一白瓷碗黑漆漆的药被端进去,不多时又有宫人端了空碗出来,心就又往下沉。

    “我待会儿吩咐人预备车马,你先带着小世子回府去歇着,这里怕还要乱上一阵,在这里也不方便。”

    乳娘行礼道:“是。”

    霍十九就将已经渐渐不哭了的七斤交给了乳娘。

    “公爷,公爷。”门外传来景同的声音。

    霍十九忙三两步奔了出去。

    见了霍十九,景同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回公爷的话,那几个抬轿的内侍都打死了,也没人招出个人来。看来是真的因为路滑,不留神摔倒的。”

    “打死了?”霍十九眯起眼来,似笑非笑的道:“景公公办的好差事,正经事没问出来,先将个人给打死了。”

    景同的脸上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忙跪地求饶:“请公爷息怒。”

    “我哪里能有什么怒呢?景公公去回皇上吧。”

    “这……是。”景同爬起身,急匆匆的退下了。

    其实他刚回过了皇上,那摔倒的小内侍也是交给了皇帝后才说的实话。

    因为幕后主使者,是锦妃身边最得力的宫女秋悦。这若是叫霍十九知道,还不怀疑到皇上头上?锦妃好歹也是皇上现在最宠爱的妃子,她行事的原因外人都会归结在皇上身上吧。

    霍十九拳头紧握的嘎巴直响。

    可恨的是现在是在宫中,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他的人根本不可能贸然进宫来,否则还要依靠那些人?

    摔倒的人打死了,那些传膳的可是有证据在,或许会得到一些满意的答案。

    宫门外,听雨跳下马车,焦急的扶着三名妇人下车,早就有内侍驾着马车等在一旁,又引着那三位稳婆上了另一辆马车往里头赶去。

    曹玉则是回身来到第二辆马车近前,撩起车帘道:“陛下真的要在此处等着?天寒地冻的,恐怕会感冒风寒。”

    文达佳珲拧着眉,道:“难道让我入宫?”

    “这当然不成,您现在面圣不合适,毕竟公爷与您要谈的那些还都没与皇上说明呢。“

    “这不就得了。我这里有汤婆子,再说爷们家的还怕什么冷?你们这里根本也不及我们那里的冬天寒冷,你快去吧,记得有什么情况赶紧出来与我说。”

    文达佳珲这会子只能干着急,才刚听雨回去带稳婆出来,他就已经吓的魂不守舍了。素来不信什么神明庇佑的话,这会子内心里也早讲所有想得到的神佛都求了一遍。

    曹玉这会儿也焦急宫中的情况,一则急着告诉霍十九今日下午他在诏狱所得的消息,二则也想知道蒋妩是否平安,就也不再拖沓, 行礼快步离开了。

    文达佳珲则吩咐纳穆将马车赶往与曹玉约定的位置,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胡同停了下来。

    曹玉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偏殿时,就听见屋里正是一片混乱。

    他吓得当即三魂七魄都似飞了出去,自己都不知是怎么进了屋。

    就听见内室里蒋妩的声音十分虚弱的道:“……这样不好,孩子怕会憋坏了,听我的,若是待会实在不行,就将我的肚子剖开,孩子一定能活。”

    “不准,不准!”霍十九的声音从未这样绝望过:“不行,就算这孩子不要,也定要保住大人,否则我要你们全体陪葬!”

    “公爷,奴婢一定尽力!”

    曹玉很想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因挨着身份性别,不好进去,就只能站在门前干着急。

    这时的蒋妩脸色白中泛黄,冷汗湿粘着头发贴在额头,双手紧紧握着床褥,忍痛之中还不忘了瞪霍十九:“都已经破了水这么久,孩子本就不足月,会憋坏的,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先出去。”

    虽然是怒斥,声音却前所未有的虚弱,几乎不可闻。

    霍十九狂暴的吼道:“不行!我不管,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都仔细着,我说了,先保大人!”

    被霍十九吼的,接生嬷嬷与稳婆也都慌乱了手脚。

    听雨抹着泪,也顾不上什么主仆礼仪了:“公爷您快出去吧,您只管在这里,他们都手忙脚乱了!”

    霍十九也担心那些人施展不开,深深的看了蒋妩一会,这才到了外间。

    骤然离开温暖的屋内,冷风扑面,霍十九才察觉到脸颊上的湿意冰凉,忙用袖子擦拭。

    “爷,夫人怎样了?”

    霍十九咬牙:“不大好。墨染,你来的正好,我这里走不开,进来又没带人来,你快待我去御膳房,妩儿就是吃了午膳之后才发作的,尤其注意查那个药膳鸡汤!皇上为了妩儿好,还特意吩咐要预备做对孕妇有益的食材,他们竟敢在饭菜里动手脚。真真该死!”

    曹玉忙颔首:“好,爷放心,我这就去。还有一件事爷心里有个数,今日是否有人去往诏狱里给爷送了酒菜?”

    霍十九一愣,“是有,送的是烧鸡,米饭和酒。我猜想不是你们送来的,就没动。”

    “亏得爷没动。我今日听夫人的吩咐去了诏狱,本是想进去给您送汤婆子药材等物的,却看到了那一幕,长话短说,我亲眼看到有一个狱卒被杀前,交给凶手一个酒壶,而且我跟踪后发现,那杀人凶手进了九王府。”

    “你是说,就王府的人给我送了吃食后,又收回了酒壶。”

    曹玉颔首:“没错。不只是酒壶,还有里头的酒。公爷知道了,心里也有个数。我这就去御膳房。”

    曹玉快步离开了。

    霍十九跌坐在圈椅上,就连天色转暗,掌灯时分皇帝和锦妃都一同来了也未察觉。直到戌时三刻,室内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公爷!生了生了,恭喜公爷,是个千金!”接生嬷嬷将个襁褓抱了出来。

    霍十九看着襁褓中小猫崽一样的孩子,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妩儿怎么样?”(未完待续。。)

    ps:  推荐墨钰的《窈窕庶女:绝代世子妃》一句话介绍:淑女庶女,傻傻分不清楚。

第四百一五章 查出

    接生嬷嬷原本面上还挂着报喜时该有的笑,却在听闻霍十九的询问时,笑容僵硬了起来。

    “公爷,夫人身体底子好,这会儿里头也正忙碌着,当我大碍的。”

    若真无大碍,这会就要说是母子平安之类的话了。何至于如此支吾?这些奴才当差,为了躲避责任,这样的情况通常都会说的稍严重一些以保万全,霍十九现在不知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以防止蒋妩出现突发的状况,还是蒋妩现在不大好。

    他呆在外头等候着,这一次远没有七斤降生时那么久,但这一次却是因为动了胎气用催产的药硬生生将孩子催下来的,想来就算母体都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吧……

    霍十九沉默的凝望接生嬷嬷,令接生嬷嬷心头发颤。

    小皇帝也不好在这时候插话。

    到底是锦妃八面玲珑,到近前很是喜爱的看着襁褓中的小女婴,笑着道:“这孩子虽是早产了,但是气色极好,生的又漂亮,一看就是福寿双全的命。”

    接生嬷嬷也跟着奉承起来。

    就在二人说着好听的话,霍十九却不打算听,举步走向内室时,里头却传来一阵慌乱的呼声。

    “不好了,血好像止不住!!快去问御医!”

    霍十九一听,心立即跌进了冰窟窿,双腿似都不是自己的了,小腿打颤,险些跌坐在地,踉跄着奔到内外之间,险些与端着慢铜盆血水的宫女撞个对面。

    一看盆中鲜红的血水。霍十九的心脏都要麻痹,连滚带爬的闯了进去,力气之大,门口的接生嬷嬷都没拦住。

    屋内血腥味与一股子难言的刺鼻腥味儿弥漫,蒋妩躺在踏上,面色惨白,双目睁着,眼神却有些涣散。接生嬷嬷、稳婆和宫里的医婆在床榻前撑起的被单下忙碌着,小宫女一盆盆的端来的热水,端出去时就染上猩红。

    外头御医急匆匆命人端来的汤药再一次送到蒋妩口边。

    “夫人。快用这汤药。”有嬷嬷扶着蒋妩。将汤药强行灌入。而蒋妩却好像没什么知觉,只是下意识的配合。

    医婆已取来金针,开始针灸止血的穴位。

    霍十九站在落地罩旁,眼看着这一幕。一下子靠在了背后的墙壁。颓然滑坐在地上。

    不要了!以后说什么也不要孩子了!!

    只求神佛保佑。千万让她平安无事,否则这一生,他该怎么度过?

    他甚至不敢想蒋妩若真的离开他。他该怎么办。跟着她去?七斤和刚出世还没取名字的女儿怎么办?若为了孩子独活,一辈子都会是行尸走肉。

    不,他绝不要她有事!

    “你们,若不能救活他,我灭你们所有人全族。”霍十九的声音像从冷水里捞过,低沉又冰冷,还带着寒彻心底的颤抖。

    在场之人都吓坏了。

    他们都丝毫不怀疑忠勇公有这个能力。因为忠勇公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且从前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为了全族人,哪里还有人敢不尽力。

    蒋妩听见了霍十九的声音,但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甚至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此刻还没有晕过去,全靠着一缕意志力在支撑着。她想在这医疗并不发达的时代,若需要做什么需要她配合呢?比如吃药,她昏过去,那药吃的就慢,发挥的也会更慢。

    而且,她太需要这条命了。脑海中闪过前生今世许多画面,有悲凉的,有热血的,她发现对前世的记忆已经不知不觉的淡化了,仿佛心底深处刻画的所有人和事,都是与霍十九有关的,她这才发现自己悲哀的变的贪生怕死,因为她的牵挂太多,更不能丢了性命。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蒋妩的眼皮终于控制不住的合上了。而她昏迷之前没有听到所有人都长吁了口气的声音。

    霍十九被宫人搀扶起身,医婆便犹豫着请了霍十九去一旁,低声说道:“公爷,如今瞧着血是止住了。只是夫人今后,怕是生养有些困难。这一次伤了母体……”眼见霍十九脸色越来越难看,医婆忙道:“不过夫人年轻,身体底子素来又好,好生将养着,许是三年五载自然就会好起来。”

    女人伤了母体,那是多大的伤害!霍十九虽不是女人,也不在乎女人,但在有了蒋妩之后,也会特意去看一些千金科的书,学着怎样做才是对她好。

    若是真这样,蒋妩的体质怕是会垮了。

    然而好歹她活着!已是万幸!

    只要他好生爱惜她,将养着,她现在还不足二十岁,早晚都会好的。

    思及此,霍十九难看是的脸色有所缓和,道了一句辛苦。

    众人又是长出了口气,好歹全族的命算是保住了。

    而一旁的听雨,早已经忍不住落泪。心疼的取了帕子来为蒋妩擦脸擦手。

    霍十九走到近前去轻轻接过,坐在炕沿,旁若无人的拉起她冰凉的手为她擦拭。昏迷之中的蒋妩手指瑟缩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那么警觉的人,这次沉睡着,根本没有如往常一般慵懒的睁开眼,唤他一声“阿英”。

    霍十九滚烫的泪落在她的手背,“啪”的一下跌碎了。

    听雨捂着嘴低泣出声,转身撩了暖帘出去。而伺候的宫女与嬷嬷们,更是低着头看着角落,根本不敢看霍十九。

    外室也是一片凝重。显然方才对霍十九回过的话,医婆已经回过了小皇帝。在场的锦妃和不知何时回来的曹玉都听的清清楚楚。

    乳娘这会儿正在喂刚出生的小小姐吃奶,那孩子力气尚小。似吸允的力气都不足……

    曹玉看了眼内殿的方向,方才调查的事不好现在回,总要给霍十九一些与蒋妩相处的时间,又想起外头还有人在等消息,就趁着小皇帝吩咐锦妃好生拨人来伺候蒋妩,又留蒋妩暂且在宫中调养的声音中,快步出去了,一路畅通无阻的除了宫,踏着月色跑去文达佳珲停了马车的巷子。

    文达佳珲与纳穆早已经等的心急如焚,见曹玉回来。满脸凝重。心里都是一沉。

    曹玉便简明扼要的将情况说了。

    文达佳珲听了,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好在人还活着。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希望。我国也有许多名医。蒋妩才多大啊。将来好生养着。一定会好起来的。要紧的是她人活着。”

    “陛下说的是。”曹玉也颔首,心中却想着,说不定不能再有孩子。还不用再冒险呢。

    文达佳珲又道:“她生了女儿,你们主子没说什么?”

    曹玉摇头:“公爷一心只记挂夫人的安危,孩子大约都没正眼看过。而且夫人此番是有人暗中陷害,公爷想追查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去想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说,有人陷害?怎么回事?”

    “有人在午膳的鸡汤中下了催生的药材,加之抬轿的小内侍滑到,小世子险些跌下去,夫人为了救他还一跃而下,许也有些动了胎气。两相夹攻,再强健的人也受不住。”

    文达佳珲愣了一下,怒极反笑:“真他娘的好笑!在皇宫里,还能出这样的岔子!?你们皇帝是死的?他手底下的人怎么管束的!”

    曹玉与文达佳珲相熟,知道他的性子,而且他也骂出了他的心生,文达佳珲帮助他们良多,知道的秘密更要紧的都有,也不差这一件。

    曹玉就冷笑了一声:“如果就是他吩咐下去的呢?”

    文达佳珲一下子愣住了。

    曹玉低声道:“才刚我去御膳房调查传膳的人,查到了宫中某妃嫔身边的人。而这个人恰好却被皇帝刚刚处置了。陛下,你说怎么会这么巧?线索刚刚有就被切断了,幕后之人是谁咱们是不是很好猜测?”

    “要么是妃嫔吩咐宫手下动手。要么是皇帝授意之下,妃嫔吩咐人动手。再不然,皇帝和妃嫔都不知情,那宫人私下动手的。再不然就是他们默许。”

    曹玉道:“在皇上关了公爷,夫人暗中用计造大了舆论声势,逼迫皇帝不得不去亲自将仇将军和公爷接出来的现在,我很难相信这件事与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事不好说。你们的皇帝的确是做得出来这样的事。不过也或许是有奸臣暗中挑拨霍英与你们皇帝的关系,也未可知。”文达佳珲抱臂冷笑了一声:“不过蒋妩是在他的地盘出了事,就是他的不是!”

    曹玉与文达佳珲又说了会话,就急着回宫去了。

    文达佳珲得知蒋妩生命无忧,便也会了府里。

    而霍十九这厢,在蒋妩熟睡之后,就去听了曹玉的回话。

    曹玉说话时,小皇帝与锦妃都坐在一旁。他们二人神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小皇帝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们的谈话内容有自己。

    难道真正是应了“做贼心虚”这四个字?小皇帝怒不可遏的看向锦妃,咬牙冷笑。

    锦妃吓的身上一抖。心里已经将已死的秋悦骂了个狗血淋头。

    谁让她私自做这种事!分明就是给她添乱啊!

    霍十九这时快步走了过来。

    “皇上。臣能否请锦妃娘娘借一步说话?”

    因为霍十九的眼神是在是太过凌厉,锦妃吓的身上就是一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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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打架

    早前尚未入宫侍奉皇上时,锦妃就听说过霍十九的为人。那时候他是臭名昭著的大奸臣,比起英国公行事更加跋扈嚣张。可是真正见到人时,想不到他却是个容貌清俊的气质矜贵的翩翩公子。加上她是皇帝妃嫔,见面的机会又不多。

    她还曾经想过,霍十九在外的名声怕也是被人加油添醋而来的。后来他忠臣的身份昭然大白,她就再也不觉得这人有什么可怕,至少不会做传说中那些扒皮抽筋的勾当吧?

    可现在,她却再不敢轻视于他,甚至连眼神都不敢与他的相对。仿佛他的眼神是刀子,能够刺穿她的眼,刺穿她的头颅。

    “忠勇公与本宫有话说?”强作镇定的微笑,眼角余光求助看向小皇帝。

    小皇帝则是微笑着道:“英大哥,发生何事?”

    霍十九沉静的眼中满是苦楚,却是异常的平静,声音如常的问道:“皇上还当臣是家人吗?”

    小皇帝一怔,心中着实有些慌乱了。

    他才刚发现秋悦不对,立即毫不犹豫的将人处置了,且没有立即追究锦妃,就是担心霍十九会看出端倪,对他产生怀疑。

    他想粉饰太平,当做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任何迹象指向他。让霍十九对他不变,永远都留在他的身边。蒋妩这次能够活下来,是她自己命大,往后自然还有机会来处置她。断了霍十九的念想。

    然而,小皇帝却想不到霍十九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陌生到他觉得恐慌。甚至觉得想哭。

    “英大哥为何这样问?朕自然当你是家人,永远都是。”

    “既然皇上这样说,臣便不与皇上客气。”修长的手指指着锦妃,眼神却一直都望着小皇帝,“让臣审问这个人,臣查到,今日给妩儿抬轿的小内侍摔倒,以及方才御膳房中查出鸡汤中有催产的药材,都与这个人宫中的一个叫做秋悦的宫女有关。而秋悦,方才刚被她给处置了。臣要审她。查出她加害妩儿的缘由。”

    在他面前。如此大大方方的说出要审问他的妃子!

    若是霍十九的态度软化一些。或者是言语中的哀求多一些,小皇帝或许心里还好受一点。

    然而在方才他们还产生过争执,前一日他还将霍十九丢进诏狱的现在,霍十九说出要审问他妃子这样的话。无疑是在放火。

    “英大哥。你是在与朕开玩笑么?”小皇帝冷笑。对锦妃的保护。无关于喜爱,只在于他的体面。

    霍十九将小皇帝的颦笑看在眼中,早已经凉透的心一瞬被燃起的怒火包围。

    “臣没有开玩笑。皇上如此保护着锦妃。不让臣查问,是不是皇上知道些什么?”

    一句话,直说中了他的痛处。小皇帝恼羞成怒的拔高了声音:“英大哥说到底还是在怀疑朕!”

    “皇上不想让臣怀疑,就不要做这样让臣怀疑的事!臣并没有要将锦妃如何,难道只问她几句话都不可以?今日之事,臣本觉得是有人故意如此,意在挑拨皇上与臣之间的关系。可现在看皇上的行事做法,不得不让臣往多了想!”

    “霍英,你放肆!”小皇帝九五之尊,被英国公压制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伏低做小装孙子,到现在好容易登上大宝,以为自己能说了算,今日却首次在群臣情绪激昂之下服了软,懂得了为君之道不是发号施令,而是权衡之术。

    他也生气锦妃手下的人私自行动,他也不想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霍十九这样的态度,无疑是戳中了他心里最不愿意被人碰触到的地方。

    “连你都敢对朕这样!”

    小皇帝抬手朝着霍十九脸上就是一巴掌。

    若是从前,霍十九会受着,会跪下,会叩头让他息怒。

    然而这一次,小皇帝的手掌根本没有挨上霍十九的脸颊。

    霍十九的大手握住了小皇帝的腕子,另一手提起了他明黄的衣领:“皇上还要打臣么?你做的事,难道真打量臣什么都不知道?”

    小皇帝心里咯噔一跳。他杀了霍十九的父母亲人,这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阴影。

    “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难道皇上不清楚?我只想帮皇上这最后一段时间,拿下与金国永久的和平条约,这样就算我带着家人远走他乡,也可以放得下心。而且那样你就再也不用担忧我会变成第二个英国公了。我也得到自由,不用看着这个伤心地,对着伤心的人。难道这样不好吗?皇上非要将事情做绝吗?如今,我只有妩儿……你可以怎样对我都行,你是君王,我都认了!可你为何还要这样对妩儿!”

    盛怒之下,霍十九的语速极快,一声高过一声,也不自称为臣了。他一直在忍耐,一直在失望与落寞中挣扎,在牢中受针刑时,没有人能想象得到他的悲凉。他一心效忠的帝王,竟然想杀他家人,杀他妻子,夺他孩子,还要将他也在利用干净之后彻底踩在脚底,这样才放心。

    他的忍耐早已经到了极限。

    今日那一盆盆的血水,还有蒋妩往后再难生养的消息,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霍十九手上力道加重,猛然甩开小皇帝被擒住的哪只手,反手就是一拳,正打在小皇帝脸上。

    “啊!疯了,忠勇公疯了!”

    “来人!”

    景同和锦妃都被吓的大呼。

    曹玉却是随意抬手,一指点了景同的穴,另一手掐住了锦妃的喉咙。这二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小皇帝被打的先是发愣,随后震怒,也顾不上那么多,就重重的挥拳还击:“你敢对朕动手,反了你了!”

    ……

    霍十九和小皇帝都不是武艺高强之人,但也都是经常锻炼,身体素质十分强健的人。霍十九年长成熟,正是男子力气最大的年龄,小皇帝稍显稚嫩,但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二人竟是不用工夫,毫无技巧,就那样蛮牛一样的打在了一起。你给我一拳,我踹你一脚,不多时候两人都鬓发散乱,也都挂了彩。

    这过程,内侍里的宫人和嬷嬷早已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外头的侍卫,也呆愣愣不敢闯进来。

    因为皇帝没有发话……

    “你竟对朕动手,你不配为臣!”

    “我不配?我若不配,你今日就不在这里!”

    “你挟恩图报,算什么正人君子!”

    “既知道是恩,为何还恩将仇报!”

    ……

    两人越吵越凶,越打越累,很快就都气喘吁吁的瘫在地上。

    众人都已经吓傻,哪里见过敢跟皇帝肉|搏的大臣啊!侍卫们甚至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皇帝拉出去斩了灭口,内室里的嬷嬷们也是这样想。

    就在这时,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打破了殿内诡异的宁静。

    霍十九的燥乱,也在这一声啼哭之中终归沉寂。

    他先是低沉的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是狂妄的放声大笑,到最后,声音落入喉咙,几成哽咽,但他眼中却没有一滴泪。

    一咕噜身爬起来,霍十九走进内室,用被子裹住蒋妩,小心翼翼的抱着出来,声音温柔的仿佛刚才发狂狮子一般的人不是她。

    “妩儿,咱们先回家。”

    蒋妩依旧昏迷着,侧脸贴着他的胸口,柔软身子毫无力气,像个断了线的木偶。

    霍十九走向门外。院中的侍卫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玉这时放开了掐着锦妃脖颈的手。锦妃立即跌坐在地猛咳起来。

    侍卫横刀,挡住霍十九的去路。

    霍十九脚步一顿,说了句:“让开。”

    屋内瘫坐在地上的小皇帝用手背蹭了下嘴角的血迹,骤然高声大骂:“滚!都给朕让开,让他滚!”

    曹玉就去将才刚出生的婴儿,以襁褓仔细包好交给听雨,又带上方才带来的稳婆,径直追着霍十九出去了。

    看着那一行人越走越远。小皇帝缓缓站起身来。环顾一周,发生这样闹剧,竟然被这样多人知道了。

    再看锦妃。狭长的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只说了句:“自行了断吧。”就快步下了丹墀,往外去了。

    “皇上!”锦妃不可置信的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小皇帝:“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

    “你冤枉?”小皇帝挣开她的双手,冷笑了一声:“朕何尝不是冤枉?若非你治下无方,出了个秋悦,今日又哪里会变成这样?”

    “臣妾与皇上都是被误解的啊!忠勇公他今日分明是以下犯上!”

    “他犯上,是他的罪,早晚朕会收拾他。看在你伺候了朕一场,你就自行了断吧,朕不动你。”

    甩开锦妃的手,小皇帝快步出去了。

    室内的接生嬷嬷和外头的侍卫们,同时松了口气。

    锦妃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而霍十九这里,已吩咐了小太监预备马车,抱着蒋妩乘了上去。

    听雨则是抱着襁褓上了另外一辆。三位稳婆上了最后一辆车。

    曹玉跟在霍十九的马车旁,道:“公爷,今日这样贸然带着夫人出来,怕对她身子不好。”

    霍十九尽量让她躺的舒服一些,道:“留在宫里不安全。现在回家,总比在宫里丢了性命好的多。”(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放弃

    曹玉默然,许久才道:“稍后回府我立即去找周大夫来给夫人瞧瞧,公爷莫担忧,夫人身体底子好,只要好生调养必然会好起来的。”

    霍十九轻轻颔首,垂首望着靠在他臂弯中虚弱的人。大概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柔弱的将自己的重量完全交给他吧?

    他虽喜欢柔弱娇美的她,但更希望她平安。他宁可她在他跟前永远强势下去。

    手掌轻抚她的脸颊,霍十九发现她正在发热。这下子他着了急,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发现她果真是发烧了。

    “她正发热。咱们得再快点。”

    “是!”曹玉索性到了马车外头,帮着赶车去。

    一路回到霍府,霍十九索性吩咐人直接将马车从车门赶入府内,道潇艺院门前才停下。蒋妩一直昏迷着,就连被霍十九连人带被的抱着进屋放在踏上都不自知。

    因方才乳娘和七斤已经被霍十九先行派人送了出来,加之听雨还曾惶急的回府来接接生嬷嬷入宫,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蒋妩早产的消息。

    几乎是周大夫和医婆刚赶到,蒋学文和蒋晨风也急忙来了。

    蒋学文披着厚实的大氅,头上戴着黑色暖帽,在廊下明亮的灯光映照之中就显得脸色极为苍白。

    “姑爷,妩姐儿她怎么样了?”

    “岳父。”霍十九先行了一礼,随后道:“今日宫中发生了一些事……妩儿这会子在发烧。她刚诞下一女。”

    “是吗?”蒋学文愣了一下,又问:“她身子怎么样?大夫如何说的?”

    “御医和周大夫都说细细调养无碍。只是她往后恐怕……哎,来日方长,好生调养着身子应当会好的。”霍十九道:“外头冷,岳父和二舅哥还是先去偏厅休息。我让乳娘将天佑抱来。”

    “天佑?”

    “恩。我才给女儿取的小名儿。”霍十九心中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今日蒋妩能够平安诞下孩子已经是上天保佑,但愿上天能再发慈悲,保佑他们母女都能平安。

    霍十九沉默时,神色前所未有的落寞。

    他身上的袍子有几处脏污,甚至还有被扯破的地方,发髻松垮鬓发凌乱,嘴角有一处淤青。这分明是与人打了一架的样子。

    蒋学文与蒋晨风都猜想他心里不好过。也不好这会子就问缘由,只顺着他的意思道:“叫天佑很好,孩子改日在看,现在她还太小。我们两个才从外头来还一身寒气。”

    听雨已经将天佑交给了早就养在府里的乳娘带下去照顾了。霍十九也不忍心折腾那么小的孩子。蒋学文与蒋晨风的体谅。他感激于心。

    蒋学文就道:“我看你气色不好。如今妩姐儿这样并无生命危险,也没有你能帮忙的地方,不如你快些去睡上一觉。你若是垮了。她也没了主心骨,总不好让她虚弱之中还为你担忧吧。”

    蒋学文很是了解霍十九的心理。他的劝说,恰好说到霍十九心坎。这两日经历太多,在诏狱之中那样寒冷也不可能好好睡觉,加之后来一系列的变化和惊吓,他早就已经倦极,只是硬撑罢了。

    他便也不在与蒋学文和蒋晨风客气,又说了几句话,就送了二人回外院去。

    霍十九就和衣睡在了卧房外间临床的罗汉床上。

    其实说是睡,他也并未真正完全睡着,内室里下人来回走动,低声说话他都隐约听得见。悬心这蒋妩的身子,又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忙。

    好在次日蒋妩就退了烧,只是人还昏睡着。霍十九起身盥洗后换了身干净衣裳,也不去外院做事,更不入宫,就只是呆在卧房里陪着蒋妩,期间还去看了三个孩子。

    到了下午时分,蒋妩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宫中华贵的建筑,而是熟悉的百子千孙帐子,心下就觉得安定。

    因为帐子垂着以遮挡阳光,蒋妩并不能看清外头,仔细侧耳,只能听见有人存在,就道:“阿英?”

    她的嗓子有些沙哑。

    但霍十九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几乎是立即从罗汉床跳下来,来不及穿鞋就跑到拔步床前掀起帐子。

    蒋妩见他一身整洁,气色也还好,就笑了一下,“我睡了多久了?”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虚弱。

    “快一整日了。”霍十九拿温水,以汤匙喂她喝了几口。

    “孩子呢?”昨日产后她就一直处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只隐约听见了是产下个女儿。

    霍十九笑着俯身亲吻她的额头,随后道:“孩子很好,外头太冷了,我就不让乳娘抱着她来给你瞧了。我给她取了个小名儿,叫天佑。”

    “天佑?是纪念这一次的劫后余生吗?”蒋妩笑着打趣他。

    霍十九摇头,“是希望上天保佑。”

    二人凝望着彼此。自霍十九被下了诏狱,到昨日蒋妩用膳后骤然动了胎气,生生死死都在这两日之间,彼此心里都增了不少沧桑。

    “妩儿,等你身子好起来,咱们就离开。”

    蒋妩知道霍十九是与小皇帝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以他的性子。若是真正查出一些小皇帝有可能对她不利的证据,他八成还会不顾君臣礼仪去揍人。

    “好。你说什么时候离开,咱们就什么时候走。”蒋妩低柔的声音中满是安抚。

    霍十九微笑捏了捏她苍白的脸颊。

    “公爷,金国陛下来了。”廊下听雨回话。

    霍十九高声道:“快请进来。”随即道:“昨日你出了那样的事,陛下因担心你,又不能进宫里去等消息,就将马车停在宫门外,一直等到你脱离了危险他才放心的回来。”

    霍十九只是陈述事实,并未有吃醋的模样。更何况面对虚弱的蒋妩,他也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心思。

    蒋妩就点了点头:“达鹰是够朋友的。”

    “我当然够朋友。”文达佳珲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高声说话,就是在进门前先给屋内的人一个准备。

    霍十九就起身来迎,将他迎进了内室。

    文达佳珲在距离蒋妩不近不远的位置拉了把椅子坐下:“蒋妩,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多谢你挂心。”蒋妩感激微笑。

    见她气色虽差,但精神上很好。文达佳珲就放下了心,直截了当的道:“我今日来是与你们二位辞行的。”

    “辞行?”霍十九惊愕道:“你打算去哪儿?要过多久回来?”

    文达佳珲就拍了拍霍十九的肩头,笑容坦荡的道:“霍英,好兄弟。你今次尽心尽力的帮衬,我达鹰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日我必定报答。”

    “不,我这还没帮上你的忙呢。再者说皇上已经都吩咐了我与你定下细则来,在去与他瞧。陛下如若有事必须亲自去办,要离开京都一段日子,那不如咱们抓紧时间商定下来,我去与皇上谈。陛下则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你回来时候说不定已经办成了。”

    文达佳珲微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拔步床上昏昏欲睡的蒋妩身上。

    “我的意思是,我不需要燕国皇帝帮忙了。”

    “为何?”霍十九蹙眉道:已经走到今日,放弃未免太可惜了。”转念一想,又了然的道:“陛下也不必担忧我,我虽然与皇上打了一架,但我们之间的罅隙还没有那么大,况且永久的和平对于皇上来说也是难得的,他必然会听你的提议。就算不必让燕国大捞一笔,只要两厢双赢,他也是乐意的。”

    “他乐意我也不乐意了。”文达佳珲想起小皇帝的龌龊,就撇了下嘴:“你如此聪明的人,应当也懂得什么叫因利乘便。你们国家兵力本就有限。出兵帮助我夺回皇位,且不说能不能战胜,不论输赢恐怕对燕国都没有什么好处。

    “就算这事儿是咱们与他提了出来。就是他自己想起来要做的,往后下头有人议论时他也难免多想。你们的皇帝太多疑了。”

    “陛下是说,你担心皇上觉得我投靠了金国,否则怎么只为了燕国说话。”

    “的确如此。你与你们皇帝的关系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的事你就暂且不必理会了。”

    这个决定,是文达佳珲思考了一整夜的结果。

    蒋妩如今这样,他如果还死皮赖脸的指望着霍十九来帮他,保不齐霍十九就会被人扣上一顶叛国的帽子。霍十九的安稳就是蒋妩的安稳。他帮不上别的,不要给蒋妩添麻烦他能够做到。”

    “陛下,你还是再细想想,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陛下不该放弃了。”

    “谁说我放弃?”文达佳珲本想再解释,但蒋妩那方已经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显然她虚弱到强打精神也做不到清醒的地步,他也就不再解释,起身道:”霍英,多谢你这些日周旋。”

    霍十九心里百般的内疚。因为答应了朋友的事他没有做到。

    但是文达佳珲也的确是贴心。在这个时候促成两国和谈的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要发兵就会劳民伤财。皇上才不会在乎是谁做金国的皇帝,只要和平,不要侵扰到燕国来就是好的。他若是在于他打了一架后还能那样去找他,可也的确会为难。

    文达佳珲竟然为了这样的理由,就要放弃燕国的帮助?(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交友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交友

    “陛下不必顾虑,其实情况并未有你想的那样糟糕,我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复杂的很。早前也有动手的时候,也并没什么。这件事不如就还按照咱们之前商议的去做吧。”

    他已经被小皇帝怀疑的不少,就算再多怀疑一点又有何妨?他做的事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先帝,就连这件要帮衬文达佳珲的事也是双赢,短暂的战争,以为小皇帝谋求长久的安稳,他无愧于心,坦荡的很。

    文达佳珲可以为了考虑他的难处主动告辞。但他不能弃他于不顾。如果他不帮忙,他想不到文达佳珲还能怎样做才能夺回皇位。

    文达佳珲看向霍十九的眼神中充满感激,他阅人无数,何人真心何人假意他分得清楚,霍十九不论是出于报恩也好,朋友之谊也罢,在如此危难之际,自身尚且许多麻烦,他却能如此为他着想。

    况且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对蒋妩的心意。试问若是换个位置,他未必会有此等胸襟。霍十九不是软弱的人,他能够这样真心待他,他恨是动容。

    “好兄弟!”文达佳珲又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有决定。这皇位于我来说,却也不是最要紧的。我半生戎马,也曾经期待过自己荣登大宝一日的风光,也曾有掌权天下的野心。但是真正得到手后,我却知道这天下最无情的位置便是皇帝的位置。”

    霍十九想不到文达佳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纵然他现在压低声音,但他语气之中的豁达却可听真切。

    “为了皇位。我失去的已经够多。先前有我的二弟,现在就连我的亲弟弟和亲儿子也能连手一起来对付我。而你们国呢?为了皇位,翁婿可以反目,祸起萧墙的事举不胜举。如今这么一瞧我也是够了。”

    “可是你只因为走了一趟大燕,就莫名其妙的被取而代之,多冤枉?”而且霍十九还深知他走大燕一趟多是为了蒋妩。

    “不冤。你也不必替我惋惜。”文达佳珲笑道:“我行事历来我行我素,极少因为局势而掩藏自己真正的愿望,从未委屈过自己,随心所欲的事情我既然能做,也付得起代价。”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豁达的人。那是皇位。不是别的。难道你真的能够舍弃?”

    “谁说我一定会舍弃?我只是……”文达佳珲苦笑:“大约这世界上到处都是一样,有狠心的子女,却没有狠心的父母。对我自己的儿子,我真的下不去手。这段时间。我冷眼看着。他处事的手腕尚可。虽不够老道。历练一番自然会好的。左右将来皇位也要传给他。”

    霍十九惊愕的道:“你莫非打算就这样了?这算什么?提前退位?”

    “外头不是都说了么,我是‘驾崩’的人了。”文达佳珲做了决定后,笑容一下子轻松了:“做皇帝的滋味我尝过了。也知道其中苦辣酸甜了。这事儿也就搁下了。如今我尚且有一件事情要办。我可以当传位给我儿子,却无法容忍额腾伊摄政。是以我打算明日就启程回国,暗中联络从前的部下。”

    听了这一番话,霍十九对文达佳珲的性情是真正了解了。也已经不觉得惊讶了,有种的感慨道:“陛下当真是性情中人,也是豁达之人。竟然能够放得下皇位……你是我所见过的男子中,最为豁达的一个。”

    “彼此。”文达佳珲意味深长的笑着,转而低声道:“我不打扰了,让蒋妩好生休息吧。只是来与你辞行。”

    “可你往后怎么办?回去联络部下之后呢?”

    文达佳珲笑的意味深长,“我从前是想兵临城下,逼白里退位。那样回去的名正言顺,也不至于伤害了他。而现在,我既然不想做皇帝了,行事也就容易了。我在金国的旧部之中有许多都是武艺高强之人,比之曹墨染也不差多少。”

    “我明白了。”霍十九不等文达佳珲说完,已经理解的颔首道:“若是不用考虑夺位,自然就不必让你的手下去伤害你的儿子。也根本用不上兵临城下,只要解决了额腾伊即可。”

    “正是。”

    文达佳珲站起身,笑道:“与明白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明日一早我就告辞了,蒋妩身子不好,你好生照顾。等我办完了事再来找你们。‘

    “好。”霍十九见文达佳珲心意已决,也不在多言,送了他到廊下,低声叮嘱道:“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十分得皇上的信任,但这些年经营下来手上也有些可用的人,稍后我让墨染去找你,点选一些死士跟你去。”

    文达佳珲动容的紧,刚要推辞,霍十九却道:“不必与我客套。昔日你救了我全家人性命的大恩我无以为报,本想今次为你赴汤蹈火,说服皇上,却不想我已经不得皇上信任,又因为妩儿的事情将隔阂闹的更大,我心中愧疚的很,你若不肯让我帮忙,我心里会更愧疚。”

    他如此真诚,文达佳珲反倒不好推辞了。看着霍十九半晌,才摇摇头道:“你们的皇帝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但是当着霍十九的面,文达佳珲不好说小皇帝什么,只是摇摇头,负手去了。

    次日清晨,文达佳珲便带着纳穆与另外一名侍卫离开了霍家。临别前,纳穆特地来找了听雨,信誓旦旦的道:“随着主子办过事,我定然回来找你。”

    听雨这些日与纳穆几乎形影不离,骤然分别,必然不舍得,可也无法,他们都有必须做的事,也只能看着纳穆离开,在心中祈祷他们一行顺利平安。

    蒋妩的身子。却在霍十九整日的陪伴之中渐渐好转。

    而刚出生的天佑,虽然瘦弱,却也一日健康过一日。

    霍十九没有上朝,也没有入宫,就只一直在家中陪伴蒋妩,外头疯传的那些传闻他听了如同清风过耳,不萦与心。

    譬如仇将军在诏狱中被用了刑,出来之后就伤势堪危,如今已是命悬一线。百姓们得知后各个义愤填膺,许多人怒骂皇帝荼毒良臣。

    再譬如宫里一场疫病死了许多人。包括锦妃在内。就连当日伺候蒋妩生产的嬷嬷也都病死了。小皇帝特意让太医院的人住在宫里好生照顾,也没有挽回他们的性命。

    蒋妩虽在月子里,不方便活动,但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时间失去外头的动向。这些消息还都是听小丫头子绘声绘色说起的。

    她便问霍十九:“皇上这是将那日的人都给灭口了?”

    “嗯。”霍十九无奈的道:“他的一颗心。也就那么一丁点儿了。除了会简单粗暴。动辄杀人以解决问题,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将来我走后,也不知他将这国家治理成什么样子。”

    蒋妩这些日就听霍十九总在说离开之后之类的话。其实她很了解霍十九的抱负,也知道他的担忧和不舍。

    “你真的舍得放下这些?”

    “真的。”霍十九为她掖被子,又摸摸她的额头:“这里的事我已经插不上手了。就算留下,他不信任我,我又能怎么办?纵我有千般抱负,现在也已经失去了展示的机会。我又不可能去金国。不如从此一心都为了家里,为了你。对于你们,我着实亏欠良多。”

    他语气中的自责让她不舍,“你哪里有亏欠我们。你所做的事,爹娘和我只有佩服而已,反正你若留下,我也不会有半分异议。你若想远走天涯,我也陪你一起。咱们一家子是决不会分开的。”

    霍十九动容的颔首。

    其实早些年他的事,家人都不知情,自然也谈不上理解。若非有蒋妩,或许现在他与父母姊妹之间也都是有着一层隔阂的。

    总之,他能有今日的生活,多亏有她。

    到底是年轻,蒋妩的身体素质素来又好,不过一个半月时间,蒋妩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而年关将至,朝野之中也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些热闹与霍十九无关。

    自从那日之后,霍十九就再未主动入宫,调查凶手的事也暂且放下了。小皇帝见他不来,许是自持身份,自然也不会请他。

    如此一来,到了年关之前,霍十九与小皇帝竟然一面都没见过。

    倒是府里多出个常客。

    仇懋功伤势痊愈后,就常常来霍府。诏狱中一个号子里蹲过,见识了霍十九的为人,也隐约知道宫中的事心里有了些猜测,与霍十九就亲近了不少。加之仇懋功为人爽朗,正是霍十九欣赏的脾气,二人相处融洽不说,谈天论地,针砭时弊之时,也常常叫上蒋学文一同。

    想起当初蒋学文与仇懋功一派对付霍十九时,三人每每唏嘘,感慨世事无常。

    他们三个不论是表明忠诚与不忠诚的,如进也有两个赋闲在家了。霍十九倒是没有被罢官免职,但他言语之中也早就萌生去意。

    三人在外院书房闲聊时,曹玉就到了屋门前:“公爷。”

    “墨染来了。”霍十九微笑请他进来,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曹玉看了看蒋学文与仇懋功,便道:“刚才打探出一个消息来,特意来回爷。听说九王爷入宫,劝说皇上对金国动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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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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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当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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