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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醉生梦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不必自谦了,像你这样的人,就算在我们当中也属少有,谁说小就不能搏大呢。”

    白子那侧一阵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惜了他,虽得你的青睐,只不过心性太过冷淡了些,不惜命,但也不喜搏命,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的本事了。”

    良久之后,白子那边有人应了一声好,便再无声息。又过了很久,头顶的水滴滴了整整十三滴,才有衣袂的声音。黑子那侧有人渐行渐远,遥遥轻语道:“此地阴暗潮湿,辛苦诸位了。”

    黑暗中隐隐传来数个呼吸声,很轻微,想仔细分辨的时候却又不在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倒是白子一边确确实实坐着一个人,就在声音消失之后,一只手伸了出来,慢慢的将白子黑子各自归拢起来,放入玉质棋罐之中。

    那玉,名为寒玉地髓。

    一场喜宴不欢而散,草草落了幕。徐闻达将盘雁镇掘地三尺,当然找不到那名男子的下落。徐闻达惶恐不已,不过李落倒没有强求,原本只是打算让徐闻达善后而已,并不奢望徐闻达能找出男子的藏身之处。

    范进之问了罪,丢了官职,被徐闻达下狱候审。杜不晦也受了牵连,万幸有李落一句不可迁怒的嘱托,这才免了杜不晦的皮肉之苦,要不然下场多半凄惨的很,而杜府十有**也会被官府一纸查封,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若说范进之和杜不晦是罪有应得,那么最无辜的当属程雨嘉了,一张绝美的面容竟成了怀璧其罪,引来这等祸事。

    此事虽说与李落干系不大,但怎么说那人也是假冒了李落的名号,借势以杨家生死兴亡来要挟程雨嘉,逼得程雨嘉受辱就范。李落暗自思量,名节一事可大可小,大可断生死,小则轻如鸿毛,众口铄金,便要看堪舆所向。

    倘若程雨嘉不堪议论,大不了随自己返回卓城,不管是开个医馆还是留在弃名楼里,总归也能护她周全。程雨嘉心底善良,行事颇具仁义之风,很受盘雁镇百姓敬重,出了这等事,众人惋惜之情却要胜过流言蜚语,而杨家家主杨奕然更是磊落,大笔一挥,将程雨嘉入了杨家族谱,有了名分,实实在在的成了杨奕然义女。

    风波暂歇,余波未了,程雨嘉有了落脚处,得杨家庇护,少了风言风语,但心中的伤却非数日之功就能开解得了的,与杨昭遂之间的隔阂和疏远也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日才能化解,重归于好。

    宋无缺独自离开了福州,没有说要去哪里,不过李落听宋无缺提了一句,宋家长子宋无方便在福州左近,不知道所为何事。

    官山,索水。

    李落从东而来,索水西岸就是卓城,李落骑在马上,遥望卓城。暮烟蔼蔼,卓城便绵亘逶迤在盈水之畔。城墙高耸,雄浑威严,虽说前后不过数百年,但积攒的帝王之气倒也壮观,当初建造这座雄城的大甘先帝,想必也是打算让李家子孙能够传承百世吧。

    日头还早,卓城的灯火还没有亮起来,索水河畔也还打着盹安静的睡着。一旦入夜,火树银花不夜天,河畔就将是一副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的景象,那个时候,索水倒影下的卓城就会变成一副连绵不绝的画卷,波澜壮阔,一如那首月下春江里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的逍遥模样。

    卓城没有变,索水流淌不息,其实也没有怎么变,就连对岸树荫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彩船花舫看上去也还是当初的风流模样。可是看在李落眼中,却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陌生感觉,像是见过,可总是和记忆中的那些画面有些不同,像是隔了一层纱,似是而非。

    骏马站的久了,刨了刨土,打了个响鼻。李落轻轻拍了拍马鬃,可惜不能信马由缰。

    “王爷,前面就是卓城了,咱们找船渡江吧。”一个声音扰了李落的愁思,将李落从繁杂难言的情绪中惊醒了过来。李落转头望去,房千千骑在马上,怀里揣着一兜子从集市上买来的杏子,一口一个,惬意的很。

    “好啊。”李落展颜一笑,自去寻船家渡江。

    索水河畔最不缺的就是船,有打鱼唱晚的木船筏子,有商贾载物用的沙船,还有昆江里借道索水南下的广船和鸟船,有水性好的,一片弄水的竹排就敢在索水中游来荡去,当然最缺不了的就是那些逗弄人心思的彩舟花船。在索水之上,小到乌蓬竹筏,大到内海水师的楼船舰船,一应俱全。

    做摆渡营生的船家不少,两个人两匹马不过两钱银子而已,倘若不是因为这两匹马,单是李落和房千千花费总共不过几十文而已。

    索水浩渺,但比起昆江小了不是一星半点,渡江而过花不了多少工夫,见识过摩朗滩的狂风恶水,这索水上的些许波浪温顺的犹胜猫儿。房千千好吃,腰身盈仅一握,李落着实想不明白房千千哪来这么好的胃口,一路从福州吃到卓州,除了睡觉,李落便没见房千千闲下来过。房千千如今腰缠万贯,不偷不抢,只是贪嘴而已,李落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而且这一路上李落借光倒是尝了不少大甘各地的风味小吃,不敢说有多精致,但总要多点御膳房做不出来的烟火味道。

    蜀州在卓州西南,而卓州又在福州以西,房千千要回蜀州,李落也要回去卓城,两人便结伴同行,说不上是谁提议结伴的,反正出了盘雁镇之后房千千就跟在了李落身后。李落没打算赶走房千千,房千千也没孤身上路的意思,走走停停,这就到了索水河畔。

    “前面就是卓城了,房姑娘有什么打算?”

    房千千歪了歪头,想了想道:“没什么打算,在卓城吃上几天再回去。”

    李落猛地咳嗽了几声,好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大兴土木

    果然很合房千千的行事之风。

    “也好,我府中倒是有几个年岁与你相仿的姑娘家,让她们带你在卓城到处走走,尝尝卓城里的美味佳肴。”

    房千千眼睛一亮,拍掌叫好,咽了好几口口水,只恨不得即刻插翅飞到卓城里去,着实让李落忍俊不禁,冲淡了些近乡情更怯的闲愁。

    房千千不停的问着李落卓城里都有哪些好吃,李落当年号卓城四少的时候也算没少在卓城里晃荡,山珍海味,巷子里的百年小店,的的确确知道几家老字号的招牌,不必添油加醋,只是略略描述一番,便引得房千千垂涎三尺,生生悬下了一条口水河。

    就在房千千盘算着先去哪家,后去哪家的时候,忽然,船舱外传来一声大喝:“少府监船令,各船避让!”三次之后声音渐渐远去,这艘载人渡河的船急急忙忙调转了船头,往索水东岸绕了回去,等到听不见呼声之后,船家才摆了船头,向索水西岸驶去。

    李落掀开帘子走到船尾,举目四顾,有三艘官船成品字形沿索水向北而去,气势十足,桅杆上旗帜招展,正是少府司的令旗。李落摸了摸鼻尖,倒也没怎么在意,但凡卓城里的衙门官吏,出了城,没几个不显山不漏水,低调行事的,只要不敲锣打鼓就算好的,像这样招摇过市委实寻常的很。

    “少府司的船,怎么跑来索水了?”李落向船家拱手一礼,和声问道。

    “嘿,这都好几个月了,来来回回,忙得很。”船家摇着桨,冷笑道。

    “几个月?什么事要这么久?”李落愕然不解道。

    “公子不是卓州人氏?”

    “我从福州桑海来。”

    “难怪!”船家恍然,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叫公子知道,如今朝廷大兴土木,听说是要在北边的昆江边上建一座宫殿,名字叫承运宫还是承运殿来着,反正也都差不多。官家的船三天两头的就在索水上过,前些日子说是载了几船工匠,这些日子就不知道了,刚才看着吃水深浅,船上多半还是重物。”

    “好端端的修什么宫殿?”李落皱眉道。

    “谁说不是呐,听人说北边建的那宫殿大的很,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跟神仙家的宫殿一个模样,好看的不得了,等着几时有闲了我也去瞧瞧,过过眼瘾。”

    “这么大的动静,想来朝廷的花费必然不小。”

    “这谁知道,皇上高兴呗,还不是想干啥就干啥,咱们这老百姓的,听听也就算了。”

    “什么喜事值得朝廷如此大动干戈?”

    “哈哈,这事公子倒是问对人了。”

    “哦,还请先生赐教。”

    “不敢,不敢,此事说来话长,老朽有个侄儿在卓城当个小差,前些日子回乡,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老朽多问了几句,原是宫里大赏,老朽那侄子也得了些赏赐,说是万岁爷喜得贵子,普天同庆呐。”

    “哦,果然是喜事,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做了凤母?”

    “嘿,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李落微微扬眉,原来是云妃,离都之前云妃确已有了身孕,当日朝凤宫一叙,李落便觉云妃心思太重,恐伤了元气,不顾云妃心怀芥蒂,曾有告诫云妃之言,没想到匆匆一别经年,云妃当真诞下龙子,如此一来,她皇后的位子算是坐稳了。

    “原来如此,那倒是的确值得贺礼,不过如今外患之战刚刚停歇,大甘四境百废待兴,这个时候大兴土木,传出去未必是好事。”

    “嘘,公子,话可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船夫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

    李落莞尔,四下瞧了瞧,江面上风平浪静,最近的船也要在数十丈外,这要是也能被人听去了,那可真是奇谈。

    船夫见李落不以为意,只当李落是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恻隐之心大起,忍不住劝说了两句,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这是索水,说说也就罢了,要是去了卓城,你可千万不能乱说话,老朽那当差的侄子告诉过老朽,说是现如今朝廷又立了一司衙门,专门探听百官和大甘百姓有没有人通敌叛国,忤逆谋反的,权柄极大,有什么先杀头后什么来着,反正就是说他们权势大得不得了,公子千万要当心。”

    李落一怔,微觉讶然,一年未归朝廷竟然又立了这样一处衙门,有些出乎李落的意料,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树大招风,枢密院和巡检司在旁人眼中都是李落的一言堂,心怀忌惮和猜忌也是寻常,只是让李落有些意外的是新立的衙门竟然有先斩后奏之权,要知道当初李落起意巡检之时,也还留了监法司制衡一二,时至今日,朝中这些人便这么迫不及待了么。

    船到西岸,李落和房千千会了船资,船夫看着李落,欲言又止,李落笑了笑,诚颜示礼,与船夫拱手作别。房千千看着李落,奇道:“王爷,你干嘛对一个平常百姓也这么客气?”

    李落哈哈一笑,道:“没有缘由,只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

    “嗯,从出生到死去,人总会给自己戴上一张一张的面具,有人喜欢作威作福,有人喜欢嬉笑打闹,有人喜好女色,有人喜好钱财,皆是欲念使然。而人有欲念也并非都是坏事,所谓善恶皆因多寡而起,有人喜欢呼来喝去,觉得高人一等,见到别人曲意奉承自然会觉得开怀,而有人比起颐指气使更喜欢自在随意多些,如此一来,待人待物便有分别,其实抛开善恶喜憎,都是本性罢了,明白了本性,自然也就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模样。”

    房千千嘿嘿一笑,赞道:“王爷果然是大仁大义!”

    “哈哈,我并非仁义之辈,不过房姑娘若见我妻子,就知道这世上确有仁义在的。”说罢,李落拍了拍马,疾驰而去,卓城近在眼前,反倒更多了点归心似箭。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的确是小

    城东,弃名楼。

    李落回府是大事,弃名楼里沸反盈天,好一阵子热闹,李落久不归家,自然不好板着脸,还是溯雪呵斥了几声,这才勉强压下这些莺声燕语。

    堂前,李落正襟危坐,溯雪一脸正色的站在谷梁泪身后,不时嘴角轻轻颤动,又觉不妥,忙不倏将头低了下去,盯着脚尖看得入神。房千千坐在宾客之位上,有晴云奉上香茶,房千千喝了一口,味道着实不错,正要赞上几句,忽然瞥见陪客的定天王妃,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将茶杯举了起来挡在面前,一双眼睛却还忍不住滴溜溜的在李落和谷梁泪身上转个不停。

    谷梁泪慢条斯理的看着桌上一盆京那巴鲁兰,从枝叶里伸出几支花茎,花苞顶着几缕鲜黄颜色,眼看要不了几天就该开花了。京那巴鲁兰出自南疆深处,以色泽鲜艳,花体修长优美而闻名于权贵之中,在卓城很是少见,一盆价值千金,即便如此,也有不少富贵大户趋之若鹜。

    但在弃名楼,这般名贵的花也只是个点缀的摆设而已,有秋吉在,罕见如大道六花藤都养得活,区区一株兰花而已,费不了几口吹灰之力。

    李落轻咳一声,正颜说道:“嗯这花不错,要开了。”

    堂中没有人应声,谷梁泪眼未抬,脸未转,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溯雪憋着笑,俏脸涨的通红,忍得着实辛苦。房千千眨了眨眼睛,知机的没有打岔。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谷梁泪终于开口了,只是这第一句话却是对着房千千说,对李落视而不见。

    房千千瞥了李落一眼,李落一脸窘迫,很是尴尬。房千千暗自咋舌,只听说李落的王妃是个江湖女子,出身名门大派,万万没想到这家法这般森严,堂堂不可一世的定天王回了家竟然如此温顺,说出去怕不是要惊掉下巴了。

    房千千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李落轻咳一声,刚要说话,就听谷梁泪接道:“姑娘不必拘礼,我也是出身江湖,你我皆为江湖中人,不必守那些规矩的。”

    房千千松了一口气,笑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民女房千千,是蜀州千手门的弟子。”

    “蜀州千手门以暗器闻名天下,房姑娘莫非就是千手门的小长老?”

    “咦,娘娘知道我呀,嘿嘿,那个就是我。”房千千笑嘻嘻的说道。

    “听说过房姑娘的大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呢。”

    房千千连连摆手,口中称不敢,脸上却有得意。谷梁泪和房千千一人一句说了起来,谷梁泪温婉可亲,房千千活泼直爽,两人倒是颇为投缘,很是能说得上话来,不过就把李落一个人晾在了一边。

    溯雪偷偷抬眼看了看李落,努了努嘴,示意李落赶紧哄哄谷梁泪,李落一脸苦色,往日伶牙俐齿,口若悬河,到了眼下却变得笨手笨脚,不知道该怎么插话才好,思来想去,李落猛然记起怀中那枚阳月石,虽说谷梁泪不好珍宝,但想着自己也记挂着她,应该会有转机。

    正想着,李落刚刚将手伸进怀里,还不等将阳月石拿出来,就听桌上一声脆响,房千千豪气干云的将怀里的包裹摊了开来,脆声笑道:“姐姐人真好呢,妹妹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这些是我从东海带回来的,送给姐姐当个见面礼吧,姐姐别嫌弃呢。”

    李落脸一僵,瞧着桌上炫彩夺目的阳月石,自己怀中那颗着实寒碜的很。房千千平日里都是一副惜财若命的模样,哪知今个这么大气,竟然舍得这些奇珍异宝,大异往日。

    谷梁泪亦是一愣,娇笑出声,房千千一脸迷醉的看着谷梁泪,虽是看不见真容,不过只听声音,便能让人如坠梦中。李落讪讪一笑,硬生生将手抽了出来,这个时候再拿出来自己那颗阳月石无异于自取其辱。溯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李落几眼,自家少爷真是没出息,别管在外头怎么了得,回了家就是块大木头。

    “对了,姐姐,王爷也替你寻了一颗呢,王爷,你的那颗呢,怎么不见你拿出来?”房千千没心没肺的叫道。

    李落眼皮直跳,恨得牙根直痒,哪壶不开提哪壶,正盘算着该怎么揭过话头,就见谷梁泪转过头看着李落,这还是今个谷梁泪第一次正眼相看,淡淡说道:“哦,是么,王爷倒是有心了,这次回来的这么早么。”

    李落摸了摸鼻尖,傻傻一笑,尴尬不已。房千千眼珠微转,娇声说道:“王爷一直念叨着早些回来,日思夜想,茶饭不香,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煎熬至极,每天愁的肝肠寸断,都快魔障了,实在是因为困在东海回不来啊,要不然王爷早就插翅飞回来了。”

    溯雪听完,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李落脸皮发烫,连忙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房姑娘,过了。”

    “没过呀,王爷不想早点回来吗?”

    李落一呆,话是没错,只是听上去怎么都有些怪。谷梁泪忍着笑,看着李落这幅做了错事的样子着实有趣,故意捉弄道:“有劳王爷挂怀,王爷在这弃名楼里待的日子怕不是还没别处客栈里待的时辰多。”

    溯雪俯身凑到谷梁泪耳旁轻声说道:“娘娘,公子的模样是认错啦,娘娘给王爷留点颜面吧。”

    谷梁泪轻哼一声,李落俯首帖耳,一副聆听训示的神色,惹来房千千按捺不住的鄙夷,谁能知道堂堂大甘定天王还有这般模样,若是传扬出去,怎么号令三军,巡检天下。

    “让我们看看王爷费心思寻来的是什么?”

    李落忙不倏掏出怀中那颗阳月石,难为情的看了看房千千摆在桌上的那堆阳月石,讪讪说道:“有些小。”

    谷梁泪点点头,不留情面的说道:“的确是小。”

    “成色倒还不错呢,你看。”说完。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割四州之地

    李落向前递了递,很是殷勤。谷梁泪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只有一颗么,送给我还是送给谁?若是给我,溯雪姐姐担心王爷的安危犹胜过我,送给溯雪姐姐倒也不差,可是楼中记挂王爷的却还不在少数哦。”

    “这……”李落一脸为难,谁知道这一关这般难过。房千千幸灾乐祸的在一旁看热闹,少了点蔬果瓜子,有点美中不足。

    谷梁泪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李落一怔,喜笑颜开,松了一口气。谷梁泪白了李落一眼,娇嗔道:“让你不知道回家。”

    李落虚心受教,溯雪拍了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娘娘真的舍得不给王爷面子呢,还有旁人呢。”

    谷梁泪看着房千千和声说道:“王爷既然会带你来府中见我,便是没有当你是外人,我信他,便也信你,几句玩笑话,让房姑娘见笑了。”

    “嘿嘿,不会,挺好呀。”

    “不过你的礼物我却不能收的,阳月石价值连城,更别说还有这些东海珍宝,房姑娘还是收起来吧。”

    “可是……”房千千皱着小脸,挠挠头道。

    “哈哈,房姑娘不是立志要尝遍天下美食么,用这些做盘缠该是够了,房姑娘留着日后用吧。”

    房千千眼睛一亮,击掌笑道:“对啊,可以留着当盘缠,要不我把这些卖给王爷如何,五百两……不,三百两银子,怎么样?”

    “哈哈,若只是三百两,那和明抢没什么分别,再者说了,倘若要真买这些东海异宝,弃名楼恐怕还买不起。”李落笑道,转念一想道,“这样吧,房姑娘暂且在我府中住下,过些日子我让她们陪你去卓城各处走走,至于这些东海珍宝,溯雪。”

    “奴婢在。”

    “你,哎,算了,明日和甘琦出府一趟,将半数阳月石换成银票交给房姑娘,剩下的房姑娘收起来吧。”

    “这,娘娘说了阳月石价值连城,奴婢不知道该去哪里换成银票呀。”

    “哈哈,这个不难,明个你去趟冢宰府,找章泽柳将东西交给他,事成之后许他半成利,然后回府等着就是了,放心,天黑之前他必会办妥此事。”

    溯雪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又觉放肆,连忙收口,应了下来。谷梁泪叹息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啊,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

    “对了,冷少侠和我义姐他们可有消息传回?”

    “嗯,年前传书的时候尚在盟城,说要和水师的将士出海寻你,前些日子收到福州音讯我便让倪青他们送了书信过去,想来也快回来了吧。”

    “那就好,这一趟着实辛苦他们了。”

    “你啊,去哪里都叫人提心吊胆,哼,讨打。”李落哈哈一笑,其乐融融,让房千千着实羡慕不已。

    一席长谈,叙了离别相思之苦,李落和房千千用过饭,溯雪安顿了房千千住下,李落便即离府前往巡检司,久不在卓城,也不知道巡检司可还安稳。

    到了巡检司衙门,杨万里和章荣政都在,见了李落,章荣政喜极而泣,拉着李落便不撒手,问长问短,生怕李落又不声不响的溜之大吉,让李落着实哭笑不得。

    摒退了左右,李落正颜一礼,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辛苦两位叔伯了。”

    “哎,王爷哪里的话,见外了,见外了,不辛苦,远不如王爷在外奔波劳累啊。”章荣政恭敬答道。杨万里甚是鄙夷的看了爱女亲公一眼,沉声说道:“不辛苦就怪了,这些日子卓城里什么风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幸亏王爷回来的及时,要不然指不定还有什么乱子呢。”

    “哦,这一年我困于东海,消息闭塞,不知道卓城现如今是什么境况?”

    “王爷离都之前,草海议和,之后朝中那些重臣不思进取,软弱求安,兼之圣上不愿再动干戈,一番殿前议和竟割了四州之地给了草海,养虎为患,简直是鼠目寸光。”杨万里痛惜咒骂道。

    “四州之地?”李落眉头一皱,道,“哪四州?”

    “牧州,渤海郡,桑海州,还有雁沉州。”

    “雁沉州?我走之前不是已经告诫过他们了么,怎么还将雁沉州也割地给了草海?”

    “王爷的确是提醒他们了,可是这些人一见草海使节就矮了半头,胆小怕事,根本不敢争,若不是幽州有牧天狼重兵镇守,说不定连幽州都要拱手送人。还有那些草海贼子着实可恶,贪得无厌,要了桑海州不算,就因为福州有桑海一府,竟还要朝廷再割半个福州出去,简直是目中无人,狂妄至极!”杨万里忿忿不平,记起当日的殿前议和,这位大甘宗伯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念及君为臣纲,说不定连万隆帝都要骂进去。

    李落沉默不语,数息之后才平声接道:“后来怎么样了?”

    “议和之后草海诸部倒是守约退兵了,眼下倒是不曾听说边塞再有什么干戈。只是,这些大甘疆土送出去容易,再要收回来可就难了。”杨万里看了李落一眼,怕不是也在责怪唯一可以与草海大军争雄,却在当初默许了朝廷议和的西空寂帅。章荣政接连向杨万里使眼色,只是这位宗伯大人食古不化,又是一身的书生气,不知进退,臭的像茅坑里的石头。

    李落自然听得出来杨万里言语之中的埋怨,可是在昆江河畔与相柳儿沙盘争锋一事却又不能说给旁人听,还有那些一鳞半爪的秘密更是讳莫如深,便是埋怨,也只能一人承担。

    “那是谁娶了壤驷宝音?”

    杨万里冷笑道:“谁也没娶,那位骨雅的贵人待在卓城一年多了,日子过的逍遥的很,可叹我堂堂大甘,竟然连个有胆子娶亲的人都没有。”

    章荣政连声咳嗽起来,悄悄拉了拉杨万里衣袖,示意杨万里少说两句。杨万里回头瞪了章荣政一眼,终还是将抱怨的话咽了回去。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幽王

    李落摸了摸鼻尖,脸皮自然也有些发热,想来和杨万里有一般心思的不在少数,恐怕笑话大甘这些皇子皇孙的人更多。

    “卓城传言和亲之人再无机会荣登太子之位,这样的流言从何而来?”

    杨万里和章荣政相视一眼,杨万里沉声说道:“好像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太后?”

    杨万里微微一惊,李落虽少在卓城,但宫里一些隐秘的消息想要避开李落的耳目也不容易,树大招风,并非只是妄言。

    “算了,此事暂且不提,这些日子卓城还有何事?”李落轻轻一笑,宫中传言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想来娶壤驷宝音的人选多半已有归属,迟迟未见端倪,用意昭然若揭。

    “回禀王爷,近日卓城里的大事有三件,其一就是云皇后喜得贵子,赐名玄霈,宗正司已入了皇卷,皇上年初赐了小殿下封号,名为幽王。”

    “这么急。”李落讶然道。

    “确实有些急,鲜有殿下未及落冠就封王的,有也只是少数,像小殿下这样母妃尚在,又不曾外放封地,襁褓之中就封了王爷的实属罕见,而且名号中还有一个幽字。”

    “这个名号有什么玄机么?”

    “王爷有所不知,下官听说年前的时候圣上起意赐封王号的时候并不是幽王,而是夏王。”章荣政低声回道。

    “夏王?”李落暗吸凉气,好大的恩宠,夏字虽是平常,但在李氏名讳中却极为尊贵,大甘太祖名讳便是李夏,封号夏王,自然有追溯先祖之意,而那位大甘的开国大帝一生戎马,雄才大略,恐怕不是一个亲王的位子就能容得下的。

    “后有宗室中人劝阻,皇上这才熄了念头,取了幽王的封号。”

    “幽王?幽州……”

    “嗯,当年太祖皇帝起兵之地。”

    李落沉吟不语,杨万里和章荣政相视一眼,章荣政接道:“皇上喜得龙子,又有草海议和,平息了北府干戈,万岁爷龙颜大悦,传旨在昆江河畔修建一座宫廷别苑,起名承运宫,年关的时候大学士汪植还做了一首承运宫赋,如今在卓城广为流传。”

    “建天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昆水之长流兮,望原野之滋荣。立亭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虾蝾。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天云垣其既立兮,圣愿得而获逞。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惟古贤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休矣美矣!惠泽远扬,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御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愿斯国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杨万里摇头晃脑的吟了一遍,惋惜说道,“赋是好赋,文采不用说,可惜没用在正地上,骄纵奢侈,民之不幸也。”

    李落听完之后哑口失笑,道:“这首承运宫赋倒是取巧的很。”

    “咦,怎么?”

    “上古之时有贤者作词,名为铜雀台赋,与这首承运宫赋极为相近,看来这位大学士要么才高八斗,智通古今,要么就是借了前人余荫,投机取巧罢了。”

    杨万里一滞,似乎有些不愿相信大学士汪植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章荣政讥笑一声道:“汪植此人自命清高,常常以君子自居,实则是个十足的伪君子。王爷还记得当年初领辅国大将军一职,率军西征之前,卓城里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风言风语,其中就有人赋诗嘲讽朝廷和王爷。”

    “哈哈,十年书生寒窗苦,百载侠客闻鸡舞;欲效武侯天狼射,莫为竖子凭栏语。怎么,这首诗便是出自这位大学士之手么?若是如此,这位汪大人倒也算有些才华。”

    “正是此人,趋炎附势,表里不一,嘿,可笑在卓城还有个风骨峻节的雅号,对了,杨大人不是和这位汪大人私交不错么?”章荣政斜眼瞥了杨万里一眼,杨万里一脸窘迫,讪笑不语。

    李落暗自失笑,岔言说道:“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也是本分,让他们舞刀弄枪也不会啊,不管他了,这承运宫可有什么弊处?”

    “王爷,微臣也不藏着掖着,这修建承运宫有百害,利怕是只有一两分,皇上一时兴起,少府司那帮人就赶紧传了旨出来,责令工部修筑承运宫,工部又不敢不接圣旨,接了圣旨就得花钱,三天两头跑到冢宰府要钱,真是烦死人不偿命。”章荣政大倒苦水道。

    “需得耗费多少银两?”李落沉声问道。

    “工部罗列了一张单子,微臣看了看,抛开虚报的账目不说,最少也要四五千万两银子。”

    李落脸色微变,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喝道:“这么多!”

    章荣政一脸苦涩道:“只会少不会多,北府一战才刚停歇,数州之地都是百废待兴,无数灾民流离失所,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个时候朝廷还来这么一出戏,这不是添乱嘛。”

    “修建宫苑历来都是少府司的事,这一次怎么找上冢宰府了?”

    “嘿,舍不得花自家银库里的银子啊,他们还能打什么别的主意。工部的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狮子大开口,难不成还以为冢宰府里都是金山银山,想要多少就要多少。”说到这,章荣政就是一肚子怨气怒火,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出的馊主意,竟然要增赋税!与草海交战那会实在是没办法,这才增了中府和东府数州的赋税,本来就已经闹得怨声载道,王爷好不容易压着治粟内史才降了赋税,这下可好,一番辛苦差点就付之东流,真不知道要是到了天怒人怨,民愤积怨的时候,朝廷那些人是个什么模样。”

    “是谁要增赋税的?朝中可有商议此事?”

    “那倒没有,就是前些时候大司农舒子路跑来找我。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加税赋

    说起加赋一事,被微臣痛斥了一番,后来就没再提了。哼,这件事若不是尚书省有人撺掇,中书省有人点了头,借舒子路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微臣面前说这话。”

    “你若不同意加赋,那这修建承运宫的花费看来要落在冢宰府的头上了。”

    章荣政一拍大腿,赞道:“王爷看得真准!果真就是这样,微臣不同意加赋,那些人就有话说,少府司乐得装糊涂,工部的人就像苍蝇一般见天围着冢宰府转悠,看着让人心烦意乱,真恨不得全都抓起来丢进大牢里去。”

    李落忍俊不禁,笑道:“若是工部的人是苍蝇,那章大人可是连冢宰府也骂进去了。”

    章荣政一愣,醒过神来,哈哈一笑,连连摇头。

    “后来如何了?”

    “圣旨已下,承运宫不建也得建,钱从何来是个大事。少府司装聋作哑,工部和治粟内史都把矛头指向了冢宰府,微臣也是逼不得已,这才使了点小手段,还请王爷见谅。”章荣政搓了搓手,难为情的回道。

    李落眼睛一亮,说起操弄银钱的手段,章荣政若是排第二,那朝堂上下可就没人敢排第一了。

    “说来听听。”

    “这个……”章荣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杨万里接道:“这有什么不能告诉王爷的,依我看,这件事你做的才叫一个大快人心!”

    “哦,能得杨大人赞许,这可不多见。”李落笑道。

    “哪里哪里,微臣,哎,也是逼得没有法子了,这才出此下策,让少府司和宗正司铸了一批奉天承运的牌子,由少府司和宗正司的采买官吏出面,从各府富家巨贾那里筹了点银子,勉强还能应付一段日子。”

    “咦,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这,嘿嘿。”

    “还是下官来说吧,瞧你那扭捏样子。”杨万里冷笑一声,回道,“章大人先是许以重利,引得少府司和宗正司的人动了贪心,设计让他们进宫讨了圣旨,铸了奉天承运的牌子。原本这些人的打算是铸了牌子就收手,坐等章大人许诺的重利,谁知事到临头却生波澜,这些个富商巨贾竟然都不认冢宰府的官吏,非得宗正司和少府司出面不可,这下好了,上头有皇上盯着,下头有章大人的冢宰府架着,少府司和宗正司是左右为难,最后逼急了只有捏着鼻子认栽,自始至终章大人就躲在背后没露过面,奸猾!”

    “那这奉天承运的牌子有什么用处?”

    “用处多多,譬如有机会进去承运宫游览一番,有机缘遇见圣上也说不定啊,还能将姓名宗族列入承运宫史记书卷之中,若来卓城,只要是持此令牌的,官驿都得先旁人而待,日后若有子嗣前来卓城赶考,可先行远观殿试之所,或可得朝中德才兼备的学士当面指点,如此种种,好处多不胜数。”

    李落愣了愣神,仔细盘算了盘算,喃喃说道:“这都是用银子就能办到的事,那这块牌子也没什么用处啊。”

    章荣政和杨万里齐声笑了起来,章荣政笑道:“噱头不小,的确没什么用处,反正是少府司和宗正司出的面,日后有人找麻烦也轮不到冢宰府头上。”

    李落苦笑道:“如此一来,章大人岂不是把少府司和宗正司都得罪了。”

    “哼,他做初一,那就休怪我做十五,只占好处,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王爷大可宽心,如今少府司和宗正司得了好处,还落了个替皇上分忧的美名,高兴着呢,还顾不上和章大人理论,等他们察觉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哈哈,佩服。”

    “怕王爷责怪微臣算计同朝诸臣,坏了咱们巡检司的名声。”

    “名声有用,但太重羽翼反而坏事,不知道章大人筹集了多少银子?”

    “不多,三千万两吧,勉强可以撑过这段日子,等秋收之后再补上剩余的银两,建一座承运宫还好,不至于误了别的事。”章荣政轻描淡写,话音刚落,就见李落呆呆出声,好半天才吐了一口气,道:“三千万两!?章大人,有你是国之大幸。”

    章荣政老脸微红,连声咳嗽,道:“王爷言重了,微臣万万担当不起。”

    “哼,这你就别谦虚了,说到搜刮钱财,东拼西凑,你章大人的手段可是不做第二人想。”杨万里冷嘲热讽,章荣政逆来顺受,李落看着好笑,这都结了亲家,这两人见面还是这般不对付。章荣政多半还要看在杨柳烟的面上忍气吞声,这也难怪,谁让章泽柳只知道花天酒地,没出息呢。

    “承运宫的事只是小事,其实另外一件事才是大事。”

    “什么事?”

    章荣政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朝中新立了一司衙门,名为内卫司,由慧王殿下执掌,上应皇权,下监百官,凡有造反弄权之人内卫司有先斩后奏之权,权柄极大,皇上还特地御赐了龙泉宝剑,就悬挂于内卫司衙门的正堂之上,卓城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生怕触了内卫司的霉头。”章荣政说完之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落,压低声音道,“王爷,你要当心啊。”

    李落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过几日我去拜会一下五皇兄,可还有别的事么?”

    章荣政忧心忡忡,见李落似是不愿详谈,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万隆帝起意新设内卫司,权责兼顾巡检司和枢密院两司之职,却无朝廷公文分论职责所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的蹊跷,李落当然不会不明白,今日一言点到即止,其中分寸,自然会有李落拿捏。

    三人又聊了半个时辰,李落起身离开巡检司。就在李落踏出巡检司大门的那一刻起,卓城里该知道的,都已经得知了李落平安归来的消息。

    城北,一座崭新的高墙大院,一应诸物不饰点缀,古朴大气,透着缕缕肃杀之气。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定天王回来了

    院子进出者众,皆为绣衣黑带,面容冷峻,不苟言笑,颇具威严。院门前摆放着两尊石像,左獬豸,右狴犴,高一人有余,雕工考究,栩栩如生,更加映衬的身后这座高墙大院来历不凡。

    内卫司。

    慧王李玄泽端坐桌案,仔细的看着手中卷宗,不时提笔疾书。门外传来敲门声,李玄泽没有抬头,和声应道:“进来。”

    一名绣衣卫推门而入,见到李玄泽躬身一礼,恭敬说道:“殿下。”

    “什么事?”

    “九殿下回来了。”

    李玄泽落笔写字的手骤然一顿,良久没有动静,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知道了,退下吧。”

    绣衣卫悄然退了出去,李玄泽放下手中笔,深吸了一口气,面容肃穆,看不出在想什么。又过了很久,李玄泽轻轻伸出手将方才落笔写字的卷册揉成一团,丢进了纸篓。

    禁军演武堂。

    呼喝声、打气声不绝于耳,堂中有近百禁军猛将悍卒围成一团,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正在交手过招的两人。其中一人额宽鼻挺,方面大耳,颇有堂堂威严之势,是个熟人,正是当初拦住李落去路,传朝廷金令的禁军将领汪文海。对面之人更是熟悉,一脸英气,丰神俊朗,犹胜汪文海,不是英王李玄慈又是哪个!

    众将齐声喝彩,交手两人拳风猎猎,势大力沉,竟似都走了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不过看李玄慈脚下轻盈,便知力为次,身法为主,单论武功确要胜过汪文海一筹。

    两人交手数十招,李玄慈稳稳占了上风,不过汪文海攻守法度森严,李玄慈想要数招取胜也不容易。

    就在这时,堂外有值守将领快步走了进来,大声叫道:“王爷,有消息!”声音洪亮,粗豪至极,没有半点顾虑和遮掩的意思。

    李玄慈收招后退,汪文海松了一口气,苦笑道:“王爷,再有三两招,末将非得趴在地上不可。”

    李玄慈大笑道:“汪将军过谦了,本王想胜你也不容易,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留力。”

    汪文海连忙回道:“尽力了,末将早就施出浑身解数,不敢有半点藏私,技不如人,末将心服口服。”

    李玄慈哈哈一笑,也不当真放在心上,向来将招了招手,朗声说道:“孟将军,什么消息?”

    有禁军将领不满喝道:“孟老三,王爷正要大展神威,你跑来搅哪门子的局!”

    孟姓将领冷冷瞥了说话的将领一眼,冷冷说道:“你知道个屁,这是大事!”

    “屁的大事,是你逛窑子惹了人家姑娘找上门来了还是没钱花当裤子了?”有将士起哄大笑道。

    孟姓将领也不生恼,冷笑道:“定天王回来了。”

    话音一出,堂下鸦雀无声,静的落针可闻。李玄慈一怔,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刚收到消息,说是去巡检司了。”

    李玄慈展颜一笑道:“老九可算回来了,这小子。你们先操练着,本王去瞧瞧我那九弟,哈哈。”大笑声中,李玄慈疾步出了演武堂,向宫外走去。

    城东,兰亭。

    清茶品檀香,半缕馋,半缕闲。亭外是荷塘,此刻还没有月色,但景致已是极美,弱风扶柳,柳打镜水,水映兰亭,好一派写意自在的景观图。

    亭中有十余人,三三两两,各自成团,皆是低声细语,颇是温文尔雅。亭中有一张石桌,桌上铺着上好的宣纸,有一男子正在挥毫,笔酣墨饱,银钩铁划,颇见功底。石桌前围着三人,不出声,皆都屏息静气的看着男子的笔墨。

    一篇怀风,三百余字,再剩下三十余字就将写完了。写的人全神贯注,心无外物。看的人品头评足,如痴如醉。不消说,这字该也是极好的。

    这时,亭外有人疾步而来,近前之后探头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的男子,微一踌躇,轻声唤道:“殿下。”

    这一声声音虽小,却引来了数道满含愤怒和责备的眼神,吓了来人一跳,忙不倏退开半步。却见那男子不为所动,手稳若磐石的写下一个字,这才哈哈一笑道:“不碍事,若本王连这点定力都没有,那这些年的字都白练了。”

    围观数人松了一口气,连声称赞男子从容大气,男子一笑,神情自若,不见傲色,也无自谦之意,微微扬了扬下巴,和声问道:“青竹,什么事?”说罢便又俯身写字。

    来的是个书童,相貌清秀,年纪看上去也不大,最多也就落冠上下。青竹咽了咽唾沫,快步走到男子身侧,在男子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话,就见男子握笔的手猛然一抖,原本遒劲自然的笔锋划出一道邪路,唐突丑陋,夹杂着几声叹息,就将大功告成的一篇佳作就这么毁了。

    男子长身而起,没有理会周遭诸人惋惜的眼神,盯着青竹沉声问道:“当真?”

    “回殿下的话,千真万确,这会已经奔宫里去了。”

    男子脸色不变,静候数息,忽地哈哈大笑一声,将手中贡笔胎毫丢进了笔筒,朗笑道:“今日就到此为止,诸位,本王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王爷什么事这么急,晚间东郭先生在三十三楼设宴,特意嘱咐要请王爷赏脸呢。”

    “哈哈,不是本王不赏脸,是确有要事,只能改日再向东郭先生赔罪了。”

    “这……”

    “诸位不必为难,晚间赴宴,请诸位转告东郭先生一声,本王九皇兄回来了,本王需得赶回宫中,异日必将登门致歉。”

    众人齐声惊呼,男子团团一礼,拱手致歉,飘然离开兰亭,一声九皇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晋王李玄悯。

    李玄悯离了兰亭,微微驻足,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九哥回来了,这下卓城要热闹了。”

    天未变,风未凉,只有云霞如火,仿佛能烧了人心。

    李落从巡检司出来之后就进了宫,一路上走的不快不慢,足够卓城里的各司衙门传递消息之用了。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五道诏书

    入了宫,内府的常公公早早迎了出来,看见李落喜极而泣,就差抱头痛哭了,不过倒也别说,常公公那泪如泉涌的模样当真能透出几丝真诚来,好像还真在担心李落有个什么闪失。当然了,三分真便有七分假,这内府的太监早都精于此道,个个俱是宗师高手,常公公自然也是其中翘楚,不过当着李落的面,这七分假常公公倒是没有刻意掩饰,反正这真真假假早已刻进了骨子里,习惯了而已,在李落面前不加掩饰实属难得的很。

    “哎呦呦,九殿下,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年多光景可是愁坏人了,里里外外都盼着你回来呢。”

    “哈哈,常公公言过其实,我猜好多人都盼着我回不来吧。”

    “九殿下这可就猜错了,谁敢,谁会不盼着殿下平安回来呀。”

    李落莞尔,说起恭维,大概眼前这位内府掌权的大太监能说上一天不重样的,随即岔言问道:“皇上在么?烦请常公公通禀一声,玄楼求见。”

    “嘿,还通禀什么,老奴等的就是殿下,殿下快随小人过去,皇上此刻在朝凤宫里。年前皇上就下了谕旨,殿下回来,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带殿下过去,老奴岂敢耽搁,殿下,这边请。”

    李落展颜一笑,回了一礼,和常公公一同向朝凤宫走去。

    “皇上近来龙体可还安康?”

    “托殿下的福,圣上龙体无恙。”

    “那就好。”

    “不好。”

    李落一怔,甚是惊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常公公,不知道这句不好意欲何指。

    “怎么个不好?”

    “这……本不该老奴多嘴,不过这件事着实让皇上头疼不已。”常公公左右看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日子皇上手书五道诏书,挂在了养心殿的墙上。”

    “什么诏书?”

    “昭立太子殿下的圣旨。”

    “咦?怎会有五道之多?”

    “哎,五道诏书,每一道就是一位殿下,一共五位王爷。”

    “这……有点不妥当吧。”

    “回殿下的话,老奴不该议论,不过嘛,确实有点不合适。诏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现在无论是哪一道诏书,就都只差一枚天子印了。”

    “都有谁?”

    “第一道就是殿下。”

    “我?”

    “正是,老奴不敢置评,但皇上最中意的恐怕还是殿下。”

    李落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还有是谁?”

    “慧王殿下,英王殿下,晋王殿下和幽王小殿下。”

    “呵,已经写了幽王么?”

    “不错,不过却在最后。”

    李落神思良久,和颜回道:“多谢常公公相告。”

    “殿下客气了,这件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迟早也要传到殿下耳中,老奴近水楼台,卖个便宜罢了,不值得殿下称谢。到了,殿下请进去吧,老奴就候在外头。”

    李落抬头看了一眼朝凤宫,多日不见,好像又多了几分富贵。李落一整衣衫,向常公公颔首示谢,举步进了朝凤宫。

    李落进宫的消息早一步到了朝凤宫里,等着李落进来的时候,万隆帝正坐在椅子上,满脸堆笑的看着殿中地上铺满锦缎棉布,在其上爬来爬去,蹒跚学步的小小幼童。

    云妃跪在地上,伸着手试图让幼儿向自己爬过来,一旁围着数十个宫女,众星捧月的护着小殿下和云妃二人,其中还有几人衣着考究,该是新晋的嫔妃之流,瞧着眼生的很,许是刚进的宫,要么就是才得的势。

    李落环目一扫,万隆帝和云妃的目光都在幽王身上,其余众人要么是没看到李落进来,要么是看到了也装作没有看到,虽是热闹,只是气氛却有些古怪。末了还是鞠蕊悄悄在云妃耳旁说了一句,云妃抬头看了一眼殿门处静静看着幽王的李落,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柔声唤道:“九殿下进来怎么不应一声。”

    万隆帝啊了一声,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殿门处的李落,微微有些发愣,恍如隔世,少顷之后纵声大笑道:“玄楼,朕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哈哈!”

    “儿臣玄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起来,让朕好好瞧瞧。”万隆帝笑着招招手,示意李落近前来。

    云妃也站起身,仪态万千的回了座上。鞠蕊抱起幽王,一众宫中女子也都各自起身,围在万隆帝和云妃身后。

    李落只是稍稍上前,没有离得太近,神色恭敬,没有太多刻意的久别重逢之后的喜悦,也没有什么生疏,就和平常一样。

    万隆帝开怀大笑,惊着了尚在襁褓中的幽王殿下,小殿下咧着嘴哇哇哭了起来,让云妃好生心疼,嗔怪的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万隆帝。

    “有人说你回不来,朕知道,朕的玄楼不管在哪里,都一定会回来。”万隆帝大声说道。

    云妃轻轻一笑,看着殿中诸人淡淡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诸女齐齐一礼,退出了朝凤宫,偌大的朝凤宫里,只剩下万隆帝三人,还有一个怀里抱着幽王的鞠蕊。

    云妃神情转淡,一副母仪天下,端庄不可方物的模样,秀丽不减,风韵犹胜以前,一点也看不出半点产子之后的臃肿富态,艳色一如往昔。

    “玄楼,你这一去可是一年多,害得朕和云妃日夜担心,怎么连半点消息都不知道传回来,好让朕放心啊。”万隆帝责怪道。

    李落歉然回道:“回禀圣上,此次出海之后偶遇风浪,被困在一处海岛数月之久,飞鸟难渡,实在是没法子传书信回来,还请圣上宽恕。”

    万隆帝摆了摆手道:“朕不是当真怪你,朕实在是担心你啊。”

    云妃淡然接道:“王爷好兴致,和那蒙厥拨汗相处也还好吧。”

    李落一怔,摸了摸鼻尖道:“那倒不曾,遇上风浪之后我和她就分开了,回来的途中也不曾见着,如今还不知道蒙厥拨汗身在何处。”

    云妃轻轻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李落的一番说辞。万隆帝倒是没察觉这其中有何玄虚。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难得温情

    笑道:“玄楼,皇后替朕添了一位皇子,你多了个弟弟,哈哈,满月你是错过了,周岁可不准再缺席!”

    李落连忙应是,和颜笑道:“恭喜皇上,贺喜娘娘。”

    “贺喜是贺喜,不过辛苦了朕的云儿。”

    云妃浅浅一笑,雍容闲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着实端庄的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李落看了云妃一眼,嗯了一声,直愣愣的说道:“皇后娘娘生完殿下之后胖了。”

    云妃轻抿的一口茶瞬间喷了出去,玉脸飞红,呛的连声咳嗽起来,方才雍容华贵的万千仪态顷刻间荡然无存。鞠蕊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慌忙忍住笑,憋的着实辛苦。万隆帝一脸讶色,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云妃一番,疑惑应道:“云儿不胖啊,胖了么?朕怎么没看出来。”

    云妃气得银牙紧咬,恶狠狠的瞪着李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天母凤仪。

    李落展颜轻笑,只当作没有看到云妃择人而噬的目光,径自走到鞠蕊身前,探手道:“让我抱抱幽王殿下吧。”

    鞠蕊看了云妃一眼,云妃只顾生恼,没有理会鞠蕊的目光。鞠蕊轻轻将小殿下递到了李落怀中,小娃儿也不认生,睁着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瞧着李落,有那么点好奇,好似还有点亲近。李落温颜一笑,忽然转头诡异的冲着云妃眨了眨眼,就在云妃先是一头雾水,而后惊骇欲绝的眼神中将小殿下扛在肩上,大笑道:“玄霈,坐稳了,皇兄带你飞咯。”说罢,李落提气纵身,身如飞燕,绕着朝凤宫梁橼荡来荡去,吓得云妃花容失色,连忙跑了过来,仰着头疾声叫道:“快下来,你别吓着他了!”

    李落身形飘忽,但却不快,旁人看去颇是惊险,但在李玄霈眼中却很安稳,像是荡着秋千一般,两只小手在半空中不住挥舞,断断续续的发出咯咯笑声,极是开心。

    云妃手忙脚乱,一时慌了神,李落却自顾和李玄霈玩的高兴,谁也不理睬揪心呼唤的云妃。

    “鞠蕊,快去那边,给本宫抓住他们!”云妃气急喝道。万隆帝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眼泪都笑了出来,只是苦了云妃和鞠蕊两人,弱质女流而已,又怎能追得上武艺精绝的李落。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李落驻足,将李玄霈放了下来。小娃儿意犹未尽,一个劲的在李落怀里拱来拱去,挣扎着要爬上李落肩头,看样子还想再玩一遭。

    李落轻轻拍着李玄霈背心,面带微笑,忽然身边袭来一阵香风,耳朵便是一疼,转头望去,只见云妃喘着气,凤目含煞,凶狠至极的盯着李落,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过来!”

    “娘娘,轻点!”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道。

    “哼,知道疼了?方才本宫叫你那么多声,怎不见你答应?”云妃气道,边说边拽着李落到了万隆帝身前,气呼呼嗔道,“皇上,你看看玄楼。”

    万隆帝笑的委实辛苦,运气调息,好半天才缓下来,一抬头,看见云妃气鼓鼓的模样和李落忍着疼,半蹲着身子样子,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妃俏脸生霞,娇艳欲滴,跺脚嗔怒道:“皇上,你还笑。”

    万隆帝好不容易忍住笑,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咳嗽一声,板着脸说道:“成何体统,荒唐。”

    云妃一滞,这才想起手中还抓着堂堂大甘定天王的耳朵,轻呼一声,忙不倏松手退开半步,一时间心如撞鹿,砰砰直跳。若是两人年岁相差的大,揪着李落的耳朵大概也能算是长辈教训调皮晚辈,只是云妃虽说长李落几岁,却也不多,一个是母仪天下的当朝皇后,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定天王,这般亲昵模样的确让人浮想联翩。云妃心虚的回头张望,好在鞠蕊已经很有眼力的掩上殿门,才不至于让殿外的人瞧见这一幕。

    “你们两个啊,真是朕身边长不大的孩子。”万隆帝大声笑道,却丝毫没觉得方才一幕有什么不好,反而极是开心。

    云妃红着脸,劈手从李落怀中抢过小殿下,娃儿不高兴了,哼哼唧唧的还要找李落抱。云妃怒道:“小白眼狼,母后白疼你了。”说完之后,自己却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李落嘿嘿直乐,还在做鬼脸逗弄着李玄霈,小娃儿流着口水咯咯笑着,好不高兴。殿中欢声笑语,原来在这深宫之中也有这般温情的时候。

    朝凤宫里笑语不断,却不知道朝凤宫外又有几人能笑得出来。

    城东,弃名楼。

    天色已晚,灯火通明,卓城的夜从来都不寂寞。

    杏子已经熟了,压在枝头沉甸甸的,黄灿灿一片,惹人垂涎。树下,一张简陋木桌,摆着两只茶杯和一个瓷盘,盘子里盛了十余个黄杏,殷莫淮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很是贪嘴,李落看着都觉牙酸,皱眉说道:“你少吃几个。”

    “再不吃日后哪有机会,明年的杏子我怕是未必能尝得到了,王爷,你也尝几个,味道不错。”殷莫淮抹抹嘴,终于停了下来。

    李落脸色一变,忧声问道:“殷兄,你……”

    “哈哈,王爷宽心,我这身子骨我自己心里有数,若不是王爷妙手回春,再加上数不清的灵丹妙药,我怕是早几年就已经归天了,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贪心不得。”

    “哎,殷兄……”

    “行了,你我二人还需扭捏客套不成,不是你先走一步就是我先走一步,看老天爷先瞧谁不顺眼吧。”

    李落沉默不语,殷莫淮倒是洒脱的很,抿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平声说道:“这一趟出去的有些久了。”

    “此番出海九死一生,能活着回来也是侥幸,这个蒙厥拨汗,实在是麻烦的很。对了,可有相柳儿的消息?”

    “暂时没有收到消息,你们一同出海的那批人陆续都有消息传回来,唯独不知道相柳儿的下落。”

    李落眼睛一亮。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局势

    沉声说道:“你说她会不会?”

    “嘿,想美事呢,你都没死,她怎会这么容易死!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照这么算,你和相柳儿上辈子定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李落轻咳一声,不满道:“殷兄,哪有你这般取笑人的。”

    “哈哈,玩笑而已,王爷别当真,许久不见了,王爷能平安归来,我也高兴啊。”

    李落和殷莫淮相视一笑,李落捡起一枚杏子吃了一口,嘶了一口凉气,道:“有点酸。”

    “酸甜苦辣咸,人生百味,怎可能都是甜的。”殷莫淮伸了个懒腰,淡淡问道,“进宫了?”

    “嗯,见了见小殿下。”

    “母凭子贵,这下云妃皇后的位子算是安稳了。”

    李落沉默数息,道:“只怕未必。”

    殷莫淮瞥了李落一眼,道:“王爷还是别小看云皇后的好,这个女人不简单,论起手段,后宫之中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手段再高明,心思再缜密,终有百密一疏,惦记的人多了,终日如履薄冰,难免不会有翻船的时候。”

    “后宫争宠,不比堂前好看多少,云妃能以区区一个宜州素和府长女的出身走到现今这一步,背后没有高人指点绝无可能,你莫要小看了她,就看如今云妃生的皇子还不过周岁就已封王,而且还写上了皇帝的诏书,啧啧,不得不叫人佩服。”

    “你都知道了?”

    “听说王爷的名字也在诏书上,而且还是第一个,不知道王爷作何感想?”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李落又拿起一枚杏子狠咬了一口,咧着嘴道,“酸!”

    “哈哈,酸就对了,如今卓城酸的人可不少。”

    “我走之后,卓城里不太平?”

    “卓城何时有过太平的时候,你方唱罢我登台,热闹的很,不过归根究底,只为了一件事。”

    “太子诏书?”

    “不错,都盯着万隆帝的天子印往哪张诏书上搁呢。”

    “早就该立太子了。”

    “不会那么容易的,先太子李玄奕之后,明武王李玄旭该算是离太子之位最近的一个,岂料落了个赐死的结局,至于纪王,出了燕王那档子事,除非你们这些皇子都出了事,要不然这辈子轮也轮不到他,这么算下来,能登太子之位的人也不多了。”

    “依殷兄之见,谁最有可能?”

    “慧王看似温和中庸,实则城府最深,英王武勇,但和那些文臣走的不近,晋王倒是有点帝王之相,奈何声势最弱,早生几年还有可能,现在嘛,难!剩下的皇子王爷都难登大雅之堂,不过这些我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你啊。”

    “我?”李落愕然,更多的却是无奈。

    “现在的卓城里流传着一句话。”

    “什么话?”

    “王爷想让谁当太子,谁才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

    李落苦笑摇头,淡淡应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还有人说王爷想让谁坐上龙椅,谁才能当上大甘的天子。”

    李落脸色微变,道:“这话是何人所说?”

    “我说的。”

    “什么!?殷兄,你这是何意?”李落勃然变色道。

    殷莫淮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难道不是么?王爷难不成非要自欺欺人不可?”

    李落脸色数变,没有应声。殷莫淮揉了揉眉心,不以为意的接道:“其实今日局面王爷早该料到了,你既执掌枢密院,天下耳目莫过于此,又有冢宰府鼎力相助,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大甘朝廷莫不都是仰你的鼻息,若想弄权,这天下早就是你定天王的了。”

    “朝廷新立了内卫司。”

    “哈哈,一个慧王,再加上中书省的几个跳梁小丑,能成什么气候,你若把他当回事,他倒也算回事,你若是不把他当回事,他也就不算回事。朝野内外都知道立内卫司是为了与巡检司抗衡,可是谁也都明白,单单一个内卫司连枢密院都未必能制衡得了,更遑论巡检司了。慧王此人野心不小,懂得韬光养晦,内卫司新立之日,满城风雨,唯有他安然不动,内卫司自新立之日到现在也有半年光景了,低调的很,事事都不出头,也难为他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是自然,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这种人未必可怕,但的的确确能恶心人。”

    “殷兄,慎言,怎么说慧王也是我皇兄。”

    殷莫淮冷笑一声道:“我不信发生了那么多事,王爷还能对你这位皇兄另眼相看。可怜朝中这些人舍本逐末,最能制衡巡检司的就是监法司,可惜谁也不把监法司当回事,白白枉费了王爷的一片苦心。不过要说缘由,还是王爷识人,狄杰此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好好一张王牌弄成了现在四不像的境地,都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说他愚笨。不过狄太师老矣,难堪大用,王爷还是早做打算,物色一个太师人选吧。”

    “听殷兄的意思这朝廷封臣都是我一言而决。”

    “差不多吧,旁人是功高震主,你是功高盖主,内有巡检司,外有牧天狼,想低调都难,忘记告诉王爷了,沈先生如今人在幽州。”

    “殷兄,你这……”

    “你自游山玩水,我也不能闲着,定北军名存实亡,整个北府西府尽在牧天狼掌中,西府有刘策,北府有沈先生和云无雁,哈哈,大甘兵权十之**皆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对了,还有一个凌孤眠,如今在云将军帐下听命,嘿嘿,云将军知人善用,想来不会亏待了他。”

    李落甚是无语,殷莫淮看破生死,轻礼法而重诺,这种人着实可怕。有时候李落也曾暗自想过,如果当年殷莫淮没有北上,而是留在南王府,这天下必将是另一番景象。

    “还未请教殷兄,如今我该做什么?”

    “王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须问我,不过有件事我倒是要提醒王爷。”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 悬案

    “殷兄但说无妨。”

    “王爷别有事没事的打蒙厥拨汗的主意,你那位红颜知己可是帮了你不少忙。”

    李落愕然问道:“这是何解?”

    “现在草海到处传着一句话,叫定天王死,大甘易主,若是有一天你不在了,草海诸部必将倾力南下,踏平大甘,王爷想想看,卓城里那些恨不得你早点死的人是个什么心情,盼着你早死,又不敢让你死,哈哈,有趣。”

    李落怔怔无语,相柳儿苦心经营,便连李落的后路也已经想好了么。

    “你可别负了人家,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李落闷哼一声,喝道:“我什么时候负过她?再者说了,她是蒙厥拨汗,我是大甘臣子,水火不容,岂有私情!”

    “随王爷怎么说吧,现在议论你和相柳儿的可不单单是大甘,就连草海诸部也一样议论纷纷,在忘忧谷中她是不是给你说过一句话?”

    李落凝神思索,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说过一句话,叫什么金契在燕梢头。”

    殷莫淮一扬眉,笑道:“果然!”

    “这句话有什么含义?”

    “燕梢头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金契我倒是知道,沈先生传来消息,金契是草海众一件极其古老的信物,据说手持金契的人可以号令草海七十三部,哈哈,如此看来,她对你可是用了心的。”

    李落百口莫辩,唯有长叹一声,闷着头不做声。

    “对了,王爷日后若是见着蒙厥拨汗,告诉她一声,我想在死前见她一面,会一会这位女中豪杰。”说罢,殷莫淮摇摇晃晃的起了身,端起盘子,打着哈欠道,“王爷不吃了吧,那我吃了,夜了,我先睡了,恕不远送。”说完就堂而皇之的进了屋,留下李落一个人在院子里自艾自怜。

    千里之外,渤海郡,铁晏城,原渤海郡郡守府。

    相柳儿一袭黑衣,满脸风尘,很是憔悴,左右有十余黑衣卫,正是蒙厥鹰眼武士。

    “最近大甘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回拨汗,定天王人已在卓城,没什么异常,留在卓城没有外出,就是前些日子铁晏城,还有桑海一带大甘的探子多了不少,大多都是牧天狼的探马,不过拨汗回来之后一夜之间突然就撤走了,属下遵拨汗之令,没有留难。”

    相柳儿身子一震,俏脸煞白,柳眉倒竖,怒斥道:“那个天杀的混蛋,原是这么盼着我死么!”

    鹰眼卫面面相觑,不知道相柳儿口中所说的那个天杀的混蛋是何许人也,能让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蒙厥拨汗这般大动肝火,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

    相柳儿胸口一阵起伏,喝道:“备马!”

    “是。”鹰眼卫连忙应是,微微一顿,小心问道,“拨汗,咱们去哪里?”

    “大甘卓城。”

    “这……拨汗三思。”

    “废话少说,备马!”

    “遵令。”一众鹰眼卫齐齐吓了一跳,没敢多劝,匆忙前去备马。

    卓城,巡检司。

    李落翻看着巡检司的卷宗,自然不知道相柳儿已经怒气冲冲的在赶来卓城的路上。原本李落的确意动,想趁相柳儿不在,将盘踞大甘四州的草海兵将一网打尽。不过李落还是熄了这个念头,殷莫淮说的确有道理,再者相柳儿智高而近妖,但草海也不是没有将帅之才,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不美。思前想后,李落终是按捺住了这个极其诱人的蛊惑杂念,静下心来当一回巡检司卿。

    枢密院左侍郎柳悔将几册案卷递给李落,恭声回道:“启禀王爷,这些案卷都是积压的成年旧案和还没有破的案子,请王爷过目。”

    李落翻了翻,看的还算仔细,柳悔偷偷打量着李落的脸色,悬案不多,但也不少,抛开枢密院和冢宰府不说,巡检司上下足有三千余众,在朝廷的各司衙门里数一数二,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案子破不了,要是惹得李落不满,少不得有人要遭殃。

    柳悔心里七上八下,杨万里和章荣政都不在巡检司,唯有自己这个宗伯大人的亲信硬着头皮陪李落翻看巡检司的卷宗,这事决计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

    大约翻看了一顿饭的工夫,李落放下卷宗,揉了揉眉心,一抬头,就看见柳悔诚惶诚恐的盯着自己,李落忍不住笑道:“柳大人,何故如此看我?”

    “这,王爷……”

    李落哈哈一笑,明白柳悔担忧之意,温颜道:“我一个虚领官职的闲人,哪里有面目去责备巡检司上下恪尽职守的差人。”

    柳悔汗颜道:“回王爷,微臣惶恐,纵是破了些案子,不过却还有不少悬案未解,委实无颜面对王爷。”

    “嗯,既有悬案,想办法解了便是,一味苛责也非良策。我虽少在卓城,但巡检司过往之事亦有所耳闻,当得起巡检二字,柳大人不必拘束,随意些就好,我可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

    “多谢王爷。”柳悔恭敬应道,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落轻轻敲打着一摞卷宗,这是巡检司数年间积攒下来的一些奇案迷案,案件扑朔迷离,古怪早是寻常,匪夷所思也不少见。李落有心理一理这些旧案,不过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论领兵作战倒也不输旁人,但这查案断案十有**并非自己所长,到时候好大喜功,丢人现眼还好说,搅的巡检司耗时费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悔见李落轻敲这叠卷宗,忙不倏说道:“王爷,这些都是巡检司未曾侦破的悬案,一时半刻找不到线索,臣等愚钝,若是王爷出马,定能剥丝抽茧,还一个水落石出。”

    李落笑道:“柳大人,少拍马屁,巡检司里论查案,十人中少说也有三五个远胜与我,他们破不了的悬案,我去多半也是徒劳。”

    “这,王爷过谦了……”

    李落从旁边随意抽出一支卷宗,瞧了几眼,奇道:“这应该是大理司的分内之事,怎么转到巡检司了?”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 卓城重逢

    柳悔探头看了看,原是城南巧夺天工坊的一桩案子,这案子说稀奇也的确稀奇。巧夺天工坊是城南一家老字号的招牌,善制作金银玉器,主家姓田,数代皆以此为生,技艺颇是精湛,不敢说远近驰名,但也算小有名气。数月前田家一脉相传的三辈男丁突然暴毙,死因成迷,一时颇为轰动。说不稀奇吧不论是当真有暗疾暴毙,还是说另有蹊跷,这都只是寻常凶案,大理司出马就足够了,何须转到巡检司来。

    “启禀王爷,这案子原本是在大理司,不过后来出了点事,大理司才将卷宗送了过来。”

    “哦,出了什么事?”

    “据大理司案卷记载,这个巧夺天工坊的制物手艺传男不传女,一向只有田家家主传承技艺,此次暴亡的祖孙三人,长者田成是田家上一辈家主,田守业是现今的田家家主,最小的田涉如无意外应当就是下一代的田家之主,如此单传,竟然悉数遭难,的确有点不同寻常,而大理司彻查之下发现出事之前田家三人正在忙着一件事。”

    “有何不妥?”

    “他们受内务府差遣,在承运宫做事。”

    李落微微扬眉,道:“承运宫?”

    “正是,确切说来他们正在为承运宫琉璃殿制作一尊镜花水月照鉴台。”

    “是在承运宫出的事?”

    “那倒不是,是在城南田家出的事,据说当时死相极惨,好似被活生生吓死的。”

    李落摸了摸鼻尖,问道:“这件案子大理司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昨日刚送来,微臣还不曾登记入册。”柳悔说完微微一顿,接道,“王爷,是否退回大理司让他们去查?”

    “呵,这又是承运宫,又是内务府的,大理司避之不及啊,这些年下来,聂大人这个大理司卿倒是越做越小心了。”

    柳悔没敢接言,妄议朝臣,李落自然无碍,不过倘若是自己这个枢密院左侍郎可就不能乱说话了。

    “留下来吧,不必为难大理司,我去瞧瞧。”

    “王爷千金之体,何必为这小事操劳,微臣这就派人去查,不用王爷亲自出马。”柳悔忙道。

    “不用了,闲着也是闲着,我时常在外,巡检司早就习惯了我不在卓城,如今让我天天守在巡检司,你们也不自在,不如做点事更有用些。”

    “这……”

    “怎么,你怕我坏了巡检司的名声?”

    “微臣不敢。”柳悔吃了一惊,明知李落是玩笑话,也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哈哈,就这么定了,有劳柳大人派三五个巡检司的官差随我查案。”

    “微臣这就去,王爷稍候。”柳悔一礼,快步出了大堂。少顷,柳悔带着四名巡检司御使进了大堂,柳悔侧身,四人齐齐上前半步,拜倒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李落和颜回了一礼,忽地讶然道:“谢小石,你怎么在巡检司了?”话音刚落,李落便即长身而起,很是吃惊的唤道,“万大哥,刘大哥,怎么是你们?”

    随柳悔进来的四名巡检司御使其中竟有三人李落都认得,正中两个,一个清瘦灵动,正是出身徽州香市谢家的谢小石,原是朱智的部属,曾在牧天狼中军骑听令,善追踪之术,与李落很久就相识了。而另外一人一身的书生气,眉宇间却又透着点隐隐的匪气,颇具异色,如今已年过而立,正是当年林山县中与李落一同算计柘木合图的官山营步兵卒万一府,旁边那个,粗犷豪迈,却是刘开山。

    这一声大哥让万一府和刘开山慌了神,万一府忙道:“王爷厚爱,属下万万担当不起。”

    李落走了过去,将四人扶了起来,左右看了几眼,朗笑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今日会在卓城重逢。”

    刘开山老脸微红,神色欣喜,也有古怪,大约也没想到李落竟还记得自己。

    “万大哥,刘大哥,你们何时来的卓城?”

    万一府看了刘开山一眼,缅怀往事,和声回道:“当年林山县一战之后,刘大哥身受重伤,属下留在鄞州照料,没有随王爷北上草海。后来刘大哥伤好之后我们先去了幽州,在凌将军帐下听令,之后渡折江,驻军鄞州藏云谷一带,归袁将军麾下,和草海贼兵交过几次手,攒了些军功,前些日子巡检司从牧天狼征募巡按,袁将军就推举了刘大哥,属下也便借光跟着来了,进巡检司快一年了。”

    李落看了柳悔一眼,柳悔沉声回道:“巡检司人手不足,杨大人和侯爷商议,从牧天狼军中直接挑选信得过的将士入巡检司,一共四百三十人。他们四个人,刘御使武勇忠义,万侍御史心思缜密,才智不凡,谢将军就不用说了,牧天狼中军骑一卒在外就是一将,早已天下闻名,如今谢将军也是侍御史郎。还有他是巡按潘南安,祖上数辈都是地道的卓城人氏,卓城的三教九流潘巡按大都熟悉,有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他的耳目。”

    右侧那个精瘦汉子抱拳一礼,神情镇静自若,只是多了几分好奇,偷偷瞄了李落几眼。

    李落点了点头,暗赞一声,难怪柳悔能成为杨万里的左膀右臂,单瞧这区区一刻工夫就能思虑的面面俱到,四人中三人皆出自牧天狼,原为李落旧部,招呼起来自然如臂驱使,再加上一个消息灵通的地头蛇,此去查案,想不查出点名堂来都难。

    “侯爷?哪个侯爷?”

    “苍洱侯沈侯爷啊!”柳悔奇怪的看了李落一眼,暗自嘀咕。李落恍然,尴尬一笑道:“还真忘了沈先生是皇上御封的苍洱侯了。”说罢,李落看着万一府笑道,“万大哥如今是侍御史了,官从六品,哈哈,是不是该万大哥做东请我们喝一杯。”

    万一府哈哈一笑,倒也洒脱,回道:“属下敢不从命。”

    巡检司是大甘朝廷新立的衙门,权责分明,只是这官职稍有些凌乱。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 城南田家

    李落身兼巡检司卿,很难说这个官职的品阶,不过两位少卿一个冢宰,一个宗伯,贵为九卿之一,还要稍胜一品重臣半筹。少卿之下,有大夫中丞,三品大夫,四品中丞,在卓城的确算不得起眼,不过巡检司的大夫中丞却是连当朝权臣王侯见了都得礼让三分的角色,权柄极大。再往下就是主簿和侍御史郎,六品侍御史郎,七品主簿,官职虽小,分量却是极重,但凡巡检司的案子多半都是侍御史郎出面查案,主簿掌印,受事发辰,核案务以报中丞。再往下就是御使,从七品,协助侍御史郎查案;监察御史,正八品,掌分察百寮,巡按州县,狱讼、军戎、祭祀、营作,知朝堂左右厢及百司纲目,人数最多,是巡检司的基石。还有就是巡按,勉强够上从九品的边缘,算是半只脚进了官途,退一步就是吏。别处衙门也有从九品的官职,在卓城大多只被人当成吏还算不得官,但巡检司的九品巡按自然是不一样的。

    万一府身居侍御史郎一职,让李落有些惊讶,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万一府智计不凡,当年算计柘木合图就可见一斑,李落也曾动过惜才之念,只是万一府似乎对功名利禄没什么兴趣,此番入巡检司,多半还要算在刚才柳悔说的一句话上,当初袁骏推举的可是刘开山。

    “哈哈,万大哥淡泊名利,这一次重回卓城,怕是放心不下刘大哥吧。”

    万一府微微一惊,轻咳一声,笑了笑没有应声。刘开山倒是半点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道:“还真叫王爷猜对了,袁将军当初本来就打算让一府来巡检司,不过一府没应,袁将军也没说什么,转天就把我给打发过来了,嘿嘿,王爷又不是不知道,俺这性子糙的很,到了卓城还不光得罪人了,一府没办法了才跟过来,说起来是俺连累了一府。不过袁将军心眼太多,走的时候还故意叮嘱俺,让俺看着点一府,一府哪是要俺看的,他照顾我还差不多。”

    万一府忙不倏咳嗽一声,示意刘开山别乱说话。刘开山嘿嘿一笑,闭口不言。李落忍俊不禁,笑问道:“对了,陈冲他们呢?如今还在军中?”

    万一府神色一黯,沉声回道:“没了。”

    “没……”

    “当年北上草海,他们没有回来。”万一府洒然一笑,平声说道,“马革裹尸还,这是咱们牧天狼悍卒的荣耀,陈冲陈闯当初随北征大军抵御草海贼寇,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勇冠三军的天狼卒,心愿已了,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李落沉默不语,重逢的喜悦被陈氏兄弟英年早逝的消息冲淡了七七八八,成就了牧天狼的显赫威名,却不知道背后葬送了多少大甘男儿的性命,果然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没有错。

    柳悔见状轻咳一声,轻声说道:“王爷,这案子……”

    李落哦了一声,收敛心绪,和声应道:“有一桩案子,这是案卷,你们传阅即可,不必带出巡检司。”

    谢小石接入手中,沉声回道:“进来之前柳大人已有交代,这桩案子我等略有耳闻。”

    “那就好,你们随我查一查这桩案子。我刚回卓城,左右的事知道的不多,你们可有什么见解?”

    潘南安看了谢小石和万一府一眼,恭声回道:“启禀王爷,今个是田家答客出殡的日子,要不咱们也去瞧瞧?”

    “今日?这么急?”李落皱了皱眉头道。虽说天气热了,尸首不易保存,但田家并非贫苦人家,花些银钱想必留存七日以上也不难,这么急着出殡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是有些急,不过属下听说有人传一门三男丁皆遭横祸,是凶兆,尸首不能留的日子太久,要不然整个田家都会染上血光之灾。”说罢,潘南安微微咋舌,接道,“田家不是只有田成这一支。”

    李落明了,人死灯灭,人走茶凉,田成这一支算是败落了,只怕此刻田家主事的也已经换了人。世态炎凉,越是家大业大越是无情,大至朝堂,小到一家一族莫不如此。

    “那咱们就去看看吧。”李落也不嗦,稍事乔装,和谢小石四人分开两拨从侧门出了巡检司,一路直奔城南田家。

    到了田家已是正午过后,日头见了斜,田府里外白衣素镐,处处戚容。谢小石和万一府、刘开山三人光明正大的进了田府悼唁,李落和潘南安藏身暗处,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进出田府的宾客。

    人死为大,讲究来者是客。潘南安随意胡诌了一个名字,奉上悼钱,便也无人多问,固然瞧着两人眼生,但谁敢说不是田家交游甚广呢。进门之前李落瞥了一眼讣告,大约是生辰卒日和田家三人的平生记载,写的还算华丽,颇合田家的身份,不过看上去还是有几分仓促敷衍的感觉。

    田家虽不算显赫门楣,但也富足,能和内务府攀上关系,自非等闲。在卓城,人死之后有丧、葬以及祭三礼,大户人家犹是看重,单是丧礼,就有初丧、复、设奠立帷堂、讣告、为位、为铭、吊丧赠、沐浴、饭含、袭、设重、小敛、大敛、成服等诸般仪式,简而又简,三五日也是少说,多则月余,最多还有奔丧数月之久的也是寻常,像田府这般着急落葬的确不多见。

    进了田家院子,堂前宾客不少,人来人往,有人面露悲伤,也有人只是来看热闹的,在哪里也少不了议论,毕竟像田家这样一脉三代男丁皆亡的事极是罕见。

    李落和潘南安随意在角落里坐了下来,谢小石三人身份不凡,已被田家中人引到了主位偏左的一张桌前坐下,同座还有几人,其中有一个白衣女子,身形很是高挑,约莫及得上呼察冬蝉了。潘南安看了一眼,轻咦了一声道:“她怎么也在这!?”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死的蹊跷

    “她是谁?”

    “骨雅圣女的贴身侍女,嘿……”潘南安的神情有些古怪,李落心生好奇,低声问道:“她有什么传闻么?”

    “不是传闻,王爷是不知道,这骨雅圣女在卓城待了一年多吧,把卓城大大小小的衙门都逛遍了,就差没进去天牢!咱们巡检司来的次数最多,头前谷雨前后还来过一次,杨大人不胜其扰,又不能往外赶,每次非要等到看够了,吃饱喝足才肯离开,别提有多烦人了。”

    李落一怔,这个壤驷宝音竟有这等闲情雅致,着实有些出人意料。不过倘若只是贪玩好奇也就由着她,本是和亲,如今孤身一人留在卓城也没个定论,想来这大甘朝廷也没多少颜面去苛责人家。

    李落看了一眼,稍有疑惑,也便没有多放在心上,留意打量着灵堂前身穿孝服的田家几人。

    田功双目微闭,怔怔的看着灵牌背后自家兄长的寿棺,一旁是侄儿田守业的棺材,田涉尚无子嗣,无人披麻戴孝,所以只能停在后院,到时候一起葬进田家祖坟。记得两个月前,田成兴高采烈的找自己喝酒,说是守业接了内务府的差事,替宫里办事,这是光耀门楣的好机会,那时自己也觉高兴,贪杯多喝了点,和已经年过古稀的兄长追忆着田家过往的点点滴滴。可是谁曾想一夜之间,田家的三代长子长孙竟然都死了,死的突然,死的蹊跷,死的不明不白。田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族中议定明日凌晨就要出殡的,浑浑噩噩,像是被人推着,一步一步,一直到了今个坐在灵堂里,看着长兄的灵位时才猛然醒过神来。田功揉了揉眼睛,动了动嘴唇,看着忙忙碌碌的田府中人,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事到如今,人都没了,早些葬了,还能省得睹物思人。

    入了夏,天气炎热,尸身存放不易,灵堂里添了不少冰,但还是难掩淡淡的尸臭味。外头阳光正当头,灵堂里却还有些阴冷,田功拉了拉衣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引来一旁一位妇人的冷眼怨恨。田功暗自冷冷一笑,脸上却没有异色,一个没见识的泼辣妇人而已,虽说自己还要叫上一声嫂嫂。自从那天传出田成的死讯,田府上下还沉浸在震惊和悲痛之中,这位张氏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明里暗里的要将田府的大权揽在手里,当家主母,发号施令,只可惜啊,这里是田家,不是张家,还轮不到她一个张家外人在田家指手画脚。

    田功想着,倏忽间思绪便从自己兄长身上飘到了别处,昨天夜里外甥说的话有点道理,田成没了,守业也死了,这田家就该是自己这个二爷说了算。念及此处,田功轻轻咳嗽了一声,直了直身子,脸上挂着悲伤而又不失威严的表情,至于身旁这个目光短浅的张氏妇人就由得她当这个跳梁小丑,自己越是大度,越能衬托妇人的粗鄙不堪。

    灵堂里进来了两人,上了一炷香,没有叩首,只是作揖,田功也没在意,起身答礼,倒是多瞧了两人一眼,其中一人头上戴着斗笠,粗布素衣,兴许是自家兄长或是守业带过的徒弟工匠前来凭吊吧。

    到了张氏这里,老夫人头也没抬,也没起身,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身边一个中年女子和一个面带泪痕的三十许妇人拉着一名孩童欠身回礼,礼数周到。

    带着斗笠的男子微微驻足,颔首一礼,轻轻退了出去。门外三名官差径直进了灵堂,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除了那位张氏妇人,其余诸人业已悉数起身,神色恭敬的看着眼前三人,正是身穿巡检司官服的谢小石三人。

    “田夫人,田老先生,节哀顺变,我等自当尽心尽力查出真相,田府遭此大难,还要田老先生费心操持,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谢小石客套的寒暄几句,怎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张氏妇人生硬截道:“田家的事不用你们官府操心,几位官爷还是把心思花在我们田家三人怎么会死的不明不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天子脚下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谢小石一愣,没有动怒,话不中听,但确是实情,只是听起来刺耳了些。

    田功吃了一惊,忙喝道:“二嫂,慎言,这几位官爷是巡检司的大人,特地来侦办大哥的案子的。”

    “办案就办案,田家的事还轮不到衙门里的人指手画脚……”张氏嘟囔着,声音虽小,但灵堂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田功脸上血色尽失,巡检司威名在外,虽说寻常百姓极少和巡检司打交道,但人的名树的影,这是在卓城,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又有谁不曾听过巡检司的大名。

    谢小石眉头微皱,淡淡问道:“我巡检司何时对你田家家事指手画脚了?”

    张氏抬眼扫了田功一眼,刻薄说道:“田家的事自然有田家人操心,操劳不操劳的我们心里有数,谁当田家的家主也不是外人说了算的。”

    谢小石一怔,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就是方才一句无意的客套话,听在地上这位田府遗孀耳中就成了谢小石有意让田功任田家下一任家主的意思,难怪初次见面就这样尖酸刻薄。

    田功气的脸色发白,喝道:“二嫂,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敬你三分,大哥尸骨未寒,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还知道你大哥尸骨未寒?你怕是急着要把我们孤儿寡母撵出田家大门吧,好当你的田家家主,我告诉你,你做梦!”张氏冷笑道。

    田功脸色由白转红,谢小石只瞧了一眼,便知这位田府长者多半心里确实有这个念头,只是没想到会被张氏这么撕破脸皮的说出来。

    “你血口喷人!真是……真是岂有此理!”论骂街的口才,看上去田功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张氏口若悬河,唾沫星子横飞。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开棺验尸

    而田功要花好久才能回上一句,“这是田家的事,田家的事也还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三道四!”

    “好啊,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我进你们田家门几十年了,还算不上你们田家人!你干脆不如说英儿也不是你们田家人,这样就没人挡你的路了。”张氏得势不饶人,站起身指着田功的鼻子撒泼叫骂。灵堂外一众宾客探头张望,不知道里面在吵什么,田功羞愧的无地自容,田家的脸今日算是丢尽了。

    “英儿,到奶奶身边来,奶奶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今天倒要看看谁敢把你们娘俩赶出田家。”张氏叉腰怒喝,田功气的直摇头。那名叫田显英的小娃儿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吓的哭了起来,躲在娘亲身后不敢出来。张氏怒其不争,骂骂咧咧的叫道:“死崽子,奶奶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你谋条生路,你和你那个死鬼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胆小窝囊,能成什么气候!”

    话音刚落,那名面带哀伤的中年女子责道:“二娘,守业刚走,你当着几位官爷的面这么说话,守业泉下有知,他和老爷怎能安心。”

    “你敢吓唬我!”张氏叫道,眼睛瞪的溜圆,只差扑上来挠中年女子一把。

    “守业是田家家主,我才是田家主母,淑琴是你张家人,但英儿是田家的血脉,涉儿早夭,英儿就是老爷唯一的骨血,无论如何也没有人会把英儿赶出田府,至于谁做家主,自然有族中长辈定夺,二娘,你非要让今天来的宾客指着守业和老爷的脊梁骨骂咱们田家吗?”中年女子心疼的说着,脸色很差,摇摇欲坠。

    张氏脸色微变,骂了几声,这才收敛了几分。田功连忙一礼,一脸歉然的向谢小石赔礼道:“谢大人,田家琐事让大人见笑了,还请大人海涵。”

    不等谢小石说话,就听张氏似是自言自语般嘀咕道:“狗仗人势……”

    田功气极,险些吐血。谢小石脸色一沉,诸般言语,这才明白其中原委,张氏如此撒泼,不外乎是想让有张家血脉的遗子田显英当上田家家主,至于其中缘故,大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不过显然绝非没有私心,张氏借故蛮横无礼,自然是打着臊了田功脸皮的心思,让田功熄了争家主的念头,但千不该万不该屡屡借巡检司生事。中年女子见状吃了一惊,田家主母多少有些见识,不像张氏这般不知轻重,刚要说话,就见万一府扬了扬手,冷声说道:“老夫人口口声声我巡检司多事,插手田家家务,我等本为查案而来,顺道祭拜而已,与诸位今日也都只是初次见面,老夫人这般提防,莫非是心中有鬼?”

    “胡说!我怎么会心中有鬼,你们这是血口喷人,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不如就请老夫人去巡检司说个清楚,放心,我们巡检司有的是时间,老夫人可以慢慢说,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张氏老脸一变,终于不敢吱声了,进了巡检司能不能出来先不说,只怕到时候这田家家主的位子早就凉了。

    万一府冷冷瞥了张氏一眼,张氏心中一寒,却还拧着脖子小声咒道:“在我一个老婆子跟前逞什么凶,有本事去抓人啊。”

    谢小石的脸色很不好看,还有人在暗中看着,巡检司查案何曾有过这种时候,真是赶得巧了。谢小石本想着顾念田家颜面,这个时候也着实没什么心情,漠然喝道:“既如此,开棺验尸!”

    田功大吃一惊,中年女子也慌了神,急忙跪倒行礼,口呼开恩,张氏这才知道闯了大祸,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开棺,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田家就算是颜面尽失,能不能在卓城立足都不一定。

    谢小石当然不是当真想在这里开棺验尸,就算要开棺,大可等宾客散去之后再说,但若是执意开棺,区区一个田家又如何敢拂巡检司的虎须。

    谢小石冷着脸不说话,张氏不敢应声,缩在一旁大气也不出上一声。

    “嘿,谢大人好大的威风呀。”门口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谢小石哼了一声,果然到哪都有她。

    “你们南人不是有入殓之后再开棺不吉利的说法么,谢大人何苦强人所难?”女子轻笑道。

    “哦,不知道格日乐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低见倒是有一个,不是说凶手行凶的手段都一样么,这里这么多人,不方便谢大人验尸,不过不是还有田家少爷的尸身么,谢大人不如去瞧瞧田少爷的尸首,兴许能看出点什么,也免得他们为难。”

    田功忙道:“回大人的话,老朽侄孙的尸身就在后院,还没有落棺盖,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老朽感激不尽。”说完田功连连拜首,祈求的看着谢小石。

    谢小石只是要杀杀张氏泼辣放刁的习气,借坡下驴,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言下之意便是准了。

    田府诸人松了一口气,格日乐抿嘴笑道:“你们呀,要不是巡检司那位当家的驭下极严,谢大人不过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们田家灰飞烟灭,哎,你们胆子真大。”

    田功额头上渗出冷汗,背心都已经湿透了,连声赔罪。谢小石也没有再装腔作势,笑了笑,和万一府刘开山出了灵堂。格日乐好奇的看着谢小石,似乎想从谢小石脸上瞧出花来,只是谢小石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没有异色,女儿家的目光早在香市的时候就看够了。

    谢小石无意追究,田功却不敢怠慢,叮嘱了几句,匆忙跟着谢小石出了灵堂。

    灵堂之中的变故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就在灵堂之上传出争吵的时候,李落和潘南安两人悄然潜进了田府后院。

    “是哪一间?”

    潘南安挠了挠头,为难说道:“大理司递过来的文案中只记载了田家三人被发现的时候都死在了田家家主,也就是田守业的书房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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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