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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申克117     五代末年风云录txt下载     五代末年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剧变㈢

    百一十五章剧变㈢

    在爆竹声声之中,大周百姓迎来了广顺三年的元旦节。4∴⑧0㈥5,)

    汴梁滋德殿装饰一新,到处皆以柏叶彩帛装扮,正:

    绿叶迎chūn绿,寒枝历岁寒。

    愿持百叶寿,长奉万年欢。

    因柏叶常岁不凋,民间常饮用柏叶浸泡过的酒,寓以长寿之意。后来,柏叶到了宫里,又加了份忠君事主的含意。广顺三年元旦这一日,文武百官在王峻、范质、冯道等人的带领下皆着礼服,入宫舞蹈拜贺,郭威龙颜大悦皆赐以柏酒,与群臣同乐。

    除此之外,附马张永德之妻寿安公主及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命fù皆入殿朝贺,北海侯之妻李小婉偕周宪也奉诏入贺,二人的席位紧邻寿安公主之下,这不能不让人侧目。

    这不是李小婉第一次进宫,以前董妃在世的时候,她就常常入宫陪董妃说话,但这个隆重场合却是第一次,更不必说周宪这个金陵人了。韩家的这两位nv眷,chūn兰秋菊各有擅长,一对yù人成了贵fù们品头论足的焦点,就连她们的发饰与衣着款式都吸引着fù人们好奇的目光。

    郭威今天很是高兴,不令是因为chūn节,也是因为他五十岁大寿也是这个正月里。唯一让他有些不满的是皇子晋王郭荣没能亲到,仍在澶州。寿安公主很知道父亲的心法,劝道:

    “父皇,晋王身为皇子,任劳任怨,甘为一镇藩守,为父皇治理一方,积累经验,为父皇分忧,这也为臣的本份。前几天,晋王不也是遣人送来贺礼了吗?”

    “晋王是臣,但他首先是皇子,然后才是臣!哪能不行家礼而只行君臣之礼的!”郭威紧绷着脸,仍有不豫。

    “皇上,晋王远在澶州,至今已近两年,而陛下膝下无人,无人奉shì,非是国家之福啊。常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应该是大臣们的错,因为他们不能体恤陛下亲情,天子家事即国事!”李小婉说道,偷偷地瞥了一眼王峻。

    王峻一听,脸sè变了:

    “李县君,你这是在指责老夫吗?”

    “非也!”李小婉微微一笑,“我才疏学浅,见识又浅薄,不懂甚么大道理,只知道人之常情,世间俗礼。古人有云,每逢佳节倍思亲,正如我夫君远在庆州,我也是思念。可一想到,国家大事非同小可,舍小家为大家而已!况且,退一步说,当朝宰臣,也并非王公一人!”

    面对当朝首相,李小婉侃侃而谈,针锋相对,她特有的温婉气质和从容不迫的语态,甚至让人无法对她动怒。在这一点上,周宪暗暗咋舌自叹不如。

    “好,舍小家为大家!”郭威听着很是舒服,连带着对郭荣的怨意也少了很多,“北海侯前些日子倒是奏请还京献马,恐怕是想借口回京团聚,朕以庆州戎务重大之故,竟未能允其所请。如今听到婉儿这么说,倒显得朕恁无情了。15,宣朕口谕,赐汝yīn县君李小婉首饰两副!”

    “谢皇上!”李小婉敛衽拜谢。她头顶上的步摇轻颤,更显出一个美丽聪慧少fù的绰约风姿。

    “子仲在陕西庆州任事,可记得写家书啊?”郭威关切地问道。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李小婉的肚子,心道他们夫妻二人成婚不到一年,因为自己的差遣总是聚少离多,新婚燕尔之时先有兖州之任,接着是江南之行,刚回来就被自己遣到了庆州。

    想到这里,郭威心下很是歉疚,又觉得刚才赐出的两副首饰有些拿不,显得寒酸小气。

    “他常写家书的,七日一封的,若写的是楷、隶,一定是坐在书房里写的千言文,若写的是行草,那一定是在行旅途中一挥而就的短短几十言。”李小婉回道,“哦对了,上封家书,他还挂念青州舅舅呢,想让我派人去将舅舅接来京城居住,我未能办成,恐怕会让夫君失望了。”

    “朕如果没记错的话,子仲舅舅是个屠户吧?人不可忘本,子仲如今已经富贵,难得他有此孝心,不忘贫贱亲戚。”郭威对屠夫这个职业很是敏感,因他年轻时就曾仗义出手杀了个屠夫,差点丢了小命。

    “皇上记xìng不错。”李小婉lù齿一笑,“我家这位舅舅xìng子拗,他说青州税多,开店赔本,偌大的青州城只有他一人敢开店卖猪ròu,他忙着赚钱,没功夫来京城享福。”

    李小婉看似无心的话,轻描淡写,却让君臣心中都是一噔。

    青州是韩奕的家乡,不过青州节度使不是别人却是王峻。王峻身为当朝首相,本不应兼领一镇节度,郭威不得以才同意如此。王峻当然不可能亲自坐镇青州,他只是遥领,又保举前邠州节度使侯章任青州节度副使,实际掌管着一个大镇诸事,并且王峻sī自从国库中拿出一些绢帛给侯章当作“开办费”。郭威一想起这件事,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侯章何许人?本就是巨贪,如今有了王峻作后台,他更变本加厉了,在青州不法,巧立明目之税多如牛máo,作恶程度可比青州当年的巨贪刘铢,青州人对此敢怒不敢言。

    唯独韩奕的舅舅屠夫张可不怕侯章,继续卖自己的猪ròu,参照广顺元年的税额,他绝不多缴一文钱的税。侯章虽然恨之入骨,因忌惮韩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整个青州城只有张屠夫一个卖猪ròu的。

    大殿中一时有些冷场。

    范质、李毂等人故意不作声。难得出现在皇宫中的冯道,更是笑眯眯地坐在最崇高的位置,像尊弥乐佛——寺庙里的佛像享受着供品却从不开口说话,因为话多容易出错,不说就永远不会犯错。

    王峻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找不到为自己辩护的理由,只是说自己失察云云,将责任推到侯章的身上,他心中更加嫉恨起韩奕来,原来就连他房内nv人也是如此厉害。

    “惟nv人与小人难养也,fù人何以妄谈国事!”王峻怒火中烧。

    “王峻,今日盛会,君臣同庆新年,此等事情暂且不谈。”郭威显然很是不爽,就连称呼都变了,直接将这个话题压下。

    寿安公主瞧郭威不悦的神sè,连忙道:

    “父皇,今日宴饮,岂能没有歌舞呢?我瞧你这宫中的乐工,没有一个是称职的!父皇不如下旨从民间搜罗音律人才,或许会找到民间隐匿不仕的人才呢,这也是朝廷的气度和官家的脸面。”

    寿安公主将乐工贬的一文不职,却也是有道理。王者功成而制礼乐,以昭事天地,统和人神。然洎唐季之luàn,历代典籍散亡,宫商不识,至大周广顺三年,已经找不到一班jīng通音律的乐工,每逢国家大典需要奏乐时也只能敷衍了事。

    “公主姐姐,远水解不了近渴,今天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何不让她来献艺助兴呢?”李小婉笑道,她手指身旁的周宪。

    “好啊!”寿安公主恍然道,向郭威奏道,“父皇,这位周妹妹在江南号称琴舞双绝,连北海侯这样的人物都神魂颠倒的,不如命她上前来献艺?”

    郭威颔首道:“好,就让我们一观来自江南的风流!”

    “遵命!”

    周宪当然并非自愿来到中原汴京,但命运让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现实。如今,江南金陵自湖南马氏故土得而复失后,实力与威望大不如昔,而汴梁的实力与日俱增,汴梁向南方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就连辗转来自金陵的家书也委婉说明父亲周宗默认了她嫁给韩奕的事实,让她安心留在汴梁。

    嫁jī随jī嫁狗随狗,虽然暂没有夫妻之实,但她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事实,只能顺从。关于她如何抵达汴梁的事情,如今成了金陵君臣心照不宣的禁忌话题,因为这既表明了韩奕对大周的忠贞不二,更是让明眼人看出金陵君臣的愚蠢和可笑。

    唯一令她安慰的是,李小婉后来对她极好,今日李小婉主动提议让她献艺,正是为了替她讨一个正式的名份。

    周宪怀抱琵琶,以一套浅蓝sè的石榴裙出现在大周君臣的面前,她天生丽质,亭亭yù立,如一朵含苞yù放的蓓蕾。

    娇贵却不柔弱,周宪落落大方行着参拜大礼,行止进退间自有一股贵胄闺秀之气。众人眼前一亮,心中皆羡韩奕yàn福,房中仅有的两位nv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国sè天香的妙人儿。

    经过反复润sè的《十面埋伏》之曲,已经正式从韩家后院中流传了出来,这一紧张jī烈的曲子,或许不适合眼前这个喜庆的场景,但无疑让郭威追思起过往旧事,以致潸然泪下。

    郭威出身民间底层,做过大头兵,挨过饿吃过苦。他不懂音律,即便做了皇帝后想让自己显得更有教养些,却也很难有闲情逸致去欣赏乐曲,更无法去理解宫、商、角、徵、羽五音组合的妙处来。

    周宪演绎的琵琶曲,拥有巨大的艺术感染力,郭威想到了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岁月,他想到了自己的原配夫人——可敬可怜的柴氏,也想到了自己曾参与的无数次惨烈的战斗,想到了两年前自己家庭成员的悲惨命运。

    身着龙袍,坐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中,接受臣民的膜拜,拥有几乎无限的权力。这是郭威现在的生活,即便如此,他仍没有忘记曾经的苦难。

    如今他真成了孤家寡人了,郭威蓦然发现自己仍然很可怜,亲生的儿子们都已不在世,除了一个nv儿,就连自己最看重的养子郭荣也没能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赶回来。

    他望向王峻,王峻此时正一边与同僚闲话,接受群僚的恭维巴结,一边开怀畅饮,脸上挂着闲适的喜悦和一股毫不在乎的矜持表情,他似乎已经忘了方才侯章带来的任何不快,或许他压根就没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秀峰这个老兄弟恐怕已经忘了昔日的落魄时光了吧?郭威突然如此想。

    一曲演罢,周宪赢得了满堂喝彩,她款款站起身来,道了个万福,等待郭威的评价。

    郭威收拾起有些发散的,欣然点头称许道:

    “怪不得北海侯逃命时,也要将你带上!要是换成了朕这么个粗人,那就是有眼无珠了!”

    郭威的另类称赞,让众臣会意大笑。周宪红着脸不知所措,她当然知道郭威是甚么出身和xìng情,却跟她在金陵所见过的皇帝威仪反差太大。如果不是在皇宫里,如果郭威不是穿着龙袍,她以为是一个邻居家的和蔼老头在和自己开玩笑。

    郭威这时又道:

    “你自金陵而来,又出自富贵大家,朕若赏你金银,你也不一定看得上眼。你适于北海侯,也算是明媒正娶,只不过北海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这事办得太过高明而有些委曲了你。不如这样,朕就赐你县君封号,我大周的封号,与小婉相同,愿你们二人能相互扶持,shì奉好你们共同的丈夫,让他无后顾之忧,更好地为国效力!”

    “谢陛下!”周宪连忙称谢。

    郭威想了想,还觉得不太满意,又道:

    “子仲因戎务在身,恐怕一年半载仍不能回京团聚,过完节后,你们二人不如就去庆州与他团聚吧。哎,看来朕确实又老了一岁,总是喋喋不休。”

    郭威的话,无疑表明韩奕虽身在边关,圣眷仍隆,这恐怕已经超越了君臣之间的正常感情,董妃在世时甚至曾传出想收韩奕为义子的说法。只是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郭威一直曾避免与董妃谈论这个话题。

    如果郭威知道“潜意识”这个名词的话,他会为今天的话感到无奈。当一个人在一个人身上有太多的失望,就必然会从潜意识里拔高另外一个人的作用,提升他的地位,记住他所有的好,在他身上找点安慰。

    没有不散的筵席,汴梁最重要的盛宴结束了,所有宾客在皇宫厚重徐徐合上的时候,各自打道回府。

    万家灯火不夜城,金吾不禁,汴梁人愉快地欢庆着新年。没有人会知道到皇宫里那个唯一的主人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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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剧变㈣

    正月初六,韩奕与群蕃会猎于杀牛岭

    杀牛岭乃是横山主脉西段的一处山岭,岭北岭南皆是极好的放牧之所,百年来杀牛族人为了保有这片牧场与山林,不知道杀过和被杀过多少人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不过眼下肃杀的寒风和山顶皑皑白雪不会让人产生任何有关春天的联想对于横山一带的蕃汉居民们来,这里的春天通常要来得要晚一些

    以往每年到这个时候,各处的蕃人部落都陆续停止了狩猎,因为经过寒冷的冬季后,野兽最为瘦弱,真正到了万物复苏之时,紧接便是野兽交配繁衍的时节,蕃人从千百年累积下来的共同记忆中懂得不要“涸泽而渔”的道理

    但今年或许不同,饥饿像是瘟疫,在各个部落中同时扩散各个部落整个冬天都在不停地狩猎,收获却越来越少,猎物也越来越,为了填饱肚皮,所有的猎人们不得不扩大了狩猎范围

    如此一来,流血冲突再所难免

    没有人是横山南北真正的霸主,没有人有足够的权威去规范这里的秩序与准则,即便是李彝殷也只能控制横山东段夏州一隅

    这里唯一的准则就是弱肉强食,无论他是党项、吐蕃、回鹘,甚至本地蕃化的汉人豪强拓跋雄在这个冬季里,实力壮大了不少,因为有官府的支持,他不仅撑过了冬天,还借着转手官粮的机会,换了大量的土产和牲畜并且顺便吞并了几个濒临解体的部落

    杀牛族红火的光景,让四方藩部眼红

    一大片松树林外狩猎的队伍自动分成三队,韩奕冲着半空中射出了一支鸣嘀

    悠长的啸声划过天际

    两支队伍各自两翼包抄合围,另一队正面徐徐递进,各自发出种种噪音,躲藏在树林里的大野兽不得不跳将起来,惊惶地向树林深处逃窜

    低吟不安的是野狼凶悍反扑的是野猪,容易受惊的是黄羊,到处乱飞从半空中扑通摔下来的则是雉鸡

    林间残雪和松针混杂在一起,厚厚的一层,人马踩在上面软绵绵地众人弃马步行,各自握着弓箭屏住呼吸,猫着腰背缓缓向前搜索着喽啰和仆人们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各自主人的后面,递送着弓箭或者干粮与水,收集着越来越多的战利品

    有资格参与狩猎的人都各有身份,除了代表官府的韩奕这位最尊贵的人之外,还有此地的主人——拓跋雄,大部分人都是横山内外及庆、环、宁等州各部落大大的头目

    杀牛族拓跋雄眼疾手快,他一箭射中了一头无处躲藏的黄羊,这头黄羊体格肥壮,今年这个季节已经很难猎到了

    他炫耀似地将猎物向各头目们展示一番,这是他今天猎到的第三头黄羊

    “拓跋族长好身手一箭射中了它的脑袋,得到一副完整的皮子”

    突然一只白色的身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快若闪电般地窜到了一颗巨石的后面

    “是只白狐难得一见”

    有人惊呼起来

    那白狐像白色的精灵从藏身的巨石后面跳到了一棵大树后面上,不断变幻着位置,众人举着弓箭不得不跟着它的身影快移动,喽啰们吆喝着围堵着白狐逃跑的路线

    嗖、嗖

    七八支箭羽飞了过去,支支落空,白狐借着地势凌空跳起,冲着山坡下逃去,就在那只白狐将要逃出生天的时候,斜刺里一支箭矢后发先至

    破空声中白狐被直接钉在一棵松树的树干上

    众人抢了过去,检视着成果,发现这只白狐双眼被射了个对穿

    “好箭法”

    “这是谁射的?”

    出身各部落的大头目们,携带的箭矢各有不同,长的、短的,空心竿、实心竿,三棱箭镞、柳叶箭镞、半月箭镞,甚至还有的部落穷的只能用骨箭

    这支箭矢却是最好认,因为它是大周官军的制式箭矢

    “我运气不错,承让了”

    韩奕微微一笑,他将那只白狐倒提了起来,扔给了身后的牙兵

    众蕃在钦佩他的箭法之余,艳羡地看着韩奕手下将这只白狐收为己有白狐本就稀有,但这样纯色没有一点杂毛且没有一点破损的皮货是绝品,这么华美珍稀的皮毛至少可以换来三十头牛马

    日出开始狩猎,直到日落时分,众人这才尽兴而归几家欢喜几家愁,杀牛岭的野兽也不多,有的人运气不错,有的人运气欠佳空手而归正如各家帐中的存粮多寡,有的人如拓跋雄族中富足,有的部落已经揭不开锅了

    拓跋雄以本地主人的身份,设下酒宴,款待各部落的代表们他一声令下,族人忙不迭地跑起来,杀牛宰羊,很快十多柱炊烟袅袅升起

    拓跋雄族中当然少不了牛,就是羊马也有相当的数量,所以肉食不仅是今天猎到的兽类,他甚至还从庆州城请来汉人的厨子,为每个客人做了几道汉式菜肴

    美酒自然不能少

    众蕃在矜持地客气了一番后,毫不客气地胡吃海喝,可他们巴巴地翻山越岭来此,不是为了来夸赞拓跋雄的富足和好客,也不是来这里饱餐一顿,他们都在暗暗观察韩奕

    见识过韩奕的绝妙箭法,也体会了韩奕身为上位者的气度,就是猜不懂韩奕为何在此出现

    官军上一次对横山感兴趣,是什么时候?怕至少是有六十年了?官军与野鸡族的战争,刚刚平息,看上去谁也没有赢好像双方也都没输,在旁观者眼里官军眼下似乎已经忘了野鸡族的存在,这真是怪事

    但不管怎么在各个部落的眼里,形势正在发生变化,他们不知道将来是2000祸是福

    各个蕃部都跟拓跋雄有或多或少或远或近的关系,他们之所以愿意来,主要是因为拓跋雄手中有他们粮食心中埋怨拓跋雄手中粮食价格一涨再涨,原来一匹马至少可以换三石粮食,现在只能换一石粮食,这简直就是在抢劫

    “诸位”

    拓跋雄红光满面,他端着酒碗冲着所有人示意:

    “今日会猎,虽猎的不多但主要是兄弟我想跟各个部落的族长们联络一下感情另外就是跟大家商议一下粮食问题”

    拓跋雄这一开腔,来宾纷纷诉苦道:

    “可不是吗,今年冬天连下了几场大雪,牲畜都死了不少”

    “粮食不够汉人手里也没余粮,我们换不到粮食,只能杀牲畜填饱肚子,这损失太大了”

    “拓跋族长,们杀牛族兴旺的很,也不必伤口里撒盐,讹我们一笔?”

    拓跋雄尴尬地笑了笑:

    “诸位误会我了,我们杀牛族也不种地粮食都是我结义兄弟也就是尊贵的北海侯看在结义的份上借给我的我兄弟急公好义,帮我族中大几千口渡过了难关这是天大的恩情,我拓跋雄不敢忘听我兄弟需要良马我就用粮食与诸位换了些”

    顿了顿,拓跋雄又道:

    “嗯,我兄弟听各家部落,这个冬天都挨饿受灾了,心中难安,所以今天借此机会,与大家见个面,以示官府的慰问”

    “呸,拓跋雄甚么时候跟官府一个鼻孔出气了?滑头”有人出于照顾好客主人的面子,偷偷低声骂着

    倘若拓跋雄提前告诉来宾韩奕要来,许多酋长们恐怕就不会亲自来此了,至多会派个代表来,他们自觉地与官府一定距离

    井水不犯河水

    酋长们也不至于当着韩奕的面跳将起来,因为韩奕今天围猎时给他们的印象还不错,他们也听过韩奕不久前干掉了两个欺压蕃族的刺史的雷霆手段

    既然有这么多听众,韩奕当仁不让地站了起来:

    “诸位都是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韩某来乍到,难得今日与大家相见我今日来别无它事,就是来与大家交朋友的,大伙以往如果跟官府有甚么不对付的地方,还请诸位担待韩某先干为敬”

    韩奕颇为豪气地连干了三大碗,面不改色,众酋脸色稍安,都夸韩奕豪气韩奕又道:

    “至于方才提到的粮食问题,我想这个季节正是家家户户最难的时候,韩某身为朝廷命官,有责任安抚一方百姓如果各家有需要粮食的,尽管跟我提,韩某定当以优惠的价格满足诸位要求依我看,一匹马换五石粮食,一头牛换四石粮食”

    伸人笑脸,何况有好处可以占,不占就是缺心眼酋长们心中窃喜,纷纷恭维起韩奕来

    一时间,帐中人声鼎沸,个个兴高采烈

    “兄弟,到底想做甚么?”拓跋雄悄悄地问道

    虽荒年这个价格也还可以,如今中原缺马,又连年战争,一匹马贩到汴梁立刻增值数倍及十数倍,但他瞧韩奕的意思,好像志不在此,并不是想趁着荒年狠狠赚上一笑

    “无他,我只是想多交几个朋友罢了”韩奕故意大声道,好让旁人听到

    官府的存粮也不多,大半还是韩奕通过个人的手段从关中筹集的,成本高昂他半卖半送,并不介意这些粮食打了水漂,因为他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开始,只要蕃人们不会如以往一样本能地排斥自己就行,一回生二回熟嘛,熟了之后一些事情就好办多了

    众人彻夜狂饮

    韩奕与众酋长们周旋着,与他们勾肩搭背,拼酒划拳,刻意与蕃酋们拉近距离,脸部肌肉甚至因为长时间保持着笑意而僵硬起来

    韩奕到做到,他承诺的粮食保证供应,几个急需粮食的部落甚至空手来庆州取粮食,不是他们故意,是因为他们部落太穷,韩奕也二话没,照样发给粮食,让这几个部落感激涕零

    其他部落也陆结与换粮食,换来的牲畜总算让官府有点赚头只是官府粮仓存粮迅减少,秦良玉觉得有必要提醒下韩奕:

    “侯爷,您就是不考虑储备,以防青黄不接,也得知晓这可是军粮”

    “秦观察,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韩奕拍了拍秦良玉的肩膀,“噢对了,听对庆州刺史的位子有些想法?”

    “不,下官才疏学浅,怎敢贪图刺史之位呢?我做个观察使,已经是勉力而为了”

    秦良玉愣了愣,急忙摆手否认

    “哈哈,不想当将军的军士,不是位好军士不想做刺史的官吏,也不是位好官”韩奕笑道,“秦观察,告诉我,想做个好官吗?”

    “下官自然想做个好官,尽忠职事,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利,非是贪图富贵”秦良玉撇清

    “我是信过的”韩奕暗示道,“不过,要好好做事,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

    “谨遵韩侯训示”秦良玉心里暗喜,表面上仍然不喜形于色不管怎么,他身上已经打上了韩奕的烙印,对于如秦良玉这样长期在底层的官员来,这是个人仕途上进取的极好机会

    正话间,白如虎带着满身尘色闯了进来,急切地禀报:

    “侯爷,出事了环州来取粮的几个部落,在回去的路上接连遭到攻击,死伤大半,粮食也被抢去了”

    “慢慢,在甚么地方被抢?”韩奕急忙问道

    “靠近野鸡族聚居的地方”白如虎答道,他转身呼令军士将几个受伤的蕃人带了进来这几个蕃人属于不同的部落,个个都挂了彩,神情悲愤

    “定是野鸡族干的他们竟敢伤了我的朋友,不报此仇,韩某誓不为人”

    韩奕勃然大怒

    事发突然,当着蕃人们的面,韩奕立即修一封,命白如虎亲自去宁州交给折从阮,请折老令公召集人马剿灭野鸡族又分别遣人通知受害的几个部落,又通知拓跋雄等部落酋长,定于下月初一再次会盟杀牛岭,共商杀鸡大计

    秦良玉在一旁看着韩奕发出一道道命令,他心思敏捷,虽觉得这里十分蹊跷,却明智地闭口不问

    第一百一十六章剧变4

    第一百一十六章剧变4,到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剧变㈤

    第二卷不知今夕是何朝]第一百一十七章剧变㈤——

    第一百一十七章剧变㈤

    五天后,静难军节度使兼陕西沿边蕃汉安抚大使折从阮率精兵五千并一千折家子弟兵,抵达杀牛岭。

    衰草、古道、残雪。

    寒风犹劲,军旗猎猎。

    这些本镇军兵,是由各州州兵中淘汰老弱奸滑之徒后,挑选体魄健康身手敏捷之辈所组成,折从阮又从本地征召的不少豪强任侠之徒,他们在这个冬天里用好食好饷地养着的同时,被折从阮狠狠地操练了整整一个冬天,此时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当兵吃粮,并不是全都为了仇恨或者远大志向,也不都是所谓忠君爱国,大多数人为的不就是钱饷和军功赏钱吗?

    不打仗,哪有赏钱?要赏钱,就打仗!

    当群蕃怀着各种各样心态重聚杀牛岭的时候,蕃酋们看到了一支明显不同以往的官军,杀气,军士们浑身散发着杀气。

    蕃酋们没有了上次会猎时的闲情逸致,暗自警惕之余,有些纳闷,他们见惯了官府的**、无为与官军军纪的涣散,仅仅是是因为折、韩二人被大周皇帝差遣来到这横山脚下的缘故,官军终于呈现出了一股值得警惕的新气象来。

    折从阮不说话,他将军队远远的安扎在聚会地点附近,好让蕃人们安心。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耐着性子一边坐在帐中饮酒吃肉,一边听着韩奕与蕃酋们“交心”。

    “上次与诸位会猎于此,本侯意犹未尽,韩某为的不就是广交朋友嘛。朋友有难,韩奕愿为他两肋插刀,所以有的部落没吃的,过不下去,韩某也愿白送他粮食,否则活下去就会有纷争。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谁家过日子不曾遇到过几件揪心的事情?”

    “被抢走的粮食也不值甚么,但是,这是我韩奕送给朋友们的粮食,这份友情是不容许玷污,所以野鸡族人必须付出代价!”

    “大伙应当知道,野鸡族与我大周官府处于敌对状态,这是事实。有人说野鸡族人强大好战,可战之兵眼下至少也有三千,并不好对付,如果举族男女老幼反扑,官军或许会同归于尽,至少也将受重创,得不偿失。此言听来有几份道理,但是今有折老令公在此,区区野鸡一族,何足挂齿。”

    “今天本侯召集大家来,并非需要大伙助军参战,一是要请大伙做个见证,见证野鸡族灰飞烟灭;二嘛,就是本侯顺便要跟大伙谈个生意!”

    折从阮正在饮酒,听到此处,差点将自己呛死。今天与群蕃大会于此,主要目的还是将群蕃们拉到自己一方,以蕃制蕃,不是谈什么生意的。

    “我没听错吧?这个节骨眼谈生意?”拓跋雄怀疑自己听错了。

    “没错,就是生意!”

    韩奕笑道:“生意有很多种,用粮食换皮毛,用绸缎换战马,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这固然都是生意。诸位,难道打仗不是生意吗?合算的仗,肯定要打,不合算的仗,那就得三思而后行了,对不?那么,甚么才叫合算之仗呢?”

    “当然是打大胜仗了,打胜仗才有战利品!”

    有人给出了答案。

    “对!无利不起早。”韩奕冲着那人笑了笑,“那么,甚么是战利品?”

    “奴隶、女人、牲畜,金银,还有其它财产!”环州明珠族的首领答道。

    强大的部落,首先得是有足够的人口。有足够的人口,就意味着有足够的战士,只有足够的人口还有奴隶才能放牧更多的牲口,而女人是生育的工具,只有女人才能生出更多的战士、猎人和牧马人。

    拓跋雄看着韩奕与酋长们一问一答,忽然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心里一紧。

    “诸位忘了一个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野鸡族人的地盘!”韩奕大声地说道。

    帐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百年来,所有邻近部落之间的战争就没有消停过,他们所争夺的就是山林、牧场和河流,这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繁衍和强大的空间。

    那野鸡族之所以有与官军对峙的本钱,不就是占据着横山南脉的几个易守难攻的山岭和大片的优质牧场吗,这让他们既有回旋的空间,也有了发动反叛战争的本钱。

    横山自东向西,横亘千余里,地势险要,而且宜耕宜牧,历史上西夏人因为掌握了横山,因而才具备了立国和与宋朝对抗的资本。

    墙倒众人推,野鸡族人地盘,忽然成了远近部落眼红的肥肉。野鸡族也必然只有灭亡的结局。那些曾在野鸡族人手中吃了亏的部落,自然踊跃地支持官军。

    韩奕成功地勾起了众蕃的仇恨与**。

    拓跋雄悄悄地扯了一下韩奕的衣袍,他暗怪自己目光短浅,没有想到万一官军将野鸡族灭了之后会发生甚么事情。自己杀牛族的地盘紧邻野鸡族人的,近水楼台难道不能先得月?况且自己与韩奕是结义兄弟。

    韩奕转头看了一眼拓跋雄,故意问道:

    “拓跋兄弟对那块牧场感兴趣?”

    “不瞒韩兄弟,我们杀牛族与野鸡族为了各自牧场边界的问题,不知死过多少人,得到那块牧场也是我这小小的族长的心愿,如果能够,我想得到这块牧场,来告慰我们杀牛族人的先辈们!”拓跋雄急切地说道,一边使着眼色。

    韩奕正要回答,帐中立刻传来众蕃们不满的声音:

    “拓跋族长,凭甚么您应该得到那块牧场?”

    “是啊!既然折令公与韩侯将们召集在此,自然是与大家共同商议下,您不能仗着与韩侯结拜的关系,独占了这个好处!”

    “你们杀牛族与野鸡族人争斗过,我们山羊族就没人死在野鸡族人刀下?”

    拓跋雄这时不由得在心里埋怨韩奕不事先与自己通个气,他气急败坏冲着众人道:

    “凭甚么?就凭我们杀牛族的勇士愿做官军先锋!”

    “既然这么说,我们山羊族也愿接受官军调遣!”

    “韩侯,也算我们明珠族一份!”

    折从阮有些明了。这时,韩奕这时显得很是为难:

    “诸位,虽说野鸡族的地盘颇大,那块牧场也是水草丰美,可是若是大伙各分一块,反而不美,就好比……”韩奕端起一只盛满酒的海碗,“好比这碗美酒,如果只是每人喝一口的话,恐怕不过瘾呐!”

    哈哈,群蕃会心大笑。

    韩奕又指着面前的一坛酒,道:“若是一坛酒的话,恐怕就好分了,人人都有份。”

    “是啊!”

    “酒自然好分,人多就少分点,人少就多分点。但牧场就不好分了,地有贫沃之分,草有丰稀之别,大伙都往一块地伸手,必然会闹些不愉快的事,对吧?到底怎么分呢?”韩奕接着问道。

    “可不是吗?”蕃酋们议论纷纷,“愿听韩侯高见!”

    “不如不分!”韩奕道。

    “韩侯,您这是何意?”群蕃又纳闷了。

    “诸位不要误会,本侯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各家出战士,与我官军一起协同作战,功劳是大家的,战利品也是大家的,将来按照各家出人的多少划分比例。奴隶、女人、牲畜自然好分配,但这土地与牧场就不必细分了,不如我们共同占有,共同推出管事的来经营这片沃野,不管是种地、放牧,每年有所收益,就按各家所占比例分配。本侯管这叫做‘股份制’!”

    韩奕侃侃而谈。

    群蕃一时无法消化韩奕的主张,韩奕却视而不见,继续说道:

    “既然是共同的事业,就有共同遵循的章程,官府不会仗势欺人,只寻求四成的股份,剩下六成都由诸位掌握,每有大事,需所有股东投票解决,至于细节们还需商议。生意便是生意!”

    “大伙的目光应当看到更长远点,横山不是只有眼前这块沃野,只要经营的好,它足以养活十万人口!泾原外的渭河上游、六盘山以至陇右、河湟谷地,横山以北的绿洲,以至遥远的贺兰山下大河之滨,那些人迹罕至的有人的没人的地方,皆应是我们将来的事业,那里是我们农田,我们的牧场,我们的帐篷。”

    “将来我们要共同组建军队,保护我们的牧马人,保护我们的财产,到时我们将会有数不清的牛羊和财富,而我们的子孙将永享富贵!”

    “我们不仅要种更多的粮食,放牧更多的牛羊和骏马,我们还要有自己的商队。我们将打通被各处部落分割被强盗控制的商道,垄断中原与西方的贸易,让绫罗绸缎和精美的瓷器在东西方之间自由通行,让所有从我们设立的关卡下平安通过的商队留下买路钱,所有有碍我们生意的势力,都将被我们彻底打翻在地……”

    韩奕喝了口酒,让自己的喉咙滋润一点:

    “诸位,这个生意够大吗?”

    群蕃已经目瞪口呆,他们被韩奕画下的大饼惊呆了,就连拓跋雄也不得不承认道:

    “大,大,这个生意太大了!”

    韩奕的画饼实在太大,太过诱人,以至于没人敢相信。

    “饭是要一口一口吃的,酒是一口一口喝的,空口无凭,今之野鸡族便是我们生意的第一步,本侯相信所有生意伙伴会从野鸡族的身上得到回报。所以,今天这场胜会到此为止吧,诸位回去与族人商议一下,如果谁有意向,三日后带着自己的战士来此效命,逾期不候!”

    韩奕不再赘言,他知道自己说的太多,群蕃们反而会更加狐疑。

    他不指望群蕃们今天就会选择与自己站在一起,但至少一些被野鸡族“欺负”过的小部落这次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而有些部落会选择少量参与,两不吃亏,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吗?

    群蕃们心中各有计较,与官府打交道他们本能地保持着警惕的心态,他们各自匆匆返回各自的部落,而一些部落比如杀牛族已经准备大干一场了。

    “子仲,今日这一出,好像并不是你我商量过的。滋体事大,还需谨慎从事。”

    折从阮有些不快。低价卖给蕃人粮食,甚至白送粮食,又暗中派吐浑士兵冒充野鸡族拦路抢劫,进而激起群蕃对野鸡族的仇恨,这是折从阮与韩奕共同编导的剧本,虽然目的达到了,但剧本已经超出了折从阮的想像。

    “令公勿忧!”韩奕解释道,“朝廷每年花了大量物力财力招抚群蕃,收效甚微,与其如此,不如以利为诱,结成联盟。如果不能结成利益联盟,凭甚么让蕃人们服帖?如果反抗会招来损失,而合作为带来重大利益,蕃人就没有了反叛的理由,这就是生意!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好一个永恒的利益。”折从阮担心道,“话虽如此,可是你这生意未免太大了,你将朝廷置于何处?”

    “令公明鉴,我心中并非没有朝廷。此事要是禀告朝廷,就永远没有实现的那一天,在京师朝廷诸公的眼里,契丹才是大敌,我陕西边患只是小疾而已。我则不这么看,党羌诸部不可小视,如果蕃人当中有雄主现世,譬如耶律阿保机之辈,明日之党羌乃是今日之契丹,故而不可不防!控制西北群蕃,在于横山一线而已,掌握横山,设立关隘,可守可攻,可耕可牧,又无远粮馈运之苦,其意义不亚于居庸、榆关之于契丹,时不我待。而要掌握横山,仅凭令公手中掌握的兵力,恐怕无法完成这一重任,所以不如团结部分蕃部,以利益为驱动,分化瓦解,以蕃制蕃!”

    “此事绝非一年之功!”折从阮明明心动,口中仍道。

    “哼,小心经营三五年之后,我相信我大周官军就可以宣告在横山内外站稳脚跟,到那时就由不得群蕃不低头!待二十年后,至多三十年后,我大周将在河西、陇右再现盛唐时堂堂威仪!”韩奕信心满满。

    站在摊开的地图前,韩奕用刀鞘有力地指向了几个关键点,折从阮沉思良久,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慨然叹道:

    “后生可畏,子仲志趣远大!”

    韩奕却道:“人有祸福,事有成败,如果不去做的话,则一点希望也不会有。希望令公能够支持韩某,以便达成所愿!”

    “固所愿耳!”折从阮大声说道。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剧变㈥

    第一百一十八章剧变6

    山外的动静,野鸡族人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com

    与上次交锋不同,这次野鸡族人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各种迹象表明一场大仗即将爆发。族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着山外官军与群蕃会盟的事情,诺阿冷哼了一声,转身走进族长李万全的牙帐。

    “义父!”诺阿轻声唤着。

    李万全皱着眉头,正在思索着,直到诺阿唤醒了他。

    “嗯,诺阿,坐吧!”李万全抬起头来,示意诺阿坐到面前。

    “义父,族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人心不稳呐。”诺阿有些焦躁。

    “唔,你都听到了甚么?”李万全问道。

    “传言说,有些部落向官府借了粮,结果回去的路上被人抢了粮食,还死了一些人,说是我们野鸡族干的。这根本就是污蔑陷害我们!”诺阿愤怒道。

    “诺阿,你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这一次,你的方寸已经乱了!”李万全感叹道。

    “我……”诺阿脸色变的很难看,支吾着道,“我……我只是担心,担心官府亡我之心不死,这分明是官府栽赃陷害我们野鸡族。”

    “是啊。官府怎么会这么好心,居然借给蕃人粮食?前次我听说那个姓韩的与诸蕃头人们会猎,故意将我们野鸡族人撇在一边,我就觉得有些不妥,这次终于应验了。官府处心积虑对付我们,还是不忘我们与官府之间的过节,我以为我们可以和平相处下去哩。”

    李万全神色忧虑。

    “义父,你听说了吗?这次官军与群蕃会盟,他们居然扬言计划着要瓜分着我们的牲口、女人,还有我们祖先一直占据着这片土地。官府这一招狠呐,总会有蕃人看到好处,被官府鼓动了起来,甘愿做官军的走狗和箭矢!”

    “你这是听谁说的?”李万全蓦地坐直了身子。

    “是山羊族有人偷偷告诉了我,这个消息绝对可靠!”诺阿满脸忧虑之色。

    李万全神色大变,显的有些苍白:

    “诺阿,我的方寸也有些乱了啊。”

    “是阿,义父大人明鉴,我们野鸡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诺阿伏在地上,重重地以头叩地。

    “难道就没有与官府和平共处的余地了吗?”李万全颤声问道。

    诺阿抬起头来,他从李万全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或许义父真的老了,在即将到来的强大敌人面前已经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听说就连葫芦河最南边的妙娥、延家、熟嵬都有受到邀请,我们与这几家隔着太远,根本就没甚么过结,连他们都加入了进来。自从那姓韩的来到了庆州,孩儿就觉得有些不妙,此人与别的官军将官不同,他阴险狡诈,不以蛮力硬干,先是与我们的死敌杀牛族结为盟友,又用小惠利诱各个部落对官府好感,紧接着又栽赃陷害我们,挑起各个部落对我们的仇恨,这实在是我们的死敌。我看不出还有比这姓韩的更可怕的敌人!”诺阿道。

    李万全点头道:“诺阿,事实既然已经发生,我们不能为过去懊悔,还是着眼于现在吧。诺阿,依你看,我们这次还有退路吗?”

    “没有!”诺阿笃定地答道,“打仗总会死人的,逼急了我们,官军也不会毫发无损。如果我是官府老爷,肯定会主动招降的,但义父大人,我们与官军休战了整个冬天,您看到官府有主动纳降的举动吗?没有,根本就没有,官军似乎将我们忘了,我们实在太大意了。官军如果想在这横山以至南边更远的陇山占稳脚跟,让所有蕃人害怕,他们就必须立威啊,所以我们野鸡族就成了官军的试刀石了。”

    “不,诺阿,你判断的没错,你早就提醒过我,只是我没能放在心上。如今的官家已经不是从前的官家,横山内外只能有一个主人,只可惜我们蕃人一片散沙,不能团结。派出使者,谈和若是不成,那就与官军一决雌雄吧!”李万全下定了决心,展现出当家人的决断与血勇。

    出乎李万全的意料,诺阿摇头道:“义父,万万不可寻求决战!”

    “诺阿,你这个懦夫!”一个声音从帐门外传来,紧接着进来一个年青的身影,正是李乞埋。

    自从被官府放回,李乞埋对诺阿的怨言越来越盛,因为他相信正是因为诺阿的坚持与拖延才让自己在庆州大牢里遭了大罪,同时也因为诺阿成功地组织对官军进剿的抵抗,让官军无功而返,在族中威望与日俱增,这让李乞埋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威胁。

    “住口!”李万全怒道,“现在已经到了我族生死存亡之时,你这个畜生怎能另生挑衅之心?坐下!”

    李乞埋瞪了一眼诺阿,一屁股紧挨着李万全坐下,与诺阿面对面,这仿佛是在提醒诺阿,你不过是个奴仆!

    “诺阿,你有何打算?”李万全怒气稍减,问道。

    “走!”诺阿言简意赅。

    “走?哪里去?”李万全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你要我放弃我们祖先世代居住的这片沃野与山岭?”

    “诺阿,你疯了!”李乞埋出离愤怒了。

    “是的,义父,留下来,我们只会有身死族灭的下场。如果我们迁走后,或许还另有生机啊。”诺阿再一次重申自己的主张。

    “父亲,孩儿说的没错,诺阿真的疯了,他已经被官军吓破了胆,成了胆小鬼。胆小鬼其实不可怕,可他居然想逃走,就这样轻易地放弃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土地。父亲,快杀了他吧,要是让族人们知道诺阿竟然是这样的人,那我们野鸡族恐怕就要崩溃了。”

    李乞埋怒急而笑,语气却偏执地像深山里的乌鸦,阴沉而可怕。

    “义父明鉴,我诺阿不是胆小鬼,我只是替族人长远考虑。天大地大,我们越过横山去,横山北麓也有可观的沃野与草场,那里的部落并不强大,我们可以击败他们,在那里站稳脚跟,夺取足以养活全族人的土地和牧场,并且一旦我们去了那里,就会拥有一个盟友!”

    诺阿再一次伏地叩头请求道。

    “夏州李彝殷吗?”李万全眼里一亮。

    “是啊,义父。李彝殷并不服汴梁朝廷,因为蕃人就是蕃人,我们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何必要向汉人皇帝屈服?李彝殷的部落强大,拥有夏、银二州,虽然并不敢公然反抗朝廷,但谁都知道他与朝廷是两条心,他比我们更需要盟友,因为他有野心啊!”诺阿道。

    夏州李氏(拓跋氏)家族的名声,远近闻名,诺阿也曾去过夏州联络过李彝殷,亲眼看过李氏如何统治横山东北麓无定河边,很显然诺阿是个有心人,他已经看出李彝殷家族表面恭顺之下的野心。

    “哼,诺阿,你这是妄想。我们离开了脚下这片土地,就是一只孤狼,时刻忍受饥饿的折磨,不停地打仗,这难道是我们野鸡族人应该过的日子?”李乞埋忍不住骂道,“况且,虽然传说中我们野鸡族与拓跋家系出同源,但一旦我们与李彝殷做了邻居,总有一天会被他吞并了。诺阿,你敢说这不可能吗?”

    “这……”诺阿一时语塞,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李乞埋在自己心目中的智商地位。

    “诺阿,你不用再说了。这一次乞埋说的对,长生天在上,我不能抛弃祖先留下的土地,否则我死了也无法面对躺在地下的祖先,你让族中男子准备战斗吧。”

    李万全打断了诺阿的话,顿了顿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可能,还是要与官军谈和的。这百年来,这里都是我们蕃人的家园,难道世道要变了吗?”

    李万全虽然心怀忧惧,但他仍然活在昔日时光之中,就像唐朝皇帝颁给他祖先的官职时一样,汉人皇帝是管不了蕃人的,反而需要迁就他们蕃人的。

    这是李万全的认识,但改变不了韩奕的坚定目标。

    杀牛岭,官军磨刀霍霍,折从阮抓紧时间召集部下军将商议军情,而韩奕迎来了自己的老部下们。

    昝居润、沈义伦、刘熙古,还有薛居正四人先后来到庆州,闻听韩奕与折从阮皆在军前,只好同赴杀牛岭。那位陈观陈某人自然是不愿过潼关来横山边州任职,王峻只好找个理由替这个心腹阻了这份差遣,仍由薛居正接任庆州刺史。

    薛居正成了韩、王之争最大的受益者,可谓是超擢,为朝野所瞩目,他知道自己全是仰仗韩奕的提携,才有如今的地位,但他表面丝毫看不出任何喜形于色的模样来。

    韩奕则不这么看,能入他法眼的都是既有能力又有经验且都是本份之人,这昝、沈、刘、薛四人恰恰是这样的文人,俱有宰相之材,再说他们都曾在韩奕手下任过职,各自秉性熟悉,韩奕使唤的也方便。

    “诸位,尤其是昝兄与薛兄,未经与你们商讨,将你们从汴梁那花花世界调到了这边州穷州任职,对不住了!”

    韩奕开场白寒暄了一下。

    这几人当中刘熙古年纪最长,年近五十,此人文武双全,但长期担任下僚,因为韩奕才“官运亨通”。虽然他跟宰相范质有同窗之谊,身份特殊,不管怎么说,在旁人看来刘熙古是韩奕的“人”,因此投靠韩奕最晚的刘熙古隐然成了四人之首,代表答道:

    “韩侯客气了。吾辈起于寒微,没有那么多虚套,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罢了。今韩侯与令公有志于为国朝开疆扩土,吾辈愿效微薄之力!”

    “好!人人都说人在京师好做官,其实对于真正有志向的人来说,这边疆才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地方。一穷二白,蕃汉杂居,但只要我们的目光向北越过横山,向西越过陇山,天大地大,书生也何愁不能搏个万户侯呢?”

    韩奕与四人走出牙帐,站在高高的山岗上,举目往山脚下望去。

    横山巍峨,残雪未肖,黑黝黝密林之间的草旬上,来自各个部落的人马响应韩奕的号召,举着各色旗帜,向着杀牛岭集结。

    最显眼处,“周”字大旗迎风飘扬,大旗下士气高涨的周军健儿吆喝声此起彼伏,在群山与密林间久久回荡:

    万胜、万胜!

    韩奕任凭初春的寒风从领口灌入他的胸膛,滚烫的胸口似有生出一股豪气,炯炯有神的目光穿云裂空,要将这横山的历史真正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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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剧变㈦

    第一百一十九章剧变㈦

    远古的造山运动,让横山山脉自西南延向东北,西南接陇山,东北至黄河,长达两千余里。

    这条山脉造就了南北两个不同的世界,横山之北多为沙渍和荒漠,南边多为黄土高原地貌,高坂险要,有居高临下之势。

    那些高耸的土山,称之为“塬”。塬与塬之间,则是众多发源自横山的河流,如果自东边的延州算起,较大的河流有无定河、洛河、马岭河、葫芦河和清水河,这些河流又有许多支流,这不仅带来了农业灌溉,丰美的牧草,成群的野兽,更是野心家们冒险的道路。

    同时,这些河流和高大险要的高塬,一起构成了这里险峻复杂的地貌,那些只剩下残亘断壁的寨堡与古长城,甚至可以追溯到遥远的秦汉时代。

    近万蕃汉联军,打着各sè旗号,溯马岭河向北,然后在环州西南方向掉头向西,向着野jī族的地盘边缘进发。

    队伍拖的长长的,那些蕃人们也各有旗号,他们谁也不服,一路上吵吵嚷嚷,像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草市里,有些部落甚至仅仅为抢道而大打出手。

    “一群乌合之众!”

    李处耘勒住战马,回首眺望着身后的蕃人战士,神sè不豫。

    经过一个冬天的准备,官军训练有素,粮饷充足,一扫先前的颓势,士气正高,李处耘却担心起身后的这些蕃人临时盟友们会误了自己的大事。

    “处耘兄何必在意,真不知那位,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鼓动起蕃人们跟着官军一起打仗。”身旁的折德明笑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处耘冷笑道,他忘了他所效命的折氏家族追本溯源祖上也是蕃人中的一支。

    李处耘一向高傲,自前次被蕃人俘获后,在蕃人手中受尽屈辱,受了刺jī,归来后李处耘xìng情变的有些冷僻,成天想着报仇血耻。

    “处耘兄,仇恨会méng蔽了你的双眼。叔帅与韩侯心里有数,他们是此间的话事人,你万万不可违背了他们二位的主张。”折德明好心的规劝道。

    “这个我晓得,只是觉得韩侯主张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可以将开疆拓土威服四宾当作一件买卖?李某以为,韩侯太过轻佻了。”李处耘道,“我猜,这事情要是传到京师,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ō哩?”

    “天塌下来,反正有高个子顶着,你我瞎cào心甚么?如果在京城是那位王相公说了算,在这里我们家令公怕也得给韩侯几分面子。”折德明很显然也是认同李处耘的看法。

    但不管怎么说,在帝国实力不足的情况下,韩奕成功地煽动起蕃人们的**,如果能够很好地利用,这或许是另外一种不错的威服四夷的手段。

    野jī族族长李万全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毫不犹豫地发动了主动攻击。

    蕃汉联军匆匆集合在一起,权力太过松散,甚至没有统一的号令。当李万全发动出其不意攻击时,首当其冲受到攻击的当然是那些外围的小部落们。

    之所以存在这种情况,要么是因为蕃军也提防着官军,要么是因为桀骜不驯不服从官军指挥,要么纯粹是来试探风向的。

    一方为了利益而纠合在一起,人心各异,另一方是为了生存而拼命,所以两较之下,联军一方的行动立刻受到遏制,行军速度变的缓慢,死亡时有发生。

    群蕃们不仅没有捞到任何战利品,反而损失了不少战士,有的部落甚至就此不告而别。韩奕放出的耳目时刻关注着情势的变化,他不动声sè,蕃人死的越多,他实际上就越放心。

    鲜血会让仇恨更加刻骨铭心。

    等过了七天之后,群蕃走了三分之一,韩奕这才在几个大部落酋长的联合要求下,在马岭山西麓召集群蕃开会。

    “有十三个部落撤走了,另有七八家搬离我们的大营,看样子也想走了!”拓跋雄恨恨地说道。对于此番行动,因与野jī族有世仇,拓跋雄是所有人中最热心的。

    “是啊,拓跋兄弟,这些人都是来打秋风的,见没有好处可捞就跑了,他们就是山脊上的野草,东吹东倒,西吹西倒。他们走了更清净,俺们明珠族这次要干到底!”明珠族族长罔罗说道。

    “呵呵,无妨!”韩奕摆了摆手,“罔罗族长息怒,这人少了,这战利品我们也就好分了不是?”

    哈哈!

    韩奕适时的玩笑话让众人笑了起来,消了几份七日来的消沉之气。韩奕冲着拓跋雄使了个眼sè,拓跋雄会意,对着众人说道:

    “诸位,此前战事不利,诸部皆有不同程度的损失,但我们并未伤了根本。如果我们能够同心协力,劲往一处使,区区一个野jī族,又算得了甚么呢?”

    “拓跋兄弟说的是啊,我瞧野jī族这是怕了,所以才跟我们拼命呢!昨天我们将野jī一队人马堵在了山凹里,要不是延家部落胆小怕死,还能让他们逃得了?”罔罗道。

    罔罗是个凶狠残暴的人,他的明珠部落实力也很可观,所以他未免有些骄横,不将延家等小部落放在眼里。

    “罔罗族长未免太托大了吧?当时你和你的战士也在场,你们明珠族人多势众为何没能挡住?”延家部落的酋长愤愤不平,他可不想自己在前头拼命折损自家子弟,让别人在后面快活,结果好处还让别人占了。

    “哼!野jī族人跑的太快,我一时失察,这才让他们逃走的。”罔罗自知理屈,脸红自辩道。

    人人都想耍滑头,这仗自然无法打。

    众蕃七嘴八舌,都说自己行军如何如何辛苦,敌军又是如何如何狡猾凶悍,自家补给又是如何如何太少,不由自主地都将眼神投向了韩奕。

    “天上岂能掉下馅饼?不出力,免谈!”韩奕心里冷笑。

    “野jī族人的地界甚广,东起马岭山,南自原州北岭,西达蒲川河源,北至杀牛岭,其中敌地势险峻,与我周旋空间极大,故而我军所获甚少。又,野jī族人面临生死存亡,所以其抵抗之心甚坚,不可不备。”

    韩奕分析着战况,顿了顿道:“但诸位可想,那野jī族未何不跳出地盘?”

    “这简单,因为李万全一旦选择离开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就连罔罗也知道这一点,明珠族的地盘紧邻野jī族,所以与拓跋雄一样,罔罗也是志在必得。

    “对,罔罗族长说的对。所以诸位应当有信心,此处焉能不失为一个巨大牢笼。我观此处方圆百里地势,可为我所用之高地关卡,有三十六处,只要每处筑堡,分一二百战士驻守即可居高临下,‘筑堡迫堡,移寨攻寨’,作长久围困状。”韩奕继续道,“他要是趁我们筑保未成,提早跳出,那我们就占了他的地,而他一旦离开熟悉的根据地,他就是瞎子、聋子、瘸子,像丧家之犬!”

    “可是若是李万全坚决不出,我等又能如何?”有人问道。

    “再过些天,雪就要融化尽了。chūn天风大,天干物燥,我只要多放上几把火,没有草,没有树木,没有野兽,没有吃的,哦,那水还被人投了毒,然后……”韩奕端起酒杯,将酒泼在火堆中,面前立刻腾起一团火焰。

    众人看着那稍纵即逝的火焰,叹服韩奕的毒辣主张,自觉成功的可能xìng极大。众人望着韩奕那张微笑的脸,心里深处既惊又惧,心说千万不要和这个人为敌。

    韩奕早跟折从阮有此计策,预料到乌合之众会有眼前战事不顺之时,故而在群蕃遇到麻烦的时候才真正抛出来自己战守之策,坚定盟友们的信心,他口中却故意说道:

    “不过,眼下有的部落战士离家久了,又吃不了爬山越岭的苦,都想回去享清福,再说在这荒野里驻堡也不是件易事,本侯不想强人所难啊,意志不坚的,还是早回吧!”

    yù擒故纵之下,那罔罗腾地首先站了起来,拍着xiōng脯表着忠心道:

    “韩侯,我们明珠族愿听您号令,只要您愿意,我愿发动我们族人都来驻堡,至于事成之后嘛……”

    罔罗虽然粗鲁,但他很有头脑,此时提出来,分明是想趁机多分一杯羹,冲着韩奕挤眉nòng眼,让韩奕心中一片恶寒。

    拓跋雄鄙夷地瞅了罔罗一眼,嚷着道:

    “罔罗,就你手下的那些野家伙,xìng子像野马,怎会听韩侯号令?韩兄弟,还是我们杀牛族人用的方便,只要您点个头,我会我们留在营地里的fù人们老人们都来驻堡!”

    有罔罗和拓跋雄二人的带头,大帐内众酋热烈地讨论起来,争着向韩奕献媚。韩奕适时地决断道:

    “各家能出多少战士就出多少战士,全部hún编,十人为一什,十什为一都,五都为一营,五营为一军,各有什长、都头、营指挥使和军主,由你们自己商议安chā头目,结果报给我,我会授他以军职。一旦成军,令行禁止,皆由折令公说了算,没有部落,只有军令与军法,其它令公与本侯一概不问。至于驻堡,秦耕还早着呢,本侯会召集环、庆、宁等州百姓胶来筑堡。待事成之后,所有战利品就按照各家派来的战士多寡分配,至于野jī族的地盘,本侯代表官府只占三成,其余诸位按照比例瓜分。总之,人人有份,出多大力就占多大份!”

    “遵命!”

    众酋一合计,虽然还有些顾虑,但见拓跋雄和罔罗二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利益就在眼前,也都一一点头同意,然后一哄而散,各自回帐准备去了。

    办完了这件大事,韩奕在牙兵们的护卫下去见折从阮。

    帅帐中,折从阮席地而座,见韩奕走了进来,笑问道:

    “如何?”

    “这些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好在总算被韩某说服了。不过蕃兵暂时派不上用场,没有适当的训练和调教,只能会坏事,他们只能凑人数,此番主要还是看官军了。”韩奕答道。

    “儿郎们都嗷嗷叫着,老夫总算劝服了他们,冒然攻入野jī族老巢,必有重大伤亡,你这个‘筑堡迫堡移寨攻寨步步为营’应是最佳攻守之策,应当马上实施了。”折从阮大声笑道,“天时、地利、人和,你我都尽数掌握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令公说的是,韩某已经命令环、庆、宁、原四州新任刺史立即赴任,并且立即召集民壮,即日起修筑寨堡。”韩奕应道。

    “好!”折从阮一拍大tuǐ,站了起来,“狗急必跳墙,儿郎们,做好准备,抄家伙!”

    “遵命!”李处耘、折德明等将校们齐呼道。

    群蕃正为着新组建的蕃兵军团各个军官职位争个不休,折从阮和韩奕却不管蕃酋们sī下里如何讨价还价,他们二人已经忙活了起来。

    韩奕带着一班官吏,负责分配召集来的近万百姓修筑寨堡,钱、粮、器械让他忙的焦头烂额。折从阮放弃主动攻击,转而采取重兵扼守险要地势,为韩奕的行动提供保护。二人紧密配合,行动迅速,野jī人觉察到了形势的变化,暗觉不妙。

    “义父,我们还是趁着官军形成铁桶合围之前,离开这里,否则我们会后悔的。”诺阿哀嚎道。

    “乞埋,你怎么看?”李万全转向自己的儿子。这些日子里他对儿子多有倚重,对诺阿有些冷落。

    “孩儿以为诺阿已经吓破了胆,只想着逃跑。官军在这崇山峻岭间筑堡,没个一年半载是建不成的,我们会让他们安心修筑吗?”李乞埋仍没将官军放在眼里。

    “可是敌人人多势众,我们这些兵力防守尚可,若是用来攻堡拔寨,怕是形势立转。”诺阿反驳道,“一个寨堡,我们往上仰攻,即使损失一百个人夺了它,十个寨堡我们至少要损失一千人,我们赔不起!”

    “我们何必要一个个地去争,只需攻下一处,撒个裂口,攻击官军后勤,让官军痛了,他们自然就会无功而返!”李乞埋吐了一口唾沫,指责道,“诺阿,真不知你还有何脸面在这帐里出现,真丢了我们族人的脸面!”

    “你……”

    “不要争论了,事到如今,你们要齐心协力,方能击败官军。如若再争吵,各仗三十!”李万全打断道。

    “是,义父!”诺阿明智地闭上了嘴,脸上满是忧虑之sè。

    !@#

第一百二十章 剧变㈧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一百二十章 剧变8

    嗖嗖!

    官军箭矢从山峁上如雨倾泻而下,将野鸡族战士内心燃起的火焰迅速扑灭,他们只剩下恐惧和无奈。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野鸡族的男子们生而为战士,不惧寒苦与死亡,坚忍、嗜血,但却从无这种攻坚的经验。官军居高临下,一次次将野鸡族战士击退。

    诺阿站在高岗上,有些无奈地将族人们召回,丢下一具具同胞的尸首,他的目光变的冷酷而又几分悲凉之意。

    骨子里燥动着野性,诺阿从未将官军放在眼里,但那只是马背战士的战争,如今弃马步战且仰攻高阜,不一样的战争形态,完全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官军一改以往的作战方式,在蕃人盟友的配合下,步步为营,沿着关隘险要之地修筑堡寨,层层推进,向野鸡族人的核心区域挺进,方圆百里到处都是官府发动起来的民壮。

    诺阿有心无力地看着形势越来越不利,他无法劝服义父放弃祖先世居的土地,跳到横山北边更广阔的天地去。

    “诺阿,不好了,乞埋攻下了一座堡寨,族长命我们前去汇合。”有信使远远的策马飞至,带来了最新消息。

    “混帐,这是个好消息啊!”诺阿脸色微变,他挥起马鞭,将那信使直接给抽下马来。

    “是!”信使脸上立刻红肿了起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愣在一边。

    这信使是诺阿的心腹,只是因为李乞埋与诺阿之间的争执,而站在诺阿一边,他本能将任何对李乞埋有利的消息视作为对诺阿的不利消息。

    官军的防线并不是紧密的,他们虽说人多势众,蕃汉联军加上部分乡勇过万人马,但在群岭深沟中也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李乞埋的运气不错,他找到了官军的一处弱点,干净利索地撕开了官军的防线,越过蒲川河,如一只张开獠牙的饿狼,择人而噬。

    诺阿赶到时,李乞埋正踩着官军尸体上,脸上洋溢着笑容,向族长父亲李万全吹嘘着自己如何如何勇猛。他挑衅地看着空手而来的诺阿,眼神的含义不言自明。

    “乞埋兄弟,恭喜你!”诺阿规规矩矩地祝贺。

    “哼!”李乞埋冷哼了一声,勉强算是回应。

    “诺阿,你来的正好。你看我们下一步应该如何?”李万全问道。他老脸上也是一脸笑容,这显得脸上皱纹如脚下这片苍凉的大地般丘壑纵横。

    诺阿明显最近义父对自己有些不满,他不想再一次惹义父不高兴,试探性地说道:

    “乞埋兄弟已经长大,这次又立了大攻,打击了官军的嚣张气焰,又大涨了我们族人的威风。乞埋兄弟一定有了后续计划哩!”

    李乞埋以为诺阿服了软,心里高兴,脱口而出道:

    “我看官军看似人多势多,以步军为主,实际上这方圆百里,他们处处都要设防,甭管官军分守何处,我只一处去!此处被我们攻下来,官军一定会从附近抽调人马来,那么别处防守就空虚了,我们不如就来个更个击破!只要我们多下几处,官军就不敢再这么围困我们了,到了那时,我们的骏马一旦跑起来,我们的战士可以以一当十!”

    李乞埋信心满满,也分析的头头是道。 全文字无广告 李万全欣慰地看着儿子,连连点头,他不忘征询诺阿的意见:

    “诺阿,你怎么看?”

    偷眼观察李万全高兴的面部表情,诺阿知道自己应当这样说:

    “回义父,孩儿赞成乞埋兄弟的主张。‘’

    顿了顿,又道:“不过,义父,我们还需小心从事, 毕竟我们人数太少,老营里都是老人和小孩、女人,我们输不起啊。”

    “诺阿,你又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李乞埋不屑地说道,“官军一向懦弱,只要再给他们来几下,他们就怂了。如果我们太过谨慎,反而让官军以为我们害怕了。”

    诺阿无言以对,内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他不久前曾亲眼见过韩奕一次,也听说过韩奕来到横山下后的种种事迹,总觉得韩奕这个人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难以用他贫乏的语词汇去描述。

    李乞埋以为自己完全压制住了诺阿的风头,向着父亲请命道:

    “父亲,请您将一千战士调遣给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乞埋我儿,我准你所请,不要让我失望。我们野鸡族的未来需要你去统治,让所有族人看到你的勇猛与智慧吧!”李万全点头同意。

    父亲的暗示与鼓励,让李乞埋的脸因为激动而变的通红。

    清风寨,本是一个无名小山峁,它以一座山峁为制高顶,城墙沿着陡坡两侧蜿蜒而下,至坡下的河流而止,总长不过一百步。

    山卯下是一条粮道,每天都有大量的军粮源源不断地运往别处,但是由于它稍靠后方,前方侧翼皆有重兵布防,这里就仅仅只放了一队二十个官军军士驻防!

    至于“清风”之名,据说乃是副帅韩奕亲自命名的——给每个堡、寨和关隘命名也要耗费不少脑细胞,也许也只是军中某个书吏的无心之作。

    站在这个寨子了制高点上,绝没有“清风”拂面的惬意。这个季节的风,仍然如刀子般向人怀中乱窜,让人难以招架。

    说它是寨子,也不过是在残存的古代寨墙遗址基础上简单修复下,仅仅可以用来居高临下进行低烈度的防御,而不适合长期驻守,单是这无孔不入的寒风,也让驻守在此的一队军士受尽了苦头。也许在最主统帅的心目中,这个寨子也只是个临时据点而已。

    “丁头儿,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黑脸的陕北汉子嚷道。

    身旁一溜袍泽们,都躲在墙垛下闭风,缩成一团,这里简陋的连个窝棚也没有。上司有令,他们不能生火,以免烟雾会招来敌人,并且烟火只能用来报警。

    所以,这一队军兵吃的基本是民壮送过来的窝头,为了保障供应图省事,上级每次都是一次送足七天的口粮,窝头都被冻成了冰块,至于喝的,基本靠嚼山峁脚下河里的冰。

    “是啊,丁头儿,生堆火吧!”

    “生堆火吧,虽说这里一个敌人身影也不能见一回,难道我们不生火,那些土生土长的蕃人们就不知道这里还有几个带把的吗?”

    军丁们都嚷嚷道。

    那个被称作头的丁队正,正猫在垛口上小心翼翼地盯着远方,他本地猎户出身,年方二十,以前是平民时也是个狠角色,不太招乡人喜欢,可一旦应召从军,丁头儿如鱼得水,凭一身枪棒功夫和骑射本事服众,他只要一瞪眼,手下的最油滑的军士也不敢说个“不”字。

    丁头儿想了想,向身边的那最先起哄的黑脸军士踢了一脚,骂道:

    “老黑,你去拣些柴火,记住要干的。要是湿的点着了冒黑烟,我会将你宰了做成熏肉!”

    “嘿,老天有眼,丁小爷开恩了!”

    手下军士们闻言欢呼着。众人拾柴火焰高,因为用的是干柴,烟尘极少,倒也不担心会招来敌人或者误报敌情。

    “还是围着柴火舒服啊,就是给座金山也不换啊。”老黑搓着手感叹道。他的话立刻引起旁人的反驳:

    “做白日梦吧,还金山呐!这回折令公用兵,我等要是能换点辛苦钱,也算是没有白来当兵!”

    “你们还别说,俺瞧这次真的不同了。俺老黑在环-县住了三十年,土生土长,自从折令公和韩侯被皇帝万岁派来了,俺老百姓总算过上点人过的日子,老天开眼呐!你们说,折令公是好相与的吗?赏罚严明,待兵如子!韩侯,那更是有本事的人,多少个混帐刺史老爷在他面前像小鸡一样喀嚓了,谁敢不服?在这样的人麾下打仗,值!我估摸着野鸡族这次要栽了!”老黑掐着手指头,又道,“折公用兵,我们出征赏了一陌,刚好够我还了酒债,这次老子要是立了功,杀个把野鸡族人,总少不了得个十贯钱吧?你们说野鸡族人的人头怎么就值十贯呢?帅府也太抠门了!”

    “老黑,你又做梦了,窝在这里喝西北风,都冻成冰砣了,哪有仗打,哪有功可立?”兵丁们一齐笑了。

    丁头儿这时回头道:

    “你们几个别笑话老黑,当兵吃粮,不是混日子,前程就是眼前,就看你肯不肯卖力卖命。”

    “切,丁头儿,我们就是当大头兵的命,哪有什么前程可盼?”

    “好吧,不谈前程,就说赏钱吧,这次围剿野鸡族事了,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折、韩二帅总归会发下来一些赏钱。哥几个在俺手下好好当差,遇有事情都听我号令,俺总不会贪了你们的苦劳!要是碰到了敌人,谁拖俺后腿,谁吓尿了裤子,到时可不怪俺不讲义气!”丁头儿笑骂道。

    他忽然想到,那韩侯与自己一样,也曾经在山野间追逐野兽,自己二十岁时不过是个小小的兵头儿,那位韩侯却已经封侯拜相了。

    “那是!”众人拍着胸脯齐声说道,心里却都不认为会有上阵乃至立功的机会。

    “老黑,轮到你来瞭望,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偷懒!”丁头儿命道,又连踢带骂地吩咐几个军兵去接替其他人。

    “是!”老黑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丁头儿坐到了老黑原来的位置,烤着火,暖意让他冻僵了的脸恢复点了生气,他心里也在暗骂那将他“发配”到这里的上司。

    丁头儿正在想着前程,老黑忽然去而复返,慌张地跑过来,边跑边大声喊道:

    “丁头儿,不好了不好了!好像我们撞大运了!”

    丁头儿变了脸色,不用他吩咐,身边所有的军士都在第一时间抓紧了武器,面容严肃,这些军兵平时也没个正形,在一起嘻嘻哈哈,又爱博戏耍钱,关键时刻也表现出一些经折从阮淘拣后的“精锐”本色来。

    土峁下的羊肠小道上出现了五个蕃人游骑。

    丁头儿命部下躲在墙下,自己一个人站到了垛墙上,他冲着下面打了个响亮的唿哨,用土语叽哩呱啦地骂了一通。

    蕃人游骑立马停下,他们似乎对丁头儿光明正大的挑衅感到意外,待听清楚了丁头儿的肆意谩骂声,气的哇哇大叫。

    “杀死他!”蕃人们想都没想,弃马步行,往山峁上攀爬着。

    没有工具,是无法攀上寨墙的。蕃人战士仰起头,举箭往上射。

    忽然,墙头上冒出了十来个矫健的身影,十几张角弓引如满月,十几支箭羽怒射而下。清风寨的这一队官军,恰好大多是附近猎户组成,虽算不上神箭手,但个个也都是好手。

    大意之下的蕃人,无疑成了活靶子,五个蕃人立刻有四个中箭仆倒,另一个走在后面的失足滚落下去。丁头儿来不及感叹,见那唯一的活口竟然没有摔死,居然跌跌撞撞地奔向自己的坐骑。

    丁头儿跳了下去,沿着斜坡滑落而下,矫健飞快地如那些擅长在山崖陡壁间啃食的山羊,部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丁头儿,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转眼间,丁头儿已经安然无恙地降到了山下。

    “让你跑,拿命来!”

    丁头儿引弓怒射,目标直指那蕃人的后背。

    啊!

    黑色的箭羽力透胸背,那蕃人仿佛遭了重锤一击,上半身猛地向前一仆,自马背上跌落了下来,立时倒地气绝,那骏马失去了主人兀自狂奔而走。

    “哈哈,俺们好像立功了!”老黑欢呼道。

    “老黑,趁野鸡族还没反应过来,你骑上敌人的战马,向折令公禀报,就说我们清风寨遇到了野鸡族斥侯,我怀疑野鸡族将会大举来攻。”丁头儿命道。

    “可是俺走了,这里人手就少了。”老黑道。

    “屁话,多你一个,我们就可以抵挡千军万马了吗?”丁头儿骂道,“野鸡人真要是大举来攻,我们只有放向箭然后逃命的份!我们要是都死了,杀了这五个敌人的功劳,就无份消受了。”

    “那俺就去报信了,诸位兄弟请保重!你们要是不幸战殁了,放心吧,俺老黑给你们当儿子尽孝,不过你们的功劳可就归俺了!”老黑见状,只好跃上战马,急奔而去。

    “操!”众军士冲着老黑的背影破口大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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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剧变㈨

    第一百二十一章剧变㈨

    晌午时,天忽然变的yīn沉起来。

    风也变的大了些,北风呼啸着夹杂着些许冰雹砸下,砸的人脸上生疼。

    正月里难道还要下雪?

    清风寨上的士兵,顶着寒风,哆嗦着巡逻站岗,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些大多在三个月前还是平民百姓的汉子们,似乎都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山峁周围将会发生点什么大事。

    丁头儿,和许多寻常百姓一样没有正式名字,追溯到他祖宗八代以内压根就没有一个识字的,乡下人不用那么麻烦,从小阿猫阿狗般唤着也容易养活。

    他有一个“丁大麻子”的浑名,原因是他小时候生场怪病,病愈后脸上留下了不少麻子。小的时候,乡人都这么叫惯了,丁头儿一直很忌讳,长大了虽然没人再敢当面这么叫他,但背地里也少不了有人这么唤他。

    一旦当了兵进了营吃上了兵粮,军中的书吏嫌他没有名字,就在兵簿上随手写下“丁大郎”三个字,这就成了丁头儿的正式称谓。在折老令公麾下军士中,名叫张大郎李大郎陈大郎的没有八百也有三百。

    丁大麻子丁大郎是个有些狠戾并且极有胆气,又兼有一点狡诈心计的人,当他看到山峁北边的平原上出现一队黑压压的野鸡族骑兵时,他首先就想到了该如何漂亮地逃跑。

    硬拼只有死路一条,不战而逃将来也难逃军法处置,折老令公的军法可不是摆设,有许多人都曾领教过,因犯了军法丢了小命的他也亲眼见过,更不必说那谈笑间杀堂堂刺史如杀小鸡似的北海侯,除非你想亡命天涯做马匪。

    老黑早就被他派去报信去了,已经骑马走了两个时辰,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和后方大军联络上了。至于老黑能不能很快召来救兵,丁大郎不知道,他管不着头头们的事情,但他做了自己身为大周朝最低职级军官应该做的。

    不仅如此,他在确认野鸡族大队人马真的向清风寨杀过来的时候,在第一时间点燃了狼烟。

    “就是折令公或者北海侯在这里当队正,当手下只有十八个大头兵的时候,也只有逃的份吧?”

    一向想着升官发财的丁大郎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就这样灰溜溜地逃了,丁大郎觉得这样太丢份太对不起自己的“伟大”志趣。

    他决定做些事情。

    “兄弟们,今天天气不错,敢不敢随我做点出格的事情?”丁大郎回头问自己的部下们。

    部下大头兵们虽然也都是胆大包天之徒,听到大郎发问,此时难免脸sè有些发白:

    “丁头儿,甚么叫‘出格’的事情?”

    “跟我冲下去,将野鸡族的前锋战士的首级取来当夜壶?”丁大郎道。

    “丁头儿,你真是疯了!”部下们齐声说道。

    “富贵险中求,我们本来杀了几个敌人斥候,如果敌人不大举来攻,我们总归会有些功劳的。可眼下敌人大举来攻,我们就这样弃守清风寨,这功劳就打了大折扣了,再说老黑万一要是被敌人截了去,没能报信,上官要是追究下来,我们说不清楚,恐怕就要遭殃。可是,我们要是能再杀几个,然后一走了之,或许就不一样了,谁敢说我们不战而逃?这功劳就更大了。诸位放心,尔等要是听我指挥,见好就收,决不恋战,我包管你们太平无事,谅那野鸡蕃人也伤不了你们一根汗毛。”

    丁大郎拍着xiōng脯,半是威胁半是利yòu。

    部下们都是破落户出身,赤条条地来当兵,可不是为了杀敌报国的,图的就是升官发财,顺便保护常遭蕃人欺凌的乡亲,他们见丁头儿信心满满,犹豫一会也一一点头道:

    “只要不硬拼,但请丁头儿吩咐!”

    “好!既然兄弟们看得起我,我就下令了。”大郎见部下答应,脸上显出喜sè。

    当下丁大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部下们见丁大郎安排的极有章法,信心增长了不少,都保证要听从指挥,决不妄动,更不会当逃兵。

    野鸡族人的前锋二十骑很快便杀了过来,后面大队人马则吊在千步外的山口以外,想来野鸡族人的领军人物也不想中了埋伏。

    杀过眼前这个山寨,便是朝廷军队的运粮大道,再向前二十里便是一个储备粮仓,供应着朝廷军队所需,只要劫了或者烧了那个粮仓,官军必然会遭受重大损失,只能退兵乞和。

    眼前这个山寨只有二十来人驻扎,李乞埋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从小道绕到此处,出其不意地攻击清风寨,他为自己的进攻计划叫绝,仿佛已经提前看到官军败退的景象。

    二十人的前锋,小心翼翼地转过狭窄的山口,蓦然发现前面三骑疾奔而来,领头的正是丁大郎。野鸡族战士没想到就那个小小的寨堡居然有官军敢主动攻来,促不及防之间,丁大郎和另两位同伴已经抢先射出了三箭。

    前头三个野鸡族战士应声落马,丁大郎掉转马头便逃。剩下的蕃人被彻底jī怒了,这真是奇耻大辱,他们气的哇哇大叫,跟在身后便追。

    丁大郎边逃边回头放箭,想是慌乱之下,箭矢大失水准,眼看就要被追上了,他狠狠了用箭矢扎向马tún,坐骑吃痛猛地往前一冲。

    正在这时,埋伏在右侧山峁上的部下们突然冒出了头,一起呐喊着,往山下推石头。

    轰隆、轰隆隆!

    追击的野鸡族人转头望去,立刻瞠目结舌,山上的乱石横冲直撞,石借山势,便劈头盖脸地向下面小道上压了过来。野鸡族人闪躲不及,不是被撞下山崖,就是战马受惊失足落了下去。

    眨眼间,野鸡族二十前锋就成了亡hún。

    这一变故,让在山口外远远瞭望的李乞埋大惊失sè,他本xìng多疑,怀疑官军是否在此设了个陷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否则凭这一队二十来人的官军守卒怎么敢如此捋他虎须?

    李乞埋毕竟眼高手低,独自掌兵经验太少,此时又从极度自信掉到了极度不自信的地步。

    这一犹豫,李乞埋在山口外足足浪费了半个时辰,止足不前。

    半个时辰后,李乞埋才试着一小队一小队地往前派人,直到全军一千人马过去了五百人,这才大着胆子通过前面狭窄的通道。

    清风寨已经空无一人,丁大郎逃了。狼烟却至少燃了大半个时辰。

    上过一次当的李乞埋,感到羞愧,他用大声的命令在族中最精锐的战士面前掩饰着:

    “大道通路就在眼前,沿着大道,杀向前去,见到两条tuǐ的四条tuǐ的,不用多问,全给我杀了,找到官军的粮仓,一把火烧了他。让官军瞧瞧我们的厉害!”

    过了清风寨,路变的宽敞起来,有的地段本就是官道,宽的地方甚至可以让十匹马并驾齐驱,野鸡族最精锐的战士被压抑久了,见到大路便嗷嗷叫着向前冲刺。

    丁大郎和他的部下们没有跑出多远,因为他们要通知路上所遇到所有的运粮草的壮丁逃跑,这难免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一耽搁,让李乞埋追了上来。

    看到丁大郎等人在前面的身影,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野鸡族战士立刻冲了过来,而那些没有坐骑的民壮就成了刀下之鬼,遭了无妄之灾。

    “兄弟们,且战且退啊!杀一个,保本,多杀一个,赚了!”丁大郎一边吆喝着,一边回头望月引弓怒射。

    箭矢飞奔处,一名追在最前头的野鸡族战士躲闪不及,仰面倒下,野鸡战士余众见状稍退,那些民壮这才有机会逃命。

    眼见着丁大郎等人又要扬长而去,这十足是在戏弄他们,野鸡族战士带着羞辱嗷嗷叫着奋起直追。

    丁大郎等人不得不仗着精湛的箭术且战且退,一攻一退之间,几名部下不幸中箭倒地。

    “希望大军在前方有所准备,为我等血恨!”丁大郎撂下部下战死之痛,心中想道。

    横山以南渭河以北的地形主要是高土高原,到处遍布着巍峨的山丘和深沟,明明对面相望,却因为那深深的沟壑阻挡而不得不绕个七八里路。这一地形因为没有太多开阔之地,并不适合大规模骑兵对决,凡是在沟里行军,必须防备被人前后截断,来个瓮中捉鳖。

    前方又是一条深沟与高高的土峁。

    丁大郎等人的逃跑过程,看上去根本就不应该受到怀疑,他们如惊弓之鸟拼命逃命。此时此刻,他们只想着活命而已。

    “兄弟们加把劲,过了前面的山口,就是生天!”丁大郎回头又放了一箭。

    山口越来越近了,身后的追兵越来近了。

    眼看就要冲了出去,突然坐骑往下一沉,丁大郎便意识到不妙。好一下丁大郎,他左手一按马鞍前桥,甩开右蹬,就在战马就要失足摔到的一刹那间,飞快地跳了下来,借着去势往前飞奔。剩余的十位部下奔在前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丁大郎已经失了坐骑。

    “丁大麻子,快跑啊!”

    丁大郎以为自己已经活到头了,他甚至已经闻到寒风带来一股身后追兵战马的膻味。

    老黑,这是老黑的声音。

    他不是报信去了吗?为何在这里。丁大郎一边奔跑,一边往声音望去,前面的山口赫然变成了一座枪林,装在战车上的长矛挡在了面前。

    老黑站在车上奋力呐喊!

    丁大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过那枪林,他只觉得一个大汉用枪将他挑了起来,然后自己被那大汉给硬生生地甩了过去。

    野鸡族战士的瞳孔紧缩,枪林阻挡了去处。

    蓦地,一侧山峁上战旗突起,一个个官军的身影出现。“折”字大旗与“韩字”大旗围着“周”字在旗,在山峁上高高飘扬。

    紧接着,如雨的箭矢带着啸音,呼啸而下。

    野鸡族战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少主人,我们中了埋伏!”野鸡族战士哭着禀报。

    李乞埋大惊失sè,当即命令部下掉头急退。

    然而这一退,部下们早已经丧失了斗志,进退失次,相互推挤着,不少人连人带马摔到深涧之中,转瞬之间,折损不下三百人。剩下的人如果站着不动,就成了活靶子,只好蜂拥着往回奔。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战。当李乞埋决定突袭清风寨,就的末日注定到来了,就连丁大郎也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个yòu饵,谁叫他们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呢?

    所以出于某种愧疚之情,战后折从阮和韩奕重奖了丁大郎和他的部下们,当然这是后话。

    后路已经没有了,折从阮亲自率领子弟兵用大车将退路堵死。

    野鸡族战士徒劳地反扑,他们甚至无法靠近堵在前面的大车。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沟,另一侧是高不可攀的山峁,李处耘带领着军中神射手居高临下放箭收割着生命,折德明则挥令部下从高处将大石、巨木推下,将野鸡族战士撞下深渊。

    地上尽是残肢和血红sè的泥土,深沟里堆满了人畜的尸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

    李乞埋悲哀地看着族人倒下,这是一场他甚至不能使出半点气的战斗,在临死的一刹那间他无比悔恨,似乎看到诺阿那张鄙视的脸。

    “丁头儿,我们获胜了!”老黑推了推仍心有余悸的丁大郎。

    “是啊,我们获胜了!”丁大郎向那位直接将他抛过长枪大阵的大汉望去。那大汉似是蕃人,正是白如虎:

    “某家吐浑营指挥使白如虎!兄弟,了不起!”

    “小人多谢白指挥相救!”丁大郎抱着谢道。

    “兄弟见外了不是?要不是你机智勇敢,野鸡族人哪会中了我们的埋伏?你们这次辛苦了,令公与韩侯自有封赏,你就等着升官发财吧!”白如虎拍了拍他肩膀,顾着去吩咐部下去打扫战场。

    丁大郎暗想自己一队兄弟可不就是二十个活生生的yòu饵吗?心中虽有不快,但正如自己不久前所说过的那样,富贵险中求!

    那一头,韩奕与折从阮会到一处。

    “这一战,野鸡族精锐大多亡于此处,野鸡族怕是伤筋动骨了吧?”折从阮眉开眼笑。

    “令公还有一个好消息,据幸存的俘虏说,李万全的独子也在,韩某已经命人去寻找他的尸首去了。”韩奕也十分高兴。

    “哈哈!”折从阮大笑。

    听闻官军大胜,应邀而来助战的诸部蕃兵既惊又喜,拓跋雄、罔罗等酋长谢绝了韩奕的庆功邀请,都抢着从各个方向杀向野鸡族的核心地盘。在他们眼里,人口、牛羊、金银都是财富,瓜而分之,野鸡族遭到了灭顶之灾,就连与野鸡族关系密切的邻近几个部落也一并遭了拓跋雄等蕃兵的毒手。

    血雨腥风之中,野鸡族四散,那些藏在深山隐秘之处的顽抗之徒又被一把足足烧了三天的大火给赶了出来。

    “诺阿,你是对的!”

    李万全的血快流干了,官军或许比较爱惜自己的xìng命,可那些被官府煽动而来的各个部落酋长们就像闻到了血腥的苍蝇,不要命地与他拼杀。

    “我人老昏庸,不应该看不清这横山的形势逼人,我以为我们野鸡族永远不用担心官府。我应该及早将大位传给你,让你来统帅族人!”李万全躺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会榨干他身上残留不多的鲜血。

    诺阿表情悲哀,他已经麻木地看着族人一个接着一个在他眼前倒下,看着族中的fù人在敌人的追赶下哭喊着叫骂着。

    “义父,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请您坐上我的战马,带领我们向北越过横山去,我相信我们野鸡族将来会更加强大!”

    诺阿说道。

    “不!”李万全万念俱灭,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象征着权威的铜制印章交到诺阿手里,“你去吧,从今天起你就是野鸡族的首领,带着我们已不多的战士,逃命去吧。至于我,我已心无旁物,我死也不会离开这里。”

    李万全用他最后的力气,拔出匕首,猛地插入自己的xiōng膛。

    “义父!”

    诺阿呐喊着扑了过来,李万全在他怀中迅速变冷。无论生前如何荣耀,一切都成过眼云烟。

    草草将义父埋葬,诺阿不及磕几个头,他跳上战马,回首望了一眼已经燃烧起来的家园,留下两行眼泪,领着剩下的族人踏上了未知的前方。

    “禀侯爷,可靠消息,李万全已经自杀身亡,诺阿带着不足两百骑往北逃去。拓跋雄、罔罗等人正在追赶,一路上有的无辜部落甚至全族尽灭,他们的族人甚至为争夺战利品而自相残杀起来,您看,是否命令他们停下来?”

    山峁上,白如虎禀报道。

    “不,让他们追,告诉所有部落酋长们,谁若能捉到诺阿,无论死活,本侯定会上奏皇帝,许他个团练使!”韩奕摇头道,又补充道:

    “至于他们自相残杀,还有那些遭了殃的部落,本侯不管。还有,你要派出信使,通知所有至今仍在观望的部落酋长们,要么成为我们的朋友、盟友、战友,要么就成为我们的敌人,野鸡族今天的下场可以做个明证……Q!。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剧变㈩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剧变10

    汴京,皇宫。

    郭威收到折从阮与韩奕的联名奏表,得知庆州乱平,喜形于sè。

    如今天下分裂,四方未靖,朝廷这次在未动用禁军的情况下就讨平了庆州之乱,极大了威慑了西北蕃族各部,大涨了国威。

    七天之内,庆、环二十三家蕃族上表称臣,就连夏州土皇帝李彝殷也不得不上表庆贺一下。

    “可有献俘?”郭威有些得意地问臣下。韩奕是他的爱将,韩奕有功劳,自然也说明他郭威有用人之明。

    范质苦笑摇头:“没有!”

    “几千人的大部落,难道一个俘虏都没有?”郭威不禁吃了一惊。

    “皇上,酋首李万全死于乱兵,其余头目或死或逃,少数部众越过横山逃亡而去,其余部众人口都被参战各蕃瓜分一空,故而折令公未能向朝廷献俘。”枢密院魏仁浦奏道。

    “哼,这是韩奕那小子造成的结果吧。朕许他便宜行事,以夷制夷,朝廷坐收渔人之利,命他小心些,别又培植了个拓跋思恭!须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韩奕以利益为诱饵,将蕃族战士集合在一起,组成蕃兵野战部队,已经迅速达到一万五千余人。这一万五千蕃兵,数量相当可观,兵源来自各家部落,可以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制衡,谁也不能一家独大,成了一个微妙的组合与平衡,而韩奕当然成了这支兵马唯一认可的统帅。

    郭威以前在刘知远手下也管理过蕃兵,深知蕃兵难以管理。

    范质虽是文人,但也并非迂腐之人,奏道:

    “横山、陇山一线,群蕃混居,势力极大,北海侯行此以夷制夷之策,也是不得以而为之,毕竟朝廷大敌在河北、大原,无暇西顾。只是北海侯手段有些骇俗,倘若不能有效控制蕃兵,恐怕会埋下祸根。皇上,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准折、韩所请,该赏赐的都应及时兑现,至于其它,须命折、韩小心应对。”

    “好吧!就依折从阮、韩奕所请,拓跋雄等十三家部落酋长,各有职赏,或为团练、防御,或为巡检,等次有差,皆为朝廷禄官。官军亦依例赏赐,即rì下拔钱物,不得延误。”

    郭威表面上有些生气,心里其实却不以为然,该赏的马上赏,就是怕韩奕玩的太大,吞不下。这就是老人与年轻人的区别,稳重有余却失锐气。

    韩奕虽身在边疆,为了便于果断行事,他可以瞒着朝廷大佬,却不会瞒着郭威。三天两头,韩奕有密折直接送到郭威的案头,事无巨细一一陈述,绝无隐瞒,这让郭威始终有种尽在掌握的感觉。这种感觉才是郭威对庆州放心的原因所在,倘若韩奕事先并不向他通气,先斩后奏,让郭威两眼抹黑,结果就不一样了。

    “陛下,蕃酋赏了,官军也赏了。折从阮与韩奕二帅该如何赏赐?”郑仁诲见郭威似乎忘了关键,连忙提醒道。

    “折从阮已经贵国公了,又兼使相,再赏就只能封王了。这次就加开府,再加食实邑五百户,再命他将族中子弟五人名子报予朕知,朕许他子弟美差。”

    “那韩奕呢?”郑仁诲问道。其实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韩奕暗中全盘谋划领导,劝服蕃族,以夷制夷,才是最大的功臣,折从阮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朕还未想好。”郭威给了个模糊的答案。

    郭威总觉得今天有些怪异,环顾左右,忽然发现原来少了一个重要人物,抚额讶道:

    “王秀峰今天怎未来此议事?不会病了吧?”

    范质一惊,这个场合王峻一般是不会缺席的,他是不知道,以为王峻事先已经向郭威告过假,只不过没跟他范质打过招呼而已——王峻有事不跟自己先通气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魏仁浦不动声sè地说道:“听说王相公昨夜饮了不少酒,宿醉未醒。”

    “哦?王秀峰很少会因为醉酒误了公事,不知他昨夜和谁畅饮,怎未请朕去讨几杯酒啊?”郭威诧异道。

    “好像是禁军的一些宿将。”魏仁浦淡淡地说道,却在众人的心中炸响了一颗惊雷。

    殿中之人神sè各异,人人都沉默起来,一个当朝首相私下里跟带兵的将军们联欢,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郭威脸sè变了变,他是个很有城府的人,早就不是三十年前那个敢当街仗义杀人的军汉了,登了龙门穿龙袍做了皇帝号令天下,更会隐藏心中真实的想法:

    “唔,王秀峰在前朝便是重臣,也曾带过兵,他在军中故旧同僚极多,如今身为宰相能不顾尊贵身份,与军中粗汉们同席饮酒,也实属难得。来人呐,从我宫中取出十坛美酒,送到秀峰府上,就说是朕的旨意。”

    郭威将“朕”这个字咬得极重。

    这十坛美酒一送到王峻的府上,王峻便意识到郭威有些不满了,立刻入宫求见。君臣落座,王峻便道:

    “皇上,臣老了,昨夜贪了杯,便误了今天的廷议,请皇上降罪。”

    王峻嘴上告罪,脸上却毫无愧疚之感。

    郭威接见王峻是在宫里新落成的一座亭子里。话说王峻大权在握,曾嫌枢密院的房屋太破,就大起建筑,极尽奢华,建成了还请郭威来参观。

    当时国家很穷,郭威自己想新做一件龙袍都要三思而后行,你王峻倒是大方,拿国库的钱不当钱。郭威越想越不是滋味,参观回来后自己也盖房子,于是便有今rì这个漂亮的亭子。只不过亭子还落成时王峻反过来又说郭威不体谅国家困难浪费云云,这件事让郭威憋屈,心里好久不痛快。

    今天在这亭子里见王峻,郭威是有用意深刻,他只不过想提醒王峻,谁才是这个帝国的主人。

    “秀峰兄言重了,我听说你昨夜连饮了十觞酒,少说也有两斤的酒量,廉颇未老啊。”郭威笑道,“倒是我老了,酒量已经明显不如从前在军中之时。”

    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郭威是不会在王峻面前以皇帝自居的,通常以你我相称。

    “哈哈,皇上的酒量,老臣是没法比的,军中的那些军头们,哪个能喝过你,要不你怎能做皇帝呢?”王峻笑道。

    他恰当好处地点明,他郭威能做上皇帝是谁出力最多,要不是他王峻卖力说动军将们跟郭威造反,谁当皇帝还不一定呢。

    嘴上亲热,郭威已经明显感觉到王峻与自己之间出现了问题,以前的那种知无不言言不不尽的情谊已经越来越淡了,以前闹矛盾时或许还隔着一层纱,现在仿佛隔了一座山:

    “秀峰兄,庆州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廷报臣已经看了,折令公与北海侯做的不错。尤其是,庆州这次平乱,没动用京师的兵马,朝廷也没花多少钱。嗯,陛下的腰包好像也比以前鼓了些。”王峻开玩笑道。

    “既然庆州乱平,昝居润等文官刺史也算是良臣,有他们为朕牧守一方,恢复生产,朕以为西北大势已定,秀峰兄你看,韩奕这小子是否应该调回来?”郭威试探道。

    “皇上,万万不可!”郭威话音未落,王峻立刻大声地说道。

    “为何?”郭威眉头一挑。

    “皇上,野鸡族虽然举族全灭,但余孽仍在,更何况西北河陇群蕃混居,哪个真心臣服朝廷?若没有个强有力的人物镇守,蕃人的胆子便大了,皇上你不要忘了,还有夏州李彝殷,这厮就是个大祸害,朝廷须趁其羽翼未满,尽早除掉他。所以臣以为……”王峻看了看郭威脸sè,继续说道:

    “所以臣以为,朝廷要想西北根本安定,李彝殷必须除掉。举朝内外,唯北海侯可堪此大任呐!”

    郭威内心失望,他根本就没有立刻将韩奕调回来的打算,虽然王峻说的冠冕堂皇,但他知道王峻仍然没有容人之量,害怕韩奕回来跟他争权。

    心中虽然失望,郭威却一拍大腿,笑道:

    “秀峰兄与北海侯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真是朕之左右臂膀啊,你们想到一块去了!”

    “难道北海侯对夏州也有企图?”王峻眼中闪现出一丝锋芒,脸上显出怒意,“是了,年前镇北军与铁骑军一同调往河中,以备太原方面进犯,臣当时奇怪,以为此举有些大动干戈,那太原刘氏虽然不臣,但刘氏元气大失,没有实力南侵,原来是为了李殷彝准备的。皇上,你连我都瞒过了,我好歹还是个枢密使,掌管兵马调动。”

    “秀峰兄恕罪,当时庆州事急,我也是不得以而为之,怕走露了风声,让夏州方面跟庆州一起乱了,那就真成了大祸事了。”郭威解释道。

    “皇上还是对我不放心,你我二十年患难与共的交情,难道还比不上韩奕这个年轻人吗?”王峻脸上写满了愤怒。

    “秀峰此话从何说起啊?”郭威连忙道,“韩奕是后生,也是你我的晚辈,秀峰兄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一较高下。你们一文一武,好好共事,岂不是社稷之福?”

    “皇上,臣老了,今rì多说了几句话就感觉累的慌,告辞了!”王峻站起身来,机械地拱了拱手,便要离宫。

    “秀峰留步,我已在宫中备了好酒好菜,用过饭菜再走,你我已经多rì没有一起聊聊了。”郭威急道。

    “你这庙太大,臣觉得不自在。”王峻拂袖而走。

    望着王峻怒气冲冲的背影,郭威又一次感觉这个老伙计真的很陌生。

    “皇上,这饭菜……”

    内侍小心地问道。

    郭威是个重感情之人,虽说自古权力倾轧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但郭威就是这么一个人,能重感情的人都不是太坏的人:

    “拣两样送过来,余下的不要浪费了,让内侍们分了吧。”

    郭威用过了午膳,这才起驾去御书房。驸马张永德奉命等在了那里。

    “王相公新纳了个小妾,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他原本也没准备大肆摆宴,只请了一些故旧,或许这只是借口。”张永德奏道,尽管他对王峻也不满,这次做了回告密者,也并没有添油加醋。

    “听说禁军中有不少人赴宴了。”郭威问道。

    张永德不是外人,说话也没有别人的顾忌:

    “父皇,禁军中倒有不少人备了重礼去了,比如樊爱能、张令超等。您知道,这世上总不会少了趋炎赴势之人,更何况如王相公这样的重臣。不过,郭崇、曹英二位军帅,还有我和重进殿前军中的军将们都没去。”

    “郭崇、曹英,都是久历大事识大体之人,朕没看错他们。”郭威点点头。

    刚用过午膳,郭威做在胡床上,身上盖着锦被,眯着眼似乎有点犯困,张永德正要悄悄地退下,郭威却突然道:

    “把赴宴的那些军将名字给朕留下来,不要对人说起这事!”

    “是!”

    那一头,王峻回到家中,又连饮了两盏茶,脑子里这才清醒了些。思前想后,王峻对自己今天的言行感到一丝后悔,悔意也只是一闪而过。

    “讨平了区区野鸡族,又算得了甚么?我且略施小计……”王峻从书案里找出一封密函,正是定难军节度使夏州土皇帝李彝殷的礼单。

    李彝殷不知道王峻要纳小妾,他承自先祖的余荫,利用中原混乱的局势,始终掌握着夏、银二州,有黄河、横山之险,在那里做着土皇帝,谁入主汴梁跟他没一文钱关系。

    不管谁做皇帝,都要笼络他,加官进爵。别的节度使或许担心前程,他李彝殷却不担心,难不成你要派一个汉人来做党项人的首领?不要忘了,越过黄河,还有太原刘氏,万不得以时我投了他,你要怎样?

    现在世道变了,他原以为延州高氏是个劲敌,可一朝醒来发现横山的另一端忽然出现了一个威胁,所以他觉得应该给王峻送礼。

    巧合的是,王峻的书房里,还有延州高氏、灵州冯继业的礼单。

    现任延州彰武军节度使高允权年事已高,身患重疾,大概自知rì子不多了,想着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够为自己儿子高绍基做好铺垫,让儿子承袭节度使之位。

    无独有偶,灵州朔方节度使冯晖死后,长子为次子冯继业所杀,冯继业自为节度留后,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冯继业以为朝廷要降罪,眼见着rì子一天天过去,没有动静,只是自己的“朔方军留后”迟迟没有转正,所以也想走王峻家的后门。

    “真是风云际会啊!”王峻忍不住要大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剧变(续一)

    大周广顺三年正月末,青冈峡。

    经过短暂休整,韩奕以追击叛逆为名,率蕃汉万余联军,自庆州出发越子午岭北段,溯豹川,经东谷寨、通塞堡,绕过秦汉时代遗留下来的破败长城,折向环州北之木瓜堡、归德堡,突然出现在青岗峡正南方向。

    对于农耕民族而言,一旦发起军事行动,一定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否则往往是未战先溃。但对于被新任命为陕西诸道蕃汉兵马都部署的韩奕而言,这条准则并不适用于他麾下的兵马,部下每个士卒,无论是蕃兵还是汉兵,只带了七天的干粮,和一些随军仆役赶着的牛羊和辎重,补给大半全靠沿途虏获以及诸部主动或被动的贡献。

    对付蕃人,那就用蕃人的方式。

    来自各个投靠官府部落的蕃兵,被韩奕特意打乱混编,不让来自同部落的蕃兵抱成团,杂以汉族兵勇,以十人小队为最小作战单位,设十夫长一人,十个十人队即为一百人队,设百夫长一名,以此类推,设有千夫长十五名,万夫长三名,实际每个作战单位还有数量不等的由韩奕直接任命的副将、佐官、押官等职,其中一些军官还正儿八经地兼有朝廷正式授予的散官、勋职,以作笼络之用。

    除了千夫长和万夫长由韩奕与主要参战部落协商确定外,其他首领均由蕃汉惯于征杀骑shè娴熟之辈担任,另外还设立了人数不等的斥候、奇兵、跳荡、决战。

    因为是混编,各部凡有战斗死伤,一般也是各个部落都有死伤,凡有斩获,一律交公,一部分直接奖励有功之人,其余按照各部落出兵比例分配。这样一来,就做到了利益均沾损失共摊,参战部落无论大小。对些无不心服口服,没有比这种方式更易让人接受了,一旦加入这支联军。军法最大,韩奕也因此更容易掌握这支军队。

    韩奕甚至鼓励部下们结队烧杀抢掠,获取一切可以代表财富的东西,被他鼓动起来的兵马。杀红了眼,一路上凡是稍有反抗的部落,无不遭到灭族。

    拓跋雄、罔罗等人,已经追悔莫及,自从因为仇恨还有贪婪上了韩奕这条“贼船”。只能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因为他们已经杀了太多的蕃人,得罪了太多的蕃部。巨额的财富已经晃花了他们的双眼,族人已经不满足于靠正常的生产积累财富。

    青冈峡在环州通远县北两百里,因青冈岭而得名,乃是横山中一道著名峡口,是通往灵州的一条大道,也可由此通往横山北的乌、白盐池。也是一条重要的商道。这条路一般称为灵武道、灵盐路。

    无论是环州,还是庆州,想越过横山山脉,南下或北上的道路其实有许多条,横山南麓几乎所有的支流河谷既是商旅通道,也是重要的军事孔道。配合高峻复杂的地形和无数大小部落杂居的复杂地区形势,因此自古以来这里就是让汉家军事将领们头疼的地方。一旦zhōng yāng朝廷的力量虚弱,无法做到有效管控。这里就成为蕃部发展坐大的绝佳之地,譬如党项人的崛起。

    庆州是大周重要的食盐集散地,这里虽然也产少量食盐,但由朝廷垄断专卖的jīng细上等食盐其实却是产自横山以北的盐州,历史上吐蕃人崛起时,势力一度膨涨并与唐朝为争夺盐州屡次发生激战,白居易之《城盐州》诗即是一篇反映唐军保卫盐州的佳作。

    唐朝的背影已经远去,它的衰落和吐蕃的强大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沙陀人被吐蕃人驱赶着在此处流下血泪,一部分吐谷浑人也不得不东迁路过,就连吐蕃人自己,也同样因为衰落内乱一些部落散乱在此,同样曾遭吐蕃人压迫东迁的党项人倒是在横山内外开枝散叶rì见强大了。西北诸羌的子孙们都杂居在青湟、横山、陇山一带,各方势力交混在一起,让这里的形势错综复杂。

    韩奕进军的目的地是盐州。尽管盐州仍在大周朝的掌握之中,但盐州已经衰败废州,只设了一个五原县,暂隶环州,那里出产的优质食盐还在通过其他孔道南运,如果任凭蕃人在此蕃息生长,总有一天盐州将会失去,更重要的是大周的势力将无法越过横山去。

    城盐州,盐城未成天子忧。白居易对曾遭吐蕃人血洗过的盐州作如此感叹。

    如今盐州虽然破败,但大周天子郭威很显然不会坐视盐州继续破败下去。这就是韩奕率兵兵临青冈峡的原因之一。而韩奕考虑的更多的是控制青冈峡,甚至整个横山山脉,将党项人势力扼杀在发展之初,让大周的军力借此可以投shè到更远的地方。

    韩奕目标很是远大,但他知道这在朝中守旧的大臣们看来,在朝廷还面临四方大国威胁的情况下,西北蕃部不过是芥藓之疾,万一要是弄成了大乱子就是件大祸事。所以韩奕在横山的行动都是掩盖在保持盐道稳定国朝盐利的幌子下展开的。

    一支吐蕃部落盘踞在青冈峡附近,远远的可以看到吐蕃人升起的炊烟。吐蕃人的部落颇大,他们白sè的帐篷在晨光中发着亮光,仿佛在向人招手。

    看着吐蕃人聚居的地方,有人看到了军功,有人看到了财富,而有的人目光已经越过青冈峡,看的更远,比如为万夫长之一的罔罗仿佛看到了成群的牛羊还有财富、女人、奴隶,他急不可耐地请命道:

    “侯爷,咱们径直杀过去吧!用我的人马,我敢保证,一个冲刺就可以将吐蕃战士杀个jīng光!”

    韩奕笑了笑,挥舞着马鞭道:“全军驻扎下来,照老规矩办,派出使者。”

    罔罗虽然xìng急,但不敢违抗韩奕的军令。身为万夫长,罔罗其实和拓跋雄一样只能掌管四千兵马,另一个万夫长是李处耘,也同样握有四千人马,剩下的三千人马则为中军,由韩奕亲自掌管。全部由汉家jīng锐组成,韩奕当然不会让蕃人来保卫自己的安全。

    强大军队的光临,反应过来的吐蕃人大惊失sè。他们仓皇地组织族中男子,仓促地建立起一道防线。但联军早已经悄悄地占领东西两边的高冈,刀箭如林直指苍天,下面就是一马平川。韩奕满意地看着蕃汉联军士卒庄严肃穆表情。

    麾下这支“杂牌军”在韩奕、李处耘等人的调教下,终于有了一些令行禁止的龙马气象,要知道让蕃人们听得懂号令分得清左右也不是件容易事。

    “白千夫长,你看吐蕃人会如何对待我的使者?”韩奕问身边的白如虎。

    白如虎是吐谷浑人,生在河东绛州。当年被韩奕收服,yīn差阳错地成了官军,本来在镇北军向训麾下干的好好的,结果一纸调令到了这千里之外的横山脚上,成了韩奕中军的一名千夫长,颇受韩奕器重。

    “属下以为,吐蕃人或战或降或逃,或犹豫。除此之外。别无他途。”白如虎恭敬地答道。

    “侯爷,据我所知,这支吐蕃人实力不小,这支部落的名字叫大虫,据说他们的祖先曾有赤拳捕杀大虫之力,所以这支部落便以大虫为姓。首领名叫大虫罗支,族中有各家。不下三千帐。”拓跋雄道。

    “三千帐?”白如虎沉声说道,“那以举族之力拼命。怕是能组成五六千能战之士,这倒是不容小觑。”

    “拓跋兄,对大虫罗支很熟悉?”韩奕问道。

    “我跟他没有见过面,但族人与他做过一些交易。听说大虫族人占据着青冈峡,经商的回鹘人经过他们的地盘,无不受尽盘剥,稍有不从,便是人货尽失。”拓跋雄微微脸红,“我们看中他手中的回鹘货物,便遣人与他交易,再贩卖至庆州城,赚点辛苦钱,侯爷,你懂的……”

    “呵呵。怪不得拓跋兄弟家大业大,好生兴旺,原来如此好算计!”罔罗揶揄道,倒是有些羡慕。

    能坐在这帅帐之中,除了李处耘部并未随大军同行另有他命和汉族出身的千夫长外,大多数是担任万夫长、千夫长的蕃人首领。韩奕对拓跋雄以往的销赃业绩不置可否,他问众人道:

    “诸位想不想发财?”

    “怎么个发财法?”众人好歹也是一族酋长、首领,放着安稳rì子不过,随军出征,不都是为了发财吗,但听韩奕郑重问起,都意识到韩奕又有什么新花样。

    “占领我们可以占领的要害之地,让西州回鹘、仲云、于阗以及更远的葛逻禄、九姓乌护人的商人们,通行无阻,来与我们做交易。”韩奕说道。

    “甚么?”

    众人一时迷糊了,真是异想天开。

    这倒不是韩奕异想天开,原因是自怛罗斯之战及后来的安史之乱,唐帝国失去了安西、北庭及河西,中原王朝再也无力染指西域,商道也因为大小势力占据,各个势力相互攻杀,让在东西方间行商成了一条充满风险回报率不高的事业。虽然在大周以及前几个短暂王朝,西域偶有朝贡,但大多是离着比较近的甘州回鹘人的朝贡,来自西北边关的商税则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韩奕倒是有个大计划,如果能将陇山、横山以至青唐的蕃部势力收服,重开西域商道倒并非不是不可以实现的。既然朝廷眼下不指望收到来自西域的一文钱商税,为什么就不能以此为契机和利诱,将西北蕃部势力来个较为彻底的洗牌。如果能办成,朝廷不仅能将蕃部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还能藉此获得可见的收益。

    这个前所未有的计划让众人目瞪口呆,拓跋雄难以置信,问道:

    “不知朝廷的是何主张?就怕朝廷不许。”

    “呵呵,事在人为嘛。”韩奕暗骂,表面仍道,“陛下授我全权处理陕西事宜,有钱大家赚,何乐而不为?”

    “哈哈,我早说嘛,跟着侯爷干有钱途!”拓跋雄人笑道。

    斥侯营指挥使丁大郎疾步走入大帐:“禀侯爷,吐蕃人派人使者交涉。”

    自从清风寨迟滞野鸡族战士有功,丁大郎立刻做上了都头,恰逢韩奕整编蕃汉兵马极需有才干的汉家兵将,丁大郎摇身一变。又升了一级,手下掌管着三百人的斥侯营。

    “让使者进来回话!”韩奕沉声命道。

    “是!”丁大郎领命出帐。

    时间不大,吐蕃使者走了进来。见韩奕坐在正中间,躬身行了一礼道,在满帐重压的目光之下,努力做出一番不卑不亢的姿态来:

    “尊贵的将军。我家主人遣我来问,为何将刀箭对着我们?他本已备好美酒佳肴,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使者不必多言,我们只是沿着叛逆的足迹而来,听说我的敌人野鸡族的勇士诺阿和他的随从。被贵部收留,所以我等特来寻找而已,只要贵族长将叛逆交出来,我们自然会退走。”韩奕答道。

    “这位将军的话太欺人,名叫诺阿的,我们从未听说过,我们也从不收留外人,请将军到别处找去。”使者愤然道。

    “或许叛逆被你们族人藏起来。也说不定呢。依我看,定是你们族长被族人蒙蔽了。使者不如转告罗支族长,请他安坐帐中,我们自己前去他族中寻找叛逆,为他洗刷嫌疑。至于报酬甚么的,就不要了。”

    “你……”使者被激怒了。韩奕摆明是挑衅。将他彻底无视了。

    帐中之人看着使者愤怒的跳脚样子,都笑了起来。心中却都想到幸亏自己不是韩奕的敌人,否则单这份歪理都能让人吐血。

    “将军好说辞。不过我们大虫族并非小族,即便拼上xìng命,也要断了将军一臂。不过,我们族长遣我来还有更重要的事,只不过想跟将军做场交易而已。”使者努力压住胸中的怒火。

    “交易?”韩奕失笑,“罗支族长想向我投降吗?我倒愿意分他一杯羹!”

    “投降?我们大虫族不知道何为投降。我们族长说,他手中有一人,乃是你们皇帝任命的节度使,眼下正在我们族中做客,不知将军是否感兴趣?”

    使者话音未落,举坐皆惊。

    “是谁?”韩奕沉声问道。

    使者找回了底气,挺胸说道:“他自称是河西节度使,姓申。”

    “原来是他!”韩奕哑然。

    河西节度使申师厚,无名之辈,此人韩奕虽然不认识,但亦有所耳闻。

    当初凉州人向大周朝廷请帅,凉州在中原人看来不过是蛮荒之地,又地处杂胡包围之地,朝廷势力对它鞭长莫及,一旦有事xìng命不保,故而无人肯去那里做一镇节度使。

    朝廷无奈只好张榜寻贤,结果三个月无人敢毛遂自荐。申师厚此人正好在王峻地位尚卑时有些交情,见王峻富贵了,便厚着脸皮向王峻求官,王峻被他弄烦了,便借机将申师厚荐做了河西节度使。申师厚只知道节度使的风光,却不知道河西节度使难做,兴冲冲地去做了河西节度使。

    申师厚无才无德,等到了凉州,他只知道搜刮钱财,没有必要的安抚手段,不仅胡人恨他,就连当地汉人也恨他,众叛亲离之下,申师厚xìng命受到威胁,他无奈之下,只好丢下职事,带着细软连夜逃离凉州,却不料被大虫族劫个正着。

    韩奕一时沉默,他寻思着是否把申师厚当作一个死人,因为他不想被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要挟。

    帐下一人快步走到韩奕身边,姓宋名琪字叔宝的,原是京中右羽林统军赵匡赞的幕僚,朝廷平兖州之乱,韩奕奉命充任水陆转运使,宋琪因通过赵匡赞献入边刍粟之策被韩奕惦记上,此番用事陕西,身边缺少幕僚,韩奕便聘他做了随军掌书记,随军参谋计划。那赵匡赞也痛快地卖韩奕一个人情。

    宋琪在韩奕耳边低声说道:

    “侯爷,申师厚死不足惜,不过一小人耳!但他擅自弃镇遣回,乃是大罪,应当交由朝廷公开问罪,昭告天下,须知保举他的那位大人物也脱不了干系,不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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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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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0526/ 第一时间欣赏五代末年风云录最新章节! 作者:肖申克117所写的《五代末年风云录》为转载作品,五代末年风云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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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末年风云录介绍:
大唐帝国的背影已经远去。
军阀混战,武夫列攻,父子相仇,兄弟相残,民不聊生。北方中原相继出现了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五个朝代,史称“五代”。南方先后出现吴、吴越、南平、楚、前蜀、后蜀、闽、南汉、南唐等九个国家,加上北方的北汉,称为“十国”。
天地不仁,神州遍地烽火,人伦纲常失序,尔虞我诈,一恶甚过一恶,又有契丹窥视一旁。乱世终有雄主出,穿行于乱世刀林之中,筹谋计划,如履薄冰,终将鼎定天下。
……
“那位未名少女是谁?而我将往何处去?”韩奕心中曾经怅惘。五代末年风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代末年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代末年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