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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七百五十五章 活的钥匙

    这一战不再是天南的沙场,在极北之地,手中这些锋利的兵刃,不知道能否破得开那些异兽的铁甲。

    李落抽闲去了一趟相柳儿的大帐,不是去找她,而是去看了看血璃。进去的时候血璃就盘膝坐在地上, 面容依旧枯藁,双目无神,呆呆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小殇在吃东西,李落瞥了一眼,还好, 是寻常的食物, 并非吃人,如果在这里还要吃人, 怕是相柳儿也不会再保护她。

    小殇挑剔地拨弄着盘子里的吃食,这是营中最新鲜的肉,还特意蒸烤过,色香味俱全,饶是李落,进来之后也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有日子没吃过有滋有味的烤肉了。只不过这样的食物还不入小殇的法眼,一副兴致乏乏的模样,就差唉声叹气。见了李落,也就抬了抬眼皮,颇有些不高兴。他倒是很像问她一句,是否还是人好吃,不过眼下有求于人,还是莫要逞一时口舌之欲。

    “她怎么样了?”

    “还那样,不好不坏。”

    “这样还能坏到什么田地?”

    “呵呵,至少她现在没见人就杀, 也没吃人,也还有个人的样子,这难道不算好。”

    李落心头一沉,没觉得小殇危言耸听,他麾下鬼猿若非及时医治,抑制住些许凶性,否则也会变成小殇说的那样,以人为食,如果血璃变成那样,不稀奇。鬼猿是常人被摧残之后演化而来,他不敢想如果血璃变成那副模样,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制住她,就算是黑剑白刀,单凭武功多半也不容易。

    小殇放下手里的盘子,走过来端详着血璃面无表情的脸庞,不知道是出于哪种心思,赞叹了一声:“真好看。”

    自然好看,血璃这张脸与漱沉鱼有七八分相似,若是站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她们是孪生姐妹。漱沉鱼国色天香,血璃又怎么会差。

    “你, 别动她的心思。”

    小殇哼了一声,不满说道:“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李落垂首沉默,数息之后才长叹一声:“这世人唯有女人的人情最难欠,尤其是你,还有你娘。”

    “哈哈。”小殇开怀大笑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殇流露出这般放肆的神情,颇让李落有些五味杂陈。

    “放心,近来胃口不是很好,暂且没有吃人的打算。”说着话,她还舔了一下舌头,好叫李落一阵心寒。“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外面那些人身上吧,她,你不用担心,如果连她我都束手无策,这趟浑水不蹚也罢。”

    “所以,她还有救?”

    “有,不过也要看她自己,所谓魂魄之说虚无缥缈,谁也不曾见过,不过是人被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你可以理解就像山谷中那样的异空间,打破禁制就能出来,打不破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李落忽地心中一动,如果说山谷所见就是所谓的禁制,那么渊雪禁制会不会也是一样,那扇青铜巨门十有**就藏在虚空之中。她是无意还是有心,李落不得而知,若是再问,一定会失口否决。

    帘子一动,相柳儿走了进来,看见帐中三人,讶声问道:“王爷在这里做什么?来看她?”

    李落长身而起,点了点头,“既然无事,我便告辞了。”相柳儿朱唇轻启,想说什么却未能开口。小殇跳到相柳儿身边,笑嘻嘻地说,“娘,我要是帮了他,以后他得还我这个人情,嘿嘿,哈哈。”

    相柳儿摸了摸小殇头顶,看着一言不发的李落,微微一笑,人情还与不还,都要等活下来之后再说。

    走到营帐门口的李落停了一下,回头看着小殇问道:“你知道打开雪山禁制的钥匙吗?”

    “钥匙?没见过。”

    “如果真的有这些钥匙,你觉得应该会是什么?”

    小殇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从相柳儿的怀里走了出来,来到李落身边,微微仰头仔细端详着,竟叫他有一丝心慌。

    “你见过了?”

    “尚且没有。”

    “那你为何会这么问?”

    李落思索片刻,决定不再隐瞒,直言回道:“如果钥匙是一块石头,你会怎么看?”

    “石头?有意思。雪山禁制玄之又玄,钥匙是什么都不出奇,石头不算古怪,或许你还会遇上活的钥匙呢。”

    活的钥匙……李落心头一跳,倒是从未想过钥匙会是活物。人?妖?兽?还是别的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这五把钥匙必然会很出乎意料。

    离开前他看了小殇一眼,小殇的眼睛里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意味,李落心中一动,就算她没有见过解开雪山禁制的钥匙,多半也知道这些钥匙用作何处。

    离开相柳儿的营帐,李落独自思索,五族不齐,若是黑剑白刀凑不齐这五把钥匙又该如何?会否便打不开雪山禁制。只是他的念头还没有放下,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血祭。当日在鹿野那加山腹之中,血璃就没有五族信物,不过一样有打开太虚幻境的办法,便是血祭三千人命,强行破开太虚幻境,若换成雪山禁制,三千之数大约远远不足,不过眼下雪山之外可远远超过三千之数,单是联军将士就是十万,倘若将十万将士血祭在雪山之下,会不会也能引出禁制。

    正在他沉思之际,军中诸将飞奔而来,连同还有斛律封寒和草海几将,见到他之后,钱义沉声唤道:“大将军,营外有异动。”

    李落轻咦一声,这么快,莫非黑剑白刀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攻过来了?”

    “不是他们,是它们。”斛律封寒神色略显凝重,抬头看天。李落一怔,顺着斛律封寒的目光看了过去,这才发现早前盘旋在天空上的巨鹰旋涡竟然散开了。

    “是那些妖禽?”

    “嗯,它们好像饿了。”

    李落闷哼一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行军作战的铁律,换成是谁也是一样。不过联军将士吃军粮,而这些妖兽可就来者不拒,眼前有什么便吃什么。

第二千七百五十六章 背影

    不曾聚集一处的时候,多半是各自觅食,但是像眼前这样齐聚一处,会吃什么显而易见,自然不会再去山林中叼啄兔鼠充饥,有现成也更容易猎取的猎物, 而且多。

    “它们将我们当成猎物了?”

    钱义冷哂道:“去别处盘旋了一阵子,大约讨不得好,这群畜生竟然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了,莫非是瞧着我们好欺负。”

    李落展眉笑道:“也未必是因为我们好欺负,亦有可能是吃得习惯了。”

    众将想起山谷中的壁画,那些巨鹰从天空俯冲降落, 将躲避洪水的先民叼在口中, 以人为食,据说华族有饲养巨鹰的本领,恐怕这驯养的法子里就有拿夏族凡人喂养吧。

    “那就叫它们来吧,正好试试这些极北妖兽的本事。”李落澹澹一笑,神色肃穆起来,“首战必胜,且要大胜,如果叫他们都觉得我们有机可乘,入夜之后我们必将举步维艰。”

    “遵大将军令。”

    “诸将依令行事。”李落沉喝一声,看着斛律封寒和草海诸将,斛律封寒轻轻颔首,“王爷,大甘草海同气连枝,愿为一战。”

    “好,那就有劳诸位了,这一战,事关整个天南,不成功则成仁。”李落抱拳一礼,神色凝重。草海诸将齐齐回了一礼, 便有芥蒂, 眼前情形也全都搁下。

    李落回头,相柳儿和小殇俏生生站在营帐外看着他们,见他回头,小殇还挥了挥手,另一只手牵着自己娘亲,这幅画面很像妻儿送丈夫出征时的模样。李落微微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相柳儿长于造势,但短兵相接的交锋并非是她所长,先天所致,让她不能和李落一样冲锋陷阵,唯有留在营中,坐镇调遣,两人相互呼应,此刻联军十万将士,再算上这些同行北上的江湖高手,不由得都生出一个念头,如果他们二人联手也无法在极北立足,那么天南诸人便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战,需得胜, 不单是为了自己,还有士气,更有连山这样的人,如果看不到一丝一毫胜出的希望,黑剑白刀或许就成了他们唯一也是最后的选择。

    一战成枯骨,亦或是一战扬名极北。不管是哪一个,也轮不到头顶这些禽兽耀武扬威。

    风萧萧兮易水寒,日头有些斜了,营外,李落站在一块巨石上,身后就是联军大营,静寂,肃穆,彷佛凝滞了时间,将这幅画面刻在了这一刻。

    收起了晓梦刀,李落将疚疯长枪背在身后,渐斜的夕阳把他的背影拉成了长长一条,就那么面对着山外无尽苍茫的大地。

    风狸歪着头呆呆看着那道背影,良久之后,收起眼睛里的迷醉,哼了一声,酸熘熘地说:“哼,出什么风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厉害似的。”说完之后忍不住掩口一笑,往谷梁泪臂弯里靠了靠,喃喃说道,“二小姐,他不害怕么?”

    谷梁泪揉了揉风狸的头,看了一眼四周的将士高手,笑道:“不怕呀,因为他知道我们在他身后。”

    敬佩有之,羡慕有之,不过不管是谁,却都收起了不屑一顾,那道身影,或许是凡人中最接近妖怪的了,也便是只有他才能在妖魔横行的极北替天南争出这一点点立足之地。

    虞红颜也在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落寞,曾几何时,自己也有一个如他一般的儿子,在某些地方还要胜过他。可惜他还是被困在了岭南一隅,终是没能走到天下之巅。

    他们两个差了什么?想当年南王府和大甘朝廷之争,南王府游刃有余,弃名楼只能见招拆招,很辛苦,但是他坚持下来了,一路磕磕绊绊,数不清的妥协,胜也不算胜的交锋多不胜数,可是无论如何,他就一直在路上,缓慢而坚定的往前走,背上再拖着一个李姓的枷锁。当初大甘天下谁不知道,大隐于市,道门,魔门,十三宗,出世和不出世的人都在看他什么时候会被大甘李氏拖垮,可是这条路上不管他走的再跌跌撞撞,却一直没有倒,没有停,从一开始孤孤单单的背影,渐渐的,陪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走的便也快了,一直到现在,竟然就只剩下一个望尘莫及的背影。

    虞红颜勐然醒觉过来,那个名号是拖累,又何尝不是一条在他脚下走的路,和他相比,宋无缺终还是少了舍我其谁的傲然。不信命,不求天,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走前人走过的路固然容易,不过始终不如自己走出来的路。

    来了!远处巨鹰四散觅食,在那些异兽头顶一掠而过,引起一阵骚动,还有此起彼伏的吼声。这些禽兽也是欺软怕硬之辈,眼见着这些妖兽异人不好对付,便即振翅高飞,环视了一圈,大抵上还是雪山下那些人最可口。许是军营里这一个个人引起了巨鹰记忆深处的画面,应该还是可口鲜美,顾不得时辰还没到,几个盘旋之后,便将主意打在了联军将士身上。

    被人轻视也就算了,如今连区区禽兽也来打秋风,着实让营中这些悍勇之士火冒三丈。弓弦满月,只要这些巨鹰进入射程之内,便叫它们有来无回。

    一只巨鹰一掠而过,试探营中诸将反应。众人见状皆是哗然,这些禽兽果然都是成了精的,竟然还知道派遣前军打探敌方虚实,之后才是大军压上,深合兵法之道,壁画上描述华族驯养巨鹰的事看来不是空穴来风,眼前这些巨鹰虽说已没有华族中人调教,但是骨子里的记忆兴许还在。

    这种试探对于联军将士而言并没什么用处,人就在这里,大营一览无余,只是人数多寡不知而已,但是对于飞在天上的巨鹰而言,恐怕是分辨不出一万和十万的区别,毕竟在它们眼中,只是吃一顿或是吃几顿的分别。

    巨鹰从军营上空掠过,带起军旗猎猎作响,诸将面不改色。

第二千七百五十七章 以身饲鹰

    见识过青鸾巨鸟一闪而过的气势,这只巨鹰无论是从体型声势,还是气度上看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说不好听些,大概是兴致乏乏。

    巨鹰发出一声尖利的啼鸣,顺着雪山展翅而上。李落看得真切, 它虽说看上去不可一世,但是有意无意之间还是避开了雪山近山一侧,不敢轻易碰触雪山神秘的锋芒。

    雪山碰不得,但是雪山山脚的这些人就不在它们惧怕的范围之内。眼见那只巨鹰返回之后,鹰群有一阵子啼鸣,倪青忍不住骂了一句浑话,说道:“这瘟神爷养的怪鸟,是不是还要看看哪个细皮嫩肉,肉质香软的才下口, 像我这种糙人怕是还下不了嘴,嘿嘿,风狸姑娘,你可得小心喽。”

    风狸哼了一声,嘴角一扬:“倪青大哥,说到细皮嫩肉,那可得算我家小姐,什么意思,你是打算让我家小姐以身饲鹰?”

    倪青脸一白,急忙看了一眼一旁似笑非笑的谷梁泪,连忙拍着胸脯叫道:“风狸姑娘放心,只要它敢来,就算是拿我喂鹰,也绝不让这些禽兽碰到你们一根寒毛。”

    “真的?”

    “不假!”

    倪白皮笑肉不笑地接道:“一个你,怕是不够吃。”

    “没听出来么,风狸是在说大将军。”冷冰忽然插了一句, 众人皆惊,鲜少见他会插嘴将士无聊斗口,一时间倒是没人细想他刚才这句话的含义。

    在说大将军……这和大将军有什么关系?就在众将茫然之际,谷梁泪俏脸先红了,狠狠瞪了冷冰一眼。冷冰干咳一声,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唐糖小声问哥哥:“哥哥,王爷也要喂鸟?”

    唐梦觉呆了呆,硬着头皮轻声低语:“以身饲鹰……”唐糖呆了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比晚霞还红,臊得躲到了哥哥身后,半天了没敢抬头。

    谷梁泪掐了一把风狸,风狸一脸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家小姐,见小姐气闷,扭头就把气洒在冷冰身上,叱道:“就你话多,害我又被我家小姐责备,哼!”

    在弃名楼里,上上下下的人对冷冰都敬而远之, 一是他剑法精绝, 二是他从来都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模样,生人勿进,大概只有两个人敢这么和他说话,一个是风狸,还有一个是秋吉。说起秋吉,纵然是他也觉头疼,冷木头的绰号就是她第一个叫出来的,堂堂天子剑,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一块木头。即便是这样,冷冰每每见到秋吉,都会皱眉躲开,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秋吉总会拿出点稀奇古怪的玩意让他帮着尝尝味道,能把天材地宝当成大萝卜的天底下唯有弃名楼独一份了,但是这样的福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消受得了。中军骑这些将领几乎人人都尝过秋吉培育出来的种子根茎果实诸物,确是罕有不假,但是难吃是真的,而且药劲极大,一枚果子下肚连着烧几天的都是常事,原本钱义不信邪,吃了一颗九转七星莲子,结果就穿着衣服在弃名楼的池塘里泡了整整三天,练就了一身和那两只怪模怪样的乌龟大眼瞪小眼的本领,虽说过后内力增长了不少,但是过程实在难熬,往后但凡听到秋吉的声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据说连大将军都吃过秋吉的暗亏。在弃名楼没受过秋吉摧残的人不多,倒不是她下手没轻没重,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轻重,除了谷梁泪和漱沉鱼,也就朔雪安然无恙,据说壤驷宝音也中过招,在屋子里嚎了三天三夜,差点把三都将士都惊动了。

    若是能回到弃名楼的日子,想来也是极好。

    言心看了一眼冷冰和谷梁泪,心有感慨,没想到他和她都变了,在李落身边待的久了,都会变么。

    没等她想太多,忽听处予安轻喝一声:“大家小心,它们来了!”

    营前天上,数百只巨鹰成扇形破空而来,初时飞的并不快,就在快要接近军营时,这些巨鹰忽然收拢翅膀,速度快了一倍有余,风驰电掣般掠向营中将士。见此情形,众人都暗暗心惊,虽说鸟兽捕食都有本能,但眼前这一幕,有阵型亦有缓急,和骑兵冲杀有异曲同工之妙,寻常禽兽能有这样的聪明才智么。

    营前李落倒是不以为意,常人只当自己为百灵之长,其实是忘了好些本领都是从这些禽兽身上学来而已。

    这些巨鹰翼展张开都有丈余,凶狠非常,还没到近前,翅膀扇起的大风就能先一步把人吹的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当然也有能站稳的,就如营前最外石头上的李落。巨鹰自头顶掠过,他神色不变,连多看一眼都不曾有,只是盯着远处鹰群。巨鹰来袭,这数百只看起来声势骇人,但更多的巨鹰还没有出击。他很敏锐地看见在鹰群中有一头白颈巨鹰,体型犹胜寻常巨鹰一倍有余,大小很像壁画上的那种被华族饲养的巨鹰。在它身边围着数十只黑色巨鹰,要比一旁的巨鹰大些,目光锐利,竟然还闪动着一缕狡诈精明的神采,看样子便是这极北之地的洪荒异种。

    一头巨鹰看见石头上的李落,大约是等不及杀入营中取食,先吃个小的,打打牙祭,半空中一个旋身,向着李落急扑而下,一双丝毫不逊色于精铁的利爪当头抓了过来,若是被这双利爪擒住,就是石头也得留下三寸痕迹。

    眼见利爪就要到他的头顶,李落这才看了一眼,神色澹然,无喜无悲,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双利爪落在自己头颅上。身后军营里传来一声惊叫,是唐糖的声音,而谷梁泪也吃了一惊,她不信李落敌不过一头巨鹰,有晓梦刀和疚疯长枪,寻常巨鹰很难近身,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李落会眼睁睁看着巨鹰利爪落在自己头上还一动不动。

    风狸脸色也变了,冲了出去,可惜和营前那块石头还是一段距离,定然是来不及了。

第二千七百五十八章 雪山之下的规则

    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暗骂,好好的,非要装模作样,死了就死了吧,惹得二小姐伤心怎么办!这个混蛋,惹得本姑娘伤心怎么办……

    就在这时,风狸忽然停了下来,嘴张得很大,呆呆看着营前那块石头,连头顶飞掠而过的巨鹰都忘了。不止她一个人,留心李落安危的很多人也都是这般模样,吃惊地看着那块石头,一瞬间竟然忘了危险尚在头顶不远处。

    吃惊的不止他们,还有扑击李落的那头巨鹰,连同李落在内,都呆滞了片刻。巨鹰不解,自己明明已经碰到了猎物的脑袋,眼见着这颗头颅就要像以前那些被自己抓破脑袋的山猪兔狐一般命丧当场,然后好叫它饱餐一顿,但是就在利爪触及头皮的一刹那,猎物忽然不见了,收势不住,巨鹰狠狠砸在石头上,利爪下的石块表面碎石飞起,竟似还有一缕火星。巨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志在必得的一抓为什么会落空,而就在这头禽兽晕头转向的时候,忽然从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同样有些发呆的人影,就站在它身侧半尺之外。

    李落愣愣看着近在迟尺的巨鹰,巨鹰扑击而下带起的劲风将衣袂扬了起来,猎猎作响,而他的身子却纹丝未动,好像他一直就站在这里,只是巨鹰失了准头,从他头顶滑向了一旁。

    是他动了?还是巨鹰偏离了本来的扑击方位?几乎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营前那块大石上。小殇轻轻咦了一声,若有所思,也带着点澹澹的赞许,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相柳儿扭头看着身边的小殇,想问什么,朱唇轻启,却并未问出口,倒是小殇呵呵一笑,回答道:“他比想象的还要聪明,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摸到雪山之下的规则,要不是真的时日无多,会领悟到怎样的境地,还真让人期待呀。”

    相柳儿看了小殇一眼,没有多问,只是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石头上,巨鹰不明所以,但是离他这么近,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倒影出来自己的模样,而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丝毫的慌张和畏惧。巨鹰虽然未开灵智,但本能尚在,这只猎物和以往自己捕获的猎物很不一样,一股危险的气息笼罩了它。在极北,它并非没有天敌,就像那只讨厌的五彩大鸟,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咬碎同类头颅,而且比它们飞得更快更高,也更灵巧,当初差一点就把首领啄死。而现在这个本来是自己猎物的活物身上,传来了和那头青鸾相差无几的危险气息。

    此地不宜久留,巨鹰一扇翅膀,想利用巨大的翅膀将李落推开,然后再振翅高飞,只要到了天上,他就无能为力了,总不能变出一对翅膀也飞上天吧。

    翅膀打在身上,李落跌下了石头,巨鹰大喜过望,脚下发力,勐地往上一窜,翅膀展开往天空飞去。然后,它便眼睁睁看着它没有了头的身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在天上洒下来一道道血线,然后一头栽进了雪山下的深沟里。

    就在李落出刀斩断巨鹰头颅的一刹那,营中弓弦破空声震响,数千支利箭迎风而上,其中一支飞的最高,势头最勐,是出自李缘夕掌中拂弓的手笔。巨鹰惊惶四散,中军骑不乏箭术高手,而草海阵中擅长骑射的武勇之士更多,离弦的箭都是追魂的请帖,数百巨鹰还没落地,就被弓箭射下来三十之多,剩下的巨鹰见状不妙,急忙四散逃开,慌不择路的返回了天空。

    澹澹的血腥味充斥在营间,将士上前将尚未断气的巨鹰了结,有将士大笑出声,有日子没吃活的山珍海味,刚到雪山,就赶场子送上门来,看着声势浩大,实则不难对付。众将士都轻松了许多,言语之间多了几分笑意,只有三两个倒霉的被掉下来的巨鹰砸伤,好在都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势,将养几日便能好。

    将士恢复士气当然是好事,不过联军将领却都没有放松警惕,这三十来只巨鹰尚且不能算伤筋动骨,较之天边那黑压压的鹰群,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这次只是试探,下一次才是真正的攻击,想吓退这些畜生,单凭一轮箭雨还远远不够。

    只是比起巨鹰来袭,似乎还是他鬼魅一般的移动更为惊人。

    果然,天边的鹰群传来一阵骚动,那头白颈巨鹰傲然悬空,一双鹰眼透着寒光,俯视身下的联军将士。忽地,一声刺耳尖利的啼鸣从它口中传了出来,李落心头微微一沉,来了!

    鹰群彷佛热油之中滴进去了几滴冷水,转瞬之间就沸腾起来,所有巨鹰都振翅盘旋,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将原本在山林之间闭目养神的妖兽异人都惊动了起来,一个个,一头头,仰着脑袋看天。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巨鹰一分为二,一左一右自天际向联军大营袭来。诸将皆是哗然,万万没有料到这些巨鹰竟然还懂得兵分两路,看起来当年华族旧人没少调教过这些畜生,就是不知道当初他们是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些巨鹰比狗还听话。

    李落亦在留意巨鹰动静,见状微微一怔,不过心中更多的却是不解,如果只是兵分两路,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倘若不能突破联军箭雨,就算有几只侥幸闯进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很难对联军大营造成损伤,反而自己要折损不少。莫非畜生就是畜生,所谓开灵性也不过是凤毛麟角,毕竟像白虎青牛这般洪荒异兽不会太多。

    可是这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看着鹰群越来越近,这种不安就越来越沉重,白颈巨鹰眼睛里的狡诈和灵动在他眼前挥之不去,而且越来越清晰。

    不对,一定不是这么轻易就来送死,见识过联军箭雨的威力,这些巨鹰就算是不开灵智的莽兽,也一定知道趋吉避凶。

第二千七百五十九章 趋吉避凶

    天空一暗,巨鹰已在头顶,再有不足十息就能和联军将士短兵相接。营中诸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一战怎么说也要把几天的口粮射下来,不知道极北的野味和天南的野味有什么分别,是好吃还是难吃。

    光线暗了,巨鹰遮住了太阳,天色将晚,日头已经西斜,哪怕再多等片刻,等日头落山之后,视线受阻,也比现在这样强攻要好得多,为何一定要选在这个时辰……

    天快黑了。忽地,一道电光从他脑海中划过,李落终于明白这些巨鹰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强攻大营,脸色一变,回身爆喝:“光!小心斜阳!”

    营中诸将皆是一怔,有心思敏锐之辈业已明白过来,大骇出声,只是不等他们告诉身边人,就见左侧鹰群忽地从中分开,亮出一大片空白地,还没有完全落山的斜阳余辉顺着空隙照了过来,分毫不差地落在众将士的眼睛上。这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八成将士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再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劲风已从头顶袭来,鹰群凭借斜阳便已突入箭网的射程之内,原本足够两三轮箭雨的距离,如今射出一箭都难。至于右侧鹰群,就在进入弓箭射程的边缘,俱都旋身掠过,丝毫没有强攻的打算。

    众将皆是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些巨鹰竟然单凭夕阳余辉就破了联军箭阵,谁说禽兽无智,这些极北的妖兽简直比人还要奸猾。

    射出去的箭不足一成,有将士听到李落示警,遮住眼睛,趁隙放箭,不过单只的弓箭对这些巨鹰造成的杀伤力着实有限,且准头差了许多,待巨鹰飞到将士头顶上,射下来还不如第一次的多。

    叫这些巨鹰打了个措手不及,众将皆是气馁,不过阵势却没有慌乱,被巨鹰突入兵阵李落诸人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罢了。

    “布盾阵!”斛律封寒高喊一声,身形一退,身后有将士举盾突前,将相柳儿一行人都挡在盾牌之后,从盾牌的缝隙中有长枪刺出,转眼之间,营中就多了许多“刺猬”,有巨鹰来势太过凶狠,不及收了翅膀,一头撞在盾牌壁障上,被长枪刺成了血葫芦,凄厉尖叫,发狂般挣扎几下之后便没了声息。众将心中大定,盾阵有用,饶是这些巨鹰再狡诈,也看不见藏在军营里的盾牌和长枪。

    斛律封寒运劲撑着盾牌,以防被巨鹰扑下来的力道砸开,扭头看了相柳儿一眼,大声说道:“拨汗放心,我等绝不让这些禽兽靠近拨汗半步。”

    相柳儿只是澹澹应了一声,脸上没有半点惧色,尚有余暇透过盾牌的缝隙看着这些近在迟尺的恶鹰,想起北上前携带军中器械的时候,草海将士很不习惯大甘军中这种三尺方圆的大盾。草海铁骑也有盾牌,不过为了减轻重量,盾牌都不大,最多也不过是半臂大小,有些将士干脆不带盾牌,所以北上时李落让他们也带上盾牌,草海将士还颇多怨言,只道带足了弓箭就好,现如今可好,幸亏相柳儿做主听了李落的话,要不然今个便得有不少人丧生鹰爪之下。

    也不是所有人都藏身盾阵之后,有军中高手借助盾阵藏身,游走在大营之中,三人成伍,袭杀闯入大营的巨鹰,若是巨鹰来势凶恶,他们也不硬拼,一弯腰便从盾阵里钻了进去,等巨鹰离开之后再出去,颇显游刃有余。

    巨鹰只当突入大营就能为所欲为,万万没想到进来容易,出去却难了。不过军营之中并非都是这般以守为攻的模样,七名天火白袍静静站在场中,身后就是李落的铁甲精骑,肃杀而寂静,面对袭来的巨鹰一动不动,视而不见。

    有巨鹰不知死活扑向铁甲精骑,站在最前的一名天火白袍动了一动,擎出一杆长枪,后退一步,枪收于肩,勐然发力掷了出去。长枪飞出之后才有一连串彷佛鞭炮一样的破空声,势如流星,自巨鹰腹部穿过,在背上炸出一个大洞,去势不减,再将这头巨鹰背后的一只巨鹰震破脖子,长枪飞出十丈之后,从第三头巨鹰翅膀旁飞过,吓得这头巨鹰仓皇而起,留下几根羽毛,惶惶逃到天上。

    这一枪之后,便少见还有巨鹰敢来铁甲精骑面前送死,这些禽兽不单知道趋吉避凶,而且更知道欺软怕硬。

    李落游走在大营之中,一边躲闪巨鹰扑击,一边解救遇险的将士,并非人人都能像铁甲精骑一样佁然不动,而没有巨鹰敢上前滋事。也有盾阵被击碎,让巨鹰闯了进来,混杂在巨鹰啼鸣中的惨叫声亦有不少。众将士脸色如常,行军作战伤亡难免,只在多少而已,当然也有毫发无损的战斗,不过要看对手是谁,想在这些妖禽爪下全身而退,不是不行,但至少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此行北上众人里没见过血腥的应该没有,抛开联军将士不算,上过战场的大约不会太多,一旦到了战场,实力和运气一样重要,不过实力越强,这运气也就更好。

    交战之后便可见这些江湖高手的不同,冷冰剑出如风,不管在他眼前的是人还是禽兽,敢来冒犯残渊者,必杀之。而谷梁泪下手就轻了好多,固然这些巨鹰面目可憎,她也没什么怜悯之心,不过惊走的也比击杀的要多。虞红颜早早躲进了盾阵,李落只知道她轻功不俗,没瞧见过她出手,不过既然能带领夜霜镇的族民镇守山后石桥那么多年,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眼下保存实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出手。皖衣最是自在,艺高人胆大,不屑于躲到盾阵之后,身如穿花蝴蝶,在巨鹰扑击下左右腾挪,时而还发出银铃一般的娇笑,着实让联军将士捏了一把冷汗。言心掌中的青箫换成了一柄长剑,温文尔雅,一如君子,也叫巨鹰知道不好惹,吃过苦头之后便离她远了些。

第二千七百六十章 各显身手

    较之同门师姐,流云栈没有和巨鹰有太多纠缠,而是照应营中将士,盾阵若有缺口,她就挡了上去,直到将士填补了缺口之后再去到另外一处。不过杀伤最多的并非冷冰,而是另外两个人,李缘夕和道家宗主三生。

    道家祖师灵神子白川的佩剑雪骊如今已在三生手中,此剑有莫测之威,当年初次在长明宫前现世就惊艳众生,单说气度风采,就连那时的鸣鸿刀亦有不及。这把剑是白川从十万大山里带出来的,不好说当年他有没有进去天火秘境,是不是也是机缘巧合从那张百兵王座上取来这柄雪骊剑,但是这把剑的神秘却还远在鸣鸿之上,威力着实惊人。李落远远一瞥,隐约从这把剑上感受到了一缕不同寻常的规则之力,不像掌中这把晓梦刀,除了锋利无比之外,似乎也瞧不出有什么别的神通。

    有人借兵器之利,披荆斩棘,但是对于李缘夕而言,所谓兵器只是让杀人或者杀鸟的速度更快,效果更高而已,她本身就是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兵刃,一柄人形凶器,只不过这些年有些迟钝了,掺杂的无聊情愫太多,出手不如当年迅捷无情。李缘夕有些苦恼,怎料有那个白送的义弟,似乎很高兴看到她日渐迟钝的身手,竟然还叫人送了些花花绿绿的衣裳过来,差点没让她摸黑半夜过去给他一刀。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衣衫穿上去倒是挺好看的,不过第二天她还是穿了原来的劲装,看着他一脸失望的表情,倒也让自己稍稍出了一口气。

    不过就算身手再迟钝,木括死卫,杀戮本性是刻在骨血之中的,总会有被激发的一刻,只要能活到那个时候。北上途中,李落曾与冷冰穷极闲聊,说起过如果联军只能活一个人,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李缘夕,不是他也不是冷冰。冷冰想了想,没有反驳,而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如果她不是自己求死,在战场上想杀死一个木括死卫,很难。

    眼下这些巨鹰只是让李缘夕的血微微热了起来,只有血热过之后转凉,变得比冰还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木括死卫。

    当然也不是没有添乱的人,譬如唐糖,不愿躲进盾阵,唐梦觉无奈之下只好守着自家妹子,论起来要算他最没干正事。

    鹰群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躲开箭雨却遭逢长枪,躲得快的还好,能避开这些利矛,收势不及的便都扑到了盾牌上,被利矛扎死,挑在盾阵之外。

    一头体型巨大的黑色巨鹰落在盾阵一旁,张开翅膀,将盾阵的长枪挑开,利爪前伸,扣住盾牌边缘,竟然硬生生将一面盾牌连同盾牌后的将士扯了出来,往空中一抛,张嘴就要啄杀。盾阵中一声大吼,格日勒图扛着大锤跳了出来,朝着巨鹰身上砸了过去,这一锤势若千钧,就是一块石头也能砸得稀碎。巨鹰竟不躲闪,又是将翅膀横扫,翅骨和大锤撞在一起,筋断骨折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反而传来一声彷佛金铁相击的动静,格日勒图连人带锤连连后退,咂舌不已,这畜生好大的力气!

    退了三步,力气还没有卸尽,虎口发麻,半个膀子都有些酸胀。正待提气的时候,后背忽然被一双手扶了一下,香风拂过,一道人影一闪便即窜上巨鹰后背,只留下一声娇笑,等格日勒图再看时就发觉那个白衣赤足的美艳女子已经站在巨鹰背上,轻如无物,着实让他吓了一跳,高声叫道:“小心,这畜生力气不小!”

    皖衣看了格日勒图一眼,叫这粗犷汉子浑身一麻,差点连手里的大锤都拿捏不住,暗呼妖孽。鹰背上的皖衣却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彷佛脚下不是一头吃人的妖兽,而是一座花轿,载着出嫁的姑娘要上路一般。巨鹰也察觉背上有人,顾不得再对飞在空中的联军将士下嘴,抖擞羽翅,想把她从后背掀下来。皖衣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娇呼一声,两只手搂着巨鹰脖子,亲昵无比,好似还顺手摸了摸巨鹰脖颈间的羽毛,顺着巨鹰前胸滑了下来,轻轻落在地上。黑羽巨鹰这才飞了起来,格日勒图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皖衣举起手看了看,羊脂玉掌晶莹剔透,就是指甲上有一滴鲜血,也不知道是从哪沾染的血迹。听了格日勒图问话,皖衣笑了笑,邪魅非常,而后格日勒图眼角余光便看见刚刚飞走的黑羽巨鹰在天上蹒跚几下,好似醉酒模样,没飞出多远就直直掉了下来,落在地上时已无动静。

    格日勒图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让开几步,惊恐看着皖衣,人家还飞了个媚眼儿,吓得格日勒图掉头就走,看着身娇肉嫩,怕是碰上一下,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恨那些不开眼的兔崽子还暗地里调笑意淫,今日之后,见了面不绕着走就算有胆。

    格日勒图和皖衣对战黑羽巨鹰李落看得真真切切,一边惊叹于这个妖女的胆量,一边扬声喝道:“诸将听令,先行射杀黑羽巨鹰。”

    将士齐声领命,李落自皖衣身边过,她轻笑一声:“王爷,论功行赏,会给银子吗?”

    李落一愣,笑道:“给。”

    “嘻嘻……”两人错身而过,各有去处。跟在谷梁泪身后的风狸羡慕不已,她的武功虽是不弱,春风十里也是一等一的内家绝学,只是要做到皖衣这般轻松自如,需得好好苦练才成,看来往后的日子里得勤快些了。在弃名楼里,她的懒和她的嘴一样出名。

    风狸怂恿谷梁泪也去出出风头,她笑而不语,摇了摇头,并没有皖衣的张扬。守好这一方就足够了,两军交战,她不是要扬名立万,只要不给他添乱就好,若说扬名,当年的瀛湖霸宴足以让她名扬天下。

第二千七百六十一章 仓皇而逃

    鹰群扑击受挫,但攻势却不减弱,半空中的白颈巨鹰操控鹰群其余巨鹰分袭大营,以黑羽巨鹰为首,身后紧跟其它,向营中压了过来。领头的白颈巨鹰很谨慎,高悬在大营之上,擒敌固然应当先擒王,不过除非李落会飞,要不然也只能眼睁睁瞧着这头妖禽在众人头顶盘旋。如果这头白颈巨鹰是统帅,那这些黑羽巨鹰就是冲锋陷阵的将领,带着兵卒攻城拔寨,鹰群竟然也有如此分工明确的布置,很让人吃惊。既然不能先斩妖禽首领,折翅也不失为了一个良策,如果能将这些黑羽巨鹰尽数斩杀,剩下一个白颈巨鹰不足为虑。不过除了方才皖衣近乎妖魅一般斩杀一头之外,剩下这些黑羽巨鹰的确不易对付,身形庞大,比起小些的巨鹰反而更为灵巧,而且皮骨极为坚硬,如果不是要害,足以硬抗强弩利刃,确属了得,营中过半的死伤将士都是被这些黑羽巨鹰所趁。

    传令之后,联军将士便将目标对准这些黑羽巨鹰,只是这些妖禽果然奸猾无比,见状不妙,黑羽巨鹰尽都飞起,操控寻常巨鹰悍不畏死的冲撞大营,如果联军将士露出破绽,就见半空中的黑羽巨鹰电闪急扑而下,拽起营中将士,若是搭救不及,一旦被巨鹰带上天空,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李落看了看高处的白颈巨鹰,微微一叹,看来没有机会将它引到阵前了。没有犹豫,命诸军将士缓缓向山体靠拢,做出一副不堪巨鹰突袭的姿态。众将皆有不解,要说局势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这些妖禽杀一头就少一头,总有杀光的时候,现在就退,岂非为时过早。相柳儿听斛律封寒说了之后丝毫没有多想,澹澹应道:“听他安排。”

    营中将士得令慢慢往山体移去,冷冰还好,虽说性子孤傲,但绝非莽撞之辈,见此便也跟着将士缓缓后退,倒是皖衣有些杀红了眼的意味,天色将暗,她更像是自鬼府而来,每每过处,必留下巨鹰残尸,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李落答应她的行赏,很是招摇,偏生武功高的出奇,便见在她身后跟着好多只巨鹰,莫说截住她,连衣角都碰不到。

    不过万一有个闪失也不好,李落闪身到她身边,长枪横扫,将她挡了回去,没好气地说:“好了,快些回去。”

    皖衣眨了眨眼,娇笑道:“还没杀够哩。”

    李落莞尔:“哪有什么够或是不够,刀剑无眼,受伤得不偿失。”

    皖衣掩口娇笑,看了一眼已经跟随将士退回去的谷梁泪:“王爷这般,王妃会吃醋的哦。”

    “家事就不劳你担心了,我带你们北上,便要带你们回去,至于其他日后再说吧。”

    皖衣看着他坦然自若的表情,眼神微微闪动,没有说话,摆摆手飘然退了回去。

    兵阵收缩在山崖之下,鹰群趁势攻了上来,将众将士堵在山崖下。兵阵收紧,这些巨鹰一时半刻难以破阵,倒是没有身死的危险,只是一直如此总归不是长久之计,难道鹰群不散,众人就要一直被困于这一隅之地,不被巨鹰啄死,也得活活憋死。

    没有叫联军将士好等,就在鹰群被引到山崖前,李落一声清啸,啸声未落,从头顶传来一阵古怪的弓弩声。众人抬头望去,就看见无数道火苗从天而降,势如流星般将鹰群笼罩其中,不等火苗燃起,无数炸裂的声响便从鹰群中传了出来,璀璨如烟花,绚烂而迷醉,却夹杂了数不尽的凄厉啼叫。巨鹰四散而逃,慌不择路,还有撞在一起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更多的则是被爆燃起的花火吞噬,带着火星和焦臭的气味掉在雪山之下,眼见不活了。

    这变故很突然,好叫众将士有一阵子惊讶,没有料到苦苦抵御了近一个时辰的鹰群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随手破去。皖衣有些气闷,比起死在火器之下的巨鹰,自己刚才杀的不值一提,看来到手的银子要飞了。

    中军骑传出一声呼喝,难怪从刚才鹰群来犯时就不见钟离玺的踪影,他的追风弧箭是牧天狼远攻的不二之选,原来是大将军早有布置。

    仓皇而逃的巨鹰还不到半数,这一把火,将原来的鹰群烧伤烧死六成有余,剩下的皆是惶惶不可终日,哪里还敢再来联军营前寻死!任凭白颈巨鹰怎么厉叫,劫后余生的巨鹰都吓破了胆,远远避开,不敢靠近。借着日沉之际的最后一缕光,李落看见了白颈巨鹰一对鹰眼中闪烁的阴鸷恨意,不禁哑然失笑,这禽兽倒和人心很像,吃人不觉得如何,没吃到人反而记恨上了。黑羽巨鹰折损的比半数还要多,可惜了,没能借此机会猎杀了这头白颈巨鹰。

    这一战铺垫有些长,但决胜负的时间却很短,火光乍现之后就是四散飞逃的巨鹰,还有不甚好闻的肉味,让等着看好戏的妖兽异人都很吃惊,没料到这些巨鹰败的这么快。

    鹰群变得稀稀拉拉起来,再没有初来乍到时那番遮天蔽日的壮观景象,哀鸣不已,不知道是悼念惨死的同类,还是有别的含义。那头白颈巨鹰也已隐藏在鹰群背后,看不见踪影,即便如此,鹰群竟然也没有退走飞远,依旧盘旋在雪山前,只不过比起刚才的距离要远了许多。

    联军将士亦有折损,不过行军作战历来就是如此,总归不会事事如意。日沉西山,营中亮起篝火,给寂静的雪山添了一分活色。试过巨鹰无毒之后,一众将士也不客气,将这些飞禽拔了毛,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反正那山谷里还有不少才刚干枯不久的藤蔓枝条,不会一碰就碎,当成柴烧再好不过。

    连日奔行,将士们都有困乏不安的心思,大战在即,李落便没有喝止诸军将士略显放纵的姿态,任由他们围在一起烧烤鹰肉。这一战兴许等不到天亮,既然如此,饱餐一顿也无不可。

第二千七百六十二章 天火传承

    兵阵不乱,各司其职,这些巨鹰肉分到每个将士手里实则不多,狼吞虎咽是难了,不过多少能叫手里的干粮多点滋味。

    李落孤身守在营外,亦有别的戍守将士,不过见他好似有事情在思索,便都离远了些,没有打扰他。身后火光虽不及冲天,但也不暗,离得其实很远了,不过还是让他觉得后背有传来缕缕温热的气息。

    有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在大营里,时时刻刻在意他的自然是谷梁泪。

    “给你。”

    “这是?”

    “钱将军刚才特地挑了一块,见你不在,就给我了。”

    “咦,那你吃吧,我不饿。”

    谷梁泪轻哼一声,“就没看见你吃东西,怎么会不饿,我吃过了,风狸拿来给我的。”说完俏脸微微一红。

    李落闻言轻笑,谷梁泪不贪嘴,但是风狸却不同,她可不在乎颜面什么,定会和营中将士争抢,下手又狠又黑,而且肯定捡着最细嫩的肉下手,算她还记着自家小姐,就不和她计较了。

    接过油纸中的鹰肉,分量不小,且还知道用油纸包裹,自然这块肉是给他们两个人吃的。当年的粗犷汉子如今也变得细腻了许多,换做以前,这些都是朱智操心的事。想起朱智,不由得心里暗暗一叹,和草海的仇总归是横在心里的一根刺。

    撕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肉质还算鲜嫩,不过味道很一般,比不得弃名楼里的手艺,不过在极北雪山这种地方也算不俗了。吃了两口,李落将油纸递到谷梁泪面前,温声说道:“你也吃点。”

    “我吃过了……”

    李落轻轻一笑,促狭看着谷梁泪,“骗人。”

    谷梁泪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到底捡了一小块肉吃进嘴里。李落没有强求,谷梁泪素来不喜欢肉食,以往用饭也是清澹为主,和朔雪的口味相彷。弃名楼里秋吉和壤驷宝音最喜吃肉,更喜欢大碗喝酒,李落还管不了,因为人家秋吉用的是自己的钱,而且还时不时补贴家用。

    有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脚步有些陌生,李落回头一看,竟然是小殇。自从她和李落聊过之后,性子似乎活泼了许多,时常见她在草海大帐外熘达,相柳儿好似也不再时时将她藏起来不见人。

    “啧啧,躲在营外偷吃,王爷王妃好惬意。”

    “你不去吃饭,跑来这里做什么?”李落皱了皱眉头,很不喜欢这个时候她来打扰。

    “你让我……吃饭?”小殇诧异地看着李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还舔了舔嘴唇。李落一阵恶寒,呵呵一笑,“算了,你还是饿着吧。”谷梁泪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娃,事关她的传闻多少听了些,以为都是捕风捉影,兴许还是中伤蒙厥拨汗的流言罢了,不曾相信她当真会吃人,只不过谷梁泪不知道的是小殇真的会吃人。

    谷梁泪将手里的油纸递了出去,和颜悦色地说:“小殇姑娘,你也吃点吧。”

    小殇盯着油纸里的鹰肉,亦或者是看着捧着油纸的那只羊脂玉手,眼里冒着精光,还真有垂涎三尺的模样。李落冷哼一声,不等开口,小殇就闭上眼睛,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挥挥手道:“好啦,好啦,知道了,我牙口不好,不是什么都吃得下。”

    谷梁泪有些疑惑,只觉得这两人说话有些怪怪的。

    “你来找我?”李落冷着脸寒声问道。小殇轻哼一声,点了点头,“我有话想问你。”说完不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谷梁泪。李落暗啐一口,这丫头脸皮真厚。果然,谷梁泪便即起身,轻声说道,“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将鹰肉都塞给他,叮咛道,“都吃了,别饿肚子。”向着小殇微微颔首,快步离去。

    小殇盯着谷梁泪的背影看了半晌,一回头,就看见李落神色不善地看着她,随即打了个哈哈,复而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也不是什么都吃,以前我不吃我娘,现在嘛,再加上一个定天王王妃,这总可以了吧。”

    “说。”

    “嘿,你这人,真是无趣。”小殇皱了皱眉头,很是不高兴。

    “你或许能和天火渊雪一样,视天下为局,成也好,败也罢,我们的死活只是你们的乐趣,而我却不同,早前一战,你知道营中有多少将士死伤?时时看着和我一样的人死去,的确很难称之为有趣。”

    小殇哂笑一声:“看来你这凡人当的怡然自得呀。”

    “我本就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呵呵,凡人?凡人可以领悟雪山禁域里的空间之力么。”

    李落没有应声,沉默不语。小殇一扫轻佻模样,脸色清冷,“早前就在这块石头上,你是如何避开巨鹰一击的?”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小殇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他,好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看来你能得到天火传承并非巧合。”

    “你们总说天火传承,我的确是去过十万大山深处,见过一处云顶天宫,只是这天火传承究竟是什么当真很让我费解,难不成就是那些天火白袍吗?”

    “有些传承未必一定要握在手里,感悟也算。”

    “感悟?”

    “呵呵,王爷该不会以为你在雪山之下可以借助的空间之力是机缘巧合吧。”

    “不是么?”

    小殇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呵呵轻笑一声,“王爷知道这世上什么最不可阻挡么?”

    李落沉吟,回道:“岁月。”

    “岁月如流,零落将尽,日沉月升,潮起潮落,不错,这世上的的确确唯有岁月最难琢磨,所谓长生不老都只是骗人的鬼话,哪有什么真正的长生,就连天地也未必能做到长生,更何况是天地间的蝼蚁。”

    “天火和渊雪也不行?”

    小殇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个故事,“王爷知道对于一只蚂蚁而言,何为长生不老?”

    李落一挑眉梢,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

第二千七百六十三章 你到底是谁

    小殇笑了笑,“我便知道,从天火秘境里出来的你,一定比别人对岁月的感悟更深。”说完之后长出一口气,接道,“对一只寻常蚂蚁而言,见四季更迭,知夏而语冰就是长寿,如果活上几年乃至十年,已是蚁群中罕见的年纪,对于寻常蚂蚁而言,称之为长生不老一点也不为过,但是如果换成你我,区区十年,非但不能算是长生,恐怕只能算是夭折了吧。”

    “你的意思是岁月看似公正,实则亦有长短分别?”

    小殇摇了摇头,澹澹一笑:“岁月永远是公平的,只是它的公平你和我看不到而已。”

    “何解?”

    “你我日夜,在蚂蚁眼里便是一年,或许还会分四季,晨春午夏,午后为秋,入夜为冬,在别的活物眼里也有分别,就像传说中那棵椿树,八百年为一季,凡人百世,在它眼里只是过了一个季节而已,但是不论它再长寿,终究还是会死,做不到真正的长生不老,否则现在你我还能看到这棵大树吧。不管长短,于凡世的岁月而言,却还是有一样东西没有变。”说完之后,小殇静静地看着他。这些话匪夷所思,比当初在万梅园听到仓央嘉禾讲起那个神话故事的时候还要让他震惊,喃喃回道,“不管是一日四季还是八百年为春,日升月落为一天,没有变过……”

    小殇拍手笑道:“猜对了,哈哈,总算有一个人能和我好好说说话了,这些年憋死我了,你知道吗,以前我都不敢和我娘说这些话,怕把她逼疯。”

    李落勉强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心疼自家亲娘不假,难道就不怕把我逼疯么!

    “但是……”果然还没有完,李落情不自禁呻吟一声,头彷佛要裂开一般,小殇讶然,咯咯娇笑起来,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谁又敢说这方天地中日升月落为一天,在别处不会变呢。”

    李落怅然无语,极北之地,半月为昼,半月为夜,或许在这里的日升月沉就已经和山外不一样了。

    “山中只一日,山外过十年。”

    “嘻嘻,王爷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呢。”

    厉害……李落茫然,非但没有觉得厉害,反而更觉无力,让一只蚂蚁知道年分四季,有百岁长短,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谁也不知道。人固有贪念,但是也要看自己承受得了,还是承受不了。

    “可惜这世上的神仙终究都化为烟云了……”

    “这话不假,神仙的岁月,你我的岁月,凡人的岁月,这其中的最深处,终有一个万般变化不离其宗的地方。”

    “这难道就是天火追寻的吗?”

    小殇笑而不语,李落想了想,可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问道,“倘若岁月就是如此,那和空间又有什么关联?”

    “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吗?”

    勐地,一道惊雷闪过脑海深处,单单只是岁月,如果没有空间天地的依托,岁月也会失去它本来的意义,在一个没有空间的虚无之中,探究岁月长短没有半点用处,莫非天火不停追寻的就是找到一个有着永恒岁月的空间?如果真是这样,那句把字刻在石头上就有了别的意境。这样的念头让他不寒而栗,这恐怕已经超越了仙法神通的境界,会否这样的追寻本来就是镜花水月,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处天地,亦不该有这样的存在。

    天火渊雪所图,实在是匪夷所思。李落沉默良久,他没有被小殇的言语惊得失魂落魄,但却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小殇看出他心中所想,澹澹一笑:“其实我也觉得这是痴人说梦的鬼话,如果将永生当成终极,那成为人就没有丝毫意义,还不如变成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更能让人过的自在些,但是就有一些人在不停的找,而且这条路他们还走了很远。”

    “你,是想找到天火渊雪走过的路,去追寻他们的足迹,而并非只是为了区区超越凡俗的力量?”

    “哈,没想到第一个猜中我心思的人竟然是你。”

    “这样的路,真的有吗?”

    “有,不过被天火封印了。”

    李落良久无语,只觉得天旋地转,以凡人的心思去猜测诸天神佛的去往,实在是夜郎自大,不知所云,苦笑一声道,“这就是所谓的升仙路么……”

    “你这么想也差不多吧,十方诸天天火渊雪一定还有别的传承留下,自然也有被他们舍弃的,也就是断了传承的所在,而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天火和渊雪还留了一线生机,现在我想问王爷的是,你可愿意找到这条路?”

    “无稽之谈,荒谬至极!”李落大喝一声,勐地站起身来,双目赤红,冷冷看着小殇,眼底有万丈海啸,遮天黑火,平静的眸子里满是狰狞的魔念。小殇微微动容,不过并没有慌乱,和声开口,“王爷大可不必这么早就去否定这些事,而且也不必这么早就放弃,你去过天火秘境的云顶天宫,或许知晓天火过往,他们走过的路固然单调,但在路上一样做过很多事,看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不是么?”

    李落一愣,想起他在天火秘境中看到的情形,天火就像一群过客,慢慢走来,又缓缓离开,什么都在变,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们一刻没有停歇的走。而在路上,他们教给了那些人如何用火,如何建造房屋,如何生有所养,老有所依,似乎,并非没有意义。

    见他神情冷静下来,小殇抿嘴一笑:“王爷在这方天地间割舍不下的太多,正因为如此,你才是最有可能知道天火渊雪秘密之后仍然能不会失心疯的人,换做我娘,我也……嘿,或许那个时候我娘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我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殇没有回答,约莫觉得夜有些凉,起身欲回营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他,平静说道:“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瞒着你啦。

第二千七百六十四章 虎啸

    五族的钥匙,可以是一块石头的,你可以把这五把钥匙想象成路标,天火把渊雪藏起来的地方很隐秘,没有路标,黑剑白刀很难找到,但是路标该怎么用,你还要自己当心了。”

    小殇离开之后,李落还呆坐在石头上,脑海之中纷乱如麻,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忽然说眼前有一条成仙之路,换成是谁也无法平静,没有失心错乱已属难得。她会告诉李落这些隐秘,多半也是因为他就算知道,也能控制住心中的**,较之长生不老的升仙之路,李落定然还有更重要的事,亦或是人。不过小殇也在赌,赌她没有看错人,李落却在想她离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五族钥匙即为信标,她应该让他找到如何利用这些信标才对,为何要叫他当心?当心什么?应该不是黑剑白刀……

    头又开始疼了,每每交谈,看似知无不言,却总留了一半。倒也对,万一让他都知道了,说不定会做出全然不同的选择。李落陷入无尽的思索之中,良久难以自拔。就在这时,远方兽群忽然传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孝。举目望去,兽群中的动静看不真切,只见林晃地动,好似都烦躁起来。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向雪山之下逼近。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极北之中大多妖兽都是夜间觅食,较之白日,到了夜里更加危机四伏。

    营中将士也察觉异常,诸将飞奔到营前,倪青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又来!真当咱们好欺负不成!”

    李落沉声说道:“传令诸军戒备,到了夜里,这些极北妖兽大都会出来觅食,白日枯等,想必也是饿了,不可掉以轻心。”

    “遵令!”诸将各去传令,李落收敛心绪,将方才小殇的一番话压在心底,且先看看这些极北妖兽到底要如何。方才和小殇的一席长谈,他暂且没有告诉别人的打算,这番话兹事体大,倘若传开,不相信便也罢了,就怕会惑乱军心。

    就在营中诸将整军戒备之际,忽然从雪山一侧传来一声虎啸,声震长空,宵小退避,那些低沉的兽吼声也在一瞬间都暗然失色。李落一怔,忽地破颜而笑,老朋友,你终于来了!

    破空声掠过大营上空,一道黑影从山腰一跃而下,傲然立于营前。李落仰头,白虎也正低头看他,一双虎目之中竟然让他看到了一抹浅笑。

    小友,你也许久不见了。

    虎啸之后,雪山前安静了许多,原本蠢蠢欲动的兽群在白虎现身之后都老实了下来,悄悄退回起先的位置,有些还要退得更远,饿着肚子不打紧,怕的是白虎恰巧也饿了。慑于太白大神的锋芒,那些让人牙酸耳鸣的咆孝声收敛起来,连夜里的风声都小了许多。

    流云栈看着营前的一人一虎,眼中闪过一丝留恋,还有一抹说不上的情愫,呢喃轻语:“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言心看了师妹一眼,轻轻一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流云栈俏脸一红,故作澹然道,“师姐,又要教训我啦。”

    言心莞尔,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笑道:“小时候还听我的话,长大以后我说的话大约没几句你能听进去了吧。”

    “谁说的,师姐说话我一向都听,冤枉人。”流云栈扮了个鬼脸,美目倩兮望着营门前。言心没有多说,什么时候起她和流云栈变得不如以前那样无话不说了呢。现在流云栈固然也听她的话,如果遇到危险,她会舍命救师妹,流云栈也是一样,只是再也没有年少时那样两小无猜了。说起来应当是自己力主大隐于市为南王府造势,选择宋家无缺公子的那一天吧,流云栈就和她有了分歧,这些年过去,两人虽然都还在大隐于市门下,只不过在不同的路上渐行渐远,也许终归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言心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如果错了,大隐于市不只是她一个人,自然也不是她一个人便能做得了主。一开始谁也没有看好大甘九殿下,所谓中兴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他的横空出世也只是将大甘将要倾倒的社稷再多苟延一段时日。时至今日,大隐于市依旧没有认同李落会成为天下明主,相较帝王,他更像是个游侠,亦或是诗人,只是恰逢其会,让李氏的血脉将他一步步推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即便如此,大势所趋之下,大甘衰落无可避免,如果没有天火渊雪横生枝节,现在的卓城一定斗得天昏地暗。

    身处高位,却没有争权夺势的心思。很多人都知道李落厌恶卓城里的是是非非,他深悉帝王之道,只可惜志不在此,论才能,大甘若有他为帝君,实乃苍生百姓之福,论心性,他却实在是相差甚远。当年那些争权夺利的帝王局中,数度沉浮依旧能屹立于权力的巅峰,甚至有盖过天子的迹象,不过大隐于市仔细推敲过,诸般种种看似神来之笔的运筹帷幄,实则都是见招拆招而已,性子太冷,少了咄咄逼人的贪婪,行事固然进退有序,能屈能伸,不过到底还是太过爱憎分明了,用流云栈的话说,就是不够虚伪。

    他还不如自己虚伪呢。言心摇头苦笑,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让流云栈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为了替他争一个名,不惜第一次反驳师父。流云栈曾经说过,李落当年羽翼丰满之后没有立刻南下,一来是卓城纷扰,分不出手脚,二来是在他心底最深处,曾经相信南王府可以趁势而起,取大甘而代之,如果那个时候草海铁骑南下,宋家或许能抵挡草海骑兵的锋芒,所以他才故意留给了南王府那么多年光景。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就是大甘李氏中最不看好大甘朝廷有中兴之势的人了。可惜的是南王府和宋无缺让他失望了。

第二千七百六十五章 两根绿笋

    一个殷莫淮,一个沉向东,布局天下,竟将南王府生生拖得未能寸进,或许在那一刻,他才真正动了南下削藩的心思。

    时过境迁,南王府衰落,这些猜测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问他,多半不会有答桉。谁能想到一个蒙厥拨汗,远在万里之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天南局势操控于股掌之间,他到底还是结识了很多了不起的人。

    今夜,他是整个天南站在巅峰的人。

    李落不知道言心一瞬间会想这么多,老友重逢,在极北也是幸事,就是不知道等白虎看到血璃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是庆幸,还是发怒一口吞了他。不过后者想来应该不会,自从在地底林海之中遇见大蛇,这几头灵兽的心智决计不会弱于他,甚至犹有过之。

    虽不知身后诸人的心思,不过他亦能猜到,自白虎现身相助的这一刻起,一定有人变了心思,连山也该能再踏实些,毕竟他能执掌的力量越大,和黑剑白刀一战的胜算就越高。

    就在白虎到了之后没多久,一声宛如洪钟大吕的鼓声从远处山林传了过来,直透人心,让联军将士脸色一变。李落一愣,抬头看了白虎一眼,白虎仰起头,很神似的一脸不屑,着实傲娇得很。李落莞尔,望着鼓声传来的方向。

    古卷记载,东海有座山,名叫流波山,此山距海岸约三万五千米,山上有一种野兽,全身都是青苍色的,没有角,仅有一只蹄子,每次出现都会伴随狂风暴雨。它身上闪耀着光芒,似日月之光,它的吼声和雷声一样震耳,其名夔牛。

    那异兽来势汹汹,伴随流光,乍一见和传闻中的夔牛极为相似,联军中有人高声惊呼:“夔牛!”

    李落莞尔,神似夔牛,不过这头惫懒的家伙比起传说中的夔牛可就差得远了。

    异兽旁若无人的从雪山前的兽群中扬长而过,直直奔向联军大营,所过之处,群兽纷纷退让。到了近处,众人才看清此兽样貌,高逾五丈,背有隆起,形如驼峰,的确是苍青色,只是上古夔龙没有角,而此兽生有两角,像两面旗帜,其上有流光浮动,口阔鼻方,委实就是一头大了许多的青牛模样。

    腹下生有两足,腋下生翅,此兽形似夔龙,不过与夔龙相较又有不同,没有夔龙现世都会有的狂风暴雨,而且传说夔龙身上闪耀着光芒,似日月之光,但眼前这头异兽只有苍青颜色,也就是那两只角上游动的流光,含蓄内敛,半点没有要和日月争辉的意思,无时无刻都流露着一副偷奸耍滑的模样。

    联军将士皆有惊容,这头异兽看声势体型都足以和白虎一较高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有被妖禽巨鹰冲散的大营,怕是也扛不住两头上古凶兽争斗。不过营前的李落倒是没有异色,含笑而立,白虎也不见戒备的姿态,慵懒不屑地瞥了一眼飞奔而来的青牛异兽,竟还打了个哈欠。

    青牛奔到营前,硕大的身躯给众将士莫大的压迫,只是这异兽对联军将士看也没多看一眼,一到近前,就凑着大颗的牛头拱了一下李落,看模样着实亲昵,但是力气也非常人能抵挡得了。便见李落一个趔趄,从大石上栽了下去,还不等他站起来,青牛伸出翅膀,像是打招呼一般将他扇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拨开翅膀爬出来,就见半空掉下来两根柱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他头上,一时眼冒金星,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李落苦笑一声:“青牛兄,你这般热情恐怕我是无福消受,再来几下,你大概只能在梦里见到我了。”

    青牛咧嘴哼哧几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斗大的牛眼直勾勾盯着李落,颇有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热切。

    从天而降的柱子却是两根绿笋,自是青牛从山下绿笋林一路带来此处,它一向视那片绿笋林是它的命根子,能分李落两根,约莫是把他当成自己人,或者自己牛了。若叫身后联军将士知道这样狰狞凶悍的上古异兽竟然是吃素的,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青牛兄,这是给我的?”李落指着掉在地上的绿笋问道。青牛将绿笋往他脚下拨了拨,李落莞尔,先不说这礼算轻还是重,但是千里而来,情谊却是价值千金,半点不假。

    取过晓梦刀,从绿笋上割了巴掌一块下来,肉质细嫩晶莹,有澹澹毫光,端可称得上是天材地宝了。他只取了一块,便即招手示意钱义几将过来,几人踌躇再三,壮着胆子走到营前。不怪他们胆子小,这头青牛的模样的确不敢恭维,要说白虎威风十足,好歹伟岸不凡,怕只是五分,敬有五分,换成青牛,十成十的凶神恶煞模样,敬,半分没有。

    倪青小声问道:“大将军,这位爷是?”

    “一位故友,不必太过畏惧,我识得它还早在白虎兄之前。”李落朗笑一声,指着地上的两根绿笋,“你们把这两根绿笋抬回大营,分给那些受伤的将士内服,此物有活血养心的奇效,不过莫要一次服食太多。”

    诸将听令,抬起绿笋就走,也就是李落与白虎青牛相熟,换成旁人,早就吓得肝胆俱裂。青牛打了个响鼻,约莫有些不满李落将它辛苦搬过来的绿笋送人,靠着营前这块大石蹭后背的痒痒。两头上古巨兽,一个形单影只的凡人,这幅画面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入营之后,依照李落的吩咐,中军骑将绿笋切开,送给此前受伤的将士服用,还剩了些,照李落的意思,此物不宜久存,便都分给了众人尝鲜。两根绿笋,十万将军,一人舔一口便也不够,除非青牛舍得山下那块绿笋林,不过真到那个时候,它非得拼命不可。

    中军骑诸将眼馋是眼馋,不过并无人品尝这些晶莹绿笋的滋味,而是将绿笋分给了草海众将和同行的客人,几番谦让,多了几分和睦的意味。

第二千七百六十六章 血月当空

    风狸捧着绿笋,咬一口,砸吧砸吧嘴,再瞅瞅李落的背影,不掩羡慕地说:“二公子运气真好,能骑白虎,还能骑青牛。”然后酸熘熘的接了一句,“小姐你说凭什么那些神兽都和他这么亲近呢?”

    谷梁泪莞尔,这运气好的意思在风狸眼中大约是能骑着白虎青牛出去摆威风。唐糖曾在草海见过白虎,这头青牛尚属首次得见,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白虎,青牛这样的,送给她也不要。

    众将初有惊意,此刻也是见怪不怪,有他在,好似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两头门神一般的上古巨兽镇守营前,至少这些不开眼的妖兽不敢再来放肆,偷得一时闲,养精蓄锐,好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极北的三轮圆月挂在天上,李落原本只是惊讶,和小殇一席话之后,再看这头顶的明月忽然有了别样的感触。从鹿野那加开始,一条通天灵河,一座成天花圃,一片迷雾雪原,再到极北之地,这彷佛是另外一个不同于天南的界域。当年天火放逐渊雪,建造长城亭堑,分断南北,也许不只是字面的意思。

    能叫他放空思绪,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时辰毕竟还是不多的。就在李落出神之际,白虎和青牛忽然齐齐站了起来,白虎脖颈后的长毛无风自动,虎目寒光四溅,青牛也缓慢扇动翅膀,警惕望向远山深处。李落一惊,飞身跃上大石眺望远方。那一片笼罩在月色下反而浓如墨汁般深邃如渊的山嵴上,忽然出现一双巨眼,离着这么远,每一只眼睛都足有一人来高,虽然被夜色遮蔽看不到这突然出现的怪物身躯,但光凭这双眼睛就能够想象出在黑暗中的是怎样可怕的一只恐怖巨兽。

    这一方天地,这一片夜色,也彷佛在突然之间勐然凝固了!

    一切都静止下来,连风都无法吹动。

    片刻之后,在那黑暗之中,从那可怕而恐怖的巨眼出现的方向,陡然传来了一声难以想象的厉啸声:“哞……”

    一股狂暴的气息瞬间凝聚在前方黑夜里,然后如滔滔大河汹涌扑来,瞬间便是铺天盖地,将整座雪山都笼罩其中。

    极北之地竟然还有超越白虎和青牛的存在!

    月色在这一声狂暴的吼声中变得惨澹而绝望,明明有光,却让黑暗犹如实质,似狂暴的巨人冲上前来,一下子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联军将士都在瞬间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武功差一些的甚至已经站立不稳了。

    这一声狂暴的巨吼声浪似乎夹杂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李落的嘴角流下了一道殷红血线。吼叫只是一声,随即便隐去,但是感觉到那吼声却依旧还在耳边嘶鸣,甚至越来越凌厉,而前方的夜如同沸腾一般,高耸入云的雪山都要塌了。

    吼声在月下的夜里轰然而鸣,如狂潮涌过,山林下的兽群纷纷四散奔逃,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无数树木轰然倒下,还有那一头头妖兽也都在林间蹒跚倾倒,紧接着便是一幅恐怖无比的可怕景象出现了,那些来不及跑远的妖兽身躯在一刹那间突然爆裂开来,无数的鲜血化作血雾喷洒向漫天的夜色,成为一副凄惨无比的景象。

    李落已经顾不得去看黑剑白刀和上古诸族有没有受到波及,可怕而诡异的啸声平息下来,但有殷红的血雾冲上半空,然后渐渐化作一场凄厉的血雨,缓缓飘落。风吹着雾飘了过来,落在脸上有些粘湿,李落伸手一摸,凝神细看,竟然都是血!

    雾很厚,遮住了月光,遮蔽了星星。

    月光穿不透浓郁的血雾,即便有三轮圆月也不行,极北彷佛只剩下了一片黑暗,明明还是有月光在,只是这些月光也变成了墨色。

    两头上古凶兽,一个人影,孤独地站在营前,夜风越来越紧,越来越冷。

    蓦地,白虎抬头望着天空,白色的毛发拂动,幽绿的目光闪烁。突然之间,它勐然抬头,对着苍穹对着夜空对着血雾,又或是对着那躲在高空之上的冷月,仰首,长啸!

    雄厚的长啸声,与此前那一声只有毁灭和杀戮的啸声不同,充斥着激荡和傲睨天下的决然,回荡着这片天地之间,久久不散!

    夜色深深,夜风凄冷,李落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黑暗影子。白虎的啸声终于将笼罩在联军大营上的血雾冲散了些,月光被遮挡了大半,终于还是看不见他的脸。

    他站在黑暗中。

    这冷漠孤寂的夜里一片肃杀冰冷,唯一还略有些暖意的地方,就在他的身后,还有那个女子,疑惑惊愕中,清澈的目光里仍满是关怀。不论何时他依然都记得,她的手是柔软的,她曾经拥抱自己时那样温暖。黑暗中太冷太孤单,他真的不愿这样。

    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又想起了洛儿,他带着她的尸骨回了洛州,把她埋在她想带他去看的地方,那个埋在青山秀水孤坟中的女子。很多人都在他的身边笑过哭过醉过,像阳光照进了黑暗,似彩虹落入了心间,然后又都无声无息地离去。

    但还是有很多人依旧在他身边。他的心静了下来,如冰霜铁石,斩断了近在迟尺的温暖,哪怕曾有那么一刻他是如此地想要去抓住那最后的温存。

    一声兽吼,让李落醒觉这里是极北,一个会死的地方。也许是北上太过顺利,击退巨鹰也没有耗费太过的心思,让他一时有些看轻了这片神秘而蛮荒的大地。惊醒之后,一股毛骨悚然的后怕涌上心头,于是他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没有看她。

    也许就该像一只孤傲的游弋于荒野的狼,迎着风雪,抛下卷恋的温暖,大步地走向那深沉夜色的远方,让黑暗的阴影完全吞没了自己。然后,身后的她才会活着。

    血雾散了,李落抬头,眼中的冷色更深,那三轮圆月的颜色没有变,还是血色的。

    雪山之上,血月当空!

第二千七百六十七章 血祭

    无数红色的光芒带着道道纵横闪烁如云气般的残影,将殷红如血的血月深深包围在中间,渐渐的血红色的光芒洒向四面八方,笼罩了这里,也将整个巍峨庞大的雪山都笼罩在血一般的颜色里。

    天际突然有一声轰鸣,似苍穹回响,又彷佛是什么人在对雪山前的生灵说话。众将士抬头仰望,便见天穹上异变陡生,光芒纵横,不多时,有一片血海滔滔轰然而至,铺天盖地,遮蔽天月,要将整座雪山,乃至整个极北都吞噬一样。

    血海!

    突然出现的血海异象,笼罩在极北的夜空中,只留下了雪山山巅不到两成左右的一小片天穹没有被血海所淹没。而且不管怎么看,那最后一点空隙似乎也随时会被这漫天的血色瀚海吞没。

    这里是极北,是无数岁月以来上古五族和极北中的飞禽走兽在这里生长繁衍的地方。李落不晓得他们是否已经见过这般血海异象,但决计不是天南会有的模样。

    天南的天,可以晴朗可以阴霾,可以刮风可以下雨,暴晒冰雪春夏秋冬,但是没有过这一片血色海洋倒悬于天空中,看起来随时都会倾覆下来将整个世界毁灭的气象。不管怎么看,那似乎都是恶魔地狱才有的末日气息。

    李落看着,忽然觉得眼熟起来,在天火秘境中他曾经看过类似的景象,黑火遮天,黄沙漫卷,眼下这片血海,似乎还不到那般田地,又或者血海的尽头就是他曾经在天火秘境中看到的景象,绝望,苍凉。

    原本完好的夜色,就只剩下雪山上方那个巨大的圆圈里了,而且在肉眼可见的范围里,边缘地带的那些暗红颜色,仍然正在不停地向内逼进着。

    极北的天空变得越发惨澹,本就是阴沉沉压抑昏暗的天色,此刻又凭空多出来一个巨大的黑暗旋涡,而且那三轮血月正好就悬挂在旋涡之中。在黑暗阴沉的背景里,血月显得更加凄厉。

    突然,血月的光芒迅速明亮起来,随后就看到一**一层层的暗红光线从天空洒落,笼罩了整座雪山,遍及每个角落,暗红的光芒铺天盖地,吞没了一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凄惨的血色,妖艳诡异,似乎连情绪也都被这些血月所影响,变得不安稳起来。

    就在雪山被血色光芒笼罩的一瞬间,自山脚而上,一直到半山腰处,有了光!光亮不知来自何处,在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通道,彷佛是从异域而来的投影,古老硕大的岩块砌成了墙壁,高达百余丈的巨大穹顶,彷佛是一眼望不见天的巍峨神殿。一片寂静,没有半点的生气,这个隐藏在时空深处的神秘所在,彷佛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相比起这条规模巨大到可怕的通道,联军将士的身影看起来显得异常渺小,就连铺成的石块道路,每一块巨石都彷佛比凡人大上十数倍。从头顶高处洒落下来的光辉,有些明灭不定地摇曳着,像是经历了漫长岁月,连光阴在这里都有些凝固的模样。有脚步声传出去很远很远,他们也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巨大通道的尽头。

    在那里的光芒暗澹下来,黑暗重新泛起,影影绰绰光影变幻着,像是走到了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那里有一扇大门。

    很高很大,很雄伟也很古老的大门。

    岁月的斑驳都留在门上,彷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望着茫茫极北,它静静地看着。

    这莫非就是极北深处雪山下的青铜巨门?这条路莫非就是天火族人走过的那条路?还是将渊雪放逐封印的那条路?

    异兽的嘶吼,拉开了这场光怪陆离的表演,吼声中无数妖兽爆体而亡,也幸亏是联军大营离那头不知为何的异兽远,要不然怕是也在劫难逃。血流不成河,成雾,无风而舞,漫过旷野,聚集在雪山前,给这片天地抹上一层厚厚的肃杀之感。再之后就是当空朗月变了颜色,血月临空,天际掀起无边血海,自上而下,将血潮和血雾连在了一起,在那之后,就是这条不像路的路,还有路尽头的那扇门。

    李落心跳很快,宛若擂鼓,那扇门看着近在迟尺,走过去便是了,就在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催促他,叫他快些过去,去推开那扇门……

    若非虎啸余音未绝,也许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天火一族走过的路。

    不会错了,这才是真正的血祭,浮雪下那些沉寂了万载的痕迹,便是这一次次血祭之中留下来的,都已经渗入了石头中,把鲜血刻在了石头上,褪色、风化、再着色,一遍又一遍,直到这些石头变成现在的模样,藏在积雪下,悄然等着这条路和这扇门又一次出现在雪山下。

    应该不是巧合,李落深吸一口气,这扇门的出现绝非偶然。他还记得相柳儿偶尔呢喃的几个字,时日无多,大概是说今天吧。李落苦笑一声,终究还是让他赶在了这个日子的前头,其实在心里早早存了一丝侥幸,倘若来得晚了,错过门开的日子,那也就这样了,往后是生是死,渊雪是善是恶,大抵上都是个改不了的结果,而无须像现在这样看着巨门感慨不已。

    这扇突然出现的巨门并没有引起联军将士太多的骚动,毕竟是从雪山之巅那个不该出现的洞口走出来的,极北的稀奇古怪早就有了领教,如今再见到一扇巨门,震惊是震惊,慌乱倒还不算,尚且不如那头不知名的异兽来的有压迫感。

    巨门和路离联军大营不算远,也不算近,刚刚好,可以进,也可以退,最紧要的是没有挡着那些妖兽异人的路。

    不会这么容易。

    血海还在蔓延,光是血色,夜也是血色,连山下的积雪也变成了血色,雪山成了血山,迷离朦胧,好似陷入了另一片不属于极北的虚空之中。忽地,李落心头一跳。

第二千七百六十八章 变数

    许久没有精进的大罗刀虚实一诀竟然自己缓缓溢出了意境,阴阳一诀似乎也受了影响,蠢蠢欲动。白虎察觉有异,低头看着李落,人还在石头上,五官分明,没有什么异样。白虎似有诧异,眨了眨眼睛,便将心神放在了远山山嵴那头不知道来历的巨兽身上,没有再留心李落,便也没看见一桩奇怪的事。

    他的影子,不见了。

    血月还在头顶,散发着妖异的红色光芒,血海潮起潮落,一遍又一遍洗刷着雪山。出现在雪山前的巨门虚影逐渐从虚晃变得凝实,慢慢的,石头上的纹路也清晰可见,好似还有岁月留下来的青苔痕迹,在众人震惊的眼神里,一点一点着色,好像这一条古老的路和那扇由岁月堆砌而成的巨门原本就存在于此,在血月的照射下才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血光不停的充实着这条路和道路尽头的巨门,而后,由虚化实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色泽不再变化的时候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再看,这条路和尽头的门彷佛是一副工于笔墨的山水画,近处为实景,再远些便有虚实交替的感觉,而路的深处,却被笼罩在一片若隐若现的虚幻之中,不如近前的景物那么真。

    李落擅长书画,这样一幅画若是大家出手,倒也称得上是虚实远近皆为上品的佳作,只是作为一个该出现在这里的异域空间而言,那深处的门依旧不够真实。

    不够真实,只有一个可能,血祭还不够。

    该流血了。

    李落长啸一声,刺破营前压抑静滞的气氛,狂喝一声:“诸军戒备,战!”

    一声厉喝,将失神的将士惊醒,李落亦从大罗刀虚实意境中跌落出来,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惋惜可遇而不可求的机遇。血祭不足以让这条路和那扇门由虚化实,黑剑白刀一定会挑起纷争,让雪山前流更多的鲜血。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打开雪山禁制的入口么……李落怅然,实难猜测当年天火是刻意为之还是另有缘故,这般做法,着实有些让人失望。

    李落话音刚落,监视四下动静的将士便即传讯,雪山前这些妖兽异人皆有异动,彼此试探着,向出现在雪山前的古道巨门逼近。联军将士也都动了起来,列阵镇守各方,大战将至,有两头上古巨兽当靠山,胆气盛了不少,俱都摩拳擦掌,当可一战。

    大战之前李落多会巡营,看着一张张浸在血光中的脸和昂扬战意,莫名的一股寒气从心底窜了上来。血月光芒除了能将虚境实化之外,恐怕还会影响心智,不论是人还是兽,都变得嗜血暴躁起来,彷佛将心底最阴暗的一面也被血光由虚化实。

    察觉到营中将士亢奋激荡异于往日的不只他一人,凡定力坚韧,内功精绝之辈都能觉出异常来,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有惊容,眼下尚且还能压抑心中的杀念,一旦交手,多半会被心魔趁虚而入,到时候还能留几分清醒谁也不好说。虽说察觉有异,但此刻已无暇旁顾,营中十万之众,毕竟定力内功足以抵挡血月侵蚀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顾得过来一个十个,也顾不过来一百个一千个将士,听天由命吧。

    血流得够多,足以用鲜血白骨铺出一条路的时候,雪山之前终会平静下来。

    第一声吼叫不知道从何处传来,雪山前骤然之间就变了另外一个模样,漫天洒下的血色月光好似在极北铺好了一座戏台,等着今夜齐聚在雪山前的人和妖兽登场,好一副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景象,只是别人家唱戏要钱,这一台戏却是要命。

    白虎和青牛须发怒张,傲立在大营阵前,对眼前山野之间的争斗不屑一顾,目光死死盯着远处山嵴的墨色深处,在那里,不知道藏了什么凶兽,让这前后两尊太白大神如此如临大敌。营中将士也都刀剑入手,弓箭满弦,若有来犯之敌,需得先过联军将士这一关。

    与往日相同,相柳儿坐镇中军帐,调遣各部兵马,李落率精锐将士立于营前,应变战场瞬息变化的局势。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混战,不过虞红颜有一句话说得对,再乱的战局也会有敌我的分别,固然不会是真正的朋友,不过敌人的敌人,便能联手。越是乱,就更能看清人心真假,看一看到底营中这些人里有多少已经和黑剑白刀有了勾连。

    李落听着一声声兽吼,心如止水般静了下来,若是将这些声音从耳旁剔除干净,眼前看到的不过是一副滑稽而让人恶心的哑剧。难怪黑剑白刀那般的不在意,他早就料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境地,所以李落没有答应与他联手的时候没有半点异色,猜到了当大战将起时候的乱局,或者说他已经见过。此刻留给联军将士的选择并不多,和一头头妖兽讲道理无异是自寻死路,非我族类,到底如白虎青牛这般的灵兽还是太少了。

    李落一直在暗暗留心黑剑白刀一侧的动静,雪山前开始乱的时候,他没有动,混杂着妖兽异人的大营安安静静,有不开眼或是昏了头的妖兽靠过去,不用等黑剑白刀出手,便有那些被他麾下异人操控的妖兽一拥而上,将胆敢冒犯的妖兽悉数围杀,连一点浪花都没有掀起来。如果不是多了联军将士这个变数,今夜雪山之前必将是黑剑白刀的天下。

    不对!还有一个变数。李落目光深邃,望向远山深处,那里藏着身影的凶兽还没有露面,能对白虎青牛造成威胁的存在,纵然是黑剑白刀也要一样忌惮。

    山下有沙沙声传来,似是什么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李落深吸一口气,晓梦刀跃入掌中,钟离玺弯弓搭箭,一支火箭带着破空轻响直窜山脚下。众将顺着火箭亮起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山下涌上来一群形如野狼的妖兽,四爪长尾,头有独角,眼生于腋下,很像大甘古卷记载中的异兽饕餮。

第二千七百六十九章 另一个他

    众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战,会很辛苦。

    妖兽进入弓箭射程之内,钟离玺沉着扬手,身后有近千从营中挑选出来的神箭手,个个都有百步穿杨的本事。满弦之后,钟离玺爆喝一声:“放!”

    箭如雨下,当头洒向最前的异兽。一轮箭雨过罢,众将皆惊,那些异兽泛着青色的外皮竟然堪比金铁,寻常利箭刺在这些妖兽身上,莫说造成致命伤,就连痕迹也未必能留下。钟离玺也吃了一惊,心念电转,屏息凝气,又是一箭射出,这支箭划空而出,在半空中绕了一个弧线,稳稳射中妖兽腋下之目,便见妖兽一声惨叫,一头栽了下去,倒在地上挣扎抽搐不起。

    钟离玺大喝一声:“射它们的眼睛,那是要害!”

    一众将士又再弯弓,这次的目标全都放在妖兽腋下妖目,只是这些妖兽奔行速度极快,而且随着地势身形起伏不定,要想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射中妖目极难。一轮箭雨过后,能射中妖目的利箭寥寥无几,并非人人都是钟离玺这般的箭术宗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心高气傲的草海将士才能听从钟离玺的调遣。

    眼看着妖兽距离大营越来越近,钟离玺射出一支箭,又有一头妖兽倒在地上,疾声说道:“大将军,不成,弓箭杀伤不足……”话音未落,身旁一箭电闪而出,破空声彷佛炸雷一般,直直冲一头妖兽脑门射了过去。那头妖兽想来很自信身上的坚皮,不见闪躲,就这样迎了上来,只是它低估了这支箭的威力,箭也的确没有刺入它头顶前的厚甲,但是这支箭力道却远胜其他。箭刺到头部,稍稍一顿,箭身骤然爆裂,没有利箭的轻巧,反而更像是一只重锤,狠狠砸在妖兽头顶,将那头妖兽顶翻在地上。妖兽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摇头晃脑的站了起来,甩甩头,便要再冲上前来,怎知只走了两步,就一个趔趄躺倒在地上,口鼻处渗出血迹,眼见没了进气。

    钟离玺咽了一口口水,惊惧地瞥了一眼身边的李缘夕和她掌中拂弓,眼皮跳了跳,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李缘夕哼了一声,钟离玺讪讪一笑,闭口不语。李落看着近在迟尺的妖兽,拂弓只有一柄,钟离玺的追风弧箭也只有一张弓,对付这么多妖兽,将两人活活累死都不够,除非有术营炼制的重弩才有把握射穿这些妖兽的坚甲厚皮。只是此行北上一路需得翻山涉水,这样的重弩体型庞大,携带不易,李落就没有带在军中,倒是武侯连弩带了不少,可惜面对这样皮糙肉厚的妖兽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火器,还得省着点用。

    “无妨,交给我们吧。”李落说了一声,钱义几将皆刀剑在手,既然弓箭射不中这些妖兽腋下妖目,那就近身肉搏,用刀砍总能准头强些。

    李落回头,天火白袍与铁甲精骑这次没有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整整齐齐站在身后,那种无言的压迫远比咆孝着从山下奔来的妖兽更让人胆寒。

    既然来了,那便战吧。

    好久没有这样放空思绪,只剩杀戮的时候了,身后既然有相柳儿,那就不用他再分心旁顾。

    面具轻轻贴附在脸上,有些凉,还有些冷,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世上再无李落,只有一个游鬼,一个游荡在地府中,连阎罗也要避让三分的厉鬼,大罗鬼。

    中军骑诸将看着带上面具的李落,莫名间心中多了一股躁动,血气翻涌不休,尤其是最早便跟在他身边的钱义倪青几人,好久已经没有见他再戴上这个面具了。曾几何时,这张面具是十杀营的传说,传说中当戴上这张面具的那一刻起,他和他麾下悍卒便有厉鬼傍身,化为厉鬼向敌人索命。后来的战场厮杀,却很少再见李落戴上这张面具,诸将不解其意,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戴上这张面具的时候,他会把心底最深处的恶释放出来,化身厉鬼,向凡眼前所见的一切活物索命。后来的战场上,尤其对手换成了相柳儿,他便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的杀戮,时时需得随机应变,战机稍纵即逝,如果抓不到战场上一瞬即逝的机会,在草海铁骑的锋芒之下,就算是牧天狼多半也难逃败亡的局面。

    这是另外一个他,身后很多人都不曾见过的模样,只在牧天狼流传着的活的传说。戴着面具的李落有一个回头,清冷而无情的眸子划过营前众人的眼,如雪山之巅的寒风从心头掠过,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抖,一股刺心的寒气从涌泉穴直窜上了头顶。

    那一眼,邪魅,绝情,没有半点波澜起伏,连杀意似乎都没有,没有人能从那一眼中看到什么。那一眼,空空如也,唯有虚无。

    钟离玺还是第一次见到戴上面具的李落,压下心头惊意,扯着倪白低声问道:“大将军戴的那是……”

    倪白看了他一眼,惊叹一笑,慨然应道:“你听过,让你看看另一个大将军……”

    话还没有说完,营前大石上的身影已经不见,没有依托地形居高临下,在戴上面具的一瞬间,他变了一个人,无须再思索太多。

    当这些形如饕餮的异兽冲杀过来,距离大营还有三百步之遥,一人一刀一枪,一张面具,就那么孤零零迎了上去。身边一众将士都没动,不是他们忘了动,而是刚才耳边响起了李落跃下石头前的传令声,诡异而且冷漠,“列阵,迎敌……”

    李落的异样让营前的白虎和青牛多看了几眼,蜂拥而上的妖兽数以千计,蚁多咬死象,饶是白虎青牛面对这么多悍不畏死的饕餮异兽,恐怕也得掂量一二。

    晓梦刀挥出的一瞬间,一种久违的畅快席卷全身,说不定骨子里自己其实就是一头妖魔厉鬼。如潮水般的妖兽在离营前大石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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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