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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舞妖姬     生存法则txt下载     生存法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什么是江湖(上)

    齐烈阳彻底呆住了,在他心里,犹如中流砥柱般的大哥,竟然被他一巴掌就拍得蹲下来了,看着不停渗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大片衣衫的鲜血,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猛然从心底扬起。齐烈阳简直不敢想象,齐鹰云拖着这样的身体,竟然还能用了区区十几个小时,背着背包,强行穿越了八十公里的山路,用最快的时间,出现在他这个弟弟的面前。

    齐烈阳的声音中已经透出了几丝哭意,“哥,你怎么了?”

    齐鹰云一次次慢慢吸着气,又慢慢把它们从自己的肺叶里呼出去,直到让他全身都为之麻痹的最可怕痛苦一点点消除,他的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到了这个时候,齐鹰云看着差一点哭出来的弟弟,他竟然还能笑,“还好我出来的时候,灵机一动,把我事先准备的急救包也拿了出来。喂,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脱掉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四分之一的衬衣,再脱掉贴身穿的汗衫,当齐鹰云的上身,再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齐烈阳猛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眼泪,已经无声无息的从这个十五岁男孩的眼睛里再无可阻挡的疯狂涌出。

    齐烈阳并不是言情电视剧里,那些只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红男绿女,可是看着自己哥哥身上,那横七竖八,依然狰狞,还远远没有达到痊合程度的刀伤,看着自己哥哥明明因为他莽撞的动作,而痛得龇牙咧嘴,却依然对他露出温和而宽慰的笑容,他又怎么可能不哭?!

    尤其是在齐鹰云肩膀上那一刀,估计对方当头劈下的利刀,已经砍进了齐鹰云的肩胛骨里,只是对方的臂力不足,或者使用的刀子重量太轻,才没有把他的胳膊齐肩砍断罢了。就那一处刀伤,就整整缝了十一针,齐鹰去又用绷带反复包扎,才勉强让人单单从外表看不出异样罢了,可是他所有的努力却让齐烈阳一巴掌给拍掉了.net

    在拿着绷带,给齐鹰云重新包扎伤口的时候,齐烈阳在心里慢慢的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

    整整十一道伤口,每一道伤口都是砍刀留下的重创,对方砍下的每一刀,都又狠又辣,每一刀的目的,都是要取走齐鹰云的命。只要自己的手抖一下,齐鹰云肩膀上的伤口,就会疼一次,所以,齐烈阳在给齐鹰云包扎的时候,他的手,包括受伤的右手,连抖都没有抖一下,始终稳定得犹如最精密的机械手臂,直到把齐鹰去裂开的伤口,重新包裹完毕。

    “呼……”

    当伤口包扎好,豆粒大小的汗珠,已经布满齐鹰云的整个脊背,他真的准备很充分,不但带上了急救包,甚至连替换的衬衣都在背包里塞了一件。在齐烈阳的帮助下,换上干净的衬衣,齐鹰云坐一个树桩上,慢慢喝着一小瓶五十毫升装浓缩版的葡萄糖,他一边喝,一边淡然道:“俗话说得好,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坐在你面前嘛,至于掉金豆吗?”

    齐烈阳瞪大了眼睛,“哥,你混**了?”

    “**?”齐鹰云笑了,“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吗?”

    齐烈阳摇头,他一辈子都知活在这片大山里,还从来没有走出去过,说他是一个小土鳖也一点不为过,对于“黑社会”这个名字,他的理解,还仅仅停留在电视录相层次上。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一些弱势群体,为了自保,会被迫结成同盟,联手对抗强者的欺压,而这种团体,就是江湖组织的最初雏形。”

    在社会上打拼了三年,东奔西走,想方设法的追逐利益,让齐鹰云看到了太多太多平凡人接触不到的东西,而他喜欢思考,喜欢分析的天性,更让他能够透过事物的表面,看到更清刻的内层,“这些人形成了团体,当他们现,原来在自己眼中,高不可攀的强者,也被他们群体的力量压制的时候,他们会现,原来成为强者的滋味,是这样的爽快,欺压弱者时候的泄是这样的痛快淋漓。这样,他们就会变成欺压弱者的人,而他们这样的行为,会逼得更多弱者团结在一起,组成更大的江湖组织。”

    “现在我们看到的黑社会团伙,绝大多数,都是以保护自身最基本利益为出点,建立起来的民间组织,只不过,他们最后都变质了,堕落了。”

    齐鹰云望着齐烈阳,微笑道:“烈阳,你告诉我,你大哥我,会当这种因为无法抵卸诱惑,而自甘坠落的瘪三吗?如果一开始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那里随波逐流,遇到强者就象狗一样乖巧听话,遇到弱者就露出比狼更凶狠的牙齿,这样的组织,这样的人生,未免也太下三滥得让人不齿了吧?”

    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虽然他现在仍然挣扎在社会最底层,没有得到认可,更没有获得成功,但是齐烈阳坚信,迟早有一天,他的大哥会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因为,他的大哥,有着一双比天空的鹰,更高傲,也更锐利的眼睛!

    “那你身上的伤?”

    “我前一段时间,在跟一个福建的老板一起做外贸,说白了,就是收购香港那边已经淘汰的电子用品,大量批到内地来卖,有时候顺便还小打小市的搞搞走私,生意还算挺红火的。后来有一天,老板突然来了兴致,带着我和另外一个年龄比我只大一岁的女孩,一起去赌钱。我们加上老板的私人秘书,一行四个人,先到了香港,再从香港搭乘小游轮,到了号称不夜天的澳门。”

    说到这里,齐鹰云下意识的取出一包烟,在用打火机点燃前,现老弟瞪大眼睛盯着自己,他自嘲的一笑,“放心,我和你一样,吸烟都不吸进肺里,就是生意场上需要做表面文章,但是这表面文章做着做着,竟然也做出习惯了,有时候嘴里不叨根东西,都觉得混身不舒服。”

    话音未落,齐烈阳就抛过来一件东西,齐鹰云顺手接过来一看,不由哑然苦笑,老弟抛过来的,是一种从味道上来说,已经无限接近于黄莲的草根。

    把草根送进嘴里,品尝着它苦涩的汁液,齐鹰云一挑眉毛,“我在澳门赌场呆的时间不长,那里给我的感觉,有两个,第一是极度虚伪;第二,就是无论什么,都可以直接用金钱去衡量。”

    齐鹰云的评价,绝不是因为他在澳门身受重伤,所以才对那个地方刻意抵制。他在走进一间赌场时,在大厅的天花板上,看到了一个特殊的装饰品,那件装饰品的中间是一颗心脏,在它的周围,到处都是利剑,这样一件装饰品的含意是告诫那些赌徒,小赌可以怡情,滥赌的话,死后就会坠入十八层地狱,受万剑穿心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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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什么是江湖(下)

    可是在天花板上弄出这样一件具有警示性的装饰品后,赌场里却没有一个能让你看到时间的东西,就连窗户都被他们用遮阳布做成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让赌场里面的人根本看不到昼夜更替。为了让客人更加忘我的滥赌狂赌,赌场里还免费提供食物,饮水和香烟,就算是输得一干二净,旁边还有人能立刻能借给你高利贷。

    开赌场就是追求利益,说得高杆做得低俗,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是在澳门,当地人如果天天泡在赌场里,就会被视为不务正业,就连老婆都很难找不说了。大量内地人前赴后继的冲过去,给他们送去了大量的钞票,赚得盘满钵满,竟然还一张口,就是“北佬”、“北妹”的,脸上的态度带着说不出来的优越感,这种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自以为是,才是齐鹰云最反感的地方。

    第二件事情,是齐鹰云在赌场,随意玩老虎机,遇到的一件小事。

    老板是去二楼的VIp包厢赌钱,齐鹰云是没有资格进去的,还好老板在上去前,还给他兑换了一百块钱的硬币。齐鹰云再天才,他从来不赌钱,也不知道老虎机怎么玩,就学着身边一个“师奶客”的样子,在那里慢慢将手中的硬币,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里面塞。

    这种在澳门赌场随处可见的“师奶客”,都是澳门当地那种三四十岁,家庭经济很稳定,平时闲得没事干,就跑到赌场里,每天小打小闹慢慢消磨时间的主儿。两个人本来各玩各的,谁也不理谁,结果“师奶客”无意中看了一眼齐鹰云这边的老虎机,突然脸色变得特别诡异,她走过来,抓住老虎机旁边的一个拉杆,用力一拉,在一阵“唏里哗啦”的声响中,硬币就象是下雨一样,从老虎机里吐出来.9│du.net

    面对这一幕,齐鹰云当然知道,他实际上已经中了不小的奖,只是他不懂怎么操作老虎机,才一直没有得到硬币罢了。看着面前小塑料盆里堆了满满一盆硬币,齐鹰云很礼貌的对这位“师奶客”说了一声谢谢,可是话音未落,“师奶客”已经直接伸手,在他面前的塑料盆里抓走了一把硬币。

    也许是因为齐鹰云对女性老幼通杀的外表,缓和他“北佬”的身份差异,“师奶客”在拿走一把硬币后,还专门奉送了齐鹰云一句:“在澳门,不要说谢谢!”

    谢谢这样一名轻飘飘,谁都会说的话,当然不如可以塞进老虎机里的硬币实在。

    在大厅里玩的时候,齐鹰云就亲眼看到一个穿着时尚,美丽得妖媚而性感的女人,在赌台上一掷千金,赌得山穷水尽,就连高利贷都不愿意再向她借钱后,她在洗手间清洁工帮助拉皮条的情况下,不停在洗手间里和男人生关系,每一次拿到钱,她就迫不及待的冲上赌桌,输光了她就再和男人去洗手间。反正她长得实在太漂亮,有赌桌旁边,已经有男人排着队,在等她输光了,和她去洗手间春风一度。而清洁工每次,也能从中抽到小费,可谓是皆大欢喜。

    “我就在大厅里慢慢玩着,象看电影一样,打量着周围的人,看着他们在赌桌上原形毕露,后来我突然听到老板的秘书,在楼梯上喊我过去。我一走到老板休息的VIp包厢,就现事情有些不对,因为在包厢的门前,竟然多了一个马仔在监视他们。”

    听得入神的齐烈阳下意识的问道:“你们老板借了多少高利贷?”

    “恰恰相反,他赢了,在短短三个小时里,他好运如鸿大杀四方,直接赢了九百万!”

    九百万,这对齐烈阳来说,绝对是一笔级巨款了。齐烈阳羡慕的叹息了一声,“赢了,又没有欠钱,怎么还有人盯梢?”

    “你还是不了赌场的规则。”齐鹰云道:“在澳门赌场,如果赌客赢了钱,需要给庄家小费,这种小费被称为‘茶钱’,一般来说,这种茶钱会以百分之十左右的比例抽取,如果赌客手气太好,赚得盘满钵满,多付一些‘茶钱’后,赌场还会专门派保镖护送,防止有人见财起意,去做拦路抢劫的勾当。”

    齐烈阳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大哥,“你们不舍得多给‘茶钱’,结果被人拦路抢劫了?”

    齐鹰云再次笑了,他伸出没受伤的手臂,轻轻摸着齐烈阳短短的头,轻叹道:“你在家属院里,也算是八面玲珑处处讨好,可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土鳖,再狡滑还是小土鳖,真是很傻很天真的可爱。”

    “对方肯定查了我们老板的底细,现他只是一个所谓的‘北佬’,又不是赌场的常客,所以直接让当地的混混出面,向老板索要‘茶钱’。按照惯例,老板最多只需要拿出一百五十万,就可以走出大门,可是这一次,他们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老板出七百万的‘茶钱’!”

    赢了九百万,一下就要被人抽走七百万“茶钱”,这摆明就是仗势欺人,或者可以说是抢钱!

    只要有选择,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接受这种条件,更何况齐鹰云的老板,是一个雁过拔毛,石头里都想榨出油来的商人。在把齐鹰云叫到VIp包厢前,他已经四次派出自己的秘书和对方谈判,把“茶钱”价码加到了两百六十万,可是对方仍然一步不退,咬死了七百万不肯松口。

    九百万港币全部用一千元的大钞,整齐的装在一个手提箱里,钱就在自己的面前,却没有办法把它们带走,最后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绝大多数,都变成别人口袋里的东西,这位在义乌搞袜子批起家的温州老板,在VIp包厢里来回走动。突然他快步走到齐鹰云面前,道:“鹰云,我待你怎么样?”

    “很好。”

    “他们想狮子大开口,把我当羊牯宰,我还偏一分钱也不给他们了!”老板说到这里时,眼睛里闪动着的,分明就是红色的疯狂火焰,“我一会带着杨秘书,籍口要亲自和他们谈判,带着钱先离开,只要你和小晓留在这里,门前那个马仔,就不会象吊靴鬼一样紧跟着我们。等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再想办法溜出去。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我和杨秘书身上,对你们两个孩子,不会太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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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生命价值

    齐鹰云和那个名字叫小晓的女孩面面相觑,他们谁都知道赌场的保安,还有那些狼狈为奸狮子大开口,索要“茶钱”的黑帮马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看到两个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老板立刻加上了砝码,“成功把钱带出去,我当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要不这样吧,按照常规,我们需要给对方九十万的‘茶钱’,我就拿出四十万当你们两个的奖金,怎么样?”

    四十万,平均下来,就是一个人二十万!

    齐烈阳在接受“财”的考验时,手帕里总共才一千块钱的财物,就让他反反复复犹豫了很多回,直到最后才将手帕交给了居委会主任,生活在相同的环境,身为大哥,肩膀上的责任更重,对金钱也更渴望的齐鹰云,还有那个只比他大一岁的女孩,又如何能抗拒得了二十万,这样一笔能让他们彻底改善家庭环境,连带可以少奋斗不知道多少年的巨额奖金。

    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睛都亮了,老板的眼睛亮了,他深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把你们身上的手机,还有公司的名片都交给杨秘书,一会要是不小心留下什么尾巴,那可是后患无穷。”

    把所有能指向他自己的东西全部收笼起来,在走出VIp包厢前,老板又特意叮嘱了一句,“一会出了赌场后,就全力向右面跑,我会在那里租好车接你们一起离开。”

    看着大哥身上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齐烈阳就知道,齐鹰云和那个叫小晓的女孩子,离开赌场的路,绝对不是那么平坦。

    “后来我才想明白,为什么老板赌钱,还非要把我小晓带上。就连那个马仔都以为,我和小晓,是他的儿子和女儿,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放松了警惕,任由老板带着他的秘书和情人,拎着满满一箱子钞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赌场。”

    被自己的老板出卖了,齐鹰云的脸上,却依然在笑,在外面打拼了三年,他已经学会用笑容,来掩饰自己所有的情绪。“过了足足半个小时,那个一直守在VIp包厢前的马仔才现事情不对,他大呼小叫的冲了下去,现已经不能再等下去,我拉着小晓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冲出了赌场.结果连带保安在内,二十多个人拎着明晃晃的砍刀,冲着我们追了过来。”

    说到这里,齐鹰云终于放声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叫道:“哈哈哈哈,我们两个孩子,跌跌撞撞的跑了两百多米,终于到了十字路口,就在我打算和小晓一起按照老板的叮嘱,选择右边的路逃跑,并得他们汇合时,我突然现不对。因为我在无聊的时候,曾经无意中翻阅过这里的地形图,我***是谁啊,我可是号称天才的齐鹰云,只看了一眼,我就清楚的记得,如果沿着右边的路跑,再跑上三四百米,前面就是一个已经被废墟了好多年的小码头,那里不会有船,当然更不会有车!”

    齐烈阳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为了不付出奖金,那个老板就用这种方式,把齐鹰云和一个女孩子骗到了绝路上,二十万,一条人命,原来在这些人的眼里,生命的价值就是这样的低廉,这样的可以直接用金钱的数量去衡量。

    “我对小晓放声叫喊,我要她跟着我从左边的路逃跑,可是在那个要命的时候,她犹豫了。最后她还是沿着老板指定的方向逃了出去,而我却背道而驰,选择了左侧的路。最终我虽然硬挨了十一刀,连头都没有敢回,但是我却仍然活着逃了出来。”

    虽然已经隐隐猜到结果,但是齐烈阳仍然忍不住用干涩的声音问了:“那个叫小晓的女孩呢?”

    “死了,当然死了!”

    齐鹰云瞪起了眼睛,“她宁可相信把我们往绝路上推的老板,也不肯听我的劝告,她当然死了,而且死得莫明其妙,最后连尸体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想,很可能被人绑了一块石头,然后用渔船运到公海,往海里一丢,就彻底一了百了吧?又经济又安全又省事,多好啊?!”

    齐烈阳没有说话,到了这个时候,他这个一直生活在山区里的小土鳖,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可是齐鹰云竟然还有话要说。

    “我一直逃跑,身上挨了十一刀,等我现不对的时候,我已经失血过多,结果,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我突然在那里遇到了一个熟人,一个和我在同一间赌场里,隔着两三米距离,玩老虎机的熟人。”

    齐烈阳脱口道:“那个师奶客?”

    “没错,我当时向她求救,结果她告诉我,在澳门,不要说‘求求你’,更不要说‘帮帮我’。如果想让她救我,就要付出让她满意的代价。”

    一股绝对的寒意,在瞬间就袭上了齐烈阳的心头,他呆呆的望着坐在那里,满脸都是笑容,但是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的大哥,他几次蠕动嘴唇,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把问题说出口中。

    但是齐鹰云是谁?

    他可是齐烈阳的孪生大哥,他们两兄弟吃着相同的饭,穿着相同的衣,接受着相同的教育一起生活了整整十二年,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齐烈阳心里想的话?

    “你猜对了。”

    齐鹰云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在那些‘师奶客’的眼里看来,能和童男上床,会让她们大吉大利赌运大开,更何况我长得还不错。她救了我,帮我清理伤口,给我干净的衣服和食物,让我活了下来,我体勉强恢复一点元气的时候,就由她主导,和她上床了。我还没有报老妈的养育之恩,我还有好多理想没有完成,我想活命就要付出代价;她想收容我,必需要冒着得罪赌场的危险,在这一点上来说,我们还算是公平交易,谁也没占谁便宜。”

    齐烈阳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大哥,他清楚的看到,在齐鹰云平淡的表情下,他的内心正在缓缓渗淌着殷红而滚烫的鲜血。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这就是他们生活在山沟里,没有权势,没有金钱的孩子,接触大都会,并和外面世界迅融合的捷径,他宁可自己和齐鹰云,永远没有走出这片大山,永远没有接触到一片繁华背后,那不可避免拥的黑暗。

    “不要摆着哭丧脸,看看这是什么。”

    齐鹰云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快乐的表情,他把一个银行存折炫耀的放到了齐烈阳的面前,在泪眼模糊中,那个阿拉伯数字“2”后面,那一连串的零,显得分外的刺眼而夺目。

    “我活着找了回去,我威胁老板,如果不把属于我的那份奖金全部交给我,我就把他的地址,还有他香港包养的情人住址,一股脑全部交给赌场,我还要把他的行为,告诉每一个和他有生意往来的合作商。结果,他终于怕了,亲手把二十万奖金,一分不少的放到了我的面前……”

    齐鹰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手中的存折就被齐烈阳夺了过去。虽然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齐烈阳还是象疯似的把那张存折撕成了无数碎片,然后拼尽全力把它们狠狠抛了出去。

    红色的碎纸片,在山风的吹送下,飘出了很远很远。

    “哥……”

    齐烈阳拼尽全力抱住了齐鹰云,他抱的那样用力,用力得全身是伤的齐鹰云,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不要,我不要这二十万!钱少没关系,穷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赚,我只想你回来,我只想原来的你回来啊!!!”

    弟弟的眼泪,在瞬间就浸透了齐鹰云刚刚换好的新衫衣,把一股滚烫的暖流,毫无保留的倾注到他的心灵深处。齐鹰云在心里,出了一声叹息,难怪人们受了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家。原来,也只有亲人之间,这种最亲密无私的爱,才是治疗创伤最好的良药。

    看着抱住自己,哭得一塌糊涂,哭得泪洒衣襟的这个大男孩,齐鹰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谢谢你,我亲爱的弟弟。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谢谢你,为我而流的泪。”

    虽然内心已经被亲人的温暖重新填满意,齐鹰云却沉下了脸,“我们还年轻,钱是可以慢慢赚,但是,妈的病,还能等吗?”

    齐烈阳这一生,都休想忘记这一天,更休想再忘记,那个才十五岁的大哥,在他耳边说的每一句话:“弟弟,让我告诉你,除非你永远只想生活在社会底层,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渣子,否则的话,在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疯狂世界里,你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比身边的世界更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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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们的未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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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长青就静静坐在大门前,一直等到齐烈阳和齐鹰云这两个儿子,终于从大山里走出来。她没有问为什么齐烈阳的脸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泪痕,她也没有问,为什么齐鹰云的衫衣上,正在悄悄渗出淡淡的血丝,她甚至没有问,这两个兄弟为什么在半夜,拎着铁锹跑进了大山里,她只是对着两个儿子,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问了一句:“好了?”

    两个兄弟一起用力点头,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得犹如经过上千次排练,那种心有灵犀,那种亲密无间,让冯长青脸上的笑容,愈清晰起来。“你们两兄弟有口福了,今天的早饭,是蛋炒饭加酱豆腐。”

    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握住了两个儿子,冯长青加重了语气,“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齐鹰云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走出大山时,很快就现,那些和他来自相同环境的同龄人,往往会因为老家生活环境,和大都市之间的绝对差异,形成心灵上的自卑,从而变得过度敏感。

    齐鹰云一开始,对自己能够展现出来的淡定从容,颇有几分骄傲。

    可是他后来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冯长青这个母亲,从来不会因为他们还是孩子,就忽视他们的思想,总是用对待朋友的方式和他们进行交流,给予了他们足够的理解与信任,让他们两兄弟终于继承了来自母亲的豁达大度。否则的话,他齐鹰云刚刚走出大山时,不过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纸醉金迷的大都市,生活过的世界与理论都被彻底颠覆,在他的内心深处,又怎么可能没有彷徨与迷惑?!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一个聪明的母亲,对待自己的儿子,就要学会,宁可纵虎归山,也绝不自折虎威。”

    说着自己独特的教育理论,冯长青下意识的抬起了自己的头,迎着清晨的朝阳,她终于有了几分光彩与灿烂的脸上扬起的,分明就是无可救药的迷醉和引以为荣的自骄傲,“更何况,你们是‘他’的儿子!”

    齐烈阳和齐鹰云一起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冯长青从来没有讲过他们亲生父亲的故事,他们两兄弟,对那个男人一无所知,甚至还曾经猜测过,他们的亲生父亲,是不是对老妈始乱终弃,才让老妈对他闭口不谈,连相片都没有留下一张。但是很快他们两兄弟就推翻了这个猜测,象老妈这么精彩的女人,只要不是白痴加瞎子,又有哪个男人会舍得放手?!

    但是冯长青显然依然不想和他们多谈关于父亲的事情,她不理会两个孩子脸上的期盼,话锋一转,“快点回家吧,饭都要凉了。”

    吃过一顿对他们这个单亲家庭来说,已经称得上奢侈的早餐,齐鹰云和齐烈阳返回了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卧室。

    “过两天,我会到外面,把帐户上的钱取出来。”

    二十万巨款应该如何使用,齐鹰云显然已经早就做好了打算,“我会用妈的身份证开一个新户头,把五万块放进去,这是给妈治病用的专款,无论生了什么事,也绝不能挪作它用,明白吗?”

    齐烈阳用力点头。

    齐鹰云伸出手指,轻轻在面前的桌子上轻轻弹动,随着他的手指飞跳,一连串犹如马蹄翻飞般的脆响,随之在小小的卧室空气中回荡。“还有几个月你就初中毕业了,以后打算干什么?”

    继续读完高中,再考大学,这是一条最常见的路,但是时间实在太长,一想到那笔巨款是用大哥的鲜血,外加一辈子的污点为代价,齐烈阳就觉得心里犯堵,用这种钱去完成学业,无异于在吸齐鹰云的血!

    军工厂有一间附属职业技校,在里面接受三年职业化教育,就会统一分配工作,进入各个分厂。但是看看现在兵工厂半死不活的状况,以前职工子弟打破脑袋也要往里面挤的职业技工学校,已经成了一块鸡肋。在里面的学生,一个个吊儿啷当的挥霍着自己的时间与生命,而且小团体现象严重,以分厂为单位,大家各自聚起一帮“兄弟”,都觉得天是老大自己是老二,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上百人的群架时常生,每年学校都会正常“损耗”上两三个。

    对了,读完高中,齐烈阳还可以去当兵。

    但是这条路也不好走。他们两兄弟当了几年黑户,老爸究竟是谁,老妈又一直藏着腋着,很可能根本过不了政审那一关。最重要的是,就算政审能过了,他们还得至少拿出两万块钱,去买当兵的名额!

    在和平年代,城镇户口的人当兵还要花钱,这绝不是天方夜潭。愿意花钱当兵的人,有一部分是纯粹想圆了自己当兵的梦;还有一批人,是想进了部队,表现良好当了班长后,再由上级推荐,从部队报考军校,这样分数可以比直接参加高考要低上很多。当然,当兵都要花上几万,想要在部队获得报考军校的名额,从而鲤鱼跃龙门,这样一个机会,就算你在部队里有相当硬的关系,最起码也得再准十万。

    数量最多的一类人,是自己的父母在效益非常好,具有市场垄断性质的国营单位。父母的年龄已经大了,随时可能从岗位上退下来,把儿子送进部队,呆上三四年,复员回来后,按照规定,国家要负责安排就业,根据规定,还要就近安排。在这种情况下,父母四处打典一下再退休,让出自己的岗位,手里捏着复员退伍证的儿子,就能顺理成章的进入任何人看了都为之眼红,堪称金饭碗的企业,从此一辈子不愁吃穿。

    镇一级的入伍名额费用两万,县市一级的三万,省会级的五万。而女兵,在你关系绝对够硬的前提下,最起码的价格是十二万,如果只有钱没有关系,那肯定是有价无市。高价买来当兵的机会,这些女兵在部队里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不说,退伍后,给分配的工作不好就干脆不去,过不了多久,自然还会有新的岗位送到她们面前。谁都知道,能把自己女儿送进部队的人,肯定是有权又有钱,除非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又有谁愿意因为安排工作岗位问题,得罪了这些大哥级人物?

    唯一便宜的是农村兵,因为农村户口的人,在部队当了几年大头兵后,反正村子里也给你分了地,最终还是哪儿来回哪里去。

    当兵,此路不通!

    看到齐烈阳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齐鹰云却笑了,他突然道:“喂,你想不想当个农民?”

    (妖少:感谢铁血死士打赏588,孤风战1oo,龙七魔神588,幽冥默1oo,猫艳1oo,华星飞588,淡淡飞花远1oo,月烨无痕1oo,垂屏588,书友1o12281打赏1oo)

第十五章 我们的未来(下)

    齐鹰云绝对是有备有来,他竟然真的从背包里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放到了齐烈阳的面前。[]齐烈阳翻开这份打印出来的资料,它的标题是……美国东部黑核桃种植计划!

    “老哥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在山上种核桃吧?”

    “没错,我想请你用十年时间,在这片大山里,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齐鹰云盯着齐烈阳的眼睛,道:“一般人种植核桃,一亩的收入,也就在两千块钱左右,远没有那些卖核桃苗株的商人吹嘘得那么离谱。可是如果选对了品种,找到了销路,我可以让这个数字,生几何式的变化。”

    齐烈阳一挑眉毛,“就是因为你要种的是来自美国东部的黑核桃?”

    “没错!”

    齐鹰云沉声道:“在我们国内,一斤薄皮核桃,六七块钱就顶天了,可是你知道,这种黑核桃,在国际市场上,一斤是多少钱吗?”

    不等齐烈阳回答,齐鹰云就继续道:“在美国市场上,每公斤黑核桃,销售价最低也过了十美元!按照比例计算,一公倾已经长成的黑核桃林,值就可以达到四万美元!”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美元和人民币的外汇对比率,齐烈阳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这么夸张,那别人为什么不干?”

    “在二十世纪,想要赚钱,靠的是资本,到了二十一世纪,想要赚钱,靠的是信息与决策。”齐鹰云的眼睛在着光,“两年前,美国商人在中国建立了第一家以互联网为平台的BtoB商业信息网站,我是第一批赶去听课的学生,也成为他们最忠实的支持者。通过BtoB信息平台,我可以浏览到全世界的商业供求,可以说,在信息方面,我至少比国内还用传统方式操作的商人先知先觉了两年!”

    齐烈阳的眼睛也亮了。

    “种植黑核桃树,获得的收益,还远远不止这些。”齐鹰云继续道:“黑核桃树,黑樱桃树,还有薄壳山核桃树,被并称为世界三大优质硬阔叶木材。在美国有三分之一的高档家具都是用黑核桃木制成,还有包括果盘、木碗、老式钟表壳,高档音箱等东西,也会用黑核桃木制作。根据我的调查,在国际市场上,用黑核桃木做的胶合板,一立方米售价就过五千美元,板材一立方米,也将近四千美元。对了,在大连曾经有人进口了一套黑核桃木制成的家具,在商场标的售价是四十万。现在在我们中国,黑核桃树种植还处于初始阶段,只要我们能够当机立断,绝对会走到这个领域的最前沿。”

    齐烈阳在不停眨着眼睛,他的心脏也越跳越快.中国人喜欢跟风,现做某个行业,或者卖某个产品赚钱,就会一拥而上,非要把这个行业或者产品彻底做滥,再也榨不出一点油水才会罢手。但是无可否认,走在最前面,率先吃螃蟹的人,必然会赚得盘满钵满。到时候,就算国际市场上对黑核桃树产品的需求,已经趋于饱和,因为和国际接轨,开始对黑核桃木产品产生兴趣的中国消费者,也会在国内,掀起一场热购**。

    “美国黑核桃树,适合种在冬季不冷,夏季凉爽的高海拔地区,种植范围可以从海拔一千八百米以上的亚热带至海拔两千五百米的寒温带……”

    看着资料里,关于黑核桃树种植方面的要求,齐鹰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们所处的这间兵工厂,座落在大山里,四周都是荒山,只要两三万,就能签定至少二十年合同,承包一座荒山。最重要的是,他们所处的大山,无论是海拔还是气温,都完全符合黑核桃的种植需求。

    “用‘奇异’杂交种作砧木,用‘mk’杂交种作结穗,可以培育出果材两用黑核桃……”

    读到这一段,齐烈阳终于明白,为什么齐鹰云会和他定下了十年计划。用嫁接的方法,把黑核桃树请进他们这片大山,从种植到成材,也许需要八年时间,收获几次果实后,再伐树取木……只要能撑过漫长而寂寞的十年,他们承包的荒山,就会变成不折不扣的聚宝盆!

    “我在回来前,已经通过互联网,和一家美国生物公司取得了联系,他们开出的价格是一株黑核桃树苗二十美元,已经接近两百块,但是他们的销售代表也说了,如果大量采购,价格还有浮动的空间。”

    齐鹰云思道:“我打算拿出十万来购买树苗,并利用这几个月时间,做好前期准备,等你初中一毕业,我们两兄弟,就立刻开始我们的十年造林大计!”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需要用十年时间来实施的计划,中间可能出现的意外?”齐烈阳提出了意见,“比如出现虫灾,或者天气大旱,几个月甚至一年不下雨怎么办?”

    “在批量购买树苗后,那家生物公司会给我们提供全套虫灾防治手册,而且还有专人专线,随时可以通过互联网或者电话,向我们提拱技术支持和咨询服务。”

    齐鹰云思索着道:“至于遇到天灾,反正我们种的树也不会太多,根本不必使用水泵之类的玩艺儿,可以直接花钱雇人用平板车拉水上山,浇一棵树一块钱,我想我们周围这么多剩余劳动力,应该还能找到足够的人手吧?”

    齐烈阳侧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他对着自己的大哥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可是……”

    齐烈阳知道齐鹰云和他一起谈这件事情,绝不是想找一个小跟班那么简单,而是想要找一个人和他一起探讨,把各种可能出现的意外都分析出来,并针对性的准备对策。这也就是所谓的“头脑风暴”,所以齐烈阳毫不客气的又抛出一个问题,“我们手上只有二十万,扣去给老妈治病的专款,再扣去买核桃树苗的十万,最后只剩下五万,用这笔钱,又要承包一座荒山,又要准备必要的工具,还要维持必要的生活开支,就算你我两兄弟可以把一分钱硬分成两半花,我看也捉襟见肘,根本撑不到核桃满山那一天吧?”

    “正解!”

    齐鹰云打了一个响指,“所以我说的是,请你当十年农民,而不是我们两兄弟一起钻进大山里当十年农民。为了保证我们的资金链不至于中途断裂,我会继续在外面打拼,源源不断的为我们的十年造林大计输入新鲜血液。”

    “我拷,你真想累死我啊?!”齐烈阳目瞪口呆了,“你要我一个人管一千多棵核桃树,你还是让我买块豆腐,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我哪舍得把自己孪生弟弟给累死啊。”

    天知道是不是和那个温州老板在一起混的时间太长,齐鹰云现在笑得就象是一只狐狸,“现在全国到处都是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拖家带口逃出老家的‘生游击队’,你在山上建几间简易房子,花点钱从山下拉根电线,只要给了他们稳定的生活环境,再象征性的点工资,他们就会安安稳稳成为你手下的长工。”

    “想想看,如果你手下有了几家勤劳质朴的农户,你就可以把体力工作,全部交给他们,自己只需要做好日常监督管理工作,定时向我这个大老板汇报就可以。等我们手头方便了,你甚至可以在山上养一匹马,高兴的时候,就背着猎枪,骑着马,在自己的领地上巡逻,如果看到一只野鸡或者野兔,你手起枪落,然后带着在枪管上不断晃悠的猎物,返回驻地,得到大家快乐的欢迎,并一起在月光下享用他们的晚餐,啧啧啧……这种田园庄主的生活,是多么的惬意啊。”

    “停!停!停!停!停!”

    齐烈阳瞪大了眼睛,“老大,你想让我在大山里当十年苦力也就算了,至于巧舌如簧的在我面前描绘出这样一幅唯美的画面,忽悠死人不偿命的来请我主动入瓮吗?”

    齐鹰云笑了,他站起来,轻轻拍了齐烈阳肩膀一下,“前景是美好的,但是没有人把计划付诸实施,也只是水中楼阁罢了。你先仔细考虑一下,有了答案再告诉我。还有,如果你真的接受了这个计划,无论将来的成果如何,我也只能给你十年时间。”

    “我们在这片大山里,积蓄到足够的冲刺力量,赚足事业的第一桶金。到了那个时候,我还需要你陪着我,和我一起飞!”

    齐鹰云把双手交叉成十字状,他的手掌上下起伏,这样的形状和动作,看起来就象是一只鹰在展翅飞翔。望着自己的双手,齐鹰云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腰,当他的目光透过卧室那扇小小的窗户,遥遥眺望着远方时,这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扬起来的分明就是一股众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骄傲。

    “我要你陪着我,一起联手打出一片大大的天下,闯出我们兄弟两个人的名号。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从十五岁开始,用整整十年时间,打造出来核桃林,并以它为起点展开腾飞的历程,一定会成为中国商界当中,一个注定要被万人传倾的最完美成*人童话。当我身披成功的彩霞,成为商场上名动一时的风云人物时,我会重新站在我的老板面前,告诉他,当年他为了区区二十万奖金,把我诓上了绝路……错了!”

    看着齐鹰云脸上那带着憧憬与希望,似乎带着他整个人都要为之燃烧起来的笑容,齐烈阳却沉默了。

    齐鹰云想要在商场上打下大大的一片天下,他想闯出自己的名号,而他终于功成名就后,最想做的事情,竟然是跑到曾经出卖过他的老板面前,向对方炫耀自己的成功。这不正说明,经历了那一场不堪回的浩劫后,齐鹰云虽然看起来依然坚强得象石头一块,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已经留下了一道也许终其一生,也不可能重新愈合的深深伤痕?!

    也许,当齐鹰云真的成功后,他要找的不仅仅是曾经出卖过他的老板,还会找到那个救了他一命在同时也拿走了他的童贞,拿走了他仅存骄傲的“师奶客”。他会身披无数成功光环,站在那个女人面前,像只骄傲的孔雀般,拼命展现出自己身上最炫目的羽毛。

    虽然重新站在那个女人的面前,必须重新回顾最委屈耻辱的历史,他内心的伤口,也会因之重新迸裂,但是他就是要让那个女人明白,当年她不屑于“谢谢”,不屑于“帮帮我”,一切都要当场收取回报,究竟错过了什么。

    那注定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最惨烈战争!

    展现在齐烈阳面前的,就是一个因为伤痕累累,所以已经开始愤世嫉俗,对成功,对金钱,开始变态渴望起来,一边默默哭泣,一边还要在外面拼命伪装坚强的灵魂。

    “哥!”

    齐烈阳轻轻吸着气,缓缓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他的声音很轻,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他们身边的大山一样深沉,宽厚而沉重,就是在这个时候,齐烈阳懂了,什么叫做男人的承诺,什么叫做一诺千金:“这个农民,我当了。”

第十六章 孤独

    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钟。屹立在大山中三十多年,见证了中国一系列历史变迁,也随之起起伏伏的军工厂家属院,也随之陷入了黑暗的沉静当中。

    虽然大病未愈,身上软缠缠的抽不出力量,但是齐烈阳却一直没有睡着,他只是静静躺在床上,直到睡在身边的齐鹰云,呼吸声渐渐悠长而均匀起来,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静静望着大哥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也许是因为全身的伤口依然很疼,纵然陷入沉睡,齐鹰云的眉头依然微微皱起。现在是九月下旬,纵然是到了夜间,透过纱窗吹进来的山风中,依然带着几分燥热,可是齐鹰云的身体却微微蜷缩起来。

    齐烈阳依稀记得,在某一本杂志上曾经提过,人在睡觉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温度的关系,而把身体蜷缩起来,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可能是正在做着什么噩梦,豆粒大小的汗珠从齐鹰云的额头上不停浸淌下来,在他的脸上,更露出了挣扎的神色,齐烈阳下意识的撑起身体,想要用手帕擦掉齐鹰云额头上的汗水,可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不知道用相同的姿式,呆呆的望着大哥有多久,直到在黑暗中,在齐烈阳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轻叹。

    这一声轻叹,仿佛是来自某个异次元空间的悠然低鸣,带着不切实际的飘渺与虚幻,无论齐烈阳怎么睁大眼睛,在他的眼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也许,那个就算是直接出现在齐烈阳面前,也看不到身影的奇异生命,就站在齐烈阳的面前和他彼此对视,过了半晌,他低声道:“咦,你怎么这么镇定?”

    齐烈阳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穿好衣服,用尽量可能轻的动作,走出了卧室,直到走出了自己的家,站到宿舍楼前方小小的空地上,确定不会影响到其他人,齐烈阳才终于开口说话了:“为什么还跟着我?”

    “我也不知道。”

    那个声音的主人,仿佛也在考思,过了半晌他才回答道:“也许是因为你的血无意中滴到了我的骨头上,也许是因为你拿了我的手镯,反正我明明留在了自己的坟包前,可是一转眼,就现又回到了你的身边.net其实,我也很好奇,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能听到我声音的人。”

    齐烈阳略一思索,“你的名字是雷月?”

    黑暗中,那个“他”回应了一声:“嗯!”

    现对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经过最初的惊愕与警惕后,好奇这种东西,突然就像燎原之火般在齐烈阳的心里扬起:“喂,你真的是鬼吗?”

    雷月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也许是吧。”

    在那些墓碑上,清楚的刻下了坟包里的人,死亡的日期,齐烈阳继续问道:“你已经死了快三十年了,干嘛还赖着不去投胎转世,吓唬人很好玩吗?”

    “我也不想啊。”

    雷月的声音很无可奈何,“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突然恢复了意识,当我象穿透空气一样,从坟里飘出来的时候,我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我活着的时候,带着一帮兄弟天天‘破四旧’,天天打击封建迷信,可是看着我自己的样子,我用了很久才说服自己,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鬼’这种东西存在。然后,我很快就现了一个大麻烦!”

    听得聚精会神的齐烈阳,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什么麻烦?”

    “在传说中,人死了就会变成鬼魂,很快就会有牛头马面前来勾魂,在它们的带领下,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后,就可以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雷月的声音变得极度郁闷起来,“我刚刚恢复意识,还打算招集身边的兄弟们,见到牛头马面后,就把它们全部打倒再踩它们一脚,革了这些封建作孽的命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我还想着,如果真有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纵然我没有彭大将军‘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的霸气,最起码也要干得轰轰烈烈,让那些阴卒小鬼们,见识一下我这个司令的厉害!”

    “我拷,你不会真的革了牛头马面的命,把它们打得抱头乱窜,让自己变成了无处收容的游神野鬼吧?”

    齐烈阳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可是他很快就对这个雷月开始肃然起敬了,“你是一个司令?”

    “那当然!”雷月得意洋洋起来,“在六分指,我可是响当当的‘造反派’总司令,当时在我手下,有陈刚,郝立锋,江磊,杨卫华,丘勇,孙永刚六员大将,又有梁招为参谋长,只要我一声令下,不到一小时,就能聚集过一百名得力精英。在六分指,你只要提起我雷月司令的名字,保证可以横着走上几个来回,都没有敢和你犯刺!”

    齐烈阳再次目瞪口呆,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头,濡了濡自己干的嘴唇,“你就是招集了这六员大将,外加上百精英,把想要拘你过奈何桥的牛头马面给干翻了?”

    “唉,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提起自己的光辉历史,突然变得精神亢奋起来的雷月,整个人又蔫巴了,“我拜访遍了附近所有坟包,绝大多数人都被炸得面目模糊,根本看不出是谁,最重要的是,无论我怎么喊怎么叫,那些家伙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好久我才确定,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不见了。”

    齐烈阳瞪大了眼睛,“你不会告诉我,不止是你的六员大将外加上百精英不见了,就连牛头马面,也从来没露过面吧?”

    “怎么不是呢!”

    雷月的声音愤怒起来,“找不到部下,我当时就想了,要是牛头马面来了,哪怕我已经变成光杆司令,也不能辱没了‘造反派’司令的名号,我一定要和他们拼了。结果天知道是他们怕了我还是怎么着的,我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坟头,等了又等,就是不见它们来拘我。”

    齐烈阳脱口道:“这叫小鬼也怕恶人磨!”

    “我一开始,也用这句话来表扬自己,甚至得意洋洋的。在前十年,我天天等着和牛头马面拼个同归于尽;十年后,它们还是没有来,我就想了,遇到它们我会全力一战,要是输了,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力量,结果我又等了十年,它们还没来;最后我又想,反正我已经死了,就应该遵守阴间的规矩,牛头马面想拘我,也是它们的工作职责,我就配合一下,到见了阎罗王,再和它们的老大翻脸不迟……结果,我在自己的坟包上,整整坐了二十八年,直到现在,它们也没有出现。”

    雷月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说不出的奇怪,“喂,小子,你知道一个人,孤独的坐在自己坟头上,整整等了二十八年,没有朋友,没有敌人,没有邻居,甚至连孤魂野鬼都看不到一个,究竟是什么滋味吗?”

    齐烈阳用力摇头,虽然他刚刚被这个叫“雷月”的家伙,差一点活活整死,但是他的脸上,仍然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同情。

    二十八年孤独而绝望的等待,想想看,就会让人觉得心里凉。

    “在我的腿骨被你现之前,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离开自己的坟包太远,偶尔看到有人走到附近,无论我在他们的耳边怎么喊,怎么叫,怎么做出各种千奇百怪的动作,他们也感受不到分毫。后来,我养成了一个非常变态的习惯……”

    雷月低声道:“我只要看到有人死了,他们的亲人,把棺材埋到我可以走到的位置,我就会窜过去,一动不动的蹲在坟头,等着有鬼从坟包里爬出来。我也没有别的想法,我就是想和他们说说话,如果正好能遇到牛头马面赶过来,要把他们带走,那就更好了。我会告诉它们,我不革它们的命了,我不打倒它们这些封建作孽了,我也不会和阎罗王翻脸了,哪怕它们把我丢进十八层地狱,只要不让我一个人这么无聊的呆在那里,怎么都行啊!”

    齐烈阳呆呆的听着,他嘴唇动了动,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如果在这个世界之外,真的有一个叫阴曹地府的地方,真的有十八层地狱,那么很可能,雷月已经被丢进了十八层地狱当中。

    而这个地狱的名字就叫……孤独!

    (妖少:感谢三千炎炎打赏1oo,暗淡的星光打赏1oo,五枕打赏1888,nVx打赏1oo,就没有不存在的昵称吗打赏1oo,龙七魔神打赏1oo,小禅1o13打赏1oo,ZT33839o8打赏1oo)

第十七章 心想事成

    “对了,你们身上究竟生了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同时死掉,还有,在军事禁区内的那片兵工厂废墟,又是怎么回事?”

    雷月并不是一个喜欢口若悬河的人,但是经历了孤独而绝望的二十八年漫长等待,终于遇到一个可以用声音交流的人,话匣子一旦被打开,他可谓是知无不言,可是听到这个问题,雷月却突然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久得就在齐烈阳怀疑,他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时,雷月才低声道:“也许以后,我会告诉你,那一夜生了什么。现在我唯一能说的是,当时我实在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了。”

    说完这些话,雷月强打起精神,“小子,我蹲坟头的故事,你已经听完了,现在也该轮到我听听你这个公然拉笼腐蚀国家干部的坏份子,未来的地主兼资本家的事情了吧?俗话说得好,人之初,性本善,就让本司令分析一下,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也好因病施救,把你重新改造回来。”

    几顶大帽子,把齐烈阳扣得目瞪口呆:“坏份子?地主??资本家???!”

    “你们家才几口人,就要弄整整一座山的地,甚至还要找上一批长工,去剥削别人的劳动力,这不是地主是什么?还有你哥,又是参与赌钱这种封建陋习,又搞不干当男女关系,又偷机倒把倒卖物资,这不就是资本家象蝇苍叮臭鸡蛋一样的逐利本质?”

    说到这里,雷月这位“司令”级人物,自然而然引用了一段当时脍炙人口的名言:“当利润为1oo%的时候,资本家就敢行动起来;当利润为2oo%的时候,资本家就敢冒任何危险;当利润达到3oo%的时候,资本家就敢冒上断头台的危险。小子你自己说,你们兄弟两个,是不是正在准备犯这样的错误?!”

    坐在一堆砖头上,齐烈阳抬头望着头顶点点繁星,他的脸上还带着被雷月批得体无完肤,所以苦笑起来的无奈,但是看着头顶这片浩如烟海的星空,他的眼神却已经迷离了,“我和大哥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我们是妈妈一手拉扯大的。”

    “我妈妈的原籍并不在这里,她并不是军工厂里的人,她也从来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会背景离乡,带着没出生的孩子,独自一个人来到这种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沟里,挣扎着生出了我们两兄弟。”

    伸手拾起脚边的一粒小石子,用力把它抛出去,听着小石子落到远方的菜地里,出的轻响,齐烈阳长长吁出了一口气net就是因为身边没有一个人去照顾,冯长青才会在生出他们两兄弟时,患了对一个女人来说,相当麻烦的“产后风”。

    “我现在都不明白,我们兄弟两个明明都是中国人,明明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出生,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父亲身份不明,就无法落户。游离在户籍系统之外的人,统称为黑户,这个名字,注定我们会成为犹如游魂野鬼般的边缘人物,随着我们一天天长大,我们将不能上托儿所,不能上学,不能接受教育,将来也不能找工作,更没有办法和自己喜欢的女孩结婚。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

    说到这里,骄傲与苦涩,两种强烈到极点的表情,同时从齐烈阳的脸上扬起。

    “第四次人口普查,对于还没有落定户籍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个重新洗白的机会,但是这种犹如获得特赦的洗白,根据各地区政策的不同,必须要交纳包括罚款在内的各种费用,为了赚足这笔钱,妈妈把我们两兄弟寄养在当地一户农家,然后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内蒙古,加入了那里的淘金大军,在那种就连氧气都吸不饱的地方,每天和最粗俗的男人为伍,做着各种体力工作。”

    雷月没有说话,虽然看不到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齐烈阳就是知道,他仍然静静“站”在自己面前。

    “我妈妈后来现,她的体力真的没有办法和那些孔武有力的男人相比,单纯用体力参加淘金,她根本没有办法在预定时间内,赚足让我们两兄弟身份洗白的钱。后来,她开始学一些扛客,在身上私藏黄金,把它们带出矿区。呵呵,不把黄金卖给国家,而是想方设法的带出矿区,再卖给私人以此谋取更大的利益,雷月,你是不是又要说,这种行为,是在撬国家的墙角,是资本家的恶习了?”

    雷月依然没有说话。一个女人爱自己的孩子,想要他们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想要他们象正常人一样,接受教育,找到工作,并娶妻生子,这样的愿望,这样的努力,又有谁能说她错了?!

    “在几百年前,那些想把黄金带出矿区的人,就明了在自己大腿上划一刀,然后把金粒藏在伤口里的做法。还有一些人,在金块外面醮上一层胶,把它放进煤渣里打个滚,最后把它混在一桶煤里,用来混淆视听,但是这两种做法,遇到责任心强的武警士兵,仍然会被搜查出来,只有我妈妈,每一次都能顺利过关。雷月,你知道,我妈妈,把黄金藏到哪里了吗?”

    雷月不知道,他当然不知道。就连齐烈阳,也是在偶然的机会里,通过附属医院妇产科主任林芳,才终于知道了一切,“Ru房,她在自己的Ru房上划了一刀!”

    说到这里,齐烈阳全身都在轻轻颤抖。一个本来就患了产后风,在未来几年里,必须要通过小心静养补元调气,来恢复身体的女人,只身冲进了因为利益巨大,所以风险更大的黄金矿区,在那里面做着各种非人工作,这让她的身体,终于无可避免的彻底崩溃了。

    可是纵然这样,冯长青带回来的钱依然不够。她又和人一起到河里摸砖头,再把它们敲碎,制成“三合土”,卖给当地工厂,在第四次全国人口普查收尾前,她拼尽了一切力量,可是当她再也没有力量走到河里去捞砖头,再也没有力量,拖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去拼命赚钱时,她手中的钱,距离最后的款项,还差十四块!

    当时,她真的再也没力气了,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直接跪在了他们的面前。她哭着喊着,求那里的人,帮帮她的两个孩子,求求那里的人,有谁能大慈悲,帮她的孩子一把,让他们可以象别的孩子一样背上书包上学。

    她跪在一群板着脸,摆出公事公办面孔的陌生人面前,她不停的磕着头,鲜血不停从她额头上流出来。直到在场的人都心软了,一个个掏出身上的零钱,为她凑出了那最后的十四块!在那个时候,她满脸是血,可是看着齐烈阳、齐鹰云两兄弟的名字,终于落入户籍,她却笑了。

    她笑得凄厉而美丽,她笑得悲伤而开怀,在那个时候,看着这个坚强的母亲,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侧开了头,不忍心再和她对视。

    只有两双眼睛例外。

    冯长青太忽视了孩子的记忆力,齐鹰云和齐烈阳虽然在那个时候,只有三岁多大,但是,他们没有忘记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幕,更没有忘记,她的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时,出的声音!这些图像,这些声音,伴随着他们一天天长大,直至他们终于明白了那一天生了什么。

    “雷月,你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手下有六员大将,一百多号马仔小弟,天天想着造返,想要打倒牛神蛇鬼,再踏上一脚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的司令大人。请你告诉我,我们两兄弟,想要还妈妈的这份恩,还她这份情,想要她再也不必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想要让她永远不要再向别人折腰,所以我们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力量拼命向上爬,我们真的错了吗?!我们连自己的妈妈都照顾不好,就要求我们去关爱全天下的人,这难道不好笑吗?!”

    “我不知道。”

    雷月有些迷茫了。看着眼前这个眼角泛着泪光,如此贫穷,却又如此幸福而富有的男孩,他第一次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能用单纯的黑与白去判断,而人类这种复杂的动物,更不能用单纯的对与错去衡量。

    一人一鬼,就这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们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烈阳低声问了一句:“喂,你还在吗?”

    “在。”雷月的声音也很轻,“我就在你的身后,和你背靠背坐在一起。”

    齐烈阳突然笑了。他们两个大男人,一个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一个是死了二十八年,身体躺在棺木里早已经化成了枯骨的幽灵,竟然还能在这片山沟里,背靠背坐在一起,此情此景,让齐烈阳不得不想到了“背背山”这样一个名词,而且还是人鬼情未了的背背山!

    “喂!”

    听到齐烈阳的笑声,雷月真的有点恼羞成怒了。如果按照他以前堪称霹雳火的脾气,还有他身为造反派司令的骄傲,他一定会一声不吭的离开,永远不在这个笑得一脸诡异的小子面前出现。

    可是,能够抛开所有伪装,畅开心扉去交谈,任由自己内心的软弱,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对方面前,彼此分享,彼此用沉默的态度去安慰,这种久违的温暖感觉,对孤独了太久、太久的雷月来说,拥有比毒品更强烈百倍的致命吸引力,让他眷恋得不舍得离开。

    当一颗来自遥远时空的流星,突破地球的大气层,在苍穹中划出一道灿烂而短暂的流线,在瞬间划破了远方的黑暗,齐烈阳和雷月一起扭头,遥遥眺望着那抹红色的流线,他们两个同时在心里为那个背靠背坐在一起的兄弟,许下了一个愿望……

    喂,小子,祝你能够梦想成真!

    喂,司令,祝你能够早日投胎!

第十八章 臭道士

    (妖少:知道大家急着看战斗场面,想要品味热血沸腾的感觉,可是这是一部探险加格斗的都市小说,有些东西必须交待清楚才能构建一个探险平台,所以妖少必须压着性子,把这些内容写清楚,呵呵.谢谢大家支持,如果有推荐票就更好了.)

    如果,你曾经有过在大山里长途旅行的经历,你一定会有类似于此的记忆……

    在茫茫群山当中,到处都是杂草和树林,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贯穿了这片世界,为路人指明了他们行走的方向net走在这种人迹罕至与世隔绝的大山里,当你放下身上的背包,站在一片还算阴凉的角落,舒展酸的腰,并为之眺望远方时,几幢建在山腰上的房屋,就那样不经意的出现在你的眼帘中。

    看着这样的房屋,绝大多数,都会在心里出一声由衷的低叹。要知道,这里没有可以让汽车通行的盘山公路,没有高高低低的电线杆,更没有社区和各种娱乐项目,由于连村落都不是,连邻居都少得可怜。这这种现状,注定了生活在里面的人,和社会文明彻底脱节。这对于生活在大都市,已经习惯了繁华与浮嚣的人们来说,绝对不亚于最可怕的酷刑。

    ……

    张梓年是清风观的观主。其实,这座只有三间房屋,由于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里面就会下小雨的小道观,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坚守着没有离开,时不时还修葺几下,所以才没有轰然倒塌罢了。

    道士不是和尚,没有那么多规矩,不但可以理直气壮的吃肉,甚至还可以娶老婆。

    张梓年也曾经娶过两个老婆,但是那两个从村子里长大,天性中有着吃苦耐劳本质的女人,最终还是忍受不了这里人烟罕至,过于清贫的生活,而离开了他。虽然,每一个女人走时,对曾经同床共枕的张梓年都依依不舍,第二个老婆甚至在家里整整等了他五年,期望他能够回心转意,脱下身上那件破破烂烂到处打满补丁的道袍,离开那间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访客,绝对称得上门可罗雀的破道观。

    哪怕张梓年最后只能当一个土地里刨食的农民,第二个老婆也会毫不犹豫的和张梓年复合,但是等了一年又一年,女人的青春是耗不起的,大山里的女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受着风吹雨打,青春消逝比城市里的女人更快,她更耗不起。看书请到==京尤要读=还能获QB请记住我们的网址.

    在终于决定嫁给邻村一个瞎了左眼,但是胜在老实可靠的男人前一天,她再一次走进了道观,女人的脸上满是垂死挣扎式的希望,她面对张梓年直接脱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让面前的男人把她抱上了床。

    她是希望,用女人温暖的身体,还有她明天即将出嫁的事实,让张梓年突然感到不舍。只要他愿意离开这片大山,哪怕跪在那个邻村男人的面前请他原谅,她也绝不会再松手张梓年的手。

    张梓年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多年修道,并没有磨灭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在那天晚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吱吱呀呀,下面还垫着砖头,随时可能倒塌的床上,折腾了整整一霄。可是最后,女人还是一个人,走出了道观。

    当时,女人回头望着那个静静站在道观门前望着她的男人,再看看他亲手写在道观外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两行字,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张梓年,你是一个混蛋!”

    说完这句话,女人用手捂着脸,跑了。望着这个跟他在道观旁的小屋子里生活了三年,又在村子里等了他五年,把一个女最宝贵的八年,都浪费在他身上的女人,张梓年静静站在道观的门前,站了很久,他才微笑着,对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女人消失的方向,打了一个手抱太极的子午决,低声道:“谢谢,恭喜。”

    谢谢她为自己浪费了八年,谢谢她给予自己的感情,恭喜她,终于看清楚了张梓年这个臭道士的本质。

    心静时坐在迎客松下摆开棋局自己和自己对弈;心烦时读书;饿了就去厨房自己做一点最简单的食物;困了就回房睡觉;高兴了,就索性以天为被以地床,张开自己的四肢,和大地进行最亲密的接触,然后摇晃着脑袋,说上一些在旁人听起来,拗口至极的古文。

    他就以这样的潇洒,清贫的活着。

    第二个老婆也改嫁了,在她出嫁的那天晚上,张梓年没有睡,只是在犹如黄豆般大小的灯光下,默默读着身为一名道士,已经不知道阅读了多少遍的《常清静经》。一个到现在自己都喜欢的女人,今天晚上要被另外一个男人占有,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面对这种现实,没有一个男人心里会好受,就算他是一个修行了快四十年的道士,也不可能做到古井无波。

    但是他没有后悔,因为他是张梓年,一个守着破破烂烂的小道观,没有名气,也没有资产,在道观后面种了点地勉强自给自足,过着比苦行僧更苦行僧生活的臭道士!

    这一天阳光还算炽烈,张梓年把衣柜里潮的被褥都晾到了山坡的草丛上,然后自己一个人,坐在了道观门前的那棵在三十年前,他在师父的带领下,亲手种的迎客松下面。

    三十年过去了,迎客松已经变成了小道观最亮丽的风景线。它过十米宽的树冠象雨伞一样展开,为张梓年支撑起一片阴凉,迎着徐徐吹来的山风,张梓年脸上露出了几分惬意,先品了一口自己亲手种出来的山茶,又顺手挪动了面前石制棋盘上一枚棋子。

    突然张梓年轻轻眯起了眼睛,在这片大山里生活了几十年时间,周围的一草一木他无不烂熟于胸,只有稍有变化,他就会现不对。就是因为这样,那个正在沿着小路,向山坡爬来的身影,明明还很远,对张梓年来说,就已经分外醒目起来。

    对方再走得近一些,张梓年就清楚的看到,那个手里握着一个装水的塑料瓶,除此之外身上别无他物的来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到了这个时候,张梓年对这位来客,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道观再小再破,毕竟也是道观。周围村子里的人,如果哪家出现了什么怪事,认为撞了邪,或者是为了许愿,偶尔也会跑到他这里,求上一张符纸,或者取走一点香灰,最后再抖抖缩缩的往功德箱里投上五毛一块的香火钱。钱虽然少得可怜,但是积少成多,买买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也算马马虎虎。

    而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子,怎么看也不象是来求符或者香灰的角色,这些正处于青春育期的小屁孩,一个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以为天是老大自己就是老二,天天想着偷偷摸家长的钱包,从里面抽走几张钞票,指望他们这些“家贼”往功德箱里投香火钱,百分之百的没戏!

    继续优哉游哉的品着自己种,自己炒,也只有自己喝的茶,下着他下了几十年的棋,直到脚步声已经挪到自己面前,张梓年才头也不抬的道:“我这里破观破地破房子,没有古董,没有秘室,没有宝藏,更没有隐居不出的当代大侠,想参观的话,自己进去转转,渴了的话,观后面就有一个泉眼,要水自己去灌。如果是饿了,厨房里有馒头,五毛钱一个。”

    “不会吧?!”

    身边传来了一声惊讶的低叫,张梓年依旧没有抬头,“你是不是少林寺之类的电影看多了,以为找个寺庙或者道观,就能在里面免费混吃蹭喝?别忘了,现在进寺庙参观,都要买门票,我这儿参观还是免费,不错了。”

    张榇年说得理直气壮,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利用周日,先坐了两个小时班车,又在大山里步行了三个小时,而且必须在晚上八点之前返回公路,等班车返回,否则就只能露宿荒野的男孩,那一声“不会吧”的惊叹,根本不是因为他馒头五毛钱一个的话而。

    雷月仔细打量着坐在迎客松下,一脸老神在在的张梓年,最后确认道:“没错,虽然过了快三十年,他看起来老了很多,但是脸上的模子却一点没变。对了,你看他左眼的眉角,上面那道疤,还是我狠狠推了他一下,撞在门框上留下的伤痕。”

    齐烈阳真的听傻眼了,他退后一步,用张梓年根本不可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我拷,那你们两个岂不是冤家路窄?最惨的是,你是野鬼,他是专门抓鬼的道士,可谓是你的先天克星,如果这个老道真的能看到你,而且有抓鬼的手段,你千万不要承认自己和他有这段过节!”

    说到这里,齐烈阳突然想起什么,疑惑的道:“这个小道观建在深山里,距离六分指还有一段不短的路,你小子干嘛没事跑就到人家的道观里打人?我看这家伙的年龄,如果往前推三十年,当时还应该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道童吧?”

    雷月仔细端详着张梓年老了很多的脸,没有回答。事实上,在道观门前,本来还有两座小小的雕像,也是被他带领“部下”给砸掉的,当时还只是一个小道童的张梓年,就是想保护那两座在建道观时一并雕刻,据说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代表“封建旧势力”的雕像,才被雷月狠狠推到了大门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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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贪狼破军

    看了一眼道观门前,那个在电视剧里,总会拥有驱邪镇妖功效的八卦图案,齐烈阳略一思索,还是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坐到棋盘对面的石头上,信手掂起一只小卒,让它向前拱了一步,直接逼到了张梓年的一个炮面前。“我就喜欢一个人到处乱跑,现在也是中午,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看到这儿有个道观就爬上来了。”

    齐烈阳刻意加重了“一个人”这几个字的音,他的眼睛在同时眨也不眨紧盯着张梓年脸。在他们这片山区,寺庙没有,真正能和驱鬼镇邪之类工作沾上边的,也就张梓年这个小道观。

    眼前这个按年龄来算,应该也有四五十岁,但是远离人类工业污染,更和尔虞我诈功名利禄彻底绝缘的老道,每天活得自自在在轻轻松松,吸着新鲜空气,吃着绿色蔬菜,看起来竟然和外面三十岁出头的人差不多。

    他身上那套洗得白,却干干净净的道袍,还有青松,热茶,棋盘和群山,别说,把这么多元素加在一起,看上去这位老道,竟然还真有了几分世外高人般的风范。

    只可惜,张梓年一张口,就把他的气质破坏无疑,“好说,好说,馒头五毛一个,本观主亲手做的酸辣疙瘩汤两块钱一碗,热炒素菜五块钱一份,至于肉菜……”

    张梓年头也不回,指着一只带着几只母鸡,在山坡上昂挺胸悠闲踱着方步,现哪个母鸡不听话就过去啄对方一下子,小日子那是过得相当滋润的公鸡,“土家鸡炖山菇,五十一份,不过两只鸡爪得归我!”

    现张梓年伸手指着自己,那一只根本不知道主人已经把自己卖了,随时可能会把它送进锅里的公鸡,还回应的打了一声响鸣。

    看着眼前这个与其说是道士,不如说是奸商的观主,齐烈阳突然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打得好!”

    张梓年莫明其妙的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知道,齐烈阳的这句话,是给在场的第三个人说的。

    身为一个以镇鬼驱邪为己任的道士,不说地盘大小,甚至还是一个观主,却连雷月这样一个幽灵在眼前来回飘荡都看不到,这样的人又能有什么真材实料?

    齐烈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兴趣索然,随手又掂起那枚小卒,追着张梓年已经退后一步的炮,又向前攻了一步。

    周围没有能掩护“炮”的棋子,但是张梓年又不甘心把“炮”直接撤回己方阵地,减轻对敌方阵地的压迫力,他略一沉吟,伸出三根手指,用专业棋士才会精通的指法,掂起那枚棋子,“啪”的一声,棋子落定,第二次让那只“炮”向后退了一步。

    张梓年刚刚落子,齐烈阳竟然又抓起那个小卒,让它向前拱了一步,大模大样的站到了对方的“炮”面前net

    张梓年真的有些愤怒了,他脱口道:“小子,你会下棋吗?”

    真正的棋道高手,讲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没有意义的落子,他们绝对不会去碰。明明知道不管小卒一步只能推进一格,根本不可能追上在棋盘上可以以直线的方式纵横穿插,更能够借力打力,跳过某一个棋子攻击目标的“炮”,在对方已经挪动棋子主动避让的情况下,依然锲而不舍,咄咄逼人的向前攻个不停,向前推进了一次一次又一次,这种不要脸,这种不知进退,这种不知死活,简直就是歇斯底里的莽牛典范!

    齐烈阳瞪着一双莫明其妙的大眼睛,再次看了一下棋盘,“我的小卒一次向前推进一格,没错啊,难道,你下的不是中国象棋?”

    张梓年不由哑然,面前这个小子下棋是不知进退了一点,是刘鹏飞狂野了一点,但是他的确没有违反象棋规则。

    “我还真不信了。”

    张梓年在心里出一声低语,第三次把“炮”向后挪了一步。

    中国有句俗话,叫“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这句俗话,也说明了中国人对待问题的一个底线。在中国,你只要没有杀人放火,错一次两次,没有过容忍底限,大家也可以原谅,但是再错第三次,就属于冥顽不灵烂泥扶不上墙了。也就是因为这样,中国人总喜欢说什么“我数三下,你立刻给我出来”之类的话。

    三,这个数字,往大里说,代表了中国人潜意识中的行为准则。

    “啪!”

    张梓年的心里,还在转动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那只靠逼退对方的“象”,已经攻过河的小卒,竟然第四次向前攻击,站在了“象”的对面。

    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左手还拎着那只塑料瓶,右手撑着下巴的男孩,张梓年突然道:“如果你能下赢这局棋,馒头,酸辣疙瘩汤,外加土家鸡炖山菇全部免费,就连鸡爪也是你的!”

    齐烈阳的眼睛猛然亮了,“真的?”

    随着张梓年略一点头,齐烈阳的气势在瞬间就涨到了极限。绝不能否认,土家鸡炖山菇,对他来说,吸引力也是绝对惊人的。

    随着棋子落到石头制成的棋盘上,不断出“啪”、“啪”的脆响,张梓年很快就现,用一个小卒就敢追着对方的“炮”连续攻击四次,绝不是眼前这个男孩心不在蔫的产物。

    有了利益的诱惑,认真起来的人,最容易暴露自己的心性。坦率说,这个小家伙的棋路并不高明,但是对于张梓年这种修心养性,不知道在棋盘上周旋了多少年的棋道高手来说,他却在这方寸之间的反复厮杀争夺中,感受到了一股绝对锋锐的杀气!

    一开始,在这个男孩面前的残局里,他还有车马炮可以使用,但是他落的第一个子,就选择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这说明,他的家境并不好,他没有“车”背景深厚的横冲直撞;也没有马的刘鹏飞洒脱恃才傲物;更没有炮的远扬千里飘忽不定,他只是坦坦率率的选择了一个和自己处境最接近,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的小卒!

    能这样正视自己处境,绝不好高骛远的人,并不多!

    齐烈阳真的不知道,仅仅是下了一盘象棋,眼前这个脸上还带淡然笑容,眼睛总是喜欢似闭非闭的道士,就看透了他这么多。齐烈阳盯着棋盘,脸上已经扬起了浓浓的失望,他仅仅是知道象棋的规则罢了,和张梓年这样的棋道高手交锋,只能说是班门弄斧。

    掂起棋子,准备“将军”,结束这一盘厮杀时,张梓年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再次落到了那枚冲在战场最前沿,到最后都没有被他吃掉的“小卒”上。沉吟了片刻,张梓年放下棋子,他上下打量了齐烈阳一眼,突然问道:“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齐烈阳摇头:“不知道,而且我不信算命这一套。”

    张梓年没理会齐烈阳的拒绝,继续道:“那你的生日总知道吧,最好把你出生的时间也告诉我。”

    看到面前的老道士,竟然从口袋里取出长长短短几十根被称为“算筹”的竹签,一边用自己看不懂的方式,不断挪动,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什么,齐烈阳忍不住道:“你要给我算命?我口袋里只有两块八毛钱,要是给了你,我今天可就没有钱坐车回家了。”

    望着石台上的算筹,张梓年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意,“命格属贪狼星,果然符合你滴水不漏,见便宜就占的处事风格。”

    齐烈阳瞪大了眼睛,从嘴里出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呃?”

    “拥有‘贪狼’星命格的人,做人现实,待人处事八面玲珑手段圆滑。虽然在性格方面爱憎分明,但是遇到利益冲突时,却往往能以现实利益为重,隐藏内心的真实感情。此矅入命,面对逆境可以坚忍不拔,善于捕捉机会,时来运转,就绝不会错过,而一旦成功,彻底摆脱了贫穷与困苦,又会自在洒脱放荡不羁。”

    张梓年望着齐烈阳,微笑道:“你自己说说看,这是不是你一贯为人处事的方式?”

    齐烈阳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他还在思索,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雷月,却已经旁观者清的连连点头。雷月附在齐烈阳的耳边,报出了自己的出生日期,兴奋的道:“问问这个老道,我又是什么星格。”

    “这个人,不得了啊。”

    听了齐烈阳报出来的第二个生日,张梓年这一次算了很久,才轻叹道:“破军星,如果生于乱世,本应朋友遍天下,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只可惜他命中暗藏天煞。本来破军就对六亲不利,再加上天煞孤星,可以说是比‘杀破狼’更惨烈的绝杀命格。虽然身边朋友众多,可以一呼百应,但是注定所有人会因他而死,一生孤独,面对刀兵之劫不得善终。”

    沉默,无论是一开始心存不屑的齐烈阳,还是跟在他身后的雷月,都沉默了。虽然张梓年只是根据易理,推算出雷月的命格,但是两相对比,他的一生经历,竟然和张梓年说出来的短短几句话,有着如此惊人的相似。

    齐烈阳和雷月闭紧了嘴巴,但是张梓年却还有话要问,“这个拥有破军命格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觉得三国演义里的司马懿能和张飞成为朋友吗?”张梓年笑了,“这两种星格,本身有着过于鲜明的矛盾冲突,可以说彼此对看对方的行为不顺眼。除非是把这两种人一起抛到无人的荒岛上,或者一个狭小的铁笼子里,让他们不得不彼此依靠,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更没办法成为朋友。我看,应该是你报出来的生辰八字有误了。”

    反复思量,齐烈阳不能不承认,眼前这个老道就算是信口忽悠,也把他忽悠住了几分,他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那么,我朋友的嗯,那个破军加天煞命格,有没有办法解?”

    “有啊!”张梓年答道:“北斗第四星与第七星之间,那颗忽明忽暗的星,就是天煞孤星。根据《系辞传》记载的内容,唯一破解方法……对了,你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嗯,男的要随身带红竹石,最好还能佩带把靛蓝晶、橘子石、云海石、影子石等四种以上石头制作成的护身符,方可以化解。”

    听到这里齐烈阳脸上的神情一动,他把自己的左臂抬起,将那枚嵌着五枚不同材质“石子”的手镯亮在了张梓年面前,“这个手镯,是不是就拥有你说的破解天煞孤星命格的护身符?”

    张梓年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摇头,可是当他现,正午的阳光射在这只白金底座的手镯上,因为手镯上的细微镜面变化,竟然反射出十六道细细的光束,承辐射状向四周散,形成了隐含人类几何学某种特质的线条组合时,他的眼睛猛然亮了。“能不能把你上的镯子摘下来,让我仔细看看?”

第二十章 道家(上)

    热气腾腾的土鸡炖蘑菇就放在瓦盆里,因为不用付钱,所以齐烈阳吃得眉开眼笑.9│du.net看了一眼就坐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放大镜,在仔细观查手镯的张梓年,齐烈阳一边嚼着嘴里的鸡肉,一边疑惑的问道:“我摘了很久,都没有把这个镯子摘下来,怎么把手放进冰凉的泉水里,反而能摘下来了?”

    “手镯上的纹路!”张梓年头也不抬的道:“利用贯穿整个手镯的纹路,改变整个金属底座热张冷胀时的反应,这并不算什么太高深技术,和定向爆破差不多同样的道理。”

    直到现在,齐烈阳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天,他和雷月“握手”时,手镯能那么轻松的套进他的左手腕,他却没有办法直接摘下来。“你一个老道士,竟然还懂定向爆破,佩服,佩服。”

    雷月也轻哼道:“他一个天天研究封建迷信的四旧份子,对军事知识这么了解,如果是在以前,我早把他当成特务抓回去,接受人民的审判了。”

    张梓年已经把整个手镯的纹路从头到尾,仔细看了几遍,甚至取出铅笔和纸,把它描摹下来,完成手中的工作后,他突然伸手指着道观门上挂的八卦镜,对齐烈阳道:“我如果能把伏羲创的八卦和天文学,甚至是刚刚有几十年的电子计算机联系在一起,你是不是要更佩服我了?”

    一个天天住在深山里,和一间小破道观为伍,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老道士,知道“定向爆破”,还能说他身处兵工厂附近,近朱者赤,他竟然还能说出“天文学”和“电子计算机”这些名词,还真让齐烈阳有点刮目相看了。齐烈阳伸出手,大大咧咧的从瓦盆里抓出一根鸡腿,一边啃一边含含糊糊的道:“好,你继续吹,我听着net”

    张梓年没有生气,在这间道观里呆了四十年,他早已经学会了宠辱不惊,他更清楚的明白,如何才能让齐烈阳这种后生小子目瞪口呆,“193o年人类现冥王星后,所有人都相信,太阳系是由九大行星构成。”

    齐烈阳点了点头,这是任何一个小学毕业的人,都会知道的常识,道士也应该懂的。

    “1939年,在法国留学的刘子华博士,根据易经八卦,在研究了太阳系九大行星的结构后,提出了木王星的假设,具体计算后,他甚至得出了这星木王星距离冥王星有15亿公里,距离太阳73亿公里的数据,并写出了〈八卦宇宙论与现代天文,一颗新星的预测,日月之胎时定位〉这样一份博士论文。”

    说到这里,张梓年的眼睛里,突然扬起了一片火一般的炽热神采,就是在这个时候,坐在齐烈阳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一个修心养性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就连他的声音,都渐渐大了起来,“想想看吧,在那个年代,刘子华博士用中国的易经八卦,推理出第十颗行星的存在,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又是多么的飘渺虚幻不着边际?可是法国教育部鉴于这篇论文的学术价值和影响力,破例给这位中国留学生资助了3ooo法郎,并将这部论文在巴黎正式编辑出版。在后来的三年公示辩论期间,整个世界学术界,虽然看不起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对这篇巨著提出否定意见。”

    就连齐烈阳的脸色,也慢慢认真起来。假如眼前这个老道士说的一切,都是杜撰出来的故事,那他忽悠人的本事,绝对不会比一手创建了圈圈功,忽悠了亿万中国人的“李大仙”差多少。可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在他们头顶那面八卦镜里,又包藏了多少未知的秘密?!

    其实这个问题,齐烈阳已经不必再问,但是他仍然忍不住问了:“那第十颗行星,现在被确认了吗?”

    张梓年用力点头。虽然经过美国天文望远镜的确定,最终计算出来的数据,和刘子华推算出来的数据,有着相当大的偏差,但是不可否认,刘子华是用周易八卦,成体系推理出第十颗行星,而且理论严谨得无懈可击,这本身,就代表了八卦和周易的奇迹!

    “把周易八卦,应用到科学计算,不止是天文学领域,还有现代电子计算机。”

    张梓年盯着齐烈阳的眼睛,“你用过电脑吗?!”

    齐烈阳点了点头,在他们学校,有一台386计算机,虽然还是黑白显示屏,而且连硬盘都没有,必须要通过软驱把数据存进磁盘里,但是那毕竟是一台正在迅改变人类社会的电脑。

    “德国数学家莱布尼茨是计算机二进制原始代码的创始人,当时世界上只有能够计算加减的‘加法机’,从实际使用方面来说,根本比不上中国的算盘。莱布尼茨想要创造一台能够同时进行加减乘除的‘乘法机’,就在他冥思苦想却没有办法突破的时候,收到了法国传教士从北京寄给他的‘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图’和‘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图’,就是从这两张图上,莱布尼茨现,六十四卦是从o到63,这六十四自然数的完整二进制数形,在数学中属于八阶矩阵,也就是受到这种启,他才创造了在后世电子计算机中广为流传,被称为‘机器语言’的二进制!”

    看着因为兴奋与激动,脸上扬起一片潮红,犹如宗教狂热份子般的老道士,齐烈阳觉得有些头疼。这些名字,这些名词,对一个初中生来说,真的太深奥难懂了一点。可是它们就那样从一个老道士的嘴里蹦出来,而且居然和他们身后的八卦联系到了一起,形成了让人不得不为之敬仰和感到神秘的文化奇迹,面对此情此景,齐烈阳必须承认,现在科学家越来越象神棍,神棍越来越象科学家这句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扭过头再次看了一眼那一幅阴中带阳,阳中有阴的伏羲八卦图,齐烈阳突然问道:“那你见过真正的鬼,又亲手抓到鬼吗?”

    齐烈阳终于问到了他们此行最关注的问题,无论张梓年说得如何头头是道,如何口若悬河,只要他说出一个“有”字,齐烈阳就会二话不说,直接低头用风卷残云的度啃完面前所有鸡肉,然后掉头就走。

    张梓年回答得很迅:“没有。”

    面对如此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半点惭愧的回答,齐烈阳不由瞪大了眼睛,“道士的工作就是抓鬼驱邪,什么天文学,什么定向爆破,什么二进制机器代码,你说得头头是道,本职工作却一点不会,这算不算是不务正业?”

    张梓年板起了脸,“士兵在战场上杀人,军医为他们治伤,炊事员负责做饭,大家各司其职,你为什么不跑去指责那些军医,炊事员,明明都是军人,为什么不上战场杀敌,却在那里又是治病又是做饭的不务正业?”

    齐烈阳不由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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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道家(下)

    一个在中国流传了上千年的宗教,它的体系绝不像外人看得那么简单.net在中国经历了上千年的不断展,到了今时今日,修道门派,有五大祖派,以这五大祖派为起点,根据系谱,又能分出大大小小八十七支分派。

    但是不管有多少门派,从“修道”这个本质上来说,可以总归为三大类。

    像在电视剧里那些画符驱妖,道术与武术并存的道士,他们属于符箓派;主张炼制金丹登通仙路,引得历史上各个时代的君王奉若上宾,希望能够通过服用金丹长生不老,因此总能接触到权力核心的道派,被称为“丹鼎派”。

    除了丹鼎派和符箓派,这两大派系之外,在道派中还有一个以研究各种玄门易理,通过数据运算,占卜卦像来求得真知的卜派。这个门派相对成员数量要少得多,但是这个门派的成员往往博览群书,精通算数,在风水,易理,占卜问卦方面,可以说是术有专精。也正是这个门派中的真正精英,不断吸收新的知识与思想,能做到与时俱进,完善道家哲学,推动道教的变革与展。

    而张梓年这位身居深山,却能侃侃而谈,无论是眼光还是视野都绝不容小觑的道士,就是“卜派”中的一员。

    “那你总应该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见到鬼吧?”

    “方法是知道很多,”张梓年眯起了眼睛,淡然道:“有人说,找十层的台阶,在晚上十二点向上走,走到第四阶或第七阶时,就可以见到鬼;还有人说,晚上十二点至两点的时候,通过镜子就能看到身后的鬼,又有人说,弯下腰从自己的双腿间往后看,就能看到鬼;符箓派也称,用柳树叶擦过眼睛就能看到鬼……”

    齐烈阳听得连连点头,可是张梓年后面的话,却一点把他活活呛死,“只可惜,不用试验我也可以确定,这些方法统统不管用.”

    “你想啊,现在西方科学家,还在想方设法用什么镭射激光试图照到鬼的机子,更有人在那里宣布,人类灵魂有21克重,但是无论谁,也没有拿出足够的证据,要鬼真这么容易看到,哪里还用他们忙得鸡飞狗跳,你不会以为,外国人都没有镜子或者十层高的台创吧?”

    说到这里,张梓年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在几年前,我曾听人说,有一种‘见鬼终极**’。写这个方法的人宣称,只要穿上寿衣,在自己面前点上一柱香,睡着后牛头马面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就会把他的灵魂带进阴曹地府。如果这个人不能在香点完前醒过来,灵魂就会被留在阴曹地府。最惨的是,由于这种人阳寿未尽,不能投胎转世,只能象个游神野鬼似的,在地府里一天天耗下去,直到几十年后,自己的阳寿耗尽为止。”

    “那这种方法有用吗?”

    “这么扯淡的话你也信?”

    张梓年用不屑的眼神瞟了齐烈阳一眼,“你想想看,现在多少人喜欢穿白色的唐装或者睡衣?牛头马面又怎么能分辨,他们身上的究竟是普通的衣服还是寿衣?如果穿着白色睡衣或者唐装,手里又夹着根香烟不小心睡着了,就会被牛头马面锁进地府,不在香烟烧完前醒过来,就会留在阴间……如果这个方法真的有效,我想绝对没有人敢再抽烟了吧?!”

    齐烈阳张大了嘴巴,这么“精彩”的道士,他这一辈子还真是头一次得睹,但是齐烈阳抽出宝贵的周日,专门来寻找道士咨询,事先也做了准备,“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如果把牛的眼泪抹到眼睛上,就可以看到鬼,那这种方法,也不行吗?”

    张梓年的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他略一犹豫,还是继续道:“这个方法,我倒是试验过。在几年前,我在右手食指上醮了点刚刚挤出来的生蒜汁,把它抹到了一头牛的眼皮上。结果……鬼是没看到,我倒是被一头牛追着,疯跑了两个山头。”

    齐烈阳在不停眨着眼睛,雷月已经忍不住在他的耳边提醒道:“就算看不到我又能怎么样,现在我们最迫切需要知道的核心问题是,怎么才能把我送进去!”

    “想送一个游魂野鬼进阴曹地府,重新进入生死轮回,很简单啊。”

    张梓年看着齐烈阳的目光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随意把玩着手中一个道士用来看风水的罗盘,淡然道:“如果你确定真的有鬼,又可以带着它倒处乱跑,反正我们这里距离重庆市丰都县也不远,直接把它送到丰都鬼城不就行了?”

    作为一个“卜派”道士,张梓年拥有旺盛到极点的求知欲,他那破破烂烂的道观中,唯一没有漏雨的,就是他视若珍宝的藏书室。每隔一段时间,张梓年就会步行两百多公里,到山外的城市里,靠化缘和给人算命赚上一点小钱,然后跑进书店购买自己需要的书籍,长年累月的积累下来,除了道家典籍,在张梓年的藏书室里,硬是积累下三百多册涵盖了包括行为心理学,西方灵魂学,哲学,甚至是市场营销学的各种图书。

    就是因为有充足时间,去满足自己过于旺盛的求知欲,张梓年才能拥有远常人的知识,“丰都县就在重庆市中心,在丰都名山寥阳殿前,有三座并列在一起的石桥,这三座石桥均建于平地,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完全相同。这些桥仅有四尺宽,通体用青石建造,桥下面建有方形的血池,据说它们就是每一个人死后成鬼,想要重新投胎转世,就必须要经过的奈何桥!”

    齐烈阳的眼睛亮了,他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突然用力一拍油腻腻的巴掌,放声叫道:“有道理!如果真有谁,因为牛头马面的失误,变成游魂野鬼二十八年没有人管,把‘他’直接送到奈何桥上,大模大样走过去,然后在奈何桥上跳一支霹雳舞,公然挑衅阴间警察叔叔的尊严,我就不相信,警察队长级别的牛头马面,还能老老实实的呆在下面装孙子!”

    “噢?噢?噢?”

    张梓年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人情世故的智慧光芒,他伸手轻抚颏下那三缕半尺多长,看起来真有几分道骨仙风意味的胡须,微笑道:“二十八年,竟然还有整有零的,挺好,挺好!”

第二十二章 回乡的路

    并不是每天都有人故意把钢笔丢到地上,花钱让齐烈阳去捡,也不是每天家属院里都会下水道堵塞,生活在这片大山里,作为一个还没有初中毕业的孩子,想要赚钱,大致上有四种方法.

    刨药材,抓蝎子,采蘑菇,割条子。

    成年的蝎子五分钱一只,虽然看起来不多,但是只要技巧够好的话,一天很可能会抓住四五十只,再加运气好的话,甚至能赚到三块钱。

    拎着撬棍走到大山里,不要急着跑到山崖上去寻找蝎子,而是应该先把手笼成喇叭状,对着上面喊了几声。在这种到处都是石头的山上抓蝎子,必须确定上面没有人在用撬棍做着同样的事情,否则的话,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撬松滚落的石头砸伤。

    挑选上面有裂纹的岩石,用撬棍用力一搬,随着大片的岩层脱落,躲藏在里面的蝎子就会暴露出来,齐烈阳就会直接用大号医用镊子把它们钳住,丢进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里。

    又有一大片岩石被撬开,齐烈阳的嘴里猛然出一声惊叹,在他面前,趴着密密麻麻一大片大大小小的蝎子,乍一眼目的地上去,怎么也有三四十只,他赫然是找到了一窝群居的猎物。

    随着岩层脱落,几十只蝎子暴露在空气中,它们感受到危险来临,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立刻开始向四周扩散逃跑。而齐烈阳在这个时候,并不是立刻手忙脚乱的用镊子去夹那些蝎子,而是立刻趴下身体,对着那些已经逃到边缘的蝎子用力吹气。

    蝎子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它们明明知道,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不迅逃跑就必死无疑,但是它们天性就怕风吹net无论是大蝎子还是小蝎子,被齐烈阳一口气吹到后,整个身体就猛然蜷缩,一动不动的缩在原地,任由齐烈阳一边吹气,一边手脚利索的把它们丢进了瓶子里。

    忙碌了两个多小时后,齐烈阳手中的玻璃瓶里,已经盛了整整半瓶蝎子。在地上挖一个坑,把玻璃瓶里所有的蝎子都倒进去,在它们四散逃跑前,就把坑边的浮土洒上去,然后用钳子把陷在土堆里的蝎子一只只夹起来,重新丢进玻璃瓶里,他一边丢,一边小声数着:“一,二,三,四……”

    雷月突然开口了,“你个猪头,眼睛瞟哪呢,没看到有只蝎子已经跑到你身后了吗?”

    就在齐烈阳返过身,去追捕逃出土坑的蝎子时,雷月又开口了,“又跑了,又有两只蝎子跑出来了,操,它们这次可学聪明了,竟然一左一右分路逃跑!”

    “叫,叫,叫,光叫有个屁用!”齐烈阳转身的动作太急,竟然不小心踢翻了身边没有盖子的玻璃瓶,他一边用镊子夹住蝎子往瓶子里丢,一边放声叫道:“快对它们吹气啊!”

    “我早***早断气三十年了!”

    听到雷月气急败坏的低吼,齐烈阳愣了一愣,才顺口应道:“呃,也对啊。”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追捕,大部分战利品又被齐烈阳重新放回瓶子里,扣去逃走的,扣去不值钱,为了“保护生态平衡”,又重新放生的小蝎子,在心里计算着这些猎物可以换到的钱,齐烈阳的眼睛,已经眯起了月芽的形态,“老雷,看到了吗,整整七十六只,这可是三块八毛钱,我们已经抓了二十次蝎子,捡了十几次蘑菇,去丰都的路费已经快攒够了。”

    “嗯!”

    齐烈阳从单肩书包里取出一个馒头和一个灌满自来水的塑料瓶,先是狠狠咬了一口馒头,又仰起脖子灌了一口水自来水,“老雷,你这几天声音听起来都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嗯。”

    雷月的回答依然简单得让齐烈阳直皱眉头,但是略略一顿,雷月又开口了:“明天就是12月14号了,我就是在这一天被炸死,这一天也是她的生日,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在她生日的时候赶过去,陪她一起庆祝,还要送她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

    雷月声音中透出的丝丝温柔,让齐烈阳很轻松的就找到了一个答案:“女朋友?”

    雷月没有回答,但是他们相处了三个月时间,也许是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熟悉与默契,齐烈阳就是能用感觉“看到”雷月在轻轻点头。

    齐烈阳低声道:“对不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雷月疑惑的道:“嗯?”

    “我太小了,小得还不能体谅你的心情,竟然没有想过,在送你跨过奈何桥前,应该先问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如果你的父母还活着,就算你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和他们道别,身为你的兄弟,最起码我也应该带着你过去,再去看他们一眼。”

    把手中最后一块馒头丢进嘴里,齐烈阳站起来,望着雷月可能站立的位置,轻声道:“更何况你还有一个女朋友,还欠她一个承诺。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到了明天你就已经死了整整二十九年了!她现在很可能已经嫁给另外一个男人,成为几个孩子的妈妈了。就算是这样,你仍然想要去看她,向她去道别吗?”

    雷月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低声道:“嗯。”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齐烈阳就睁开了眼睛,吃过一顿简单的早饭后,他走出家属院,走到了通往外界的公路上。六点半的时候,齐烈阳登上了每天只有一趟的班车。

    从昨天晚上开始,雷月就一直沉默着。就连他自己都没有现,他这个曾经威风八面不可一世,胆大妄为得令人头疼的造反派司令,竟然被近乡情怯的感觉给支配了。

    三十年过去了,他生活的家园,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的父母是否仍然活着,他爱的那个女孩,是否仍然生活在这片大山的夹缝里,而她又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现在很可能已经儿女成群的她,是不是已经完全忘了,他这个曾经的……爱人?

    雷月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随着车轮飞转,班车距离六分指越来越近,不安和期待混合的感觉,就在他的心里越来越重。

    (妖少:感谢铁血死士打赏1176点,曲少商1oo点,421959o99bin1oo点,陈峰火1oo点,黯淡的星光1oo点,最后的畅想1oo点,猪将军1oo点.谢谢几位的支持.)

第二十三章 谢谢你给我的爱(上)

    雷月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net他只知道,随着车轮飞转,班车距离六分指越来越近,不安和期待混合的感觉,就在他的心里越来越重。

    两个多小时后,当雷月随着齐烈阳一起离开班车后,顺着分叉的道路向远方眺望,在三百多米外,那一片厂房与居民楼相连接的区域,赫然就是他阔别了三十年之久的家园。

    整整三十年过去了。这里和外面日新月益的世界相比,变化真的好小。仍然是原来的建筑格局,仍然是原来的宿舍楼,不同的是,经历了三十年的风霜雨雪,这片曾经辉煌一时的世界,也随着兵工厂体系的没落,而变得陈旧不堪。而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更让雷月不由自主想的想到了“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样一诗。

    不同的是,写出这段诗,写出这段情的唐代诗人贺知章,他虽然老了,至少还活着,而他雷月,现在只是一个必须依附在齐烈阳身边,否则的话,行动范围都无法过五公里的游魂罢了。

    齐烈阳找人询问,问了好几个人,直到遇上几个正在打门球的老人才知道,雷月的父母已经搬走了,在二十七年前,他们就全家搬出了这片大山。至于雷月曾经的女朋友,仍然在,没有出乎齐烈阳的预料,她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一个老人抬起手中的球杆,“诺,她的那口子,就坐在球场边上呢。”

    齐烈阳和雷月顺着球杆指的方向一起看过去,一个四十多岁,长得相貌不扬,但是身上却有一股平静而温和气息的男人,就坐在球场边的台阶上,在翻看着一本杂志net在他的身边,赫然还摆着七八本不同类型的杂志和小说,外加一个大号茶杯和几个苹果。

    雷月就在距离他不足一米的位置,静静看着这个正在翻阅杂志的男人,看着他那张略略胖,带着柔和弧度的脸。雷月依稀记得,这个男人是他们同龄人当中,最羞赧,最缺乏闯劲,自己从来都没正眼看过的一个。雷月还记得,好像这个男人总是喜欢在不经意中,偷偷打量和自己在一起时,笑容总会特别甜美和灿烂的女人。

    她最后竟然嫁了这样一个平凡的男人,最让雷月无法接受的是,虽然今天是周末,是休息的时间,这个男人竟然会用如此消极的方式,和一群已经退休的老人,一起消磨时间。

    那个老人显然很健谈,看出齐烈阳脸上的疑惑,解释道:“他老婆是一个公认的怪人,每到了生日的时候,就会把家里人全部赶出门,不理男人也不管孩子,把自己锁在家里一个人过上一整天,谁去敲门也不理会。年年如此,我们都习惯了。不过还好,她也就生日这一天这样,平时倒是公认的好媳妇。”

    站在了她家的门前,齐烈阳停下了脚步,望着那扇墨绿色大门,低声道:“去吧,去看看她,向她道别,我就在这里等你。”

    再坚硬的大门,对雷月来说,都形同虚设,默不做声的穿过了从内部反锁的门,当他终于飘进了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组建起来的家时,雷月突然彻底痴了。

    没有打量房间里的摆设,雷月所有的注意力,在瞬间就被坐在桌子旁的那个女人彻底吸引了。

    二十九年过去了,一个女人最宝贵的青春,早已经飞逝而去,漫长而枯燥的生活,磨掉了她曾经的爽朗与欢快,取而代之的,就是经历了无数生活的欢乐与坎坷,了悟人生后的沉静如水。

    她身上穿的,却是在七十年代,曾经风行一时的绿色军装。这种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老式军装早已经不生产了,只有在描写农村电视剧的村长身上,或者军人家庭的箱子底,才能再看到它们的身影。在她的脖子上,扎着一条红色的围巾,虽然它和自己的主人一样,鲜艳不在,但是在那个到处提倡女子“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时代,女孩子仍然精心用一个卡,一条红色的丝巾,去装扮自己,让自己绽放出属于青春的美丽与光彩。

    这个时候的她,赫然保持着三十年前,和雷月相知相恋的打扮。

    一个生日蛋糕,就放在桌子上,看着上面十九枝仍然火光闪烁,就快要烧到底部的蜡烛,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在瞬间就击中了雷月,十九枝,那是他离开时她的年龄,这是一场迟到了二十九年,他失约没有赶回来参加的生日庆祝!

    “雷月,谢谢你赶回来给我庆祝生日,干。”

    在她的喃喃低语中,空气中传来“叮”的一声酒杯碰触的轻鸣,直到这个时候,雷月才现,在她对面放着一只酒杯,而酒杯后面,那个在像框里淡然微笑,把年轻的放肆与叛逆展现无疑,更自信得仿佛天塌下来都能只手撑住的男孩,赫然就是他,雷月!

    她已经微微醉了,就算是酒精度数很低,价钱很便宜的葡萄酒,一样会醉人的。

    将酒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她痴痴凝望着自己面前的相片,痴痴望着面前那杯丝毫未动的酒杯,突然伸过手,代替他把里面的酒汁一起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雷月,你骗我,你是个大骗子。”

    雷月太熟悉这句话了,原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用尽全身的力量,对着他的耳朵把这一句话喊出来。他就是喜欢她这种刘鹏飞,喜欢她这种敢爱敢恨的刘鹏飞,并为之沉迷。

    可是现在,她再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从喉咙里出来的,却是压抑而低沉的声音。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嫁人了,而且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再也没有大声喊出这句话的理由与资格。

    一句话说完,她已经泪流满面,“你说过一定能回来陪我过生日;你说过会送我生日礼物;你说过会和我结婚,爱我一生一世;你说过再也不会让我受欺负;你一样也没有做到,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大骗子……”

    “他们说你死了,跟你去的人全死了,我甚至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痴痴的望着相片上那张被时光永远封印,再也不会衰老的脸,她痴痴的哭,任由悲伤的眼泪,在这个被她刻意封闭起来的空间中,再无顾忌的倾洒而下,“对不起,你才死了一个多月,我就接受了他的求婚,成为了他的新娘。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我本来是打算在你回来为我庆祝生日的时候告诉你的,可是你再也没有回来,你说,我一个女人,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怎么办,又该怎么办?”

    他竟然有孩子了?他竟然有孩子了?他竟然有孩子了?他竟然有孩子了?他竟然有孩子了……

第二十四章 谢谢你给我的爱(下)

    (妖少:在看这章的时候,希望大家能听欢子的一歌:原谅我一次!还有提醒大家一下,直接百度搜索的第一项就可以听,千万不要用百度mp3,里面的几乎都是dJ版的,太失味道了.还有,如果这一章各位觉得还行,不要忘了留下推荐票.谢谢.)

    “他是一个好男人,他说要照顾我,我们结婚不到七个月,就生下了你的儿子,他明明知道时间不对,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在结婚前我告诉他,我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他,但是在我生日这一天,必须完全属于我自己,无论是谁都不能打扰,虽然每一次都把他赶出去,终于引起了邻居们的好奇与怀疑,但是他依然没有逼我,更没有和我急,用宽容的态度,放任我的自私。”

    她伸手把雷月的相片,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大颗大颗的泪珠,在这个时候,已经滑过她的脸庞,滴落到她身上那件曾经见证了他们两个的欢乐与爱情誓言的绿色军装上,印出一个个淡淡的水纹,“我曾经对你说,我会爱你生生世世,可是对不起,我只能把自己生日这一天,完完全全的留给你,去想你,喊着你的名字,回忆我们曾经的一切。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雷月,我最爱的男人,如果你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再也不理我?!”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就要烧完了。

    十九点如豆的火光,在眼泪的映衬下,她的眼睛里闪动着痴缠的光彩,她弯下了自己的腰,轻声道:“雷月,陪我一起许愿好吗?”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体突然犹如触电般的狠狠一颤net她根本不可能看到雷月,她根本不可能听到雷月的声音,但是冥冥中,在冥冥中,她真的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叹息,“小百灵,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的身体在停的颤抖,“小百灵”是雷月给她起的绰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她快乐起来的时候,会象一只小百灵般的吱吱喳喳,只有他知道,她不高兴的时候,会张开嘴,在他的胳膊上一阵乱咬……

    “雷月,雷月,真的是你吗?你在哪里?”

    她在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只是偶然的瞬间,两个人的灵魂在产生了刹那间的碰撞,之后,就是一阵再无回应的虚与空。可是她仍然知道,他来了,她等待了二十九年的那个爱她最深,也伤她最深的男人回来了!

    他看望了她,陪伴她庆祝了生日,当他再无所欠的时候,他又要走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她突然跳起来,疯似的跑到大门前,用最快的度打开了反锁的大门,然后她看到了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

    望着面前这个泪洒衣襟,嘴唇在不停颤抖,脸上写满希望与绝望的女人,齐烈阳在心里出一声叹息,他不喜欢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他更不喜欢被一个灵魂附在身上的感觉,可是他突然张开了双臂,用尽自己全部力量,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任由一股犹如电流般无形却有质的东西,流遍了他的全身。

    “站在她的面前,正式向她道别吧。”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贫穷和良好的家庭教育,让齐烈阳拥有了远同龄人的成熟,他在自己的心里,低声道:“我想说的就一句话……兄弟,我希望你经历过这一切后,可以放下负担,笑着离开。”

    在女人的面前,齐烈阳的身体突然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但是无论多么痛苦,他都闭紧双眼,始终一动不动,直到他的身体,又一点点重新安静下来。

    “小百灵……”

    齐烈阳终于再次张开了眼睛,他嘴里出的声音,是那样的陌生,却又那样的熟悉,熟悉得让她整个人的灵魂,都跟着一起颤抖起来。在泪眼模糊中,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先伸出手,捏住她的鼻子摇晃了几下,然后自觉的卷起衣袖,把手臂亮到了她的面前,“你这个小丫头,这么爱哭,又蛮横不讲理,喜欢暴力解决问题,除了我以后还有谁敢娶你啊?”

    她突然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张口狠狠咬住了这个男孩主动送到他面前的手臂。她这一次咬得比任何一次都重,很快她的嘴里就尝到了甜甜的味道。

    没有挣扎,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齐烈阳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个被情所伤,一年只有一天可以彻底放纵的女人,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串自己用草珠编成的手链,把它戴到了女人的手上,“小百灵,生日快乐。”

    “对不起,我失约了;对不起,我没能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对不起,我又让你哭了……”

    齐烈阳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吻,虽然只是轻轻的一触,却让两个人的灵魂,都为之出了痛苦而快乐的低吟,“谢谢你,给我的爱,谢谢你,为了留的这块蛋糕。”

    眼泪,已经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但是她依然拼命睁大了眼睛,而他的声音,依然带着彻骨的温柔与不舍,还有浓浓的歉意,“答应我,从今天以后彻底忘了我,全心全意的接受他,全心全意的享受属于你的幸福吧。一个男人,在老婆生日的时候,总要被赶出家门,在外面傻傻的看你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知道你有了一个比我更懂得照顾你的男人,我已经再没有遗憾,就算是走过奈何桥,从孟婆的手里,接过能忘记所有纷扰烦忧的孟婆汤时,我也会笑着为你祝福,笑着把它一饮而尽的。”

    “别了,我曾经的爱。别了,我曾经的人生。”

    在轻轻的低语中,齐烈阳走了,只留下一个满脸泪痕,手腕上系着一串用最廉价草珠,串起来的手链的她。

    远远的,看着她走出家门,牵着坐在台阶上看书的他,走回了他们共同的家,看着他脸上那份压抑不住的惊喜交集,一个声音在齐烈阳的耳边响起,“齐烈阳,答应我无论将来你会经历什么要面对什么,不要让爱你的女人哭!”

    看着手臂上,那个深深的牙印,齐烈阳默不做声的用手帕把伤口包住,感受着伤口传来的火辣疼痛,他用力一点头,沉声道:“好!”

    (妖少:感谢五千年文明打赏5oo,铁血死士打赏588,书痴书圣打赏5oo,猪!将军打赏1oo.)

第二十五章 死亡高塔

    一回到三分指家属院,齐烈阳就看到人们在大呼小叫的来回奔跑,还没有搞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情,身后就传来尖锐到极限的警报声,在齐烈阳的注视下,一辆带着云梯的红色消防车在路上飞驰而过。

    “老大你去哪了,出大事了!”

    看到齐烈阳,胖子以出他体型极限的度飞跑过来,他不由分说抓住齐烈阳的手腕,一边跑一边叫道:“快跟我走,咱们班的张小娟家出事了!”

    齐烈阳瞪大了眼睛,脱口叫道:“怎么回事?”

    “我听他们说,张小娟她妈不知道咋了,今天中午突然在全家吃的饭里掺了老鼠药,结果一家四口吃了后全部中毒,张小娟的老妈和弟弟还没有送进医院就中毒死亡;张小娟的老爸吃得最少,没有什么大反应,他以为自己全家死光,刚才背着一桶汽油爬上了咱们厂区后面的高塔,看样子是想**了!”

    齐烈阳的身体不由一僵,在他的记忆中,那个比张小娟小五岁的小男孩,从小就拖着两条“鼻涕虫”追在他和胖子、瘦猴的身后,嘴里不停喊着“齐烈阳哥哥,你们带我一起玩啊”之类的话。只要齐烈阳三兄弟对他稍稍露出一个好脸色,那个小家伙就会呵呵傻笑起来,时间长了,齐烈阳也真的习惯了身后有这样一个跟屁虫。可是没有想到,转眼间这个烦了他几年的跟屁虫就已经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永远的闭上了双眼,甚至就连他的尸体都被法医分割得支离破碎。

    齐烈阳放声叫道:“那张小娟呢?!”

    “被转进军区总医院,看样子还能救回来,现在关键的是她老爹!别说是**,就算是从高塔上跳下来,也百分之百会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两个人的一问一答中,他们已经跟着人流冲到了厂区后面的高塔前。厂子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当年上级出于什么样的战略目的,消耗大量资金和钢筋水泥建造出这样一个垂直高度过一百五十米的高塔。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座始建于八十年代的高塔,从竣工到现在都没有使用过。一开始厂子里还每年派专人去维护,到了后来军工厂越来越不景气,就连活人都顾不过来,这座高塔也就放在那里,只要不会倒塌就不再理会它。

    十几年时间没有人维护,南方的空气又太过潮湿,这座当初拥有战略意义,现在时过境迁,已经成为一处风景线的高塔,固定在塔身上的s型钢架梯早已经锈迹斑斑,一名消防队员尝试着伸手在钢架梯外面的护栏上用力一掰,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用优质钢材焊制成的护栏竟然就被消防队员轻而易举的掰下一小块。

    到了今时今日,除非是抱着必死决心的人或者是疯子,否则的话绝对没有人敢再去攀爬这种脆弱不堪,随时都可能从中断裂的钢架梯。

    通过望远镜,消防队队长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个身高连一米六都不到,长得精精瘦瘦的男人,脸色呆滞的抱着一只塑料桶坐在高塔边沿上,在他的右手里还捏着一盒火柴。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派人把张老三从塔上弄下来啊。”

    闻讯而来的三分指厂长已经快要急疯了,他就象是只热锅上的蚂蚁般在高塔下团团乱转。厂子里的经济再不景气,他毕竟也是一厂之长,怎么也比下岗再就业要强得多。今天就在他治下的厂子里先出现投毒事件,一家四口已经死了两个,现在剩下的人又有一个抱着汽油桶爬到高塔上要玩**,这么多意外事件加在一起,他这个厂长距离下课也不远了。

    消防队长连连摇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军工厂再萧瑟还留着一批技术人员,刚才已经有人测试过金属梯的坚韧程度,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现在金属扶梯氧化现象过于严重,最大承重量最多不会过六十五公斤,否则就有断裂的可能。

    他们这支消防队已经连续四年没有补充新血,队员平均年龄已经过三十五岁,再加上工资长期拖欠训练日渐荒废,队员不可避免开始中年福。放眼整支队伍,体重最轻的一个也足足有七十五公斤,在这种情况下,派人上去就是送死!

    厂长举起一只扩音喇叭对着塔顶又吼又叫,但是他也清楚的明白,塔实在太高,这里的山风又急,他的声音根本不可能送到塔顶张老三的耳朵里。可是让他挪动至少一百八十斤重的身体,冒着生命危险向上爬七八十米,再架起扩音喇叭喊话,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老大你要干什么?!”

    胖子猛然瞪大了眼睛放声惊呼,直到这个时候,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厂长和消防队队长才现,齐烈阳趁他们不注意竟然爬上了那座岌岌可危的扶梯,不断向上攀爬。

    “小贪狼,你……”

    面对齐烈阳绝对出人意表的行动,就连雷月都惊呆了。

    “我的体重只有六十四公斤,正好在安全范围内。”齐烈阳一边不理会其他人的惊叫继续向上攀爬,一边低声道:“老破军我们认识多久了?”

    “半年。”

    “是啊,我们已经认识半年了。你平时最喜欢在我耳边唠叨的就是什么‘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相同的目的走到一起来’,你平时最喜欢指使我做的就是四处管闲事,如果我不管,你就天天晚上在我的耳边鬼哭狼嗥的让我不得安生,用你的原话来说,就是要让我重拾助人为乐的雷锋精神。”

    转眼间齐烈阳就爬到了第一个休息用的金属平台上,站在还没有一平方米大的金属钢板上低头往下看,他现在已经向上爬出了十几米高,他还能听到下面人们的惊呼声,还能看清楚胖子和瘦猴脸上浓浓的震惊与惶急,他更能看到消防队长一路追上来,要把他重新带回地面。

    齐烈阳和雷月已经熟悉到互相用“小贪狼”和“老破军”这样的绰号来称呼对方,呼吸着再没有丛林抵消,明显变得急劲起来的山风,齐烈阳缩回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把满手的铁锈擦掉,然后低声道:“大家兄弟一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着什么吗?你明明很希望我挺身而出,可是在这个时候你迟疑了。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越来越关心我,面对有生命危险的选择,你开始担心我的安危,你再也不能象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动不动用就用什么董存瑞、黄继光之类的例子来证明你言论的正确性。我真的很高兴,在这个时候你为了保护我,而选择了沉默。”

    “小贪狼,你……”

    “一周后,我就要亲手把你送走了,我这个当兄弟的,又怎么能在最后让你失望?”

    齐烈阳在这个时候满脸都是最快乐的欢笑,“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你们那个年代,但是我听人说过,在那个时代的你们,有疯狂的追求与信仰,为了保护这份信仰,你们可以随时奉献出一切,所以那个时代的你们,被称为拥有‘精神原子弹’!我绝对相信,如果你还活着,哪怕双脚都断了,你也会不顾一切的向这座高塔上爬!你能为我放弃最自豪的信仰,我为什么不能为了你去赌一回命?!”

    “更何况,我也想帮助我的同学,我从小就没有了父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生长在单亲家庭的痛苦。就算张小娟真的被救活了,如果她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的弟弟,妈妈,爸爸全部都死了,她又怎么可能再活下来?所以,这个闲事我管定了!”

    “不对!”雷月的声音,也严肃起来,“这不是管闲事,这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小贪狼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我要告诉你,只要你能一直禀执这种人生态度,将来你的兄弟必然遍天下!!!”

    就在两兄弟的对话中,齐烈阳再次开始向上攀爬,已经追到第一个台阶上的消防队队长身体猛然定住了。距离地面过十五米,这已经是人体安全距离的极限,如果他再不顾一切强行追赶齐烈阳,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再加上钢梯负重严重标,带得两个人一起失足摔落。

    消防队队长神色复杂的看着越爬越高的齐烈阳,最终长长吁出了一口气,低声道:“小子,努力啊!”

    无论刮风下雨每天做一千个俯卧撑,五百个俯卧起坐,每隔三天就进行一次十公里越野跑,这种比职业军人更严格的不间断训练,让齐烈阳拥有了足够的体能,但是随着他越爬越高,剧烈消耗的绝不仅仅是体力那么简单。

    爬到五十米高的时候,耳边只下呼呼的风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声音。齐烈阳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高塔下的人已经变得渺小起来,透过层层螺旋状钢架梯,看着遥远的地面,生命受到绝对威胁的颤怵感在瞬间就涌遍了齐烈阳的全身,冷汗更在同时渗透了他的手心。

    (妖少:感谢致命Vs诱惑打赏3oo,剑走偏鋒588,看的不是书、是寂寞1oo,闹玩下死手1oo,猫艳1oo,猪!将军!1oo,heromano11oo,春村儿2oo,顽固的执着2oo.)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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