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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吱吱     九重紫txt下载     九重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旧事

    “求夫人给我们这些人一条出路。”宋世泽咚咚咚地给窦昭连磕了三个头,对从前的事也不再讳莫如深,“蒋夫人当家的时候,喜欢用定国公府的人;国公爷当家,我等更是如同他老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世子爷如今又走了蒋夫人的老路,我等枉有拳拳之心,却报效无门,求夫人成全我等的一片忠心,重新将我等的后人归于门下效力。”

    他的反应,在窦昭的预料之中。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心思,他们又何必在自己放出话去要重用宋家世仆的时候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让陈曲水找了去?

    不过,有些话却先得说清楚。

    她笑道:“宋掌柜是明白人,那你可知道世子爷为何走了蒋夫人的老路?”

    宋世泽犹豫片刻,低声道:“世子爷和国公爷罅隙时,我等这些留在府里的老人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世子爷受难却不出手相助,世子爷心中有气,不想再用我等之人……”他说着,猛地抬起头来,高声道,“夫人,世子爷可曾留意过,侍卫处的胡护卫、回事处的李管事、账房的陈管事和王管事等人,在蒋夫人的丧礼之前就已不知道了去向?”

    窦昭心中微愕。

    她还真没有留意过。

    那个时候她一心只想着怎样让宋墨从宋宜春手中逃脱,光明正大地回到英国公府去,哪里会留意英国公府这些管事的变故?而且在那种情况之下,就算她想留意,也顾不上,更缺乏人手。

    她沉吟道:“这几个人是老国公爷留给蒋夫人的人还是留给世子的人?”

    宋世泽闻言顿时对窦昭更加敬畏起来。

    世子夫人虽然出身于官宦世家,却对勋贵之家的规矩作派十分熟悉了解,而她和世子爷的婚事是临时起意定下来的,她嫁到英国公府没多久,直到年前才开始主持英国公府的中馈,却能一语着眼关键,可见是个极不寻常的女子。

    他再看窦昭时,目光就显得有些凝重:“这几个人是老国公爷留给世子的人。”

    这个答案,让窦昭心中一震。

    老国公爷已去世多年,那时候宋墨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英国公府的中馈和庶务都已交给蒋夫人打理,而老国公爷还特意留下了几个人给宋墨使唤,可见老国公爷对蒋夫人还是有所保留的。

    石火电光中,一个念头闪进了窦昭的脑海。

    她不禁失声道:“这些人蒋夫人并不知道,而是在老国公爷临终的时候交到了国公爷手里的……可是如此?”

    宋世泽再也无法掩饰对窦昭的钦服,深深地望着窦昭,徐徐地点了点头。

    窦昭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宋墨出事的时候,英国公府才会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培养一个忠心耿耿的仆妇,是多么的不容易,宋宜春就这样像收拾白菜萝卜似的把胡护卫、李管事等人给收拾了。

    她想想都觉得可惜,心痛。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前世宋墨才会独身一人狼狈地逃出京都的?

    宋宜春,得有多恨宋墨,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啊!

    窦昭神色渐肃,道:“当年是出了什么事才让老国公爷不得不把英国公府交给蒋夫人打理的?”

    宋世泽神色晦涩难明,半晌,他才看了陈曲水一眼,示意事关重大,请窦昭让陈曲水回避。

    “陈先生负责打理我所有的事务,”窦昭却淡淡地道,“没有什么事他不能知道的,你有什么话直管说就是了。”

    陈曲水听着,微微欠身,朝着窦昭感激地揖了揖。

    宋世泽错愕。

    他原以为陈曲水是世子爷宋砚堂的人,不过是拨给了窦昭差遣的,没想他竟然是世子夫人窦氏的人!

    宋世泽想到这一路上陈曲水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手段……

    能把这样一个人收于麾下,窦夫人,又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他的神色比起刚才,恭敬中又多了几分郑重。

    宋世泽说起了从前的旧事:“……陆老夫人自第一胎小产之后,就坐不住胎,等到怀上国公爷的时候,已年近四旬,在床上足足躺了七个月,才有惊无险地生下了国公爷。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都非常高兴,对其爱若珍宝。待到启蒙的年纪,国公爷又是个读书的种子,老国公爷不知道有多宽慰。也许正因为如此,国公爷的性子有些散漫,对待人接物之事都不怎么上心。

    “当时的广恩伯世子爷——现在的广恩伯和国公爷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广恩伯府和英国公府不同,自从怀淑公主的驸马董麟被贬为庶民之后,董家每代人都为世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广恩伯府也因此渐渐落魄下去。

    “定国公被授职为福建总兵之后,广恩伯就起了心思,想和福建那边的大户人家联手做海上生意。国公爷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广恩伯找来的时候,国公爷就给定国公写了封信,请定国公对广恩伯的事多多照应。

    “本来福建的那些大户人家做海上生意是人尽皆知、心照不宣的事。多广恩伯一个不多,少广恩伯一个不少。定国公收了信函,只说让广恩伯自己小心行事,别站在风口浪尖上,让他不好做人就是了。

    “广恩伯为此还曾写了封信来感谢国公爷。

    “可正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过了两三年,有人举报福建有大户和倭寇做生意,还为上岸的倭寇提供庇护。

    “定国公当时已升至福建巡抚,正在整顿福建的吏治,怎能容得下这种事?自然是当成大案要案重点地查。

    “谁知道查来查去,却查出了广恩伯。

    “定国公想到广恩伯和国公爷的关系,心中甚是不安,连夜派了心腹的幕僚来见老国公爷,并带话给老国公爷,这件事他最多能拖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不管查出什么事来,都只能上报朝廷,请圣意裁决。

    “老国公爷震怒,亲自带人抄了国公爷书房的内室,不仅查出了广恩伯写给国公爷的信,还查出了广恩伯夹在信中的巨额银票。

    “老国公爷气得当场就给了国公爷一耳光。

    “国公爷却跪在老国公爷面前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染指福建那边的生意,广恩伯送给他的银票,他也不知情。

    “蒋夫人也为国公爷求情。说国公爷不是那样的人。还说,等闲人得了这么多的银票,怎么也要找个地方藏起来,怎么会这样大大咧咧地夹在书信里?可见这全是广恩伯的主意。

    “老国公爷连声骂国公爷孽障,找了幕僚和大总管为国公爷善后。

    “蒋夫人扶着国公爷回了屋。

    “谁知道走到半路,国公爷突然挣脱了蒋夫人的手跑到外院,带着几个护卫去找广恩伯对质。

    “广恩伯自然不会承认。

    “不仅如此,国公爷的质问算是给广恩伯报了个信,让广恩伯把自己的首尾给收拾干净了。等到定国公那边正式上报朝廷的时候,受牵连的只有福建那边的几家大户,京都这边,却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一点关系。

    “从此广恩伯和国公爷就再也没有了往来。

    “老国公爷则开始手把手地教国公爷庶务。

    “只是国公爷当时一心只想读圣贤书,对这些琐事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进展缓慢,反倒是蒋夫人,帮着国公爷出主意,崭露头角,让老国公爷感叹不己。

    “本来这种事也稀松平常。谁年轻的时候不贪玩?等年纪渐长,也就好了。

    “可老国公爷却因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染了风寒之后就卧病不起。

    “老国公爷眼看着时日不多,国公爷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国公爷没有办法,这才把家业托付给蒋夫人的。”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老国公爷见定国公府如日中天,怕蒋夫人一心只向着娘家,国公爷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担心到时候英国公府会沦为定国公府的附庸,这才留了一手,指望着世子爷长大以后能支应门庭,和定国公府分庭抗礼。”

    宋世泽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

    “那几个人,都是老国公爷看了又看,试了又试,是当时府里最拔尖的人物,这么好的托孤之人,就这样没了……”

    也就是说,老国公爷从来不曾看好宋宜春,早早就打算好了跳过宋宜春把家业交给宋墨?

    窦昭道:“国公爷应该不止做了一件这样的事吧?”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老国公爷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死心。

    宋世泽的的哽咽噎在了喉咙里。

    窦昭静静地喝着茶,耐心地等他开口。

    宋世泽长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轻声道:“国公爷被惯坏了,蒋夫人又是个十分有手腕的女子,国公爷根本不是蒋夫人的对手,老国公爷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算是间接地承认了窦昭的猜想。

    她不禁奇道:“老国公爷难道就不担心世子爷会受蒋夫人的影响,更亲近蒋家的人吗?”

    “怎么没有想到?”宋世泽苦笑道,“可国公爷没有能力挑起英国公府的重任,总不能让国公爷把世子爷也给教得不懂稼穑吧?只要世子爷被教导成了个能支撑起家业的男子,英国公府就不可能事事以定国公府为尊,与其留下什么话柄让定国公忌讳,还不如就这样让世子爷接受定国公的教导。不管怎么说,世子爷也是蒋夫人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人可能会因为男人不争气而向着娘家,却更可能会为了儿子的前程宁可和娘家翻脸。自古以来,这个道理就是颠扑不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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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旧闻

    所以老国公爷算准了儿子还是自己的儿子,孙子还是自己的孙子,不管定国公待宋墨怎样的好,最终宋墨还是会一心一意维护英国公府。

    窦昭不由在心里冷笑。

    前世,宋墨就亲手斩断了英国公府的传承!

    如果老国公爷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日的决定?

    宋世泽见窦昭脸上闪过的冷意,想到窦昭同样是做人媳妇的,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为老国公爷辩护:“老国公爷这么做,实际上是有原因的……”他犹豫道,“国公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养过一个外室……”

    外室?

    窦昭大吃一惊,差点跳了起来。

    在宋墨的描述中,她觉得宋宜春和蒋夫人虽然算不上琴瑟和鸣,却也相敬如宾,怎么突然冒出个外室来?

    而且自从宋宜春和宋墨反目之后,宋宜春的事全都被宋墨扒拉出来,宋宜春如果曾经养过外室,宋墨不可能一无所知。蒋夫人的死,最有可能是和宋宜春感情有了纠葛,可宋墨在分析蒋夫人的死因时却从来没有朝这方面想,可见宋墨也不曾听说过这件事。

    事情如此隐密,定然不简单。

    她脸色一凝。

    宋世泽忙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自从老国公爷亲手杀了那女子之后,国公爷就没有再犯。定国公家的人性情刚烈,老国公爷防着蒋夫人,也是怕蒋夫人掌权之后做大,和国公爷秋后算账,坏了英国公府的前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窦昭哪里还听得下他的解释,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仔细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家里却从来无人谈起?知道这件事的,还有哪些人?”

    宋世泽踌躇道:“这件事除了老国公爷、陆老夫人、国公爷、蒋夫人、我和两个已经去世的老管事,就是当年的蒋家也不十分清楚。

    “这件事要说,还得从国公爷和蒋夫人的婚事说起。

    “当初老国公爷瞧中了蒋夫人,主要是因为蒋家的女人善生养,其次是因为蒋夫人小小年纪,已帮着梅夫人主持中馈,处理起定国公府的事来井井有条,游刃有余,在京都的勋贵圈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贤淑。可国公爷却不怎么满意,他一心想娶个读书人家的女子为妻,觉得蒋夫人出身将门之家,肯定没有读过多少书。还是陆老夫人想办法让国公爷见了蒋夫人一面,国公爷这才欣然同意了婚事。

    “国公爷和蒋夫人成亲之后,一开始两人的感情还很好,但蒋夫人常常把兄长怎样怎样挂在嘴边,国公爷看夫人就越来越不顺眼,有一次甚至发生了口角,国公爷将一盅热茶朝蒋夫人泼过去,气得蒋夫人脸色发白,小半年都没有理睬国公爷,要不是陆老夫人从中劝和,两人恐怕还会接着闹腾下去。

    “就是在这个期间,国公爷去万明寺散心,遇到了一位小娘子,父亲早逝,和寡母哥哥过活,不知怎么,国公爷就和这女子走到一块去了,还在万明寺后置下了个小小的宅院,不时和这小娘子幽会。

    “这件事被国公爷身边的小厮悄悄地报给了老国公爷知晓。

    “本来蒋家就素来有广纳姬妾的习惯,老国公爷并不担心蒋家。只是觉得这小娘子未出阁就国公爷勾勾搭搭的,只怕品行有些不端,就派了已经去世的陈管事去打听。

    “陈管事打听出那小娘子早年曾订下一门亲事,因传出与自己表哥有些首尾,被退了亲。

    “国公爷哪里能让这种女子进门?

    “让陈管事去了结此事。

    “谁知道陈管事回来却说,那女子怀了身孕,已经有三个月了,是国公爷的骨肉。

    “老国公爷一听就傻了眼。

    “英国公府子嗣单薄,老国公爷不免有些舍不得。

    “正在此时,又传出蒋夫人诊出喜脉。

    “老国公爷患得患失,既担心外面的那位生下庶长子,蒋夫人生下嫡长子,两个孩子隔得太近,对国公府不利;又怕外面那个生下的是庶长女,蒋夫人诞下嫡长子,白白惹得蒋夫人心里膈应;最担心的还是外面那位生下庶长子,家里生下的却是嫡长女,给英国公府留下后患。

    “这件事被陆老夫人知道了。

    “还是陆老夫人的主意正。

    “说不管外面那位生下的是哥儿还是姐儿,都是庶孽,都留不得。

    “孙子以后有的是,就算将来蒋夫人没有儿子,也可以正经地纳了良家女进门,为英国公府开枝散叶。

    “老国公爷听了,派李总管带着陆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去给那小娘子灌药。

    “那小娘子却是个心里有城府的,陈管事走后,她就躲了起来。

    “老国公爷大怒,更加觉得这小娘子心术不正,把老奴从保定叫回来,和李总管一起把人找了出来。

    “老奴刚领了命,国公爷就跑过来向老国公爷求情,还说,是他把那小娘子藏起来的,老国公爷要责罚,就责罚他。还说,他不过是一时糊涂,看在那小娘子有了他的骨血的份上,这才继续养着她的,并不是要把她纳进门。并向老国公爷保证,只等那小娘子生下了孩子,他就会和那小娘子断得一干二净,再无瓜葛。不管那孩子是男是女,都会抱给个好人家收养,以后男婚女嫁,与宋家绝对没有关系。

    “自己的女人可以不认,自己的孩子却绝对没有不认的道理。

    “老国公爷怎会答应?

    “国公爷就去求蒋夫人。

    “蒋夫人是个明理的,说若是国公爷喜欢,把这女子纳进门也无妨,可这孩子却留不得,两个孩子的岁数相差太近。如果那小娘子同意,只要她打了孩子,蒋夫人就立刻做主,让她进宋家的门。

    “老国爷的脸色有些不好。

    “陆老夫人却觉得这样极好。”

    说到这里,宋世泽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显得有些黯然。

    “国公爷听了,高兴得直打转,拉着蒋夫人的手谢了又谢,揽着陆老夫人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喊着‘娘亲’,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老国公爷随后就知道那小娘子原来就躲在万明寺。

    “而且小娘子愿意打下孩子,只求能进宋家的门。

    “老国公爷当场就踹了国公爷一脚,红着眼睛瞪着国公爷道:这样的女子,你还要纳进门?你是不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闲,想找点事做?

    “国公爷傻傻地捂着被老国公爷踹过的地方,不解地问老国公爷:‘不是你们说的吗?只要她愿意打了孩子,就让她进门。怎么她愿意打了孩子,你们又反悔了?’

    “说着,国公爷像想到什么似的,拔腿就往外跑。一面跑,还一面嚷着:‘我就知道,你们是骗我的!把窕娘的藏身之处骗出来之后,就要对付我们,你们根本就没准备让她进门……’

    “老国公爷气得半死,让身边的小厮按住了国公爷,把国公爷交给了我看管,带着李管事,亲自去了万明寺。

    “没多久,老国公爷就回来了。

    “满脸疲惫地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一直在屋里像困兽般狂躁的国公爷突然推开了老国公爷就跑了出去。

    “我很担心,在得老国公爷的默许之后,跟了过去。

    “炕上的被褥上全是血,那小娘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地瘫在炕上,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国公爷抱着那小娘子嚎啕大哭。

    “我上前试了试鼻息,好像已经没有气了,就退了出去。

    “没多久,那小娘子身边的一个丫鬟领着那小娘子的兄长来了。

    “他呆呆地推开了门,进了屋。

    “不一会,就传来悲恸的哭声。

    “再后来,小娘子的兄长和国公爷打了起来。

    “我看着国公爷毫不抵抗地挨打,就把国公爷给拉了出来,陪着国公爷在万明寺旁边的一个小酒馆里喝了两盅酒,看他迷迷糊糊地醉了过去,这才把他带回府。

    “老国公爷又派了我去处理后事。

    “那小娘子的兄长倒是个硬朗的人,把老国公爷赏的银子全都给丢了出来,他那寡母却是个有意思的,等小娘子的兄长一转身,她就出来把老国公爷赏的银子全都捡了起来,还和我讨价还价,多要了二千两银票。

    “事后我回了保定,李管事被派在了国公爷身边当差。

    “我听李管事说,国公爷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乱来过。

    “又因为是老国公爷看不上那小娘子的人品,不让那小娘子进府的,蒋夫人从此更加理直气壮,反倒是国公爷,好像对这件事有些心虚,在蒋夫人面前做小伏低,特别是生下世子爷之后,国公爷被广恩伯拖累的时候,蒋夫人当时正怀着二爷,挺着大肚子给国公爷求情,国公爷对蒋夫人就更是百依百顺了。

    “老国公爷看着直摇头。

    “可劝了几次都没用,没有办法,这才只好把英国公府托给了蒋夫人,又留了几个人给世子爷。”

    窦昭听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宋宜春年轻的时候还曾做过这种事?

    可这又与宋宜春和宋墨之间的罅隙有什么关系呢?

    宋宜春总不会为了一桩陈年旧事就把和自己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发妻和传承家业的嫡长子都杀了吧?

    他有这样深情吗?

    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就算如此,前世的宋墨也不可能因为宋宜春害死了蒋夫人就弑父杀弟,断了英国公府的传承吧?

    窦昭想到了樨香院里的那几个丫鬟。

    难道说宋宜春本质就是个好色淫徒?因为蒋夫人的原因,一直苦苦地压抑,时间长了,心理发生了变化?

    也不对啊!

    正常如老国公爷判断的那样,蒋家素来有广纳姬妾的习惯,蒋夫人对这种事应该不会太在意才是,宋宜春想纳个把美人为妾,蒋夫人不会阻拦才是,宋宜春有什么必要装模作样的?

    或者是蒋夫人与众不同,因为看多了妻妾之争,所以特别反感别人纳妾?

    窦昭有些头痛。

    不知道这件事还好,知道了,反而在往事中陷得更深了,变得更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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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女色

    窦昭把宋世泽安顿在了陈曲水的小院,并对宋世泽道:“若是有谁问起,就说是陈先生的朋友,来探望陈先生的。”

    宋世泽迟疑道:“如果有人认出我来呢?”

    “那也没什么关系。”窦昭笑道,“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又做过英国公府的大掌柜,走南闯北,见识不凡,你看着对方的来意随机应变就行了。我相信凭宋掌柜的能力应该能应付得来。”

    宋世泽不由在心里嘀咕。

    敢情自己急巴巴地跑到英国公府来,还有个功能是做诱饵啊!

    可事已至此,他已在英国公和世子爷之间做了选择,容不得他再三心二意,如今只有一心一意地跟着颐志堂走下去了,如果能因此解了世子爷的心结,纵然要当个诱饵,他也认了。

    拿定了主意,宋世泽也就没有了怨气。

    他恭敬地给窦昭行礼,随陈曲水退了下去。

    窦昭立刻出门去找宋墨。

    金吾卫的衙门设在五军都督府里,但在内宫有个值房。宋墨今天当值,在值房坐营。她就在五军都督府旁的一个小茶馆里等。

    或许是因为周围都是六部衙门的缘故,这个小茶馆门脸不大,进去却曲径通幽,别有洞天。要不是廖碧峰跟着,她们根本不可能找到这样一个地界。

    督促茶馆里的茶博士给窦昭上了茶点之后,廖碧峰就带着武夷几个退到了外面的庑廊下。

    窦昭坐在幽静的雅间里,这才感觉到自己来得有些冒失。

    宋墨和宋宜春反目之前,宋墨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父亲,自然对宋宜春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可父子对立之后,宋墨没有少挖宋宜春的底,宋宜春也没有少探查宋墨,如果宋宜春在那位窕娘之后还有首尾,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见宋宜春真如宋世泽所说,从此以后没有再犯。

    十几年前的旧事,而且是宋墨出生之前的事了,自己这样急巴巴地抓着不放干什么?

    窦昭失笑。

    可也不能否定,她很好奇那位窕娘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竟然能勾得宋宜春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来。

    她吩咐若朱给自己续了杯茶。

    宋墨匆匆地赶了过来。

    “出了什么事?”宋世泽悄悄进府,他是知道的,窦昭这样突然找来,他很是担心,甚至连他是和董其一起当值也顾不上了,托董其帮忙看着点,自己急急地出了宫,“有什么事你让人带信给我就是,怎么自己跑来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经不起车马的颠簸。”

    窦昭笑着摸了摸肚子,道:“你别担心,我是坐轿子来的。”又见他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知道他赶得急,吩咐若彤打了水进来给宋墨梳洗,扭头道,“我和宋世泽见了面,他说了些陈年往事,我听说后十分感慨,就来找你了。”

    她坐到了宋墨的身边,把她和宋世泽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宋墨。

    宋墨的眼睛越瞪越大,窦昭讲完之后,他半晌才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神色有些呆愣。

    任谁听到自己的父亲当年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来心情都不可能很好。

    窦昭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本来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那小娘子也去世了,与我们没有了关系,只是觉得当时婆婆正怀着你,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婆婆的心情肯定很复杂,所以还是想告诉你,至少让你知道婆婆曾经的难处……”

    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宋墨对宋宜春的感情越淡薄,日后父子交锋之时,宋墨就会越安全,所以她才会选择把这些告诉他吧?

    宋墨听了,情绪果然有些低落,道:“也就是说,父亲把祖父留给我的人全都清除了?”

    他跳过了外室的事,说起了那几个管事。

    “嗯!”话传到即可,再多说,不亚于在宋墨的伤口上撒盐,窦昭道,“听宋世泽话里的意思,正是因为如此,国公爷欲对你不利的时候,才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宋墨沉默了一会,道:“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恢复了一惯的冷静从容。

    窦昭既放心又心疼,岔开话题笑道:“这茶馆是谁开的?心思倒巧。把店堂全布置成一个个小小院落不说,除了供应茶点,还供应酒菜,我难得出来一趟,不如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用晚膳吧?”

    她进门的时候看见影壁上挂着写了菜名的木牌,知道这家茶馆还供应酒菜。

    宋墨偶尔也借这里应酬朋友、和属下说事,知道这茶馆里茶水还可以,吃食却不敢恭维,但见窦昭兴致勃勃,也就凑着趣儿让廖碧峰去茶博士那里取了菜单来,点了几个这里做得比较好的菜肴。

    等上菜的时候,窦昭就和宋墨说起她在真定和窦启俊几个去法源寺吃斋菜的事来。

    宋墨听得津津有味。

    窦昭却想起了邬善。

    好久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被宋墨那少有的爽朗笑容所吸引,把邬善抛在了脑后。

    ※※※※※

    邬善站在石榴树前,看着那个仪容雍容矜贵的男子笑意温柔地扶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上了马车,呆滞了半晌。

    窦启俊轻轻地摇了摇头。

    邬善回过神来。

    他朝着窦政昌、窦德昌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们快进去吧!免得又遇到什么熟人,又得打半天的招呼。”

    邬善听说窦启俊中了进士,特意请了窦启俊吃饭,选来选去,没想到竟然和窦昭选中了同一家茶馆,见到了他以为今生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窦家叔侄也没有想到窦昭会出现在这里。

    大家相视一笑,也就把这茬给揭了过去。

    窦德昌就提起邬善的亲事来:“你和你表妹都订亲三年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邬善赧然,道:“订在了今年九月。”

    “如此甚好。”窦政昌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家喝喜酒!”

    邬善笑着应“好”。

    前几年他读书有些不用心,去年乡试落了第,这次自己用心功课,又听母亲的话娶了表妹,母亲应该不会再反对自己和窦家的人来往了吧?

    他笑着请窦家叔侄进了雅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充满了莫名的悲伤。

    倒是窦昭,回到颐志堂后有些睡不着,她找了若朱说话:“你想办法查查樨香院的丫鬟们为什么互相辄扎得那么厉害。”

    从前她以为是为了争风吃醋,有些膈应,听都不想听,现在却很想知道缘由。

    若朱恭声应“是”,窦昭这才安心歇下。

    过了两天,若朱来给她回话。

    “夫人,听说国公爷耳根子软,谁服侍得好,就抬举谁,可没两天,又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责罚那些身边服侍的。”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樨香院的丫鬟为了能在国公爷面前出头,就千万百计地讨好国公爷,诬告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偏偏国公爷一味的只听得进好话,听不进歹话,时间一长,你踩我一脚,我捅你一刀的,樨香院的丫鬟们也就个个变得像仇人似的了。据说当初白芷就是踩着钏儿上的位,没想到钏儿能拨到二爷院里去,结果钏儿临走前还给白芷下绊子,白芷差点儿被国公爷给撵到田庄里去,白芷这才不服气,要给钏儿一个教训的……”

    窦昭听着心中一动,道,“白芷和钏儿都是国公爷身边近身服侍的,她俩可曾被国公爷收在房里?”

    若朱的脸涨得通红,低声道:“没有!樨香院里的人都知道,国公爷从来不沾染丫鬟的,白芷和钏儿最多也不过是人长得漂亮些,嘴甜些,讨国公爷喜欢些,可说到收房,自蒋夫人去世之后,也就收了一个叫杜若的在屋里。”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听落雁的口气,那个叫杜若的丫鬟好像有些不简单,除了服侍国公爷,她平时哪里也不走,一个人呆在厢房里做针线,一做就是一整天,头都不抬一下,也从不到国公爷面前去凑热闹,丫鬟们的冷言冷语也都不放在心上……”

    窦昭让人带信给杜唯查杜若的来历。

    原来杜若是犯官之后,被贬为奴籍。

    她又让杜唯去查宋宜春从前的通房。

    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入府为奴的,就是父兄是府上有体面的管事……没有一个出身卑贱的,而他对这些丫鬟们都很不错,在府里的时候温柔体贴不说,放出去的时候,都给了大笔的妆奁,走得心无怨怼。

    真是有意思!

    窦昭捧着茶盅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藤萝轻轻地呷了一口。

    据宋世泽说,那窕娘姓黎,祖上也曾出过翰林,到了她父亲那辈虽然败落,可家中一年也有三百两银子的出息,不仅能供得起一个哥哥读书,还能给她攒下一笔嫁妆。

    看来,宋宜春很看重一个人的出身,并不是那种看到美色就昏头的人,他对服侍自己的女人还是有个基本要求的。

    这样有好也有坏。

    好处是这些女子通常都受过比较好的教养,坏处是这样的女子比较容易抬姨娘。

    可这么多年来,宋宜春都没有妾室。

    是他觉得这些女孩子都不足以给他当妾室呢?还是蒋夫人不同意呢?

    窦昭想了想,直接去问宋墨。

    “你在想些什么呢?”宋墨这些日子有些忙,没顾得上窦昭,不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在干些什么,失笑地拧了拧窦昭的鼻子,道,“母亲生下天恩之后,身体不好,也曾提出给父亲纳个妾室,父亲挑来挑去,不是不满意人家的出身,就是人家不愿意做妾,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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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起意

    窦昭笑道:“婆婆出身将门,身体应该很好才是,怎么生了二爷之后会身体变得很差呢?”

    宋墨的神色黯淡了下去,他低声道:“我娘和我二舅的关系最好,含珠表姐是二舅的遗腹女,我娘怀天恩的时候,含珠表姐突然出水痘,高热不退,我娘急得不得了,曾专程进宫向太后娘娘求药,又连着几天和二舅母衣不解带地照顾含珠表姐,后来就动了胎气,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

    “之后又遇到祖父去世,虽然宫中派了太监和女官出来帮着操办葬礼,但母亲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结果又动了一次胎气。

    “等到生天恩的时候母亲大出血,差点就丢了性命。天恩也因此生下来就十分的孱弱,落地三天还吸不动奶水,外祖母当时全副的心思都放在母亲身上,也顾不上天恩,就把天恩交给父亲,父亲哪里会带孩子,只好把大伯母请来照顾了天恩两、三个月。

    “母亲也因为觉得亏欠天恩良多,对天恩特别的纵容,只求他能身体健壮、平安清泰地长大,不敢奢求别的,”他说着,苦笑,“可惜矫枉过正,天恩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开国立朝百余年,功勋之家的大多数子弟都像宋翰这样,

    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窦昭倒觉得有宋翰这样的一个小叔子也不错,可她深信宋墨不会无缘无故地弒父杀弟,宋宜春和宋翰肯定有问题。

    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的证据。

    窦昭言不衷地安慰着宋墨:“十个指头还各有长短,你总不能要求二爷和你一样能干吧?他从小的底子就没有你好,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已经是老天眷顾了,你不能得陇望蜀,惹了天愿。”

    宋墨揽了她的肩膀笑,亲了亲她的面颊。

    窦昭就转移了话题,道:“你说,翰林院的事,交给伯彦如何?”

    “伯彦?”宋墨非常的意外,迟疑道,“这样好吗?”

    “我觉得他比较合适。”窦昭道,“一来是他这些年游历了不少地方,为人沉稳持重不失正直侠义又机敏多变,由他这个新科进士出面和赵培杰、陈宋明打交道,不那么起眼,也不至于会引起赵、陈两人的警觉。”她说着,帮宋墨整了整衣襟,笑道,“二来我也有点私心——如果事情真如我们猜测的那样,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口才,比较容易打动五伯父做出正确的选择,免得把窦家也给拖了下去。”

    窦启俊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人。

    宋墨自然更愿意用自己人。

    他思忖道:“那我找个机会和伯彦说说,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离辽王宫变只有三年了,时间越来越紧迫。

    窦昭不由催宋墨:“那你早点跟他说。”

    宋墨心中一动,道:“也不知道辽王到底有什么打算?这样遥遥无期地等下去,真是让人心焦。”

    窦昭提醒他:“他想成事,总得有个机会吧?皇上只要一日身体康健,他就一日没有借口进京。”

    宋墨听着眼睛一亮。

    第二天就邀了窦启俊在醉仙楼用晚膳,随后宋墨进宫当值,窦启俊脸色苍白地跑来见窦昭,却坐在她的花厅里欲言又止,满脸的不安。

    窦昭叹气,索性和他开门见山:“这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却怕万一是事实,两边都是一大家子人,防患于未然,总是好一点。”

    窦启俊点头,神色还有点恍惚。

    窦昭让陈曲水送窦启俊回玉桥胡同。

    马车走了一半,窦启俊才回过神来,抬头却看见晃动的灯光下陈曲水沉静如水的面容,他不由一愣,撩了车帘,马车外是段公义和陈晓风矫健的身姿。

    他徒然间意识到,他的这个四姑姑,很是不平凡,好像很早以前,就为今天的一切做好了准备。

    念头闪过,他不禁失笑。

    那时候四姑奶才多大?辽王都还没有开府,事情怎会像自己想像的那样?

    自己今天真是被吓着了,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他笑着向陈曲水道了谢,跳下了马车,洒脱地朝陈曲水挥了挥手,大步进了家门。

    陈曲水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地笑了起来,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窦昭却对蒋夫人和宋宜春从前的旧事越来越感兴趣。

    过了佛诞日,窦启俊考中了庶吉士,宫中又赏下了五毒香囊和锭子药,窦昭趁着窦世英休沐,回了趟静安寺胡同,除了给父亲送端午节的节礼,还把宫中赏的锭子药给父亲带了两瓶。

    闺女回来看他,窦世英自然是喜出望外,留了她在家里用了午膳,又在书房里检查了一下窦昭的字,赏了她两块上好的寿山石印料。

    窦昭笑道:“爹爹倒记得清楚,每次都送我同样的东西。”

    窦世英得意洋洋地道:“你从小就喜欢这个,我怎会不记得?”

    窦昭望着窦世英鬓角的银丝,想了想,道:“父亲和七太太难道就准备这样拖一辈子不成?您就没有想过再找个人在身边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被女儿问及自己的私事,窦世英显得有些狼狈。

    他猛咳了几声,顾左右而言他道:“砚堂去做什么了?怎么也不来接你?”

    窦昭也不好往深里说,笑道:“他被马友明拉到神机营去了,要到掌灯时分才回来,我跟他说会早点回去,让他别来接我。”

    窦世英就想起窦明来。

    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和窦昭说话的兴致锐减。

    窦昭以为父亲是累了,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起身告辞了。

    窦世英没有多留她,道:“既然砚堂不来接你,你早点回去也好。”把她的轿子送到了大门口。

    因快到端午节了,静安寺里香客如织,英国公府的轿夫怕冲撞了窦昭,因而拐了个弯,从静安寺后面的石碑胡同走。谁知道石碑胡同有人家娶媳妇,爆竹声不绝于耳,轿夫只得绕过石碑胡同,从阜城街走宣武街穿玉桥街。

    轿子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窦昭无聊中撩了帘子朝外望,却一眼看见了万明寺高高的塔尖。

    她心中一动,对轿旁的段公义道:“我想去万明寺上炷香。”

    “这可不行!”段公义笑呵呵地道,“今天到处都是上香的人,您现在可挤不得。您要是实在想去看看,等我晚上回去先和严先生商量好,派人跟万明寺的主持打过招呼了,再陪您过来上香。”又道,“不是我现在到了京都进了英国公府人就变得讲究了,而是您今时不同往昔,受不得这累。”

    窦昭微微地笑,道:“要不,我们就在万明寺旁边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吧!我正好有事让你去打听。”

    段公义就吩咐轿夫把轿子停在了路边,派了个人去打前站,寻了个离万明寺还有两条街的小茶馆,把窦昭安置在了小茶馆的雅间里。

    窦昭道:“有户姓黎的人家,一个寡母带着一儿一女住在这附近的二条胡同,十七年前搬走了,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老邻居知道他们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远亲前来投靠,切莫引起别人的注意。”

    黎家自前朝就在这里居住,就算是搬走了,那些老邻居也不可能断得那么干净。当初风声紧,他们可能不好联系老邻居,可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说不定有些老邻居知道他们的去向也不一定。

    段公义满腹狐疑,但什么也没有问,应声而去。

    窦昭就坐在茶馆二楼雅间的竹帘后面打量着外面街上的人群。

    难怪当年宋宜春会把金屋设在这万明寺附近,这里有条专卖胭脂花粉的夹街,人来人往,而且以女人居多,加上万明寺常有女香客来拜佛,离黎家也近,不管是宋宜春还是黎窕娘在这里进出都不太会惹人注意。

    她坐下来喝了两盅茶,段公义折了回来。

    他的表情有些讪然,道:“邻居说自从黎家的女儿暴病身亡之后,黎家就卖了祖屋搬走了。我问搬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倒是现在住在黎家祖屋的那户人家,对黎家好像很了解似的,问了我很多话,我眼看着要漏馅了,只好落荒而逃。”他红着脸道,“夫人,对不住,没把您交待的事办好。”

    窦昭有些惊讶,道:“你可打听清楚现在住在黎家祖屋的是什么人?”

    “问了。”段公义道,“说是黎家多年的老邻居,见他们家卖得便宜,就买了下来。还说,头两年也有人上门打听黎家来着,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又有人上门打听黎家。”

    窦昭一愣,道:“那你可曾问清楚是什么人上门打听黎家?”

    “我问了。”段公义不好意思地道,“可那户人家对我起了疑心,说黎母就是京城人士,哪里有远在河北的亲戚……我没敢继续往下问。”

    看样子这种事还得专业的人士来干!

    窦昭笑着安抚了他两句,有些失望地打道回府。

    只是刚踏进门,就有小厮来禀:“锦衣卫的陈大人派了媳妇子来给您送端午节礼,那媳妇子正等着门外,想进来给您问个安,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人家好歹给自己找了两个身手不俗的丫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窦昭笑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小厮笑着称“是”,转身领了人进来。

    也不过是代陈嘉给她磕两个头,说几句喜庆的话。

    窦昭见那媳妇子相貌周正,举止进退有度,说话有礼有节,是个十分稳妥之人,心中生出几分好感来,让人打赏了那媳妇子两个上等的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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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端午

    陈嘉新买进来的这个媳妇子,当家的叫姚二,夫妻俩都是南边人,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世仆,后来那大户人家犯了事,这些仆妇受了牵连被发卖,正巧陈嘉托了锦衣卫的同僚帮着寻几个可靠的仆妇,那边的锦衣卫为了巴结他,就买了这一家子孝敬他。他见这妇人办事很有章法又稳当,就让她管了自己内院的事,陶二则在大门当值,两个儿子一个跟着父亲做事,一个在外院扫院子,倒是最小的女儿跟着母亲在内院做了个管花草的小丫鬟。

    陶二家的是第一次到英国公府走动,临来之前陈嘉曾反复地叮嘱过她,让她知道了英国公府对陈嘉的重要性,一路上她心里都很忐忑不安,待见了英国公府门前一溜送节礼的黑漆平头马车,心里就更是打鼓了。可她没想到的是陈嘉在英国公府竟然有这样的体面!英国公世子夫人不仅亲自见了她,还赏了她上等的封红,她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回去之后跟陈嘉说起,不由得就带了三分喜色。

    陈嘉也有些意外。

    英国公府可不是你想来送礼就会放你进去的,没有三品的官身,门房看都不看你一眼,他如今不过才是个正四品,要不是走了世子夫人这条路子,哪有他站的地方?派去的仆妇怎么可能见得到窦夫人?

    他想着这走动还要再密切些才好。

    第二天就提了两缸上好的雄黄酒去拜访段公义。

    段公义心里明镜似的。

    可没有陈嘉还有王嘉,何况陈嘉还算对他脾气,他有什么好介怀的?

    他当即整了几个下酒菜留陈嘉在家里喝酒。

    陈嘉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自然是欣然应允,还建议把陈先生也请过来一起小酌两杯。

    段公义摆了摆手,道:“陈先生这两天有事,抽不出空来,等下次你来,我们再请陈先生过来喝两盅。”

    陈嘉忙问是什么事。

    段公义笑着看了他一眼。

    他脸色一红,道:“我能有今天,全仰仗窦夫人,一直想报答夫人,偏偏夫人什么都不缺,我就是想送个东西,也送不到点子上去,就想着能不能给夫人出把力,所以才有此一问。”

    陈嘉说者有意,段公义听者有心。送走陈嘉后,他立刻去见了窦昭。

    窦昭正在应酬陆家两位来送节礼的少奶奶,段公义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窦昭。

    “夫人,上次您让我打听的事,我不是没打听出个子丑寅卯来吗?”他给窦昭出主意,“您看能不能让陈嘉陈大人帮着打听打听?他手下是专干这个的,我们可比不了!”

    窦昭心里一直好奇黎家搬走后的最初两年是谁在打听黎家的事,闻言也有些动心,但还是道:“毕竟是府里从前的旧事,让人知道了总是不好。”

    段公义嘿嘿笑道:“我看那陈嘉通透得很,我们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就算他知道是为什么,也会装聋作哑的。”

    窦昭思忖道:“这件事我先和世子爷商量了再说。”

    毕竟关系到宋宜春的名誉,当年的事被人捅了出来,宋墨这个做儿子的脸上也无光。

    谁知道宋墨根本不在乎宋宜春的名声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笑道:“那个陈嘉巴不得能给你办两件事,你有什么事只管交给他去办好了!”

    窦昭道:“万一他知道的太多了怎么办?”

    宋墨失笑道:“他靠着我上位,就算什么也不知道,也贴上了我的标签,想改弦易辙,他也就别想在官场上混了。”

    窦昭想想,还就真是这个道理。

    宋墨笑着摇头,道:“你们这些女子,就是喜欢琢磨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这都过了多久,还想知道黎家怎样了?”

    窦昭嘻嘻笑,道:“这不是闲着无事吗?”

    宋墨想到窦昭有事操心的时候特精神,没事闲着的时候就像蔫了似的,不由微微地一笑。

    她要是觉得这些事有意思,就随她去吧!

    宋墨就和她说起这段时间他的打算来:“……太医院那边,得让人盯着才行。不过太院院的那些御医大多是几代人都在太医院里当值,想讨个口讯不容易。前些日子皇上不是总嚷着头痛吗?我让严朝卿这几天想办法和几位进京送节礼的封疆大吏的幕僚搭上话,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纷纷推荐擅长医治头痛的名医入值太医院的。事情会好办很多。”

    太医院关系到皇上的安危,因而管束最为严格。

    窦昭叮嘱他:“你要小心,别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嗯!”宋墨笑着握了握窦昭的手,这才叫了小丫鬟进来更衣。

    段公义则去了陈嘉位于玉桥胡同的宅子。

    两人在上房内室的炕上喝酒。

    段公义半真半假地向陈嘉抱怨:“……我去了二条胡同好几趟,也没问出个东南西北来。倒是去的次数多了,竟然被人给认出来了。可见这密探之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

    陈嘉听着来了精神,笑吟吟地道:“若是事情没有什么忌讳,我派几个人帮你打听打听如何?”

    “那敢情好。”段公义笑道,“你是世子爷的人,就算有什么忌讳,那也不对你。”

    陈嘉就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问了一遍。

    段公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多半是当年英国公留下来的风流债,现在世子爷和国公爷斗法,要重提旧事。

    他只要把黎家的人找到,这件事就算是全活了。

    这可不就是他最擅长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英国公府的旧事,段公义能把这件事交给他,不是世子爷点了头,就是窦夫人点了头,而这两位能点头,多半是段公义给他说项了的。

    陈嘉笑眯眯地给段公义斟酒,喝完酒,塞了个荷包给段公义,亲自送他到了大门口。

    打听黎家的事,就算是交给了陈嘉。

    窦昭松了口气,在家里等消息。

    结果湖广那边来了信,说赵璋如诊出了喜脉。

    窦昭自然是喜出望外,吃食药材金银饰物绫罗绸缎,张罗了整整一车,派人送去了湖广,她则和宋墨开始准备端午节进宫给皇太后、皇后等贵人贺节之事。

    在慈宁宫外,窦昭遇到了窦明。

    她比出嫁前瘦了很多,显得下巴尖尖,眼睛大大,更显楚楚动人。

    窦明也看见了窦昭。

    她的目光顿时变成了刀子。

    窦昭穿了件大红色的朝服,和长兴侯夫人、兴国公夫人、东平伯夫人等朝中一等一的功勋之家的当家主母一起低声说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年轻的面庞在一群三、四十岁的妇人中间特别的打眼。

    而她们刚一踏进慈宁宫的宫门,皇太后身边最体面的苗姑姑就带着一群宫女迎了上来,笑盈盈地和窦昭等人打着招呼,态度恭谦地领着她们往皇太后的寝宫走去,不像她们这些因为早就没有了实权而渐渐没落的二、三等功勋之家的夫人们,得站在影壁前等候皇太后的宣召,才能觐见……

    看着窦昭目不斜视地跟着那群夫人绕过影壁,窦明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还有人在她的耳边抱怨:“真是同人不同命。三十年前我随着我婆婆进宫的时候,不过通禀一声就能见到宫里的贵人了,哪像现在,还要外面等着……”

    窦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

    有人低声道:“那个年轻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吧?听说她和太子妃的产期就是前后几天?可真是好命!若是生下了一个和皇孙同一天生辰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恐怕太子妃心里都记得,那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又有人道:“你以为人家英国公府和你一样眼皮子浅?那英国公世子生下来没几天就封了个世袭的四品佥事,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开始参加秋围,满朝谁家有这样的体面?他们家的嫡长孙,就算是七月半出生的,也一样前程似锦,你帮着操个什么心?”

    窦昭的预产期是六月中旬。

    被反驳的人不悦,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说不定英国公府的嫡长孙还真就等到七月半出生呢?”

    “胡说些什么!”就有人喝道,“这可是在宫里,小心隔墙有耳。”

    那位夫人还想说什么,两个宫女从影壁后面绕了出来。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其中就有一个宫女笑着问道:“不知道哪位是济宁侯夫人?”

    窦明一愣。

    旁边有人推了推她。

    她忙上前回答。

    宫女笑道:“老祖宗听说您是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妹妹,想见见您呢!”

    那宫女话音刚落,窦明仿佛听到了一片艳羡的感叹。

    她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可当宫里的宫人,她不敢流露半分。

    窦明笑盈盈地向两位宫女道谢,跟着她们往太后的寝宫去,在绕过了影壁之后,她还塞了两个红包给两位宫女。

    两个宫女很大方地笑着收了下了,还道:“人人都说窦大人把家财都给了两个女儿做陪嫁,窦夫人进宫也是这样的大方,可见传言不假,我们就不客气了。”

    窦明气得咬牙。

    窦昭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什么时候得了父亲一半的财产?

    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就像被油蒙住了似的,透不过气来。

    等给皇太后磕过头请过安后,她差点倒仰——皇太后把她招到面前仔细地打量了她半晌,竟然抬头对身边的皇后娘娘和一群内外命妇道:“还是砚堂的媳妇长得好看些,济宁侯的夫人,太单薄了些!”

    ※

    还好没有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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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殿

    面相单薄,在相术里通常是指一个人没有福气。

    皇太后在众人之前把窦明招了去,却让窦明得了这样一个名声,那还不如不招见她。

    窦明怨念丛生,可说她面相单薄的是皇太后,就算是皇太后这样说皇上,皇上也只能笑吟吟地听着,她难道还敢露出不耐烦不成?

    她只好恭顺地低下头。

    偏偏皇太后在内宫纵横惯了,什么话都敢说,小小的一个外命妇,在她老人家看来,说你,那是抬举你。

    所以在见过窦明之后,她开始和皇后说起这面相来:“……历代美人图为何都是瓜子脸?那是因为真正的大家闺秀都养在深阁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人看不见,只好拿了那些下作的女子做样子。瓜子脸有什么好的?”皇太后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这天圆地方,额头主了福禄寿禧,从上自下越来越尖,没个能托住的地方,也就留不住这好运道。可你再看奉先殿里供着的历代皇后太后像,哪一个不到了这里是圆的,整个脸像满月似的?看着就福泰,福禄寿禧都跑不了。所以这女子还是养得圆润些好。”

    这都是些什么理论!

    窦明强忍着才没有摸自己尖尖的下巴。

    皇太后叫她来,难道就为了这样的作贱她不成?

    窦明心里像塞了团棉花似的。

    可这大殿里有谁敢说皇太后不对吗?

    没人!

    不仅如此,长兴侯夫人立刻把脸凑了过去,满脸堆笑地道:“没想到太后娘娘懂这些,您看看臣妾,算不算得上是面如满月?”

    年过四旬的人了,就算从前是张瓜子脸、桃心脸如今也松垮成圆脸了。

    皇太后笑着一指就点在了长兴侯夫人的额间,道:“你少在这里给我撒泼了,你刚嫁进长兴侯府来给我请安的时候,我可没少和石太妃说起你,都觉得你长得好,特别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就透着股精神。你别以为我老了,就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石太妃进宫后就没生育过,因而和皇太后的关系特别的好。

    和外命妇在一起时常一声不吭的兴国公夫人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笑盈盈地接了腔道:“这宫里宫外的,谁不知道您记忆好!上次臣妾进宫来给您请安的时候,您还问怎么没把腾哥儿带来,还说要是臣妾觉得孩子沉,就把乳娘也一起带着。臣妾回去后说给臣妾家国公爷听,臣妾家国公爷还笑话了臣妾一顿。说您当年主持六宫的时候,他领旨跟着老英国公出征的时候,您还曾顺手赏过他两匣子锭子药,他打开一看,竟然还有两锭紫金丸。说我们这些进府晚的,根本不知道您有多贤明。”

    腾哥儿,是兴国公世子的嫡长子,今年才三岁,生下来的时候有九重九两,能吃能睡,是个大胖小子。

    兴国公因有容易上火的老毛病,紫金丸是败火的良药,兴国公身边因此一年四季都备着。

    皇太后呵呵地笑,招了窦昭过去,让宫女端了个小杌子放在了自己的榻前,拉了窦昭的手和众人说着话:“你们是不知道啊,先帝爷一心要学那汉武帝,扬我汉人威名,对西边的贼子可一点也不手软,在位十二年,就打了九年的仗,打得国库空虚不说,就是内库的私房银子,也全都贴了进去。有时候要赏大臣们的东西,也拿不出来。我也是没办法,只得东拼西凑地给先帝爷解难。要不怎么先帝爷和皇上都念着老英国公的好呢?先帝爷前脚把东西赐了下去,老英国公后脚就把东西给孝敬进来,这孝敬的东西比赐的东西还要丰厚,最后把英国公府也给拖下了水。”说到这里,皇太后的神色显得端凝起来,“等皇上登基,天下太平,把英国公府的东西还了回去,竟然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说皇上待老英国公圣眷太隆。他也不想想,英国公府是什么地界?先英国公那可是太祖皇帝的养子,是皇上的族弟!”

    突然说起这么严肃的事来,大殿里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窦昭觉得事态照着这么发展下去,好好的一个端午节朝贺说不定就会变成了秋后算账,英国公府这样无端端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还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

    “还有这样的事?”窦昭笑道,“臣妾还是第一次听说!平时世子爷在家里从不曾说起过这些。臣妾还是在娘家时曾听臣妾的祖父感叹,说那几年朝廷虽然艰难,可君臣一心,不知道多了多少忠臣义士,若是要修史,可称得上是‘中兴之治’,臣妾的祖父还后悔,说不应该那么早致仕的。”

    兴国公夫人不由暗暗赞许。

    英国公是个糊涂的,他选的这个儿媳妇倒是个心里有数的。

    聪明人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她也不例外。听窦昭这么说,就起了帮窦昭一把的念头,笑着接话道:“可不是,臣妾的公公还在世的时候,也常和小辈们说起先帝爷的文治武功,不然臣妾家的那小子怎么年轻轻轻的却非要去西北大营不可?”

    兴国公世子,在西北大营,如今已是坐营官。

    皇后娘娘也回过神来。

    这殿上的功勋之家,有几家忠君保国子弟战死沙场的,就有几家贪生怕生不要兵权的,战死沙场的固然得了厚赏,可那些贪生怕死却也不是全都被抄家流放了,皇太后想起来就有气,趁机要磋磨那几家一番心里才痛快,再说下去,只怕又变成了秋后算账了。

    她笑着对皇太后道:“说来说去,还是您最英明——要不是您下了旨,让平氏去侍疾,如今哪里有腾哥儿?”

    兴国公世子因常年守边,妻子留在京都,成亲十年都没有诞下嫡子,有次兴国公夫人进宫给皇太后请安,说起儿子得了风寒,皇太后就笑着下旨让平氏去西北侍疾,兴国公府长房这才诞下了嫡子。

    兴国公夫人立刻接过话茬,感慨道:“要不怎么说太后娘娘贤明呢?不管是大事小事,都能比臣妾们想得周到,要不是臣妾怕扰了太后娘娘的清修,就每天都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说话了。”

    长兴侯夫人怎么能让兴国公夫人出这个风头?

    提到了陪太后娘娘说话,她笑道:“前几日太妃还带信给臣妾,让臣妾去大相国寺瞧瞧,看他们寺后的那株千年的银杏怎样了,等到结果子的时候,别忘了向大相国寺讨一份。”

    长兴侯府每年都会派人去大相国寺摘些银杏果孝敬皇太后。

    皇太后听长兴侯夫人说起这些,就想起石太妃来。

    本来这个场合,她一个太妃不应该出现的,可皇太后若开了口,不应该的事也就变成了恩宠。

    她吩咐宫女:“把石太妃也叫过来热闹热闹。平时里都是她和我作伴,没有这个时候把她一个人丢下的。”

    长兴侯夫人听了忙磕头谢恩。

    皇太后笑道:“你磕哪门子头,快起来!”

    长兴侯夫人彩衣娱亲似地笑道:“臣妾这不是替太妃高兴吗?”

    说说笑笑间,宁德长公主和三公主过来了。

    皇太后和宁德长公主的关系也很好,忙让宫女宣了进来,契阔起来。

    不一会,石太妃过来了。

    她本是凑趣的好手,身份又摆在那里,大殿的气氛很快翻起了个小小的高\潮。

    接着太子妃和几个皇子妃也过来了。

    大殿就更热闹了。

    窦昭把话题岔开了,自然也就安安静静地由皇太后拉着手听几位老人家寒暄。

    和窦昭一样的,还有兴国公夫人。

    两人就不由地对视着笑了笑。

    窦明早被人遗忘了。

    她先前回话的时候站在大殿的中间;待到长兴侯夫人凑过去的时候,挡在了她的面前;等宁德长公主和三公主进来,她忙让到了一旁;随着长兴侯夫人、东平伯夫人纷纷上前和宁德长公主、三公主见礼时,她被挤到了一旁的帷幕边。

    但她还得身姿笔直、低眉顺目地保持着恭谦的姿态。

    皇太后、皇后看不到,这大殿上还有数不清的内侍宫女,自己一个疏忽,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禁朝窦昭望去。

    宁德长公主正把要起身给她行礼的窦昭按回了锦杌上,低声和皇太后说着什么。

    皇太后的目光就落在了窦昭的肚子上,满脸含笑地点着头,又招了太子妃过去,赐了座,和两人说着话。

    那些平日里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夫人们此时却个个小心翼翼、满面恭谨地簇拥在窦昭和太子妃身边。

    太子妃背对着窦明,她看不清楚太子妃的表情。

    可窦昭正对着她。

    窦昭红润的面庞,灿烂的笑容,在那些名声赫赫的贵人们、夫人们之间如鱼得水的潇洒自如,像夏日正午的阳光,几乎刺痛了她的双眼。

    凭什么?!

    窦明面如寒霜。

    凭什么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被丢在这里没有人理会,她却备受关注地站在睽睽众目之下,接受众人那艳羡的目光。

    她窦昭不是常常自夸是个好姐姐吗?

    好姐姐就是这样待亲妹妹的吗?

    自己享受着众人抬举的时候却忘了还有个站在无人的角落里连靠着歇口气都不行的妹妹!

    窦明狠狠地瞪着窦明。

    站在窦明身边的小内侍看着不由打了个寒颤。

    难怪汪爷爷常说,越是好看的花越毒,越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心肠越狠。

    济宁侯夫人和英国公世子夫人可是两姐妹啊!

    难怪别人都说这济宁侯夫人人品不好的……自己等会儿要不要跟汪爷爷说一声呢?

    ※

    窦明的朝贺之行就这样结束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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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

    ※

第三百九十六章 黎家

    窦昭自然不知道窦明的这么多小心思,但窦明对她的态度在那里,她不想热脸贴冷脸,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当然,就算她知道窦明的小心思,一样也不会太在意,她还有大把的人要应酬,哪有时候去管窦明的春夏秋冬。

    从宫里出来,已过酉时,夕阳照得满世界一片金灿灿的。

    宋墨陪窦昭坐着轿子,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府。

    严朝卿正在书房里等宋墨。

    窦昭和宋墨都有些惊讶。

    严朝卿笑道:“是濠州的大舅太太来信,说十二表小姐的婚期就定在这个月二十二,到时候四舅太太、十三表小姐和十四表小姐会陪着十二表小姐一起到京都来,让您帮忙安排个宅子给十二表小姐出阁。”说着,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宋墨。

    窦昭完全不明所以。

    宋墨没有立刻看信,而是对她解释道:“十二表妹是三舅的长女,在我大舅出事之前就许配给了旗手卫同知吴良的长子吴子介为妻,大舅出事后,蒋家很快被贬回了濠州,一时半会也没顾得上几位表妹的婚事。没想十二表妹的孝期过后,吴家就派了人去商量婚事。这次应该是来送嫁的。”

    窦昭不由得对吴家肃然起敬:“那这件事你是得好好帮衬一把。”

    蒋家虽然落魄了,但毕竟还有英国公府这门强有力的亲戚,出嫁的时候蒋家十二小姐也能体面点。

    严朝卿笑道:“只怕要让夫人失望了——大舅太太说了,吴家有义,他们不能无情,所以这次十二表小姐出阁,不管是蒋家还是吴家,都不会张扬,让世子爷帮忙找个清静点的宅子就行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大舅太太还说,她也给国公爷送了封信,只是说四舅太太进京的事,一切都仰仗世子爷,让国公爷不必操心。”

    宋墨和宋宜春闹翻的时候,梅夫人还在世,宋墨就一直瞒着濠州那边,后来梅夫人去世了,宋墨虽然没有对濠州那边的人说什么,但他们多多少少也听说了点,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联系宋墨之后,再给宋宜春打个招呼,冷淡而不失礼数。

    宋墨也道:“还是依大舅母的意思,给四舅母和几位表妹安排个清静的宅子好了。”他吩咐严朝卿,“这件事就交给廖碧峰吧!”

    这段时间严朝卿帮宋墨忙着太医院的事,他笑着应是,退了下去。

    宋墨就道:“明天你叫了银楼的人来,打几套赤金头面给十二表妹添箱。”

    蒋家如今这样,吴良不嫌弃,吴家的人未必全都一样,有些明晃晃的东西做陪嫁,直接又干脆,有急事的时候还可以兑成银子。

    窦昭知道宋墨对蒋家的感情,除了在银楼帮着蒋家十二小姐打了四套赤金的头面之外,还添了一对翡翠镯子、一对和田玉的噤步、一套南珠头面和二十匹各色的绫罗绸缎。

    金桂和银桂看着直咂舌。

    甘露却嫌她们眼皮子浅,问窦昭:“要不要准备些古玩字画?看起来也高雅一些。”

    窦昭笑道:“蒋家既然年年翻修濠州的老宅,老宅肯定还留了些好东西,与其给十二小姐准备古玩字画,不如准备些实惠的东西。”

    甘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嘉求见。

    他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窦昭很是高兴,在小花厅里见了陈嘉。

    “黎家不管怎么搬,也不可能不要籍贯。”陈嘉细细地向窦昭说着经过,“我先去顺天府查了黎家的籍贯,发现黎家的籍贯还在顺天府,赋税之类的均由现在买下他们祖宅的老邻居帮着代缴,可见两家是有来往的。依我们锦衣卫的习惯,把人抓来拷问一番,自然能问出黎家的下落,但因夫人只是想知道黎家现在的情况,这手段反而使不得,就派了我贴身的随从盯着他们家。”

    窦昭听着不由莞尔。

    可见这件事交给陈嘉来办交对了。

    普通的人就是想得到这招,也没办法去顺天府查证。

    “因之前段师傅说,那黎窕娘的哥哥黎亮是个读书人,我就去顺天府学查了黎亮的学籍,他自戊申年开始下场,连考四场,都没有通过院试,直到五年前,才放弃了科考。顺天府学的教谕对他印象颇深,知道我是他的远房亲戚,就叫了个曾和黎亮一起下过场的秀才过来。”陈嘉道,“听那秀才说,黎亮为人郁沉,话很少,不太与人交际,手面又小,黎亮的情况,他并不太熟悉,只知道他虽然是京都人,但并不住在京都,而是住在京都附近,具体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就去顺天府查了当年黎家的田产地亩。

    “黎家的田产在廊坊,由黎家的一个老仆打理,每到腊月初六,黎亮就会来收租子,其他的时候,连那老仆也找不到人。

    “只是黎家这几年情况不太好,二百亩良田,渐渐变卖得只剩下十来亩了,而且黎亮这两年都没有来收租。”

    窦昭不由眉头微蹙。

    黎家,好像在躲什么似的。

    她想起段公义说的“头两年还有人来打听黎家去了哪里”的话,越发想知道黎家现在的情况了。

    “也就是说,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窦昭思忖道,“我们唯有等黎亮自己出现了?”

    陈嘉闻言就笑了起来,平凡的五官顿时变得生动起来,显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正如夫人所言。我当时心里也打着鼓,觉得这样太被动,就想了个法子,”他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窦昭一眼,轻声道,“我让人假扮英国公府的管事,去田庄问黎家的下落,那老仆当时表现得很镇定,口口声声称不知道,等我的人走后的第三天,我们潜藏在他家附近三天两夜没动弹的人才发现那老仆骑着个毛驴出了门。

    “我派了七、八拨人跟着他。

    “他左弯右拐的,到第五天,上了去京都的驿路,直奔京都而来。

    “到了京都,那还不是我们锦衣卫的地盘?

    “我的人跟着他,很快就发现了黎亮。”

    窦昭精神一震,忙道:“黎家现在住在哪里?”

    陈嘉笑道:“原来黎家现在就住在离万明寺不远的梳子胡同。”

    窦昭挑了挑眉。

    那个地方她知道。

    因一条街都是卖梳子的,它背面的那条胡同就叫了梳子胡同,赵璋如在京都的时候,她还曾和赵璋如一起去买了很多梳子。

    “我也没有想到。”陈嘉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可他见窦昭有些错愕,为了顾及窦昭的情绪,他也就对此表现出些许讶然来,“梳子胡同离黎家的老宅二条胡同虽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却只隔了两条大街,黎亮竟然会住在那里。”

    “可能是因为那个地方对他来说最有感情。”窦昭道,“要不怎么人老了都想‘落叶归根’呢!”

    “正是夫人说的这个理儿。”陈嘉笑道,“黎家这几年搬迁了好几个地方,可能是举业无望,五年前黎家才搬回的京都。”

    窦昭微微颔首,道:“如今黎家是怎样一个状况?黎母可还活着?黎家的田地都卖得差不多了,黎家现在靠什么过活?”

    陈嘉道:“黎母四年前已经去世了,黎亮如今靠给一个南北货行做账房过活,改名叫黎旬,每年过了正月就随货行的二掌柜南下,到了腊月才回来。妻儿跟着他在南边生活,家里只有个早年间投靠他,死了丈夫无处可去的表妹带着个女儿在梳子胡同给他看家。”

    死了丈夫的表妹?

    窦昭心中一跳,道:“你可查过这表妹的来历?”

    陈嘉闻言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咳了一声,道:“据邻居们说,他那孀居的表妹,首尾有些不干净……邻居们都猜测,在黎亮家住的这个所谓的表妹,不是黎亮的妾室,就是和黎亮有私情——自黎母去世之后,黎亮的妻儿就随着黎亮去了江南再也没有露面,黎亮平时根本不在家,那孀居的小娘子开始还有些忌惮,这两年胆子却越来越大,曾留了个西北的行商在家里住过一些日子。今年开春,那行商又来了。可能黎亮听说了什么,那行商前脚进门,黎亮后脚就回来了,要不是那行商跑得快,就被黎亮逮了个正着。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大吵了一架,黎亮好像还动了手,把那寡妇打得不轻,曾买了跌打药酒回来。

    “我派的人在他们家屋顶上趴了一夜,发现两人虽然没有同房,但黎亮进出那寡妇的屋子却没有什么忌讳,随意得很,不像是正常孀居的表妹和表哥。”

    窦昭直皱眉,道:“黎亮的表妹难道就不顾忌自己有一个女儿?”

    陈嘉道:“黎亮表妹的女儿去年秋天的时候就远嫁到了保定。据说是从小就定下的亲事,夫家是黎家的一个远房侄儿,黎亮亲自去送的嫁。黎亮的表妹之所以越来越肆无忌惮,也与女儿已经出嫁了有关。”

    听上去一切都很正常,可窦昭心里隐隐却有些不安。

    她问道:“陈嘉的这个表妹有多大的年纪?她表妹带过来的女儿有多大?”

    陈嘉道:“黎亮的表妹长得倒是十分艳丽,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可她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我想她怎么也应该有二十八、九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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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送嫁

    窦昭闻言心中一跳。

    黎亮的表妹最少也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了,十年前,她不过十来岁,不可能与宋家的事扯上什么关系;可黎亮表妹的女儿,却和宋翰同年……

    她想到上一世宋墨提到过的妹妹。

    那这个妹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要劳烦他兴师动众悄悄祭拜!

    她心里顿时像含了颗盐津杏子,酸酸的。

    窦昭托付陈嘉:“一事不烦二主,还请陈大人帮我查查黎亮这表妹。”

    陈嘉笑着应是。

    窦昭客气地说了几句“你辛苦了”之类的话,端了茶。

    陈嘉从英国公府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知道了黎家和宋家有旧,他考虑良久,才决定亲自来给窦昭回报。

    走进英国公府的那一瞬间,他真怕自己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看样子窦夫人还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大气女子,自己帮她做事,倒也舒服。

    陈嘉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窦昭却琢磨着蒋家的几位表小姐。

    定国公在揣摩上意这块不行,看人却很准。蒋家出事后,蒋家几位已经定了亲的小姐没有一个被退亲的,目前还没有订亲的除了这次来送嫁的十三表小姐和十四表小姐,还有十五表小姐、十六表小姐和十七表小姐。

    十二表小姐今年十七,比宋墨小月份,叫骊珠;十三表小姐今年十六,叫撷秀;十四表小姐今年十五,叫撷英。其她的几位表小姐都比宋墨小十来岁,蒋家出事的时候,还是牙牙学语的幼童,窦昭没有多问。所以见到蒋家四太太的时候,窦昭忍不住打量了三位表小姐一眼。

    三位蒋小姐都长得皮肤雪白,中等身材,蒋骊珠婉约,蒋撷秀英气,蒋撷英温和,但三姐妹眉宇间都带着淡淡的忧伤,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样活泼,有朝气。

    经过抄家丧父的大难,任谁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天真无邪。

    窦昭心中不由暗暗地替她们可惜。

    蒋家四太太对她却很热情,见她怀着身孕,没等她行礼就上前几步携了她的手:“你身子要紧,这些虚礼就罢了。”又夸宋墨这院子找得好,“在外城,靠近夕照寺,清静。”

    宋墨特意请了一天假,在朝阳门外迎了蒋家女眷,窦昭则提前在这临时租来的宅子里等候。

    听蒋家四太太这么说,宋墨的表情显得有些愧疚,对蒋骊珠道:“委屈十二妹妹了,既然嫁到了京都,以后没事就到家里来坐坐,陪你表嫂说说话。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也可以让妹夫来找我。”

    蒋骊珠笑着说“好”,回答得十分干脆,却让窦昭觉得,她不过是不想和宋墨多啰嗦,敷衍他罢了,有什么事,她绝不会找来的。

    窦昭就瞥了一眼蒋撷秀。

    从进门到现在,蒋撷秀的目光不时地落在宋墨身上,宋墨有时候和她的目光碰到一起,会很大方地朝着她笑笑。蒋撷英则一直扶着蒋家四太太,沉默而体贴地帮蒋家四太太调整着坐椅的迎枕,悄声吩咐随行的丫鬟婆子,照顾着堂屋里的众人。

    大家也没有避嫌,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后,宋墨和窦昭告辞。

    吴子介陪着母亲来拜访蒋家四太太。

    已经走到门口的宋墨和窦昭只得又折了回来。

    蒋家的三位小姐回避了。

    宋墨陪吴子介在堂屋里喝茶,窦昭则陪着蒋家四太太招待吴太太。

    吴太太体态微丰,看上去一团和气,说起话来也率直,看得出来,是个颇好相处的人。

    窦昭不由暗暗点头。

    抬头却看见蒋四太太望着她欣慰地微笑。

    窦昭一愣。

    送走了吴氏母子,蒋四太太才道:“大姑奶奶生前曾说你有侠义之心,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宋墨有你在身边,真是他的福气。”

    窦昭愕然。

    蒋四太太笑道:“你给蒋家示警的事,大姑奶奶都告诉我们了,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可惜当年走得急,没有机会。如今成了一家人,再说谢谢,倒显得矫情……我们蒋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感激你当年的大义。”她说着,朝着窦昭微微曲膝,吓了窦昭一跳,忙上前去扶窦家四太太,窦家四太太也不坚持,顺势站了起来,笑道,“只此一次,以后再不会为难你了。”

    原本满是笑容的脸上已是泪如雨下。

    窦昭想到死去的蒋氏兄弟,想到如今乱糟糟的沿海局势,情绪激动,也跟着泪盈于睫。

    宋墨忙掏了帕子给窦昭擦脸,低声道:“快别哭了,仔细眼睛。”又对蒋四太太道,“您也真是的,从前的旧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凭白说起从前的事来,让人伤心。”

    毕竟是当着宋墨的长辈,窦昭有些不好意思,拿过帕子自己擦着眼泪。

    “是我的错!”蒋四太太却是一边抹着眼角一边对着两人笑,“天赐长大了,也知道心疼人了,你舅舅和外祖母若是知道,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宋墨赧然。

    辞了蒋家的女眷,扶着窦昭上了马车,小两口一起回了英国公府。

    隔天,窦昭早上处理了府里的琐事,下午去了蒋四太太那里给蒋骊珠添箱。

    看见她的大手笔,蒋四太太显得有些意外,但没有多说什么,让人送到蒋骊珠的屋里。

    出来答谢的蒋骊珠欲言又止。

    蒋四太太笑道:“自我们家出事,受到的恩惠何其多,岂是言语能表述的?我们只要记在心里,有能力的时候不要忘记了报恩就是最好的答谢。”

    蒋骊珠恭敬地给蒋四太太行礼,正色地道:“四婶婶,我记下了。”

    蒋四太太点头。

    蒋骊珠再坐下来和窦昭说话的时候,已没有了最初的拘谨,温柔大方中又带着几分亲昵。

    窦昭不由暗赞蒋家的好家教。

    之后又断断续续有人来给蒋骊珠添箱,都是些中低品阶的武官家眷。

    蒋四太太就吩咐蒋撷秀和蒋撷英陪着窦昭去两人居住的西厢房稍坐。

    英气的蒋撷秀话不多,反倒是温和的蒋撷英问窦昭孩子什么时候生,平时都做些什么,很得体地应酬着她。

    窦昭也乐得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

    两个人倒是越说越投机,想到宋墨今天要在宫里值夜,不会回来,她索性留在蒋四太太那里用了晚膳才回府。

    留在家里的若彤带着小丫鬟服侍她更衣,告诉她:“您刚走,陈大人就来了,一直在小花厅里等您等到现在。”

    窦昭对镜抿发的手一顿,随即站了起来,道:“去小花厅。”

    若彤忙吩咐小丫鬟掌灯,扶着窦昭去了小花厅。

    陈嘉正神色焦急地在花厅来回踱着步,听到动静,他急急地迎了上来,拱手道:“夫人,您回来了!”

    窦昭的心不由砰砰乱跳。

    她吩咐若彤:“你们都退到小花厅的院子里,我有话和陈大人说。”

    若彤应喏,吩咐粗使的婆子点了灯笼挂在小花厅的四周,又领了小花厅服侍的人退到了院子的中央。

    窦昭这才道:“你查出了什么?”

    大红灯笼下,陈嘉的面孔显得有些阴郁。

    他压低了嗓子道:“黎亮的表妹今年有三十六岁了!”

    窦昭心中一紧。

    也就是说,十七年前,她有十九岁。

    她朝陈嘉望去。

    陈嘉朝着她无声地点头,低声道:“我们没有查到黎亮表妹的户藉,她的女儿,是记在黎亮的名下,闺名叫遗贵。我们派去盯梢的人说,那黎亮有好几次都喊她的表妹做‘窕娘’。”

    去你的!

    窦昭忍不住抚额。

    老国公爷是什么眼神?宋宜春在捣什么鬼?

    她叫了宋世泽过来。

    “当时跟着老国公爷去处理黎家之事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宋世泽望了眼陈嘉。

    窦昭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你不用望着他,我既然当着他问你,他就是能信得过的人。你只管回答我的话就是了。”

    陈嘉听着,朝窦昭弯腰拱手。

    窦昭却懒得和宋世泽绕圈子,道:“我们刚刚发现黎窕娘还活着,还生了个女儿,你却告诉我她早就死了!”

    “这不可能!”宋世泽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我试过黎窕娘的鼻息……”他说到这里,身子一震,眼睛瞪得更大了,“当时国公爷很激动,一下子就把我拨到了一边,我怕继续试探下去,会引起国公爷的反感……”

    窦昭冷笑。

    宋世泽低下了头,喃喃地辩道:“不管怎么说,国公爷也是我们的主子,那女子就算是活过来,国公爷也不可能再和她有什么关系,国公爷怎么也得顾着蒋家的面子……”

    所以你们就一个个掉以轻心,看着差不多了,就想当然地以为人死了?

    窦昭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那遗贵又是黎窕娘和谁生的呢?

    念头闪过,窦昭不由得神色大变。

    遗贵?

    黎亮怎么会给黎窕娘的女儿取这样一个名字?

    难道遗贵是宋宜春的女儿?

    她望向陈嘉。

    陈嘉也正向她望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他急迫地道:“夫人,据我潜伏在黎家的人说,黎亮打黎窕娘,好像就是因为遗贵出了什么事……”

    所以前世宋墨用了“祭拜”这个词。

    窦昭一下子跳了起来:“陈大人快去趟保定!”觉得这样也不保险,又强调,“你亲自去趟保定府,找到遗贵。”

    陈嘉匆匆地给窦昭行礼,抬脚就朝外走:“我这就启程。”

    窦昭心头一松,又升起股怪异之感来。

    就算遗贵是宋宜春的女儿,宋墨对她的感情也应该很淡薄才是,怎么提起来时会那么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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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找寻

    或者前世曾经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所以那个小姑娘和宋墨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

    可她一个外室养大的孩子,生母又是那样的德性,宋墨的处境很是艰难,是什么事能让她和宋墨的关系有所改善呢?

    窦昭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

    她向陈曲水倾诉。

    陈曲水骇然,随后责怪她:“夫人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不管是那孩子是不是英国公的,我们都可以谋划一二,让那英国公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如果能趁机逼着英国公把英国公府的事交给世子爷,那就更好了。”

    窦昭还就真没有往这方面想。

    她委婉地道:“用个女孩子去要挟英国公,未免有失磊落,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陈曲水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就算那孩子是英国公的,英国公要把她接回来,她已经出了嫁,不过是多给副嫁奁罢了。难道还要让世子爷和您把她当亲妹妹似的对待不成?何况英国公到底会不会认下那孩子还是两说,您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啊!

    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以宋宜春找个通房都要出身清门的性子,就算这样孩子是他的,他也未必会认下来。而且这个孩子是不是宋宜春的现在还不能肯定,说什么都还早,还是等陈嘉那边有了消息再说吧!

    窦昭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把精力放在了蒋骊珠的婚礼上。

    她每天下午都去蒋家四太太那里坐坐,看有没有什么事自己能帮得上忙。

    蒋家四太太和窦昭慢慢地熟悉起来,又见她性情随和大方,偶尔会将上门给蒋骊珠添箱的那些女眷介绍给窦昭。

    那些妇人都恭谨地和窦昭打招呼,纷纷赞扬宋墨品行高洁仁义,没有嫌弃蒋家败落,依旧来给蒋家做面子。

    窦昭每天不知道要客气多少句“本是应当的,太太谬赞了”之类的话,可同时,也让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难怪前世皇上会将蒋家满门抄斩。

    蒋家在中下层将士中如此得人心,定国公受冤的时候,蒋夫人让亲朋故旧给他喊冤,声势浩大,怎会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她也不由得暗呼侥幸。

    如果她不是两世为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皇上会因此而杀了定国公。

    可见这一啄一饮,都是有定数的。

    思忖中,窦昭福至心灵。

    前世,难道辽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收留了宋墨的?

    他想策反神机营、金吾卫的人,怎么少得了这样手掌实权的中层将领?而没有了蒋家,在定国公身边长大的宋墨,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蒋家,代表着蒋家的意愿。皇上病重,辽王做为成年的藩王进宫探视皇上,在随从的身份和人数上,是有很多限制的,而他却冒着大不韪将因为不孝被英国公府除名而变得人人喊打的宋墨给带进宫去,不可能仅仅因为宋墨身手高超或是机智过人,毕竟宋墨的身份太敏感,宋墨又从小在禁宫出入,认识他的人应该很多,被人识破的可能性很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影响辽王的大业,宋墨在这其中的作用,现在看来,也就不言而喻了。

    认识到了这一点,窦昭对让宋墨远离辽王的决定也就更坚定了。

    她开始留心这些人的身份。

    来庆贺的都是女眷,越是身份地位高的,临走的时候都会向蒋家四太太道歉,说蒋骊珠出嫁的那天有事,不能喝喜酒,请蒋家四太太原谅;而越是身份地位低的,真没有什么顾忌,有的还带了女儿和媳妇来给蒋骊珠添箱。

    蒋家四太太不免叹气。

    窦昭安慰她:“他们还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能来给十二表妹添箱,已是仁至义尽。等到大舅沉冤昭雪,我们再好好地为十二表妹庆贺也不迟!”

    “难为你想得周到。”蒋家四太太欣慰地拍了拍窦昭的手,道,“我倒不是为这个叹气。蒋家现在这个样子,想重回朝廷短期内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这次骊珠出嫁,他们来道贺,也算是给蒋家一个交待。以后蒋家若再有难,事大了,他们无能为力;事小了,他们在京都,也找不到他们的头上来。我看着人来得这么齐,想着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样的热闹了,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她是在怜惜蒋家几个还没有出嫁的小姐吧?

    她们不仅婚事没有着落,以后出嫁,也不可能有蒋骊珠这样的场面了!

    窦昭正寻思着,蒋撷秀和蒋撷英捧着一对给蒋骊珠陪嫁的梅瓶进来。

    闻言,那蒋撷英笑道:“这也是十二姐的福气。您不说常说一根草一滴露水吗?说不这我们的福气不在这里呢!”

    蒋家四太太听了不住地点头,神色舒缓了很多。

    窦昭也暗暗点头。

    没想到蒋撷英倒是个爽快的!

    她看了蒋撷秀一眼。

    蒋撷秀正抿了嘴笑,可眉宇间的那抹轻愁,却更浓郁了。

    窦昭低了头喝茶。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众人一愣。

    就听见一个声音欢快地一路喊着“四舅母”,进了堂屋。

    窦昭定睛一看,竟然是宋翰。

    他穿着件银红色竹节纹的锦衣,乌黑的头发用白玉簪绾着,因为走得急,白皙的面孔微微有些发红,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天恩!”蒋家四舅母惊喜地喊了一声,刚刚站起来,宋翰就扑到了她的怀里。

    “四舅母,您怎么不去府上看我?”他撒着娇抱怨道,“哥哥也不告诉我,我还是无意间路过账房听了一耳朵,才知道您和骊珠表姐、撷秀表姐、撷英表妹都来了京都。”他说着,气鼓鼓地瞪着窦昭,“嫂嫂也是,和哥哥一条心,就瞒着我一个人!”

    宋翰虽然已是志学之年,可漂亮的长相占尽了天时地利,不仅不显得矫情,反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烂漫,让蒋家四太太不由地笑了起来。

    她帮着窦昭说话:“这是爷们儿的事,关你嫂嫂什么事?若是你有了媳妇儿,你嫂嫂一个人来,没有约你媳妇儿一起来,不用你说,我也要责怪你嫂嫂不懂事。你一个做小叔子的,这样说你嫂嫂,算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去给你嫂嫂赔个不是!”

    宋翰现在归宋宜春教养,他没有第一时间来给自己问安,蒋家四太太把这笔账记到了宋宜春的头上。

    宋墨去接蒋家四太太的时候就曾亲自向宋宜春禀告,把人接回来之后,又去了趟樨香院,宋宜春装作不知道也就罢了,宋翰屋里的丫鬟天天在樨香院里进出,她不相信宋翰没有听说蒋家四太太已到了京都。

    他这个时候才出现,谁知道是真的听了一耳朵还是宋宜春的安排,或者是他自己的主意?

    窦昭但笑不语。

    宋翰就朝着蒋家四太太吐了吐舌头,赧然地上前给窦昭赔不是。

    窦昭温柔地笑着点了点头。

    宋翰顿时又活跃起来。

    他给蒋撷秀、蒋撷英行礼问好之后,拉了蒋家四太太的手去看他带过来的礼物:“这个是十二表姐的添箱,这个是我送给舅母的,这个是送给十三表姐的,这个是给十四表妹的……”

    宋翰眼角眉梢间尽是兴奋,逗得蒋撷秀和蒋撷英都笑了起来。

    他就更来劲了,拆了其中一个盒子,拿了个西洋钟出来,凑到蒋撷秀的面前道:“十三表姐,这个给十二表姐添箱,应该可以让吴家的人大吃一惊,对十二表姐另眼相看吧?”

    蒋撷秀一指点在了宋翰的额头上,嗔道:“你这小臭孩,以为蒋家是暴发户不成?什么大吃一惊,另眼相看?人家吴家是正经人家,若是想怠慢十二姐,只怕早就退了亲,还用等到今天?快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好生生地给十二姐准备一份添箱!”

    她这时才有了蒋家小姐的傲然。

    蒋家四太太等人都笑了起来,就是宋翰自己,也涎着脸笑,颇有些讨蒋撷秀欢心的味道。

    蒋撷秀在定国公府肯定很讨喜,不然大家也不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了。

    窦昭看在眼里。

    宋墨来接她的时候,她和宋墨说起来。

    “她脾气有些急躁,待人却很好,虽然聪明,却没有太多算计。”宋墨笑道,“我在舅舅家的时候,最喜欢和她玩。”

    “难道家里的长辈就没有想过把她嫁给你?”窦昭脱口而出。

    说罢,又有几分尴尬。

    蒋撷秀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自己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对蒋撷秀的伤害就太大了。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让窦昭懊恼不已。

    宋墨的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

    “家里的长辈好像觉得我配不上十三表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窦昭,眼底的笑意一层层地溢了出来,最后不可抑制地在他的脸上绽放,“还是觉得给我找个心眼小一点,喜欢捻酸吃醋的,厉害一点,管得我喘不过气来的……”

    窦昭脸上火辣辣的,抓起身后的迎枕就朝宋墨扔了过去。

    “哎哟!”宋墨接过迎枕丢在了一旁,佯捂着头,笑不可遏地道,“你还敢打你当家的,不想吃饭了?今天晚上就给我睡地铺去!没有我点头,不准上床!”

    窦昭望着宋墨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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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百九十九章 惊讶

    窦昭再去蒋家四太太那里,就常常会遇到宋翰。

    他或和蒋撷秀说话,或帮蒋撷英做事,和蒋氏姐妹相处得很好,就是蒋家四太太,也不由地感叹:“几年不见,天恩长大了,也懂事了很多。”

    窦昭微微地笑。

    宋宜春派黄清来给蒋骊珠送添箱。

    宋翰站在堂屋后面的退步里喝茶,没有出来。

    蒋家四太太想到蒋氏去世后宋宜春待宋墨的态度,没有吱声。

    窦昭更不会去管这个闲事。

    黄清客套了一番,起身告辞。

    蒋家四太太吩咐管事送客。

    蒋撷秀却拿起放在方桌上的礼单看了一眼,然后抬睑冷冷地笑了一声。

    蒋家四太太眉头微蹙,语带告诫地喊了一声“撷秀”。

    蒋撷秀咬了咬唇,低头给蒋家四太太福了福,退了下去。

    窦昭不明所以。

    蒋家四太太想了想,把礼单递给了窦昭。

    赤\裸\裸地送了一千两银票过来。

    蒋家就算是落魄到了要靠宋家送银子才能嫁女儿的地步,你也应该送两件东西帮忙掩饰一下。

    宋宜春这是踩着蒋家给自己脸上贴金。

    窦昭挑了挑眉,笑道:“您也知道,自我婆婆去世,国公爷屋里就没有个主事的人。我看多半是国公爷吩咐了使多少银子,结果下面的管事误会了,直接拿了银子过来。四舅母也不用往心上去。这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拿在手里还真有点不方便,我看不如兑了金子让十二表妹带过去,既不打眼,又可以撑撑门面。”

    蒋家四太太自然知道窦昭这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心有戚戚,笑着应了几句,派人将银票送给蒋骊珠过目。

    宋翰却突然蹿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了银票,面色苍白地大声道:“四舅母,我去找爹爹去!”

    蒋家四太太忙让人拦着他,道:“你父亲也是好心,有了他这一千两银子,我也不用给你十二表姐准备压箱银了,倒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地乱来!”

    宋翰捏着银票不说话,泪珠子却在眼眶里乱转。

    蒋家四太太忙叫了蒋撷秀出来,让她陪着宋翰去后面的退步里继续吃茶。

    窦昭见蒋家四太太这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又问了催嫁酒宴的细节,放下心来,看着快到了晚膳的时候,吩咐人去给宋墨报信,让他不用过来接自己了,准备和宋翰一起打道回府。

    蒋家四太太留他们用晚膳。

    窦昭婉言拒绝:“您这里也忙,我那里也还有几件事要嘱咐管事的嬷嬷们,等您忙过了这一阵子,我再下帖子请您和两位表妹去家里好好玩玩。”

    她这么说,蒋家四太太想着她主持着英国公府的中馈,不好强留,笑着起身送她。

    宋翰给窦昭揖礼:“好嫂嫂,我是个没事的,我想留在这里陪陪四舅母。”

    窦昭自不会拦着,笑着嘱咐了他几声“不要顽皮”之类的话,带着丫鬟婆子先回了英国公府。

    宋翰直到亥时才回来。

    第二天,窦昭就听说宋翰因为逃学,被宋宜春打了二十大板,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窦昭大吃一惊,去找宋墨。

    宋墨听了直皱眉,想了想,去了樨香院。

    父子俩一番唇枪舌剑,宋宜春免了宋翰十天的功课。

    窦昭和宋墨一起去看宋翰。

    宋翰没等宋墨开口,已扁着嘴求饶:“哥哥,我不是有意逃学的,我想和四舅母多说说话,可父亲不让。”他屁股上挨了板子,俯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拉着宋墨的衣袖,“哥哥,你别再责怪我了。四舅母说,十二表姐三天回门之后,她们就要回濠州了,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从前我想什么时候去舅舅家就什么时候去舅舅家,不管外祖母如何宠爱撷秀表姐,我只要喊她,她就会陪我玩。不像现在,撷秀表姐闲着的时候还要打络子,陪我说会儿话就哄我自己玩……”

    “那也不能逃学啊!”宋墨道,语气却柔软了很多,“你可以事先跟我说。就算一时找不到我,也可以跟你嫂嫂说啊!”

    宋翰赧然地偷睃窦昭,喃喃地道着“对不起”:“嫂嫂怀着侄儿,我怕打扰了嫂嫂……”

    宋墨叹一口气,道:“以后再不可如此了!”

    宋翰点头,腼腆地冲着窦昭笑。

    这件事,就这样算是揭过去了。

    隔天,被打得下不了床的宋翰由小厮悄悄地背着,又去了蒋家四太太那里。

    若朱来告诉窦昭时,窦昭笑道:“既然是悄悄去的,那我们就装着不知道好了。”

    高兴家的匆匆走了进来,道:“夫人,静安寺胡同那边的人告诉奴婢一件事,奴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您一声的好。”

    窦昭很是意外,她知道父亲常常打发人来向高兴家的打听她的情况,高兴一家也常去静安寺胡同看望高升一家,静安寺胡同那边有什么事,高兴家的准是第一个知道。

    她不由坐直了身子,紧张地道:“是七老爷出了什么事吗?”

    如果是官场上的事,宋墨肯定早就知道了,他也会帮父亲处理的。就怕父亲在生活上闹笑话。

    “不是,不是!”高兴家的忙摆了摆手,道,“不是七老爷的事,是五姑爷的事——我听小三说,五姑爷被人告了,要吃官司,因为看在世子爷的份上,别人只要五姑爷赔了笔银子了事。可五姑爷因为这样,不好意思再去衙门,便辞了官。五姑奶奶前几天跑回静安寺胡同大闹了一场,逼着七老爷帮五姑爷在世子爷面前说项。七老爷没有答应,还把五姑奶奶训斥了一通,五姑奶奶哭着去了柳叶巷胡同。我怕到时候王家的人来找您,觉得还是先跟您说一声的好。”

    小三是高升的第三个儿子。

    王家素来认为自己有办法,恐怕宁愿多花银子和路子找东平伯打招呼,也不会跑来找她。

    窦昭笑道:“我知道了。”又道,“父亲现在怎样?有没有在家里生闷气?”

    高兴家的笑道:“我大伯把六老爷请到家里来和七老爷喝了顿酒,七老爷就好了。”

    那就好。

    窦昭笑着让人打赏了高兴家的二两银子,心里却琢磨着不知道魏廷瑜惹上了什么样的官司,竟然臊得连差事也不要了。上一世他甩着手玩了一辈子,没想到今生竟然还是个连自己差事也保不住的人。

    晚上宋墨回来,她和宋墨说起这件事。

    “我早已知道了。”宋墨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打着他旗号做生意的那个铺子以次充好,谁知道对方搭的是七皇子的路子,自然不怵他,直接把济宁侯给告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跟七皇子说一声也就完了。可有些事你也知道,济宁侯做事有些散漫,我又要在五城兵马司布局,与其让他顶着我连襟的名头在五城兵马司里不知所谓,还不如就这样让他暂时在家里歇着,等到事情稳定下来了,再给他找个差事就行了。”

    他说得肃然,可不知道为什么,窦昭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可若说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宋墨见她没有作声,对魏廷瑜的忌讳又深了一层。

    窦昭和窦明不和,按理说,魏廷瑜倒霉,窦昭就算不抚手称快,也不应该这样面色凝重才是。

    他不由在心里暗暗思忖,若是窦昭让他给魏廷瑜找个差事,哪里的差事既能把魏廷瑜支得远远的,又听上去很体面尊贵。

    谁知道窦昭根本没有给魏廷瑜求情的意思,而是道:“他们家的事,你还是别管了,全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凭白讨人厌。魏家有什么事,窦明自会去求王家出面。要不然爹爹也不会直接拒绝窦明的。”

    宋墨有片刻的沉默。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眼睛却像有团小火苗似的闪了闪。

    窦昭一愣。

    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和魏廷瑜在别人眼里也算是自幼订亲,如果不是窦明抢婚,她和魏廷瑜才应该是一对夫妻才是。

    难道宋墨因为这个所以对魏廷瑜的事一直以来都有些不冷不热?

    可宋墨向来表现得睨视天下人……

    窦昭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汗颜。

    宋墨已上前轻轻地抱了抱她,道:“我明天请半天假,我们下午去东大街逛逛。十二表妹要出嫁了,你去喝喜酒,怎么也要添几件像样的首饰才是。”

    这算什么?

    奖励自己不帮着魏廷瑜说话?

    窦昭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她匣子里有很多首饰都没有戴过好不好?

    可窦昭还是很聪明的什么也没有说,高高兴兴地和宋墨去银楼选了几件贵重的首饰,让宋墨也跟着开心起来。

    而王家不仅没有像窦昭预料的那样帮着魏廷瑜出头,据说王许氏还把窦明喝斥了一顿,说魏廷瑜连个差事都保不住,这样的人窦明还好意思来求王家帮着说项,王家怎么开口云云。

    窦明哭着跑了回去。

    这话却被跟着窦明去王家的婆子说了出去,传到了魏廷珍的耳朵里。

    魏家又是一番争吵。

    窦昭听了,也不过是笑笑。

    前世窦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依旧过得天怒人怨;今世她没有了王家的庇护,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才怪!

    窦昭吩咐若朱:“明天就我去蒋家吃喜酒,就戴世子前几日送的那支点翠攒珠的步摇。”

    若朱笑盈盈地应是。

    若赤却进来禀道:“夫人,蒋家四舅太太过来了。”

    窦昭望了望暮霭四笼的天空,讶然道:“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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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反抗

    明天就是蒋骊珠出阁的正期,今天吴家来催嫁,蒋家四太太忙了一整天,不在家里休息,不和蒋骊珠说些体己的话,怎么突然跑来找自己?

    窦昭压下心中的惊讶,在正房的宴息室里见了蒋家四太太。

    蒋家四太太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一杯茶在她手里端了半晌,有些突兀地道:“夫人没有见过梅家的人吧?”然后不待窦昭回答,她已自顾自地道,“我婆婆的祖父,曾做过云南总兵,因为兵败,被抄家流放。那时候我婆婆已经嫁到了定国公府,才免于被没藉。可娘家女眷的凄惨遭遇,她老人家却亲眼见过。

    “所以大伯获罪的时候,我婆婆立刻让人准备了砒霜,并对我们说,与其活着受辱,不如清清白白地去,至少能留个好名声在世上。

    “如今我婆婆去世了,我们这些做媳妇的却对她老人家更加敬佩了。

    “如果不是定国公府有忠君爱国的名声,不是有忠贞刚烈的门风,蒋家没落至此,又怎能得到他人的庇护,守住最后的歇息之地?”她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紫檀木匣子递给了窦昭,“还请夫人把这个物件还给二爷,顺带着也给二爷传个话,我们蒋家的女孩子就是再不成器,也绝不会给人做妾的!”说完,她站起身来,朝着窦昭微微福身,起身朝外走去。

    那背影,挺得笔直。

    窦昭张口结舌,半晌才意识到蒋家四太太说了些什么。

    “四舅母,您等等。”她拿着那紫檀木的匣子就追了过去,“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可世子是您看着长大的,人品如何,待蒋家如何,您心里应该是很清楚的。不管是世子还是我,都断然没有辱没蒋家两位表妹之意,还请四舅母息怒,等我和世子查清楚了再登门道歉。”

    “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蒋家四太太听着,神色黯然地长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对你们有怨怼,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走这一趟了。也许二爷是好意,只是我们蒋家有我们蒋家的尊严,我们蒋家有我们蒋家的活法,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还请夫人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二爷,让二爷以后不要再过去了,横竖我们过几天就要回濠州了,也免得耽搁了二爷的功课,惹得国公爷不高兴!”

    窦昭还能说什么?

    她只能唯唯应喏,恭恭敬敬地把蒋家四太太送出了门。

    可等蒋家四太太一出门,她的眉毛就挑了起来,问守二门的婆子:“二爷回来了吗?”

    那婆子满脸是笑地上前给窦昭请安,恭谨地道:“二爷是半个时辰之前回来的,这会儿恐怕才刚刚开始用晚膳。”

    窦昭冷笑,去了宋墨的书房。

    因明天蒋骊珠出阁,他请了一天的假,早早就回了家,和陈曲水、宋世泽在书房里说话。

    见窦昭冷着脸闯了进来,陈曲水和宋世泽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窦昭就把蒋家四太太来过的事告诉了宋墨。

    宋墨一听,气得鬓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打开紫檀木的匣子,里面装着一对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珰。

    宋墨的脸色更难看了,拿着紫檀木匣子就去了宋翰那里。

    窦昭想了想,朝着若朱使了个眼色,回了房。

    宋翰正趴在床上,由贴身的大丫鬟彩云在喂饭。

    他面色红润,眉眼带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墨进去,他高高兴兴地喊了声“哥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去喝喜酒的衣裳,你快帮我看看好不好!”

    高声叫着栖霞把衣裳拿过来。

    宋墨被哽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不用了,我找你有事,你让屋里服侍的都退下去吧!”

    宋翰欢欢喜喜地应“是”,遣了丫鬟下去,笑嘻嘻地道着:“哥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

    宋墨把紫檀木匣子丢在了宋翰的枕头前。

    宋翰的笑容一点点地褪了下去,眼眶一点点地湿润起来。

    “是撷秀表姐让你还给我的吗?”他委屈地道,“哥哥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很喜欢撷秀表姐。从前有你在前头,这话我不敢说,可现在你已经有了嫂嫂,为什么撷秀表姐有事还是找你?”他抬起头来,赤红着眼睛瞪着宋墨,“我就想把撷秀表姐留在身边!你们谁拦着也不行!”

    “你还敢胡说八道!”宋墨大怒,“舅舅家的表姐妹,哪个和我玩得不好?你竟然有这样龌龊的心思!我看你这书是越读越回去了,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楚了!这些话你是跟谁学的?”他大声喊着“栖霞”,“把上院的丫鬟婆子小厮都给我叫到院子里,我今天倒要看看,是谁在教唆你?”

    宋翰听着就哭了起来。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娘在的时候,就准备把撷秀表姐许配给你,可舅舅出了事,所以就改成了含珠表姐,结果含珠表姐为了尹哥哥自缢了……撷秀表姐好可怜,要不是你,她肯定早就许了人,也不会沦落到现在没有人要的地步。我是真心喜欢撷秀表姐,你凭什么拦着我?你要是看不顺眼,大不了我和表姐成亲之后搬出英国公府去住!我有母亲留下来的陪嫁,撷秀表姐又是个会持家的,我们粗茶淡饭节俭度日,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宋墨气得抬手就朝宋翰挥去。

    宋翰赌气般地闭着眼睛,把脸朝宋墨扬着。

    宋墨看着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想到母亲在世时是如何地疼爱他,那一巴掌就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宋翰却趁机闹开了:“我要娶撷秀表姐为妻,你为什么不答应?!”

    他哭得泪如雨下。

    宋墨冷冷地道:“因为父亲不会答应!”

    “你去跟爹爹说。”宋翰拿了宋墨的手,“爹爹肯定会听你的。”

    宋墨强忍着才没有立刻甩开宋翰的手。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仿佛暴风雨前的空气般压抑,“父亲对你期望甚深,怎么会允许你娶蒋家的女儿?你这样乱嚷嚷,只会让人误会撷秀表妹和四舅母,你这不是喜欢,你这是在害她们,你知不知道?”

    或者是宋墨的声音太阴郁,宋翰的叫嚷声凝在了喉咙里。

    他呆呆地望着宋墨,好像不知道宋墨为什么这么说似的。

    宋墨突然间感觉到疲惫不堪。

    他该拿这个弟弟怎么办?

    宋墨想到了窦昭。

    她在面对窦明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种无力感?

    但窦昭能不理会窦明,他又怎么可以不理会宋翰呢?

    在颐志堂的窦昭听到了若朱的耳语,难掩心中的惊讶。

    原来蒋母曾经想过把蒋撷秀许配给宋墨,这就能解释蒋撷秀看到宋墨的时候为什么表情复杂了。

    可她并没有多心。

    她不仅相信宋墨,而且还相信蒋家的家教。

    前世,柔美的蒋骊珠,骄傲的蒋撷秀,体贴的蒋撷英,都自缢了。

    宋墨心中,该有多痛!

    窦昭想了想,去了上院。

    若朱能听见宋翰说了些什么,自然还有其他的人听见。

    但不管听见还是没听见,她进去的时候,上院的丫鬟婆子小厮们都垂手恭立在院子中间,鸦雀无声,因而隐约能听到宋翰的抽泣声。

    栖霞帮窦昭撩了帘子,又很快退到了人群中。

    宋墨看见窦昭,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因为前世的记忆,窦昭始终没办法喜欢宋翰。

    她望着两眼哭得红彤彤的宋翰,低声道:“这件事不是你哥哥和我不为你争取,而是因为那匣子是四舅母送过来的。什么事都讲究个你情我愿,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强求四舅母成全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翰不服气,道:“四舅母若是知道我要娶撷秀表姐为妻怎么会不同意?母亲在的时候,四舅母最喜欢我了……”

    窦昭想到蒋家四太太说的话,她有意误会他,道:“这么说来,四舅母以为你是要纳撷秀表妹为妾啰?蒋家虽然式微,风骨却在,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四舅母有这样的误会?”

    宋墨看宋翰的目光立刻寒冷如冰。

    宋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嚷道:“我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问了句撷秀表姐,喜不喜欢留在京都?撷秀表姐说,京都虽好,却已不是她的家。我这才知道自己的心意。嫂嫂,”他真诚地望着窦昭,“我是真心想娶撷秀表姐,求您帮我向四舅母说说吧!”

    “我不会向四舅母开这个口的。”窦昭直接回绝了宋翰,“你的婚事,自有国公爷做主,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宋翰听着,跳了起来。

    他质问宋墨:“哥哥也和嫂嫂想的一样吗?”

    宋墨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没有父亲同意,撷秀就是嫁进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宋翰眼睛一红,一瘸一拐地朝外便走:“你不管我,我去跟父亲说去!大不了他把我给打死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们一个不管我,一个什么都要管我,我就是你们中间受气的出气筒,我去找娘去,只有娘疼我。要是娘还活着,怎么会拦着我?”

    窦昭高声喊着“若朱”,道:“你们还不拦住二爷!二爷发热,烧得有些糊涂了,你们还不快给二爷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若朱二话没说,指挥着金桂和银桂把宋翰按在了地上,自己则拿了块帕子塞住了宋翰的嘴。

    金桂和银桂吓得脸色发白,不由地偷偷打量宋墨,却发现宋墨沉着脸,却一言不发,两姐妹这才心中微定,把宋翰架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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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一章 去来

    现在的英国公府,就像是个筛子,越是所谓的“秘密”,流传得越快。

    宋翰嚷着娶蒋撷秀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宋宜春的。

    可宋宜春却很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宋墨很是困惑:“难道父亲并不反对天恩娶撷秀表妹为妻?”

    对于他来说,表妹们能有个安稳的归宿,不管是嫁到国公府还是别人家,他都是乐见其成的。

    他就怕父亲和宋翰想的一样,到时候反倒害了撷秀表妹。

    窦昭却不相信。

    宋宜春现在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绝不会让宋墨好过,可他也不想英国公府断了传承,两个儿子中他总要抓一个在手里,给宋翰找个强有力的妻族,也就成了必然之事。

    她道:“二爷想娶撷秀表妹,那也得看蒋家答不答应,国公爷何必跳出来做恶人?而且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别人只会说国公爷敬重亡妻,为了妻族,宁愿为次子求娶罪臣之女。面子、里子全有了,何乐而不为?”

    宋墨不由点头。

    他了解蒋家。

    如果蒋家还在全盛之时,父亲为宋翰求亲,蒋家纵然不十分满意宋翰,也会勉强答应这门亲事。可如今蒋家落魄了,再应答这门亲事,不免有攀龙附凤之嫌,蒋家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窦昭还有一个担心。

    前世辽王之所以用宋墨,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宋墨是定国公的亲外甥,可以利用定国公府几代经营下来的人脉,指使得动定国公豢养的死士。今生,宋墨注定不可能竭尽全力地帮辽王谋逆,辽王会不会转而利用同为定国公外甥的宋翰呢?

    如果宋翰娶了蒋撷秀,在那些曾经受过定国公恩惠的人眼里,宋翰说不定比宋墨更能让他们觉得亲近。

    当然,如果蒋撷秀真的嫁过来,日日相对,她心里肯定也会觉得有个疙瘩。

    所以第二天她一大早就催着宋墨早点过去蒋四太太那边:“我们这一夜是睡得安稳,四舅母这一夜却还不知道怎么过的?今天事又多,我们早点过去,一来能帮帮忙,二来也可以给四舅母递个话,让她老人家安安心心地把骊珠表妹送出阁。”

    宋墨觉得窦昭说的话有道理,虽然婚礼定在晚上的巳时,但他们不到卯时就去了蒋家四太太那里。

    窦昭把宋宜春的态度告诉了蒋家四太太,并委婉地试探窦家四太太:“宋翰年纪小,这几年跟在国公爷身边读书写字,待您又是一片赤诚,有些事想得不周全,还请您不要责怪。好在他的一片心是好的,四舅母也当欣慰才是。”

    蒋家四太太思忖片刻,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越是这样,我们越是得早点回濠州才是。早几年柳州卫指挥使刘大人就曾为长子求娶撷秀,只因我们家二老爷待他有恩,老祖宗怕别人说我们家挟恩图报,就没有答应这桩婚事的。后来又遇到老祖宗病逝,几个孩子的婚事都拖了下来。我来京都之前曾听你大舅母说,如今柳州卫指挥使刘大人再次为长子求娶撷秀,她觉得刘家离我们太远,怕撷秀嫁过去了不习惯,和我商量这件事。我当时全副的心思都放在骊珠身上,也没顾得上。现在骊珠出了嫁,我也有空和大嫂好好商量几个孩子的婚事了。只怕要辜负国公爷的一番好意了。”说完,好像怕窦昭吃亏一样,若有所指地对她道,“我知道做人媳妇的既要顾及阿翁,还要照顾丈夫。可你公公是个鳏夫,以他的年纪,现在不续弦,以后也会续弦,你只要照顾好砚堂就行了,国公爷那边的事,你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窦昭有些啼笑皆非。

    蒋家四太太肯定以为她是奉了宋宜春之命来试探婚事的!

    她啼笑皆非之余,对蒋家四太太不由产生了感激之情。

    但凡对她有一点点的见外,都不会对她这样推心置腹。

    由此可见,宋宜春对宋墨的态度让蒋家的人也很不舒服。

    她笑盈盈地点头,提醒蒋家四太太:“二爷那边,我已经派人看着他了。只是英国公府毕竟还是国公爷当家,有些事不好说。我现在就怕这件事给传了出去,国公爷成了有情有义的人,蒋家反被说成是目下无尘,给国公爷做了垫脚石。”

    蒋家四太太略一思考就明白了窦昭的意思,她笑道:“我明白了,有些事我会防患于未然的。”

    蒋家既然能派了四太太来送嫁,可见四太太是个能独挡一面的。窦昭放下心来,笑着和窦家四太太说了会话,去了堂屋。

    通往退步的帘子一撩,蒋撷秀走了进来。

    她大胆地望着蒋家四太太,直言道:“母亲要把我嫁到柳州去吗?”

    “怎么可能?!”蒋家四太太轻笑,拉了蒋撷秀的手,感叹道,“蒋家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嫁给行伍之人,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难道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只是我们受定国公府供养,为定国公府出力,本是应该,也就没有理由抱怨责怪。现在蒋家已经是历劫余生,祖宗的遗愿,我们已尽力了,以后,我们得为自己活着。先前定下婚事的孩子就不说了,你们几个,你大伯母和我的意思是一样的,想把你们都留在身边。”

    蒋撷秀眼圈一红,接着眼泪就籁籁地落了下来,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欣慰地喊了声“母亲”。

    “傻孩子!”蒋家四太太上前揽了蒋撷秀的肩膀,低声道,“你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心意,我们家虽然落魄了,可有你大伯母在,就不会让你们吃了亏去。”

    蒋撷秀点头,泪眼婆娑地笑道:“还有母亲!”

    蒋家四太太呵呵地笑,道着“我可比不得你大伯母有勇有谋”,掏了帕子出来让蒋撷秀擦眼泪,“今天客人不少,可别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蒋撷秀颔首,等到觉得脸上没有什么痕迹了,这才出了宴息室。

    蒋撷英靠在退步屋檐下的柱子前,正望蔚蓝的天空发呆。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对蒋撷秀点了点头。

    蒋撷秀顿了顿,走了过去,和蒋撷英肩并着肩靠在了柱子前,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仰望着天空,轻声地道:“你在看什么呢?”

    天空里有一群鸽子飞过,鸽哨尖锐的声音打破满院的宁静。

    蒋撷英望着天空,喃喃地道:“我在想,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看京都的天空……”

    还有人。

    她在心里默默地道。

    手指轻轻地拨了拨戴在手腕上的一串沉香木手珠。

    蒋撷秀回过头来,目光在她的手珠间停留了片刻。

    她还记得,那是四年前的元宵节,他们还是定国公府的小姐,英国公府世子爷宋砚堂来给她们的祖母祝贺,除了敬献给长辈的礼物,她们姐妹每人都得了一串沉香木的手珠。

    含珠姐姐转手就把它丢在了镜奁里,她则喜滋滋地放在了枕头下,十四妹却戴在了手腕上,日日夜夜不离身。

    所以抄家的时候,她们的手珠都丢了,只有十四妹的手珠保留了下来。

    可尽管如此,又能怎样?

    她抬头望向了天空,低声道:“表嫂长得漂亮,人也很好……看表哥的样子,对表嫂也疼爱有加……他从前是抬脚就走的人,能打发个小厮过来问问已是好的……现在却每天下了衙来接表嫂……他过得很好……”

    可眼中到底浮现出一层雾蔼,心里也泛起一股酸意。

    蒋撷英却想起姐妹们一起藏在冬青树后面偷偷看哥哥们射箭被发现,她和姐妹们一起哄笑着躲进了假山,十三姐跑得最慢,被逮住了,却不慌不忙地站定,一双大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宋家表哥,嘴里却道:“我看哥哥们的箭都射得好,特意来给哥哥们喝彩的。”

    她不由抿着嘴笑了笑。

    从前的种种,都如绮美的梦境,现在,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是啊!”她衷心地道,“知道表哥他们过得都很好,我也就没有了什么牵挂了。”

    有说笑声隐隐传来。

    蒋撷英笑着站直了身子,轻轻地掸了掸衣襟,道:“十三姐,应该是有客人来了,我们出去招待客人吧?”

    蒋撷秀笑着应“好”,姐妹俩亲亲热热地去了堂屋。

    ※※※※※

    蒋骊珠第三天回门,蒋家女眷第四天离京。

    离京的时候曾经去参加蒋骊珠婚礼的人家都知道了蒋家四太太决定把其他的几个女孩子都留在濠州,让还在总角之年的几个弟弟也有个依靠。

    尽管如此,宋翰并没有罢休。

    他跪在英国公府的正院里,求宋宜春做主,为他求娶蒋家的女儿。

    用他的话来说,能够和外家亲上加亲,母亲地下有知,想必也会觉得欣慰,点头同意。

    一时间,宋翰孝顺的名声不胫而走。

    宋宜春把宋墨俩口子叫到了书房,似笑非笑地对宋翰道:“可惜撷秀和撷英都已经许配人家了,你想娶你表妹,只怕还要等几年。”

    蒋家的其他几个女儿,都还小。

    宋翰却道:“只要父亲答应让我娶蒋家的女儿,我宁愿等几年。”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让窦昭不由心生疑惑。

    宋翰爱慕蒋撷秀,想娶蒋撷秀为妻,情有可原。可蒋家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他,他也因此而博了个“孝顺”的美名,为什么还坚持要娶蒋家的女儿为妻?而且听他这口气,好像只要是蒋家的女儿就行了,那他到底是真的爱慕蒋撷秀还只是因为蒋夫人曾经想把蒋撷秀许配给宋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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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遗贵

    两世为人,让窦昭明白,有些事只有时间能证明。

    她把这件事交给了若朱盯着。

    因为陈嘉回来了。

    他虽然衣饰整洁,眉宇间却难掩疲惫。

    给窦昭行过礼之后,他低声道:“遗贵姑娘嫁的那人姓韦,名全,字百瑞,比遗贵姑娘大八岁。江西人士,父亲曾在清苑县做过县丞,早丧,家无恒产,靠着嫁给了个坐馆秀才的胞姐过活。十五岁的时候,姐姐去世,他又因与姐夫口角,被姐夫赶出了家门。他举业无望,又身无长物,就投在了清苑县的乡绅贺清远门下做了门客。

    “贺清远有个儿子叫贺昊,两年前来京都参加院试,韦全和贺家的一位管事奉命一路打点。贺昊当时租住的院子就在离梳子胡同不远的鞋帽胡同,那韦全不知怎的就和黎氏认识了,又哄了黎亮把遗贵嫁给了他。”

    窦昭愕然,道:“这么说来,那韦全和黎家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个靠人赏饭吃的闲帮喽?”

    “他虽和黎家没有什么关系,但这人还有几分手腕。”陈嘉委婉地道,“当初黎亮也曾亲自去清苑县打听过他,他这几年跟着贺清远,不仅挣下了一间半亩的小宅子,还在乡下置了十几亩田,而且人长得十分周正,行事也大方,韦父在清苑县做县丞的时候,结了不少善缘,他在清苑的名声还是不错的。”

    窦昭皱眉道:“既是如此,黎亮和黎氏又是为何争吵?”

    陈嘉轻轻地咳了一声,才压低了声音道:“遗贵姑娘嫁给韦全之后,和韦全也称得上琴瑟和鸣。只是今年正月十五那天灯市,韦全带着遗贵姑娘出门赏灯,遗贵姑娘突然就走失了……”

    窦昭骇然,道:“人怎么会走失的?韦家可报了官?官府怎么说?”

    陈嘉没有想到窦昭会这么激动,忙道:“夫人稍安勿躁,我已把遗贵姑娘安置在了离这里不远的隆福寺,您要是想见她,我随时可以把她悄悄送进府来。”

    窦昭听着他话里有话,面色一肃,凝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要隐瞒,仔细地跟我说说。”

    陈嘉揖手应了声“是”,道:“那韦全即是贺家的门客,少不得要讨贺昊的欢心,一来二去的,就和那贺昊有了首尾。他成亲之后,贺昊还和从前一样在韦家进进出出。遗贵姑娘容颜出色,被贺昊看在心里,就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他先是拿出手段去哄遗贵姑娘,被拒后,就打起了韦全的主意。

    “韦全虽是个荤素不忌的,但叫他平白让出妻子,他还是不愿意的。

    “贺昊就许了他很多好处,不仅把自己名下一百亩的良田记在了韦全的名下,还把韦全从前的一个相好赎了出来送给了韦全,有了那相好在韦全耳边吹枕头风,韦全很快就改变了主意。

    “元宵节那天,他借口带遗贵姑娘去保定府观灯,把遗贵姑娘带到和贺昊约好的地方,把遗贵姑娘送给了贺昊,对外谎称遗贵姑娘走失了,还在保定和清苑都报了官……”

    窦昭忍不住骂了声“畜生”。

    毕竟男女有别,和窦昭说这些,陈嘉还是有点尴尬的。

    他低下头喝了口茶,这才又道:“贺昊娶的是自己姑母的女儿,姑母家又陪送了大笔的嫁妆,贺昊的妻子还给贺昊生下了两个儿子,贺昊根本不敢把人带回家,就把遗贵姑娘养在贺家在保定府的宅子里。

    “遗贵姑娘开始宁死不从,后来知道是韦全把她送给贺昊的,又被贺昊用了强,就开始不吃不喝。

    “那贺昊就住在了保定府,天天伺候着。

    “时间一长,贺清远起了疑心。

    “他一开始还以为儿子在外面养了个狐狸精,瞒了家里的人来捉奸。

    “待看到遗贵姑娘,就起了歪心,从自己儿子手里夺了遗贵姑娘。

    “贺昊不服,把事情捅到了自己的母亲那里。

    “贺太太就趁着贺清远出门,让韦全写下了卖妻书,悄悄带人将遗贵姑娘绑了,卖给了一个路过保定的行商。

    “遗贵姑娘不从,在客栈里自缢不成,正好遇到我找了过去,我连吓带哄,给了那行商三十两银子,将遗贵姑娘买了下来,悄悄地带回了京都。”

    陈嘉说着,打量着窦昭的神色:“因不知道夫人打算怎样安置遗贵姑娘,就没敢贸贸然地把遗贵姑娘带过来……”

    窦昭气得脸色通红,但也不知道怎么安置这个叫遗贵的小姑娘好。

    不收留她吧,她没有个去处。

    收留她吧,她的生母和亲舅舅都在世。

    窦昭道:“那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吗?”

    “很漂亮。”陈嘉说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如雨打梨花般苍白却凄婉动人的面孔,忍不住道,“我看着,和世子爷倒长得有几分相似。”

    窦昭心中猛地一跳,不禁沉声道:“你可看清楚了?”

    陈嘉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道:“若是夫人不相信,哪天我可以把人带出来,夫人悄悄地看上一眼。”

    窦昭自然相信陈嘉的眼光。

    她突然觉得这件事已经不是她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了。

    窦昭想了想,对陈嘉道:“你先回去。小姑娘那里,派人好生看着,不要有什么闪失。这件事,待我和世子爷商量过之后,再做打算。”

    陈嘉猜到遗贵是宋墨同父异母的妹妹,他怎敢多问,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等在门口的虎子立刻迎了上来,他低声道:“夫人怎么说?”

    陈嘉狠狠地瞪了虎子一眼,沉声警告他:“这也是你该问的话?”又道,“你亲自带几个人去隆福寺那边,好吃好喝地把那小娘子伺候着,千万不要让那小娘子有什么闪失……至于其他的几个人,每个人给笔封口费,我把他们介绍到南边的同僚那边当差,让他们再也不要回京都,如果再遇到我,小心刀剑无眼。”

    虎子吓得缩了缩头,但还是忍不住道:“您不是说夫人也许要用这小娘子对付英国公吗?知道的人岂不是越多越好?他们都是跟了我们好几年的人……”

    没等他说完,陈嘉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瞪着他的眼神也有些吓人,声音更是阴恻恻的:“想活命,就不要乱说话!”

    虎子跟了陈嘉这么多年,陈嘉就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打过他。

    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声应喏,飞快地跑进了人群里。

    陈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窦夫人的样子,不像是要用遗贵对付英国公的样子,这件事显然比自己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自己这样一头扎了进去,到底是祸还是福呢?

    不知为什么,他脑海里浮现起他初次见到遗贵时的样子。

    她双肘抱胸,瑟瑟发抖地躲在客房阴暗的角落里,那惊恐的目光,就像一只被围攻的幼兽,可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青一块紫一块的,就像一块美玉被人为的损坏了一样,让人不由生出几分心疼来。

    陈嘉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贵女又如何?

    越是长得伶俐,越是难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他叹了今天的第三口长气,转身牵了马,慢慢地离开了巍然显赫的英国公府。

    窦昭在宋墨的书房外面徘徊良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宋墨说这件事。

    瞒着他,又不甘心让他这样被蒙骗;告诉他,又怕他知道了伤心。

    倒是宋墨,等了半天也不见窦昭进来,就好比一双鞋子只脱了一只,另一只鞋子却一直没有落地的声音,让他心焦不已,手中的公文也看不下去了,索性自己撩帘出了书房,站在书房的台阶上笑着问她:“你是不是要等我来请你你才肯进来?”又打趣她,“今天的天气虽然不错,可风吹在身上却有点热,你就是想等我出来请你,也要换个阴凉些的地方才是,也不用站在院子中间受罪啊!”

    窦昭失笑,不由横了他一眼,心情却舒缓了不少。

    她和宋墨在书房坐下,斟酌着将这件事告诉了宋墨。

    宋墨知道窦昭在查黎家的事,窦昭向来有自己行事的风格,他对窦昭非常的信任,并没有过问。此刻听了窦昭的话,他非常的惊讶:“你是说,那小姑娘和我长得有几分相似?不可能吧?就算是父亲在外面养的,他要抱回来,又是个女孩子,不过是多几口饭,多几件首饰衣裳,出嫁的时候给她准备一份陪嫁,说不定还能嫁个对英国公府有帮助的人家,母亲不可能拦着,父亲也不可能不闻不问,任由黎家这样胡乱养着。”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啊!”窦昭道,“若是个别的什么物件倒好说,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瞧黎家的行事作派,说不定那小姑娘什么也不知道……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好?”

    宋墨沉默了片刻,道:“等我先见见那小姑娘了再说吧。”

    窦昭松了口气,踌躇道:“如果真是英国公爷留在外面的孩子,你准备认下她吗?”

    宋墨显得有些烦躁,道:“到时候再说吧!”

    也的确是不好办。

    黎家这么养着她,肯定有所图,遗贵又嫁了人,嫁的还是个无赖,不管认不认下她,只要有风声传出去,都是个麻烦。

    窦昭有些头痛。

    此时轮到宋墨安慰她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两人同心协力,什么坎过不去?就算是有风声传出去了,这英国公府不还是父亲的吗?与我们何干?”

    也是哦。

    窦昭不由朝着宋墨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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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百零三章 见到

    上一世,因纪咏做了隆福寺的主持,隆福寺有了和大相国寺分庭抗礼的能力,才名震京都的。

    窦昭并不记得隆福寺的名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响亮的,她听说隆福寺的时候,隆福寺已是一香难求。

    可这一世的隆福寺,虽然香火旺盛,却名声不显,来上香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妇人,很难看到装饰华丽的马车或是轿子。

    窦昭站在隆福寺的大门口时,不由抬头望了一眼隆福寺的山门。

    不知道这一世纪咏还会不会和隆福寺结缘?

    她转回头望了一眼宋墨。

    为了不引人注目,宋墨和她都换了身朴素的净面杭绸衣裳,她发间插了两根银簪,轻车简从,只带了陈核、金桂姐妹和段公义等几个护卫随行。

    隆福寺里香烟袅袅,宋墨和窦昭在大雄宝殿上了香。

    不时有来进香的妇人盯着他们看。

    陈嘉苦笑。

    他把遗贵安置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里香火鼎盛,进出的人多,可以鱼目混珠。可他却忘了宋墨和窦昭的样貌是如何的出众,就算他们穿着最普通的衣饰,可那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雍容华贵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遗贵安置在大相国寺呢!

    他在心里嘀咕,想到遗贵那怯生生的脸庞,不由得朝着虎子使用个眼色,示意他去提点遗贵一声,免得她等会儿看到宋墨和窦昭又会像小兽似地躲在墙角发抖。

    虎子会意,匆匆去了东边的群房。

    宋墨和窦昭捐了香油钱,和陈嘉往群房去。

    仲夏的早晨,太阳一升起来空气就变得有些燥热,隆福寺院子里合抱粗的大树绿荫匝地,却依旧难消宋墨心中的烦躁。

    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都没有睡。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同情?那女孩子是他父亲外室的女儿,是他父亲背叛母亲的证据,这情绪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憎恨?如果他不知道那女孩子的遭遇,他也许会憎恨她,可当他想到正是因为父亲的不负责任才让那女孩子落得如此下场时,他心里却无论如何也憎恨不起来。

    喜欢?那就更谈不上了。他一向以强为尊,就算是个女子,把自己弄得这份田地,可见她自身的性格也有不是之处,让他怎么喜欢得起来?

    直到踏进隆福寺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有想好该怎样处置这个女孩子。

    宋墨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这样纠结过。

    他不由握紧了窦昭的手。

    窦昭也紧紧地回握住了宋墨。

    她的心情和宋墨一样复杂。

    同为女子,她很同情这小姑娘的遭遇,可想到这小姑娘有可能是宋墨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偏向宋墨的心就没办法对这小姑娘抱有更多的怜悯。

    两人不紧不慢地进了厢房。

    大热天的,厢房的门窗紧闭,只有从屋顶明瓦射进来的一束阳光,屋里显得非常的幽暗。

    虎子正细声地和坐在中堂里的太师椅上的一个女子说着话,听到动静,见他们走了进来,他忙退到了一旁,那女子则慢慢地站了起来。

    虽然看不清那女孩子的相貌,可她纤细的身材显得非常的瘦弱。

    宋墨显然有些意外,他在门口站定,沉声道:“你就是黎遗贵?”

    女孩子没有作声。

    陈嘉有些着急。

    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

    枉他昨天跟她说了那么多!

    英国公府世子爷权高位重,他一句话就能让她生、让她死,见了英国公世子爷,语气一定要恭敬,身段一定要柔和,切不可摆架子,只要能讨了世子爷的欢喜,她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再也不用怕会被韦全抓回去或是被贺昊欺负了。

    他不禁轻轻地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遗贵:“英国公世子爷和夫人来看你了,你还不快些上前给英国公世子爷和夫人请安!”

    小姑娘却杵在那里没有动。

    陈嘉只好上前,轻轻地推了那小姑娘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跪下!”

    小姑娘却犯了犟,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陈嘉没有办法,只好又推了那小姑娘一把。

    这次劲用得有点大,小姑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才站定。

    透过明瓦射进来的那束阳光就照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那精致的五官,明秀的脸庞,让窦昭和宋墨都看得一清二楚。

    窦昭顿生明珠染尘的心疼。

    宋墨却是一愣,骤然变色,失口喊了声“母亲”。

    屋里没有旁人,本来就静悄悄的,窦昭这下子自然听了个清楚。

    她惊愕地朝宋墨望去。

    宋墨也正好朝她望过来。

    她看见了他眼底如惊涛骇浪般汹涌的惊骇。

    “怎么了?”窦昭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茫然,但她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宋墨的胳膊。

    宋墨脸上已没有了半点血色。

    “她,她长得和我母亲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喃喃地道,“比含珠表姐还要像……”

    黎窕娘的女儿怎么会像蒋夫人?

    就算是像,也应该像宋宜春才是!

    那府里的宋翰又是怎么一回事?

    窦昭指尖发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嘉却如遭雷击。

    不是说遗贵是英国公的外室生的女儿吗?

    怎么又扯上了蒋夫人?

    他只觉得额头汗淋淋的,不禁目光晦涩地看了一眼遗贵,拉着虎子就朝外走:“世子爷,您有什么话直接问遗贵姑娘就是了,我和虎子守在门外。”

    遗贵却一把抓住了陈嘉的衣袖,满脸惊恐地急道:“你不是说你认识我舅舅吗?你带我回京都来找我舅舅……你骗人!我舅舅呢?我要见我舅舅!”她说着,眼眶一红,眼泪扑籁籁地落了下来,“求求你,带我去见我舅舅,我舅舅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一股怒火就从宋墨的胸口蹿了出来。

    一个长得极似他母亲的少女口口声声地嚷着要找黎亮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相救,让他鬓角冒起了青筋。

    “什么舅舅?那贱民也配?!”他阴着脸,眉宇间的戾气仿佛要破茧出来噬人般骇人,“陈嘉,你去把黎亮给我找来!我倒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墨冷笑,寒气四溢。

    陈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哪里还敢多看宋墨,低头应是,转身就朝外走。

    遗贵拽着陈嘉的衣袖不放。

    陈嘉只好小声地哄她:“你也听见了,我要去找黎亮过来。”

    他不敢称黎亮为“舅舅”,怕宋墨再次发飚。

    遗贵已吓得瑟瑟发抖,她哭着求陈嘉:“你带我一起去找我舅舅吧!”

    陈嘉苦笑。

    她和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和宋家可是打屁沾不到大腿,她就是再闹腾,自有宋砚堂给她做主;自己要是眼头不亮,只怕会死在这里。

    他求助般地望向窦昭。

    窦昭忙上前去抚遗贵的肩膀。

    遗贵却吓得直往陈嘉身后躲。

    宋墨看着,脸色更阴沉了。

    窦昭只好温声劝遗贵:“你母亲知道了你的遭遇还不知道会怎样,不如先把你舅舅请过来再说。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们若是想对你不利,何需如此费劲?”

    她依旧抓着陈嘉的衣袖不放。

    宋墨表情骇人,举步就朝他们走过来。

    窦昭忙朝着宋墨使了个眼色。

    宋墨犹豫几息,朝后退了几步。

    窦昭再劝遗贵的时候,遗贵就咬着嘴唇松开了陈嘉的衣袖。

    陈嘉松了口气,拔腿就大步朝外走。

    而虎子早已吓得两腿发软,呆滞了片刻才小跑着跟上了陈嘉。

    窦昭就示意宋墨先出去。

    宋墨想了想,出了厢房。

    窦昭就扶着遗贵坐了下来,柔声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回的京都?住在这里,是谁服侍你?”又安慰她,“你别害怕,既然回了京都,那韦全也好,贺家也好,都别想只手遮天!”

    遗贵就哭了起来。

    开始只是小声地抽泣,然后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最后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窦昭的眼睛也不由得跟着发起涩来,她的手轻轻地抚着遗贵的青丝。

    她这才发现,遗贵长得了把好头发,不仅乌黑发亮,而且浓密如云,顺滑如丝。

    宋墨也长了一把这样的好头发。

    窦昭心中顿时酸楚难忍,眼泪泉涌而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一世,如果自己没有一时兴起让陈嘉找遗贵,她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的呢?

    她想到上一世宋墨曾说过他去祭拜妹妹的话。

    他说的妹妹,应该就是遗贵吧?

    上一世,遗贵死了……这一世,还好及时把人给救了出来……

    ※※※※※

    门外的宋墨听着屋里的哭声,他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他吩咐陈核:“把杜唯叫来!”

    陈核战战兢兢地应声而去。

    宋墨在庑廊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段公义等人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守在四周。

    屋内的哭声渐渐小了,杜唯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宋墨吩咐他:“我母亲生二爷的时候,屋里都是哪些人在服侍?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你给我查个一清二楚,立刻来回了我!”

    杜唯揖手退下。

    陈嘉领着黎亮匆匆赶了过来。

    看见站在庑廊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宋墨和院子四周沉默却散发着杀气的护卫,黎亮的脚步慢了下来,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谁?遗贵在哪里?”

    他回头望向陈嘉,这个骗他到此地的男子,目光不善。

    陈嘉却微微一笑,朝着宋墨揖礼,低头退到了一旁。

    ※

    看书的姐妹兄弟们,又到了星期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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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怒火

    高高升起的太阳火辣辣照在小院的青石板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却不及庑廊下那清贵少年的目光让人怵然。

    黎亮独自站在院子中间,望着有序散落在四周的护卫,心不断往下沉,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你,你是宋家的人?”大热天的,他脸色却如雪般的白,“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还是……二爷?”

    宋翰?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宋翰呢?

    宋墨的心更冷了。

    “这有什么区别?”他问黎亮,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了台阶上,俯视着院子中间那个因为惧恐而浑身发抖的男子,“难道宋翰来了,又有什么不同?”

    黎亮抬起头来,看见宋墨眼底的不屑。

    多年前的往事,又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埋在心底十几年的屈辱顿时像火山似的爆发出来。

    “遗贵呢?是不是你们把她从灯市掳走了?”他握着拳头瞪着宋墨,眼睛血红,“当初是你们像甩破烂一样的把她甩给了我们……怎么?现在突然想起宋家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找个教养嬷嬷告诉她几年规矩,就可以给你们宋家联姻了?我呸!她姓黎,与你们宋家没有关系,你们休想再害她!现在可不是十五年前!宋宜春那个畜生当家,连宋家连任的太子太傅之职都没有保住,不过得了个五军都督府掌印都督的职位;我们黎家也不是从前的黎家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要不把遗贵交出来,我就到长安大街去喊冤,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宋家当年都干了些什么!”他说着,就朝厢房冲了过去,“遗贵,遗贵,你是不是在里面?舅舅来了,你别害怕,我这就救你出去……”

    段公义几个怎么会让他靠近宋墨,三下两下就把他给按到了地上。

    屋里的遗贵听了却像小牛犊似朝外跑:“舅舅,舅舅,我在这里!”

    窦昭不敢拦她,还好金桂和银桂守在门外,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姐妹就把遗贵架在了门口。

    “舅舅,舅舅!”看见黎亮被人按在地上,遗贵哭得像泪人似的,挣扎着要去黎亮那里。

    黎亮也梗着脖子喊着“遗贵”,问她:“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

    遗贵哭着摇头。

    好像宋墨他们是土匪,而他们是被土匪打劫的良民似的。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跟过来的窦昭直摇头,不禁朝宋墨望去。

    宋墨的脸果然黑得像锅底似的。

    窦昭只好轻轻地抚着遗贵的肩膀,柔声道:“你不要吵闹,乖乖地听话,我让他们放了你舅舅,可好?”

    遗贵不住地点头,还要跪下去给窦昭磕头:“我听话,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们别伤害我舅舅!”

    窦昭刚要点头,就听见院子里“咔嚓”一声响。

    大家不由循声望去。

    就看见宋墨一脚把庑廊下的美人靠给踢断了。

    窦昭几个不由得苦笑。

    遗贵却吓得直哆嗦,连哭都不敢哭了。

    窦昭叹气,又怕遗贵突然挣扎起来伤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示意金桂银桂扶着遗贵回厢房坐下,又亲自斟了杯茶给遗贵,小声地安慰她:“世子爷的脾气平时挺好的,你这样哭,他心里烦躁,你快别哭了,他问你舅舅几句话,就会放了你舅舅的。”

    “我不哭,我不哭!”遗贵连忙向窦昭保证,眼泪却比刚才落得更凶了。

    怎么是个泪美人?

    窦昭无奈,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

    黎亮本就是色厉内荏,宋墨的那一脚,把他最后的一点勇气也给踢没了。

    他趴在地上,无声地流起眼泪来:“世子爷,我求您了,从前都是我妹妹的错,不关遗贵什么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遗贵吧!她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什么也没给她说,她是个姑娘家,又已嫁人,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您就高抬贵手,放她一条活路吧……”

    黎亮不提遗贵嫁人的事还好,他这么一提,宋墨的脸都青了。

    他沉着脸走了过去,脚尖看似轻巧地碾在黎亮的肩膀上。

    黎亮只觉得肩膀钻心地痛,“哎哟”了一声,肩膀就没有了感觉,却听到一阵“咔嚓”的骨折声。

    他脸色煞白。

    宋墨踩的正是他的右肩膀,他只怕一时半会都不能提笔写字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是账房,要是这么久都不能提笔写字了,还怎么做工?

    “世子爷,世子爷!”他低声求饶,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心里像刀剜似的。

    陈嘉手里不知道审过多少犯人,别人不知道,他一看宋墨踩的那个姿势和黎亮的伤就知道黎亮这半边肩膀算是废了,而且看看宋墨这个样子,恐怕不仅仅是把他给弄废了完事。当然,就算宋墨真的把这姓黎的怎样了,有他这个锦衣卫抚镇司的人在这里,自然会给宋墨善后。可他刚才却瞧得清楚,遗贵和她这个舅舅倒是情真意重,若是黎亮就这么死了,遗贵又什么都不知道,倒时候恐怕很要费一番口舌来劝遗贵。

    他上前就抱住了宋墨的脚,低声道:“世子爷,遗贵姑娘要紧。您有什么不舒服的,也等这姓黎的把话说完了再说,免得遗贵姑娘误会。”

    宋墨狠狠地又碾了黎亮两下,这才抬了脚。

    陈嘉松了口气。

    黎亮这时才感觉到痛,豆大的汗珠瞬时就布满了他的额头。

    陈嘉忙塞了颗药丸子到他的嘴里,并道:“止痛的,你先忍忍,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等回了世子爷的话,我就让大夫来给你诊脉。”

    黎亮痛得浑身直哆嗦,不由自主地低声地呻\吟着。

    陈嘉就朝段公义递了个眼色。

    段公义点了点头,和夏琏一左一右,把黎亮架到了旁边的茶房里。

    没有宋墨点头,陈嘉怎么敢去给黎亮叫大夫?刚刚的话也不过是哄着黎亮好生地回答宋墨的话罢了。

    他无意让自己陷得更深,忙朝着宋墨揖礼,恭谨地道:“我去看看夫人那边有吩咐……”想借此脱身。

    谁知道宋墨见他行事颇有章法,却道:“夫人那边有什么事,自然会吩咐金桂银桂,你随我来。”说着,朝茶房走去。

    陈嘉无奈,只得上前几步走在了宋墨的前头,帮宋墨撩了帘子。

    这茶房是给来上香的女眷们用来烧热水蒸点心的,不过半丈见方,除了个小小的炭炉子,临窗还放了个闷户橱、两张春凳,几个大男人挤在里面,转身都觉得有些困难。

    宋墨就吩咐段公义和夏琏:“你们去外面看着。”

    段公义和夏琏恭声退了下去,陈嘉不得已只好独自架了黎亮。

    宋墨就坐在了一旁的春凳上。

    止疼药开始发挥效果,黎亮的半边身子虽然没有知觉,还不能动弹,却不疼了。

    陈嘉用脚勾了炉子旁用来看火的小板凳给黎亮坐下,退到门口。

    宋墨就问黎亮:“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事?”

    语气一如从前的冷静从容。

    陈嘉不由看了宋墨一眼。

    黎亮却奇道:“不是国公爷让您来的吗?”

    从见到遗贵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宋墨知道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他含含糊糊地道:“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我就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亮闻言,立刻像被激怒的公牛似的赤红了眼睛。

    陈嘉怕他又像刚才似的,不顾一切地把宋家痛骂一顿,结果是他心情舒畅了,却把宋墨给惹火了,白白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陈嘉忙提醒他:“当年的事,世子爷也不过是听长辈提起。要是世子爷全然相信,怎么会让下属去查遗贵姑娘?如果不是去查遗贵姑娘,又怎么会救了遗贵姑娘……”想到遗贵的遭遇宋墨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其他人提起,可若是黎亮不知道遗贵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事,多半还会像之前那样觉得自己抚养遗贵有功,对宋墨说话肯定会居功自傲不客气,与其到时候让宋墨发火,还不如让黎亮心疼心虚。

    陈嘉语气微顿,索性悄声把遗贵的事告诉了黎亮。

    宋墨并没有阻止。

    让这个姓黎的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也好,免得他厚颜无耻地自称是什么“舅舅”地恶心人。

    黎亮瞪大了眼睛。

    他望了望面沉如水的宋墨,又望了望神色凝重的陈嘉,嘶叫了一声“不可能”:“你们骗我的!你们定是瞧不上韦家,所以骗我让遗贵和韦百瑞和离的……”

    嘴里这么说,他心里却明白这个事十之八九是真的,要不然以宋家的显赫,宋墨怎么会保持沉默,遗贵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的消瘦羸弱。

    他捂着脸,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我当时要是坚持不把遗贵嫁给韦百瑞就好了……我明明觉得那姓韦的目光不正,心里打鼓,却被屋里的婆娘蒙了眼,把遗贵就这样嫁了出去……最多一年,我要是再多留遗贵一年,你们找了来,遗贵说不定还能嫁个好人家……”

    怎么又牵扯出黎亮的老婆来?

    陈嘉在心里嘀咕着,想着宋墨肯定也很困惑,道:“遗贵嫁给那姓韦的,和你老婆有什么关系?”

    有些人,总是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去。

    黎亮道:“当初我娶妻的时候就说清楚了的,家里有个寡母、一个大归的妹妹和一个小外甥女,哪家的姑娘能容得下我这妹妹和外甥女,我就娶。那婆娘一开始都答应得好好的,可没想到时间一长,那婆娘就变了嘴脸,不止嫌弃我妹妹不说,还怂恿着我早点把遗贵嫁出去。遗贵年纪还小,我本来想多留她两年的,可家境日益艰难,我那婆娘就拿遗贵的陪嫁说事,说这个时候把遗贵嫁出去,还能给遗贵置办一副体面的嫁妆,再过几年,遗贵就只能嫁个破落户了,正巧韦全又来求亲,我这才把遗贵给嫁出去的……”他恨恨地道,“都是这婆娘,坏了遗贵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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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介绍:
窦昭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她这些日子总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开满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摆动着两条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乳娘正喂她吃饭……可当她真的回到小时候,人生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呢? 《九重紫》,讲述一个重生的故事! ※ 如无特殊情况,每晚20点左右更新! 已完结作品《以和为贵》、《好事多磨》、《庶女攻略》、《花开绣锦》,保证坑品,欢迎新老读者阅读点击、收藏、订阅。 O(∩_∩)O~ ※九重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