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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果     名门秀色txt下载     名门秀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贵人

    “这茶是我自家烤出来的。”这茶是陆掌柜夫妇亲手烤的,闻上去淡淡幽香,入了口茶香却是久久不散,就算京里买的一等好茶,也没这等醇香。

    妇人把千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你姓什么?”

    “我姓陆。”千喜也看妇人,难道她和这茶有什么渊源。

    妇人有些失望,笑了笑抬了一条腿迈出门槛。

    千喜忙叫住她,“还没问怎么称呼。”

    妇人停了下来,“我姓程名锦秀,我年长你不少,你称我一声姑姑吧。”

    千喜心里犯了嘀咕,她居然和母亲同姓,不过从来没听说过有个什么亲戚在宫里,不敢胡乱认亲,该认还是不该问,还是以后有机会问过父母再说,赶着叫了程姑姑,“姑姑说是有人指你来寻我织补这衣裳?”

    程锦秀点了点头,“正是。”

    “不知放不方便告诉我,是什么人指着姑姑来的?”千喜这铺子开门就一直被人截着生意,还有谁能帮着她招揽生意?

    程锦秀望了望天,“哟,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后天过来取衣裳。”

    千喜不好在死拉着人家不放,“这事还真是奇怪了,我们这铺子开了这么久,鬼影没见过一个,能是谁介绍?”该不会是杨大哥认得的人?”

    千喜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不会是他。”难道是子佩?但他现在正忙着筹办和吴采兰的婚事,不该帮着她与吴采兰作对,但除了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胡乱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索性丢开不想,取了那块锦料抽纱,织补衣裳。

    到了掌灯时间,才收拾起衣裳用布包了,带回去连夜赶工。

    直到三更时分,才吹了灯歇息,二天起身,随意洗漱了,又接着织补。

    盘算着再赶上一日,明日人家不管什么时候来拿,都能顺顺当当的交出去。

    到了午后,总算将那破洞补上了,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破绽,可是将两只眼睛放在一起,一比,问题出来了。

    这件衣衫不管宫人们再怎么小心,终是洗涤过的,而才补的这只眼,却是崭新的,两只眼睛放在一起,明显的一新一旧,光泽一明一暗。

    千喜皱了皱眉,将另一只眼睛上的绣线,细细的剪掉,重新织补,这样一来,足足到了半夜才将这只眼重新绣好。

    放下手中衣裳,后腰酸痛不已,撑着腰,扭了扭身子,才算好过了些。

    婉娘批了件衣衫起身净手,见千喜房里还亮着灯,推门进来,“千喜,还没睡呢?”

    千喜收着桌上针线,站起身,“就睡。”

    婉娘看了看她隆起的小腹,“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总这么个累法,如果累出个好歹,那还了得?”

    千喜笑着应了,将补好的衣裳递给她,“你看看,能看得出来吗?”

    婉娘牵了衣裳细看,“哟,这比以前可还漂亮,绣法虽然一样,以前那人手艺也算得上上成,但排针就不如你了,眼神有些散,现在这眼神不管怎么看,都想跟着在转,真是神了。”

    千喜接回衣裳,“看不出破绽就行,这可是皇上用的东西,万一出什么岔子,平白害了人家。”

    婉娘帮她舀着洗脸水,“绣差了,看出来容易,这绣好了,还能有意见?”

    千喜锤了锤酸痛的后腰,洗了脸,留着婉娘就在这边陪着她睡了。

    二天,刚过了时辰,程锦秀就来了,摊着衣裳在阳光下左晃右照的看了半天,面露喜色,“千喜果然好手艺,哪位公子可真没给我介绍错人,可真帮了我大忙了。”

    千喜唤着素心沏茶,“程姑姑喝杯茶,歇一歇。”

    程锦秀又将那龙眼看了一回,心满意足回到屋里,包了衣裳,在桌边坐下,端了茶。

    千喜乘机问道:“姑姑说的那位公子,长什么样子?”

    程锦秀想了想,道:“长挑个子,白净皮肤,浓眉高鼻,眼睛窄长窄长的,嘴长得也好,可俊了,穿着素色衣衫,看上去象个读书人,也就二十来岁模样。”

    千喜心里突的一跳,只怕是他了,他虽然休了自己,这是在暗处巴巴的帮她,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事。

    程锦秀见她脸色有些白,“千喜,你认得那位公子?”

    “呃。”千喜忙笑了笑,“不认得。”

    程锦秀织补好衣衫,心情大好,也不急着走,起身将铺子里的成品一件一件的看了一遍,不管手工针角,还是裁剪包口都是一等一的好,“这都是你们做的?”

    “嗯,都是我们做的。”千喜接了素心送来的插,为程锦秀斟上一杯。

    程锦秀又把千喜赞了一回,“有这么好的手艺,这生意想必也十分的好。”

    千喜苦笑了笑,“不瞒姑姑,我们开张到现在,您还是我的一个客人。”

    程锦秀怔了一怔,想着那天被拦下来的事,心下了然,“你才来,手艺又好,人家怕你出头抢了他们的生意,打压你是难免的。再说他们财大气粗,又有后台,你跟他们硬斗,也只能吃亏,不过这生意这么整日荒着也不是办法。这样吧,“以后,我有什么活计,就均些出来给你做,宫里均出的活虽然价钱不高,但银子是有保证的,不拖不欠,不用担心收不到帐。”

    宫里所有的针线活,不管是后宫的妃嫔的宫服,还是宫女太监的制服,都归她管着。个个月都得添制新的衣裳,宫里衣坊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不时的要将这些衣衫均出宫给人家制作,至于给谁,就全凭她高兴。

    宫外衣坊想讨得这笔生意,少不得要破费些银子,所以这也算得上是个肥差。

第122章 斗不过她,气死她

    所有她以往总是将妃嫔的衣衫留在宫中制作,一来因为宫里衣坊的宫女们了解主子的喜好,做出的东西能讨得上面欢心,她这饭碗就捧得稳稳地。

    而宫人和太监的衣衫,饶是她们抓破了头皮,送出去的衣裳也得不到半个‘好’字,众妃嫔看她的脸色也就差了许多。

    她在宫里多年,哪能不会看这脸色,这么下去,这饭碗怕是要换人吃了。

    正暗暗着急,现在看了千喜的这些衣裳,件件别致特色,便起了试一试的心思,万一那些妃嫔们耳目一新,投了所好,她这晚饭也能再多吃上几年。

    千喜知道宫廷复杂,不愿和宫里有太多牵扯,就是舞府的事,也是迫不得已的险棋。不过既然人家一番好心,也不好当面落了人家的面子,何况人家话是这么说,也不见得当真就拿了衣裳来做,只管先答应了下来。

    程锦秀又坐了一会儿,将杯里的茶喝了,才起身告辞。

    千喜将事先包好的茶叶,递了过去,“这茶虽不是什么好茶,姑姑不嫌弃,就带些回去。”

    对程锦秀来说,银子还算好挣,可这茶就不是处处能的得了,也不推辞,眉开眼笑的接了,“不瞒你说,这茶让我想起我的家人,我实在喜欢,也不跟你客套推让了,以后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写上便条,寻着看守皇宫西门的随便哪个守卫,是说给我的,他们自会暗地里传个我,我能做的,少不得帮你做了。”

    千喜谢着将她送出了门。

    不管怎么说,这铺子算是做成了一笔买卖。

    看了婉娘新织出来的布料,对着图纸又做了修改,便比划着裁剪。

    婉娘在一旁看着,“你昨夜辛苦了半宿,不歇歇?”

    千喜手上不停,道:“咱已经比别人起步晚了好些天,织补那衣裳又耽搁了两天,我怕那些征舞服的又看中的款式,这后来交上去的,怕是看都懒得看一眼。还是早些赶出来,提前些交上去,稳妥些。”

    婉娘知道她的性子,多劝无用,从袖子里掏了些铜钱交给素心,要她去割些五花肉回来剁烂了,煮肉丸子给千喜补着。

    等素心走了,帮千喜修剪小样,“我怎么觉得那个帮我们的人,象是赫掌柜?”

    千喜手里的剪子停了停,接着剪布,“不也认为就是他。”

    “他既然都要和那姓吴的成亲了,为啥还要这么做?”婉娘实在不明白,赫子佩和千喜好好的一对,他到京里才个把来月,怎么就能把千喜休了,就算对方财大气粗,但千喜又没烦七出,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既然休了,那又何必再来招惹。

    千喜在布上狠狠的剪了一剪刀,出‘嘎嘎’的一声响,“觉得对不起我呗,心里有愧,所以暗地里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求安心。”

    “你猜到是他了?”婉娘睁圆了眼。

    “嗯,上次程锦秀来,我就猜到了。”千喜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想法。

    “那你还接?”婉娘还以为千喜粗枝大叶,没想到这层,接下来这些活。

    “我为啥不接?”千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那样对你,你还跟他牵扯不清?这不是找罪受么?”

    千喜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他既然觉得有愧,想要还债,我就成全他,他做啥我都接着,最好让对面那女人知道,她的男人天天向着前妻,气死才好。”

    婉娘始终觉得她这是在赌气,放下手里的活,“千喜啊,咱不拿鸡蛋碰石头,不求这气,姓吴的这么坏看,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千喜将剪下的一布样卷起,放到一边,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想法,“我气过,但现在不气了,赫子佩休我,肯定有理由,不过不管他有理没理,都不该这么一声不出的交别人把休书给我送来,我这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干嘛就要我一个人难受?

    所有他心里要是难受,我是求之不得。

    他越向我是好,越说明他心里不好过,他心里越不好过,我就越开心。

    虽然我这么说,为人实在不地道了些,但谁让他对不住我的?

    至于那个吴采兰,就更不是东西了,她家有靠山,有钱,想要的就是赫子佩,那我就让她得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咱斗不死她,气死她。”

    婉娘皱了皱眉,“看你,有说孩子话了,气了她,还能不给你是黑手?”

    千喜嘴里说这话,手上功夫一点不耽搁,准确无误,“说起黑手,我还想起了,他不就是靠着她叔叔是当官的吗?开始我还不愿和宫里扯上关系,怕是非多,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想通了,我不但要和宫里处好关系,还要拉上大关系。”

    剪好了布料,又犯了愁,以前做衣裳,不管是染布,染线,染配料,只要动动嘴,自有赫子佩去完成,她想到的东西,有不合理的地方,他自会想办法做处理,往往染出来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可是现在得自己去找染坊,染这么一点点东西,很难寻到愿意染的染坊,就算有有人肯染,价钱只怕也是天价,豆腐能搬成肉价钱。

    价钱高不说,能不能染出她想要的东西,还是个问题。

    现在手上这套舞服下摆就采用的是扎染的方法,等做出成品后,将裙摆扭紧,再用绳子缠紧,缠紧后,将裙子吊起来,只将最下端的一点点裙边浸在染料里,让染料慢慢放上浸染。

    这样越到上面,颜色越浅,到了最上面,就象是拢了一层烟。

    这染法,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裙摆的褶怎么摆,扭的松紧程度,绳子缠的松紧,绳子的缠法,都决定了染出来的效果,一点出入,差别就大了。

    可是京城,她就没有熟悉的染坊,更不知艺术如何,这扎染可是最后的工序了,万一染砸了,这么久的功夫就白费了。

第123章 解烧眉之急

    千喜搁下笔,收拾了块白布,回头对婉娘道:“我得出去寻个染坊,今天就不回铺子了,有什么事,你能处理的,就自个处理了,实在不行的,晚上就回去再说。”

    婉娘也放了手里的棱子,“你京里也不熟,不等辛二哥来了在一同去?”

    千喜摇了摇头,“不等了,虽然唤着二哥,但事事烦人家,也不是回事。”

    婉娘隐隐约约察觉出辛雨泽对千喜有意思,她如果事事肯麻烦辛雨泽,只怕辛雨泽高兴还来不及呢。

    赫子佩休了千喜,如果辛雨泽当真对千喜有意,对她来说也是个好归宿。

    婉娘看了看千喜的肚子,这话终是没敢说出来,“你带着身子,哪经得住挨家寻的累?”

    千喜拢了拢头,站起身,“倒不用挨家去寻,我琢磨着去寻寻子佩以前在京里买染料的那冯家看看,听子佩说,那家的手艺也是了不得的,只是不知他才吃了几日的牢饭,又只与子佩熟,并不认得我,肯不肯帮我的忙。不过凡事不是过,又怎么知道结果,我还是去看看,求上一求,没准肯了。”

    婉娘也觉得有些难度,但试试倒是无妨,“要不我同你一起去,你带着身子,一个人那么多条街,我实在放心不下,手上这点活计,我回去再赶赶,横竖也完得了。”

    以婉娘的手脚麻利,那几匹料子,也没必要赶得太急,千喜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交待了素心几句,要她到点自己关门回去,便和婉娘出了门。

    刚走出一巷子,见一个中年男人,望了望对面客栈窗户下的‘秀色坊’招牌,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和千喜她们擦肩而过。

    那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扭头回望,仔细一想,见他正抬了头看小面摊头顶上挂的牌子,一拉婉娘,小跑着奔到中年男子前面,“是冯掌柜吧?”

    他一眼就认出,面前的两个女人中,其中一个是那日大牢里所见的,赫子佩的妻子,千喜,行了个礼,“正是在下,赫夫人好啊。”

    千喜脸色微微变了变,赫夫人已是过时的称呼了勉强笑了笑,“冯掌柜是来寻人么?”

    冯掌柜点头应了,“我正是寻夫人你的。”

    千喜微微一愣,笑道:“这可巧了,我也正想去您那儿,寻你呢,里面请。”比了手势在前面引路。

    素心也是个机灵的姑娘,见千喜和婉娘引了客人上门,不等招呼,先行奔着去沏茶倒水。

    千喜脸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暗暗欢喜,等冯掌柜坐下了,才在一旁矮身坐下相陪,“冯掌柜来寻我,是有什么事么?”

    冯掌柜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是这样的,赫夫人也知道,我们做染布生意的,靠的就是做衣裳的衣坊,你们在这京里新开了衣坊,我自然也就来踩趟头水,递上了个片子,如果您有什么东西要染的,就打着给我们染染,我也指着您以后做大了,我们染坊能是你们家的头号下家。”

    千喜心明,她这生意都没有的衣坊,怎么能让人家京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染坊掌柜亲自上门,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笑了笑道:“千喜在这儿先谢过冯掌柜,我们这衣坊刚开,声音都只开了个张,还是帮人做了点织补的东西,却不知冯掌柜哪儿得知我们这家衣坊?”

    “嗨,这做生意的人,谁没几个眼线到处盯着?您这刚开,我也就收到风了,只不过您也知道,我这才从牢里出来,家里事多,所以才拖到今天才上门来瞧瞧。”冯掌柜一番话说的再合情理不过,而至于到底怎么知道千喜这价衣坊,就说了等于没说。

    人家一句话就把话堵死了,他这么说,千喜也只能这么听着,“还有件事,想向冯掌柜打听打听。”

    冯掌柜正在吹茶叶,抬了头,“您说,看我知道不知道。”

    千喜端起茶壶,等他放下茶杯,为他斟了茶,才道:“不知冯掌柜最近有没有见过赫子佩?”

    冯掌柜象是早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面不改色,“不瞒您,自从出了大牢,就没再见过他。”

    千喜暗叹了口气,这个冯掌柜找到这儿来,绝非他所说的有什么眼线,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赫子佩托了他,但人家不认,她能怎么着?只得暂时作罢,“今天,您来了,我还真有事求您,我这儿正好有块料子想染,正愁着没地方染呢。”

    冯掌柜‘哦’了一声,挑了挑眉头,笑道:“好事啊,我一来就有生意上门,出师吉利,出师吉利。”

    千喜脸上微微烫,人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染坊,她这一块料给人当抹布还嫌小,忙取了婉娘织好的布料和染色说明出来,放到掌柜面前,“您看看这个,我想用来参加这次宫里舞衣竞选的。”

    冯掌柜脸色露出诧异,飞快的看了千喜一眼,这女娃子心大啊,这才到京里就赶上宫里的菜,接了染坊方案,看了看,眉头慢慢拧在了一堆,这么个染,他别说看了,听都没听过,“这能染出来吗?”

    “能染出来,只是染色的时候控制上比较麻烦。”千喜摊开那块料子,指着上面用线缝上的部位,“我怕您不好染,在一些褶子上,先做了处理,剩下的就只能手工绑扎。我多备了几分的料,您可以试着染染看。”

    冯掌柜把那染色图看是看明白了,但要做,却不是这么回事,“成,你叫给我就是了,这布,你啥时要?”

    千喜见他脸上没有更多能染与不能染的表情,看样子,只是弄明白这图的意思,当真染却是回去交给别人来做,“三天时间,您看有问题吗?”

    冯掌柜叠起面料和图纸,“试试吧,按理是没啥问题。”他答得干脆,“三天后,我叫伙计给您送来。”站起身,打算走人。

    “我自己去取就行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您呢。”千喜忙跟着站了起来。

    “没啥不好意思的。”冯掌柜将布包了,提在手上,“那我先告辞了。”

    “您还说没这钱的事……”千喜跟在他身后。

    “这染几块布样,还谈啥钱?等你有批货要染的时候,别忘了我就行。”冯掌柜回头扬了扬手,“别送了。”

    千喜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白染,见他已出了门,只得暂时作罢,以后再想办法还这人情。

第124章 有来有往

    冯记染坊的伙计站在客栈楼下,往后张望了一回,不见有人跟着,闪身进了客栈,直奔二楼。

    赫子佩开门放了他进去,“秀色坊的掌柜看了那染的料子没有?”

    伙计恭恭敬敬的答道:“看过了,当时啥也没说。”

    赫子佩牙根抽了一道冷风,奔到窗边,用手指扳着细竹帘缝,朝楼下街道望了望,没现异样才安了心,重新回过头,问道:“她没说啥了?也没说成还不成?要不要翻染?”

    伙计随着赫子佩往外张了张,“公子放心,我进客栈前就望过,没人盯上。秀色坊那女掌柜头先是没说什么,我追问了几句,这布有没有需要翻染加工的,她才回了神,说这布染得很好,不用翻染了。”

    赫子佩笑了笑,这小子倒是个会看脸色的人,取了块碎银,抛给他,“辛苦了,以后有空的时候就往那秀色坊多跑跑,有什么消息,尽管来回,少不了你的好处。”

    伙计借着银子眉开眼笑,“公子,这怎么好意思?”

    赫子佩矮身在桌边坐下,顺手端了桌上的茶,“得,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该自己挣的,就拿着。”

    伙计笑着作了揖,“那谢谢公子了,我也该回去干活了,您有啥要小的去做的,尽管叫人来唤一声,小的说什么也得给您拼了命的去办。”

    赫子佩哈哈一笑,“成,凭着这张嘴,也饿不着了,回去吧。”

    伙计揣了银子,应着走了。

    赫子佩放了杯子,又渡到窗边,望向秀色坊的方向。

    一顶轿子停在对面的‘绝色坊’门口,吴采兰从轿子里出来,向客栈这方向望了过来。

    赫子佩也隔着帘子看吴采兰,唇角抽了一丝冷笑。

    千喜抱了个包裹和婉娘从巷子里出来,看见吴采兰并不意味。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挂在客栈二楼的‘秀色坊’牌坊。

    吴采兰眼角挂在千喜,忙收回视线,客客气气的朝着千喜打了个招呼。

    千喜也是一笑回了礼,婉娘却是黑了一张脸,拉着千喜走快几步。

    等走得远了,才慢下来,问道:“你怎么还能她笑得出来?”

    千喜笑了笑,“我这笑可不是充她的,是笑给这过往行人的。这来来去去的人,凡是被她的人拉过的,都知道谁站着理。现在我们占着理,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没人愿意为了我这不相干的人招惹麻烦。

    俗话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人家笑着脸,我一巴掌掴过去,别人看来倒是我小气,心里难免犯琢磨,吴家为什么这么对我,只怕是我没理在先。我这有理的没准成了没理的。在别人心里先失了可信度。所以不管这暗里怎么斗,这面子上还得装给别人看。”

    婉娘不明白干嘛要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装给别人看,“反正这些人不跟咱做买卖,装来做啥?累得慌。”

    千喜挽了她的手臂,“他们现在不跟咱们作买卖,但不能表示这一辈子不跟咱做买卖,等他们能跟咱做买卖的时候,不用过于担心咱的人品。”

    婉娘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把,笑道:“平时看你粗枝大叶的,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比别人可多缠了好几圈。”

    千喜抿着嘴笑,这还不是以前跟赫子佩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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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喜挑了灯,摊开着冯掌柜派人送来的布样,手指抚过那些精致的褶皱,幽幽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个染法,以前赫子佩并没染过,但是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轻巧的意会她的意思,染出她想要的效果?

    想想便觉得气闷,他对她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而她对他却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他在哪里。

    接下来的日子,忙着赶制舞服,也无暇多想,赫子佩的事,也就暂时丢开了。

    这天正忙着,程锦秀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背上背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象是出来采办的。

    加上时辰也晚,她赶着回宫,也不多坐,直接在货架上取了一套紫罗兰的披纱罩衫,和与之相配的一条紫罗兰撇花裙,付了银子,匆匆忙忙的领着那两个小太监走了。

    隔了一天,她又来了,手里抱着个包裹,打开来却是前日买的那套衣裙。

    千喜只道她拿回去不合用,开了箱子就要退钱。

    程锦秀忙拉着,“我拿回来不是退的。”

    “那是这身衣衫问题?或者是有哪儿要修改的?”千喜将那身衣衫翻来覆去的看,看是不是哪儿出了质量问题,当初检查时没能现。

    “别寻了,没问题,”程锦秀扯了那紫纱,问道:“这料,你是在哪儿买的?”

    “这是我们自个织的。”千喜从裁剪桌竹篮里取了那紫罗兰薄纱布碎递给她。

    程锦秀将那料在手上捏了捏,“有白色的吗?”

    千喜摇了摇头,“这线是上次低价收来的,也只得紫罗兰色。

    程锦秀失望的叹了口气,“这可真难死我了。”

    千喜反觉得奇怪,这年代的宫中女子,很少穿这样的白纱,穿得不好,活脱脱就象丧服,“为什么非要白色?”

    程锦秀苦着脸,“我也不瞒你,这衣衫拿回去,本想送给我们宫里的以为夫人的,还没送出手,被皇上身边的一个受宠的公子看见了,他喜欢这纱,说想做件罩衫。这公子平素只穿白色。他可是目前当红的人,我哪赶得罪,乘着出来采办,巴巴来寻你问问。”

    “原来是这样,姑姑也不必担心,我现在虽然没有白色,不过我可以试这想想办法,只是不能包成。”千喜寻思着,如果上次给自己染布的是赫子佩,那定能有办法把这紫色去了,变成白色,就怕那人不是。

    程锦秀眉头一展,“那就试试,万一成了,我回也好交差,实在不成,和现在这么空手回去,也是一样的结局,倒不如赌上一赌。”

    千喜把玩着手中碎纱,“后天,姑姑派人来问问,顺便把那位公子的尺寸带上,如果成,我直接照着尺寸做成罩衫,如果不成也能给你回个话。”

    程锦秀长检了口气,起了身。“那我先回了,这事可得你多费心了。”

    千喜笑着相送。

第125章 屏风后的人影

    程锦秀一走,千喜就收拾了块料子,用包裹包裹了,吩咐了婉娘几句,匆匆出门。

    那巷子里不见光,铺子里也阴阴的凉,到了外门,却是风和日丽。

    千喜习惯性的抬头望了望客栈二楼的牌子,寻思着总得再找个机会去谢谢人家,虽然那牌子对人家没什么影响,不过她白白这么占着人家的便宜,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到了冯氏,站在染坊门口,冲着里面喊了几声,出来个小厮,将千喜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得体,也不敢怠慢,客客气气的问道:“请问,您找谁?”

    千喜报了家门,“冯掌柜的再骂?”

    小厮不认得千喜,也不敢随便往里让,行了个礼,“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回。”

    “谢谢小哥了。”千喜抱着包裹,站在门口,往里张望,这染法比太和镇的大不了多少,墙角却盖了十几间大屋,屋顶上全用铺了厚厚的稻草,窗得得很高,太阳根本射不进去,看来是用来堆放染料的地方。

    如此看来,冯氏并不是以染布而生,这染法不过为试染料而设的样版作坊。

    如果按样版作坊的规模来看,这场子规模就十分可观了。

    冯掌柜一脸的喜色,正陪着赫子佩喝茶,“子佩兄弟,您这次又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最近咱研制成功的那染料,开门就凭着那几块版布就卖了上千桶的染料,这新染料前景不可忽视啊。”

    给赫子佩亲手斟了茶,“你要的染料,刚刚镖局已回了信,说已经在路上了。”又端了身边一个装了二百两银子的托盘,推到赫子佩面前,“这些是今天卖的染料的分红,你先用着,等月底咱再结。”

    赫子佩笑着喝了口茶,“冯掌柜真是急性子人,今天刚刚卖了染料,就巴巴的分银子,您也不怕这染料退回来?”

    冯掌柜摇头笑了笑,“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这染料不但退了回来,还会大卖。”

    二人正说着,小厮进来说有个叫千喜的小娘子求见冯掌柜。

    赫子佩和冯掌柜交换了个眼色,站起身,“我到后面暂时躲躲。”闪身绕到屋里黄梨木镂花屏风背后。

    冯掌柜忙卷了银子,用抹布包了,推到桌角,‘快请。”

    小厮小跑着出去接千喜。

    千喜随着小厮进来。

    冯掌柜忙起身让座,吩咐下人上茶。

    千喜在赫子佩刚才所坐的位置上矮身坐下,见屋里只有冯掌柜一人,桌上却摆着两杯茶,茶杯盖半合着,露出半杯茶,还冒着热气。

    心里莫名的跳了一跳,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音乐见屏风后有个人影,却不知藏的是什么人。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只装作不知。

    冯掌柜这才留意到她面前摆着的茶杯,在下人上茶之时,顺手端了赫子佩喝的那杯茶,递给下人撤了下去。

    “千喜姑娘前来,可是有布要染?”冯掌柜开门见山。

    “的确是有点事来麻烦冯掌柜,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千喜将怀里的包裹放到桌上,打开。

    “方便,方便,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不是什么大批量生产的作坊,开这染坊也不过是为了试这些染料,所以给你染几块小料,方便得很。”冯掌柜牵开包裹里的那块染料有些懵,“这不是染好的吗?”

    “的确是染好的,不过有一个客人,指着要这料子的白色……”千喜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冯掌柜的表情。

    “这……你是想将这布漂白了?”冯掌柜也是个有见识的人。

    “正是,您看成吗?”千喜听他这么一说,暗庆来对了地方,这事只怕是有门。

    冯掌柜将那料对着光照了照,面露难色,“这料子,本身的色调甚深,要漂染,也得相当长的时间,可是这料子薄如蝉翼,确实经不得高温,等它漂白了,这料也卷缩了。如果时间短些,只怕漂不白净,看上去灰不溜秋的,脏得很。”

    千喜捧着茶杯,看了眼,被撇下去的茶杯放过的地方,冯掌柜所的,她全想到过,在这年代染布,没有温度计,全靠经验和手试温,水太烫了,手也下不去,所以靠着手背感受水面上的热气来掌握温度,想精确温度实在是相当的难,抿了抿嘴,“能试试看吗?”

    冯掌柜凭自己多年的经验,觉得要跟没多少可能性,试不试也就这么一回事,但看着千喜眼巴巴的神情,又忍不住这么一回就回绝了。

    再说他与赫子佩有约,凡是千喜那边的事,都要与他商量商量,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把这布留下,我叫我们这儿最好的师傅给你试试,成不成,我说不准。”

    千喜忙连连道谢,“能试就好。”

    冯掌柜将布折了起来,“我一会儿就开工,不管成不成,明儿,我叫人给你去回个话。”

    千喜千恩百谢的起身告辞,一脚迈出门槛时,不自觉的扫了眼屋里的那扇屏风。

    看见屏风后的影子往里缩了缩。

    冯掌柜送走千喜,重新回到屋里,见赫子佩手里正拿了那块料在看,问道:“你觉得这料能漂吗?”

    赫子佩摇了摇头,“怕是不能。”

    冯掌柜点了点头,“我看也是漂不出来,明儿,我叫人去回她便是。”

    赫子佩微笑了笑,“这料子是不能漂,但织这料子的的丝却是可以。”

    冯掌柜愣了愣,“你的意思……”

    赫子佩挑开那块面料一角的布纱,“这料子,是她用两种线交缠着织出来的,两种线受热不同,等慢热的漂出了色,另一股早焦了,所以才漂不出来,如果单独漂玩了再织,却不是不可能。”

    冯掌柜眼里露出惊赞,“子佩兄弟,你可真是天才。”

    赫子佩轻笑了笑,“还得麻烦掌柜的去她铺子上,找她要上些纱线。”

    冯掌柜又是一惊,“你是说,这线是她们自己织的?”

    赫子佩点了点头,“的确是。”

    冯掌柜连连称赞,这对夫妻手上各有绝活,当真不同寻常人,冲着门外唤人,“三子,去秀色坊,找她们的女掌柜,要她刚刚送来的这布的纱线。”

    外面负责千喜那块的那小厮应着去了。

第126章 彼此不为难

    秀色坊,婉娘从丝堆里寻了几卷线出来,放在桌面上,这些线够织一匹布的了。”

    千喜把线推到‘冯氏染坊’的伙计面前,“这是你们冯掌柜叫你来拿的吗?”

    伙计取了包包裹包了线,背在背上,“是我们掌柜叫我来的。”把素心递来的茶一口气喝了,把茶杯放回桌上,抹了嘴,“掌柜的,我们师傅等着我拿线回去开工,我回去了。”

    千喜送他到门口,“我刚从你们那刚回来不久,怎么不见你们掌柜?”

    伙计已经迈出了门槛,见问,只好听了下来,转回身,他得过冯掌柜的吩咐,自然不会供了赫子佩出来,“是我掌柜拿了布去找师傅漂染,师傅看过以后才说起的。”

    话说到这份上,千喜哪能不明白,这伙计是受过指点的,三棍子也别想打出他一个屁来,只得放了他回去。

    不过就算他不说,千喜也是心明如镜,除了那个人,谁能知道她又这线?知道这布是她们自己织的。

    她也能肯定赫子佩不可能想不到她能猜到是他在染布,既然能猜到,却不见她,就必然有因了。

    至于原因,还能是什么?不外呼就是那个吴采兰。

    想到吴采兰,不自觉的要紧了压根。

    婉娘见她咬牙切齿的,有些害怕,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千喜,你这是怎么了?”

    千喜‘哎’了一声,回过神,暗叹了口气,“没啥,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

    她带着身子,来回奔波,忙起来时,也就忘了累,这一停下来,觉得两个膝盖酸痛的难受,扶着桌子,在桌边矮身坐下。

    婉娘拉了根板凳在她对面坐下,帮他揉着肿涨的腿,“要不我们再雇一个小厮吧,什么事都由你自己真么跑着,不是办法,再过两个月,这肚子更大了,哪经得起这么个折腾法?”

    千喜轻捶着另一只腿,“请个小厮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有些事不亲自盯着,出了错,误了时间,补都补不回来。”

    婉娘‘哎’的一声叹了口气,她要忙着织补,又不能代她跑。

    二人正聊着,一方蓝袍衣角在门口一掀,辛雨泽迈了进来。

    千喜和婉娘忙站了起来节着。

    辛雨泽睨了眼千喜身上长裙,“不舒服?”

    “没有,带着身子的人,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千喜让这座,朝着里面叫唤,“素心,给二爷沏壶好茶来。”

    辛雨泽忙拦着,“别忙活了,你们这儿也收铺了。”

    “沏个茶能要多少时间。”千喜将推开的纸样叠起来,放到桌案一角,“吴家的婚期还没放出来吗?”、

    辛雨泽撩了衣衫下摆,坐下,“这事说来奇怪,我叫我们府上与吴府相熟的小厮去打听过,说今年之内都不会有婚事。”

    千喜愣了愣,虽然并没指望着还能和赫子佩再结前缘,但听了这消息,仍十分欢喜,“这是为什么?不是说是天平公主……”

    “这是,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赫子佩从皇家大牢里出来了。但他出来了,却不和我联系,这事十分蹊跷,不过你别急,我会慢慢打听到底怎么一回事。”辛雨泽接了素心送上来的茶,道了谢。

    千喜笑了笑,“二哥,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别再打听子佩的事了。”

    “为啥?”辛雨泽刚含了口茶,茶杯在嘴边停住了,抬眼看她,难道说她对赫子佩死了心了?

    千喜慢慢透出口气,神色黯了黯,过了一会儿才又笑道:“既然他不愿见我,我也不必死扭着不放,他为难,我也不痛快。

    辛雨泽放下茶杯,见她好好审视一遍,“你这是真心话?”

    “真心话。”

    千喜看了看门外天气,站起身同“今天反正也没啥事,我们早些收铺回去,素心她娘做了小鸡炖蘑菇,我们路上再打点小酒,陪着二哥。”

    辛雨泽看不出千喜脸上有什么不愉快的表情才放了心,起了身,“好啊,我还正琢磨着今天的晚饭在哪儿解决呢。”

    千喜招呼这婉娘,素心,收了铺,上了锁,一行四人往回走。

    经过客栈,辛雨泽抬头看向二楼,见窗户上趴着个人,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牙缝里吸进一股凉风,那不是太平公主的人吗?怎么会在这儿?

    千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二楼,是个不认得的男人,“二哥,认得上面的人?”

    辛雨泽摇了摇头,“不认得,不过前些日子张罗子佩那事的时候,见过这人两次,太平公主府里的人。”

    千喜一听太平公主,就有些不感冒,不愿理会,但又想着赫子佩的事都与太平公主有关,忍不住又往二楼那人多看了两眼。

    正看着,迎面来了一顶蓝布小娇,这轿子,千喜看过不止一回,望了前方不加理会。

    吴采兰揭开窗帘,对千喜他们笑道:“千喜妹子,听说你织缝的技术一流,既然你不愿回去,你那铺子又不挣钱,不如关了铺,到我们店子上搭个手……”

    千喜撇了撇嘴角,“吴小姐的美意,千喜心领了,不过千喜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爱争,越是争得厉害,我越过得开心。”

    吴采兰脸上的笑僵了一僵,“争是要有本钱的。”

    千喜浅浅的笑了,“如果千喜没本钱,吴小姐怎么会巴巴的派人在我铺子外守着截客呢?”

    吴采兰脸沉了沉,又笑,“妹妹多心了,我从来没叫他们截过客,不过是给他们订下了些营业额,八成是他们怕完不成任务,才做出这等事,我就回去说说他们,还望妹妹别往心里去。”

    千喜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婉娘的脸已经垮了下来,照着一边狠狠的呸了一口口水。

    千喜笑笑然的道:“吴小姐既然要回去整顿店风,那是好事,就是不知道那铺子里的伙计们把吴小姐放不放在眼里,没准今天回去说了,明天照样站在街上。”

    吴采兰撇了撇嘴角,放下轿帘,“走。”

    蓝布小轿晃悠悠的走了。

    婉娘又朝着小轿离开的方向重重的呸了一口。

第127章 提亲

    千喜知道辛雨泽面相斯文,却喜欢小饮两杯,叫素心绕着这临街‘吴字号’老酒坊买两壶好的下酒。

    她和婉娘陪着辛雨泽先行回家。

    吩咐孟氏炒了几盘拿手小菜,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围着桌边。

    千喜不擅饮酒,加上有身孕在身,仅沾了沾唇,也就算了。

    到是婉娘陪着辛雨泽喝了几杯。

    酒过三旬,婉娘推说还有布料要织,提前退了席,离桌之前,在桌下轻拧了素心一把,又背着千喜,朝着孟氏使了个眼色。

    孟氏也说还有些事情没做完,要素心帮着一起做做,二人也退了出去,顺手带了房门。

    千喜一看,这转眼功夫,人全跑了,撂下辛雨泽独饮,心里过意不去,忙拿了酒壶,站起身为他斟酒。

    辛雨泽反而暗松了口气,拦了千喜,“我自己来便好。”

    千喜压着酒壶,仍帮他斟满了酒,“可惜大哥不在,否则也不至于没个陪你饮酒的人。”这些日子如不是辛雨泽一直帮着,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真不知会如何艰辛。

    辛雨泽笑了笑,看着慢慢注满的酒杯,“其实你不必这么客气。”

    千喜放下酒壶,矮身坐下,“二哥,今天是有事而来,事么?”

    辛雨泽端起酒杯,浅饮了一口,将酒杯握在手中,轻点了点头,才放下酒杯,抬头看她,“算是吧。”

    千喜正帮他挟了些菜到碗中,放下筷子,静等着他的下文。

    辛雨泽放下桌下的手,握了握,有些汗湿,“这事,本来是想等大哥来跟你说的,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自己来问问你的好。”

    千喜见他说得慎重,也凝了神,“二哥有什么事,尽管说。”

    辛雨泽侧脸扫了眼她被长裙覆盖的腹部,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你真打算自己抚养这个孩子么?”

    千喜脸上笑意慢慢消褪,眼睑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之时,又再笑了笑,眼底深处带着涩,“也只能这样了。”

    辛雨泽握了酒杯,慢慢的转了一圈,赫子佩虽然休她出于无奈,但皇家定下的事,他也是身不由己,与千喜是再也不可能了。

    “你……有没有想过改嫁?”

    千喜愣了愣,垂着头,笑了笑,“二哥,真是会开玩笑,我这大着个肚子……”这个年代,被休了的女人再嫁,已是不易,还带着肚子,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再说万一对方对孩子不好……那更是想也不敢想。

    如果那个人会对孩子好,孩子出生也有个依靠,也不至于没有爹……你认为如何?”辛雨泽端了酒杯,放到唇边,没饮又再放下。

    千喜飞快的看了眼辛雨泽,心如明镜,当作不知,笑了笑,“二哥真是有心了,世间这样的人,实在难找,如果当真有,千喜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只是……就这么被他休了,心有不甘,带着这样的心思嫁人,又怎么能安安心心的与人家过日子,那且不是亏了人家。”

    辛雨泽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微微一笑,“倒亏不了人家,这事,你也别急着定,慢慢想想。如果当真没这心思,也不用往心里去,我也只是问问。”饮进了杯中酒,望了望窗外,“天也不早了,我也该会去了。”

    说着起了身,抖平衣摆。

    “这光喝了酒,还没吃什么呢,我给你盛些饭。”千喜忙站起来相留。

    “饱了,明早还有些事要办,得早些回去。”周成贵不在这儿,辛雨泽是绝不在这儿留宿的。

    千喜苦留不住,只得送了他出去,手扶着门框,看着他萧瑟的背影融入夜色中,轻叹了口气,退进门槛,上了门栅。

    转过身见一个人影站在院子里,吓得倒退一步,后背抵了们,才看清是婉娘,常松了口气,上前推了推她,道:“走路也不带点声响,能被你活活吓死。”

    婉娘摇了摇头,道:“你自个望人家,望的失了神,没听见身后动静,到怪人家没有响声。”

    看了看千喜身后的门,压低声音,“他跟你说什么了?菜也没吃上两口,怎么急匆匆的就走?”

    “没说什么,喝了两杯酒,就说家里有事,所以先回去了。”千喜胸口有些闷得慌,她一门心思放在作坊上,一直当他是子佩的结拜哥哥,所有也没想到避嫌,如今人家生出这样的心思,这以后相处,怕不是那么随意了。

    婉娘随着她往屋里走,收着桌上饭菜,“我总觉得辛二爷对你不是一般的好,按我这过来人的看法,对你该是有些意思,你有没有想过与他进一步,就是不知他家里人会不会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

    千喜脸色沉了沉,“不要胡说,别看他现在带着一帮子人在道上混,可是他背后是什么世家,你也知道。别说我带着孩子,就算是没带孩子,也高攀不得。”

    她压根就没有什么门观念,不过是拿个站得住的借口堵婉娘的嘴,省的以后她一门心思的最想撮合她和辛雨泽,在他耳边吹些什么风,给他添堵。

    婉娘正端着装了菜碟的托盘往迈了一只脚在门槛外,停了她这话,转过身,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你哪来的什么门当户对的想法,你不过是放不开赫掌柜。”

    千喜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动作停了停,借着擦,动作比刚才快乐不少,“十几岁一起长大,哪能说放就放?”

    婉娘转了回来,把托盘放回桌上,“你不放又能怎么样?就算你们以前感情再好,能扭得过皇家的手腕吗?如果扭得过,他还能休了你?事情都到了这步了,你乘早收了这心思,好好为以后想想,虽然你不象一般的女人,你有本事,但女人最终还是要嫁个男人靠着。”

    她一句接一句的说着,千喜只觉得那声音飘飘忽忽的,离自己很远,嘴动了动,不愿和她争辩,她说的话,就算放到二十一世纪,女人独立的社会,也没什么错,何况是这个年代。

    过了好一会儿,等她停下才道:“你也别操这个心,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谱。”

    婉娘也没指望这么一说,她就能听进去,叹了口气,端了托盘出去了。

第128章 证实

    二天一早,千喜照旧去了铺子,刚转过小面摊,便看见冯氏染坊的伙计三子包着个包裹,立在门口,正巴巴的望巷子外张望。

    看到他过来,送了口气,“掌柜的,您可总算来了。”

    千喜忙快了两步,小跑到门前,“三子,咋怎么早?”

    三子将抱在怀里的包裹晾了晾,“还不是为了这布,我们掌柜的怕误了您的时间,这布一干巴巴的赶着我送来。”

    千喜开了门,将三子让进屋,“哎哟,那你不是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

    “可不是吗,都有大半个时辰了。”三子跟在她后面进了铺子,将包裹放在桌案上,“我们掌柜的让您看看,这效果成不成,不成的话,我立马拿回去重染。”

    “先不急,你早饭还没吃吧?”千喜唤着素心烧水。

    三子抓了抓头皮,笑道:“这穷人家,还吃什么早饭,能省就省点,存点钱,以后讨房媳妇。”

    “这可不行,你才多大年纪,弄坏了身体,以后找了钱都没福享。”千喜迈出门,手扶着门框,唤着前面的小面摊老板,煮一大碗小混沌。

    三子搓着手,笑烂了脸,“这怎么好意思。”

    “一碗小混沌你就把你乐成这样。”千喜笑着解了包裹,去看那些染好的线。

    那些线果然已经漂白,而且手感并不像普通漂白的面料那样硬,摸上去倒比过去更柔了一些。

    三子见她卷了线,捏在手里试手感,忙道:“这线漂出来后,硬,而且有点黄,所以我们的师傅,有重新用白色翻染了一遍,这手感就有些柔了,师傅说这手感织出来的布应该比原先还好,但我们掌柜的怕不合您的意,要我问问您,这样有问题吗?如果觉得不好,那我再拿回去,挂一层浆,就硬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千喜拧了几股线,在手上搓了搓,这工序全是他以前帮她染线惯用的。

    “掌柜的,您的混沌。”小面摊老板娘端着一大碗混沌站在门口。

    千喜忙放下线,回来身,付了钱,接了馄饨,送到三子面前,“快趁热吃。”

    三子欢欢喜喜的接了,坐到桌边,唏里呼噜的吃得很欢快。吃得急了些,一个馄饨从嘴里一直烫到肚子里。

    千喜拉张板凳坐到他旁边,“别急,别烫着。”

    三子又咽下嘴里的一个馄饨,“我得赶紧回去,师傅还在染坊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你们师傅手艺可真好,在你们掌柜那儿很久了吧?”

    “不久,他也不算我们染坊的师傅,是我们掌柜的贵客,平时也不在染坊里,只是有事时才请他来看看。”三子心里高兴,话也就多。

    “呃,这样啊,你们师傅贵姓?”

    “姓赫。”三子话出了口,才想起掌柜的交待,忙住了嘴,埋头吃馄饨。

    千喜虽然早料到是他,但听到这个姓,心脏仍然猛的一跳,心里乱成了麻,“那他平时在哪儿高就?”

    “他……这我不知道……”三子抬头看了眼千喜,“您问他做啥?也想开染坊?”

    千喜笑了笑,“不瞒你说,我老家的确开了家染坊,不过你别担心,我没撬你们掌柜的人的意思。我家相公也是相喜欢染布的人,如果他们有缘见见,交流交流,肯定十分高兴。”

    三子有些意外,“原来掌柜的家里也有染坊,怪不得对染布工序这么熟习。”仰着脖子,把馄饨汤也喝了个干净,放下碗,扯着袖子抹了嘴,“谢谢掌柜的,这线没问题了么?如果没问题,我就回去回话了。”

    “没问题,代我谢谢你们掌柜的和那师傅。”千喜起身送他,顺便拿了碗送还给隔壁小面摊。

    回到铺子里,婉娘已经拿了桌案上的线,上了织布机,见千喜进来,拍了拍身边空凳子,示意她坐下。

    千喜在她身边坐了,“你也听出来了?”

    婉娘皱了皱眉,“这赫掌柜到底打什么主意,面不见一个,尽在背后使着力的帮你。”

    千喜苦笑了笑,帮她绕着线,“这布能赶在明天前指出来吗?”

    婉娘见她绕开了话题,拧了拧眉,“既然你放不开,咱不如寻个时间去截他一截,见一面,把话摊开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也不用这么不明不白的拖着。”

    千喜绕线的手稍停了停,“明天一早人家要来看料子。”

    “哎,你这人……”婉娘有拧了拧眉,“该怎么着,你到是说句话。”

    千喜侧脸看着她‘哧’的笑了一声,“你这眉头再拧,就要出皱纹了,到时洪子还以为我拿你当牛使呢,快别拧了。”

    婉娘白了她一眼,“越来越不懂你。”千喜这肚子一天天变大,再过些日子就遮不住了,孩子出生就没爹,叫人家怎么看。

    再说陆家也不可能总这么瞒着。

    千喜将团好的线穿上织布机,“前些日子我恼他,哪儿不好,就往哪儿想。总想着找他当面问下清楚。

    这几天静下来,反而想通了,子佩肯定是遇上难处了,才不肯见我,要不然的话,怎么能这么没黑没夜的帮着。”

    婉娘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你就是放不下他,才尽帮他找借口,难道你还真指望着与他破镜重圆?他这么帮着你,多半是对你有愧,所以才用这法子来求自己安心。”

    千喜笑了笑,“他可没你想的这么心软,他要做啥事,眼都不会眨一下,更不会事后求心安。”

    当初他办王家,不也说办就办了,事后绝不会去同情人家。

    “那你说啥,他都要成亲了。”婉娘对着千喜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千喜冷笑了笑,“我看他们是成不了亲。”

    “啥?”婉娘吃了一惊,“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没有人说起这事,不过以他性子,要娶也就不会拖到这时候,早该娶了。既然拖了,这以后,也就别指望他会娶她。”千喜重新拿了圈线绕着。

第129章 走后门

    婉娘听出她话里有话,我这棱子手停了下来,“你到底想怎么?”

    千喜笑了笑道:“那单子是他送来的,我就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不但要做,还要做好。我们现在不是没生意吗?闲着也是闲着,没准真闯出点门道。”

    婉娘摇了摇头,继续织补,“你要怎么做,我都是帮着你的,不过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别以后后悔。”

    千喜将她抱了抱,“你就放心吧。”

    ……

    二天一早,刚开铺不久,灰还没掸完,程锦秀就来了。

    千喜将织好的那块白纱放到她面前,“你看这行吗?”

    程锦秀铺开白纱,对着门口的光线一看,露出一脸的惊赞,“你还真做到了。”

    她来本没抱着十分的希望,也只是来碰碰运气,当真染出来了。皆大欢喜,她平白在那人面前得了个好,以后行事自然多个靠山。

    实在不行,回去回个话,宫里那人虽然会失望,但也怨不得她。

    千喜笑了笑,将那块纱都开些,搭在手臂上,“这手臂比以前,还要柔软些,如果做成照在外面的袍子,能带出点飘逸。”

    程锦秀连连点头,笑不合口,“不错,你这可是帮我了个大忙。”

    这下可真攀上个大靠山,只要合了那个人的心意,在皇上面前美言一句,顶过她拼死拼活两年功。

    摸着荷包取银子。

    千喜不肯收,“不就是块布吗,你尽管拿去用,值不了几个钱。”

    程锦秀硬将银子塞在她手里,“你这铺子才开不久,又有人拦着生意,平时也没什么银子进,别和我客气了,我也不瞒你,这块料子,我拿回去,也用不着我掏腰包。”

    千喜这才收了。

    婉娘端了茶站在桌边,“姑姑,喝杯茶解解渴。”

    程锦秀看了看门外的天,还能再呆会儿,走到桌边,接了婉娘手中的茶杯,矮身坐下,喝了一口香气袭人的茶水,将茶杯顺手放到身边桌上,见桌上摊了张征舞服的帖子,看向千喜,“你对这个感兴趣?”

    千喜叠着白纱,看了看他手中的帖子,笑道:“这不是没生意吗?总不能这么坐着等死,什么都想试试,看有没有点路子可走,姑姑也知道这事?”

    程锦秀悠然的一掸衣袖的一个褶皱。

    千喜挨着她身边坐下,“你看我这笨的……姑姑是宫里管事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这事。”

    程锦秀这次笑了笑道:“我正愁没寻到机会谢你一谢,既然你对这事有兴趣,我也就帮你一帮,算是还你的人情。”

    千喜忙给她杯里添了茶,“看姑姑这话说的,什么时候欠下我的请了,如果姑姑肯提点我一下,姑姑可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程锦秀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皇上那双眼有多犀利,你给她缝补的衣衫,她刚穿上就看出来了。”

    千喜一惊,白了脸,“那……没给姑姑添啥麻烦?皇上有没有为难姑姑?”

    程锦秀见她想到的先是自己有没有被为难,暗暗点了点头,“皇上身边的高总管派人来叫我,我当时着实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见了皇上,皇上不但没责骂,反而说那龙眼比以前看上去有神,缝补的好,还问这龙眼是谁绣的。

    我说是我一个侄女,皇上当场就吩咐高总管,有什么西宫里如果有做不好的,就交给我来处理,所以才有了这块料子的事。”

    千喜听了忙恭敬她高升。

    程锦秀也觉得脸上有光,“这舞服的事,并不归我管,但管这事的那位管事,却是我一家的妹妹。你也知道这官场里的事,没点路子,你就算送上去了,也不见得能让我那妹妹看见。”

    千喜做出焦急之色,拉了程锦秀的袖子,“姑姑,您也知道,我这生意,被人拦着,是寸步难行,这舞服的事没准就是我唯一的想头。

    我在这京里还能不能呆得下去,也就指着它了,我在这京里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您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怎么也帮我一帮。”

    程锦秀拍拍她的手,“你也别急,好好的做,做出来,尽管往上送,我自然会在里面帮你打点他们不敢漏了你的。”

    千喜千恩万谢,“姑姑以后有啥用得上千喜的,千喜定然全力而为,为姑姑排忧解难。”

    程锦秀扫了眼她的货架,“以后用得上你的地方,怕是不会少。”

    又喝了半盏茶,搁了茶杯,“不早了,我还得赶着回去,不能再坐了。”

    千喜忙将那块纱包了起来,又包了些茶,放在包裹里,双手捧着递着他,“姑姑好走。”

    程锦秀接了包裹,“上次拿的茶,都没舍得喝呢。”

    千喜送着他,“您别不舍得,没了就说声,我这儿多的是。”

    送走程锦秀,千喜回过身和正要往外张望的婉娘相视一笑。

    婉娘指指门外,“走了?”

    千喜又往外面望了一眼,“嗯,走了。”走回桌边,将那帖子收了。

    婉娘长松口气,坐倒在案边高凳上,“还是你想得周到,要不然,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拉,却送不到地头上。”

    千喜抽了二十来支孔雀翎,剪了上面粗杆,只留尾部,在根部穿了银丝线,辫成辫,在辫子上穿了一溜的银铃,再将十来条辫子尽头绣在白羽纱裙摆上,高低起伏。

    穿上这舞裙的艺人,只要旋身,孔雀翎便会随着裙摆飞舞,又不会紧紧贴在裙摆上,自成方圆,如同孔雀开屏,而那些铃铛自会出清脆了轻响。

    另外在纸上画了旋舞的美人图,身上穿的正式这身白孔雀舞服,头上梳着三叉反绾髻,每个叉顶上插着一支白孔雀翎。

    画完美人图,伸了个懒腰,才现已经点了灯,看向身边正在给那舞服做修整工作的婉娘,“哎呀,忘了时辰了,都这么晚了。”

    婉娘咬了线头,“我看你画得正在兴头上,也没敢叫你。”

    千喜忙收了图纸,摊着婉娘手里的舞服看了看,“再有两天,这衣衫也就能交上去了。”望了望门外,天边已稀稀疏疏的挂了几颗星星,“别做了,回吧,快饿死了。”

    婉娘将舞服卷好包了,这衣衫关系到千喜今后的去留问题,她可不敢大意留在这铺子里,万一遭了贼,可就生生毁了千喜,“我叫素心回去帮着她娘做饭了,我们这时回去,刚好赶着点。”

第130章 处处不讲理

    孔雀舞服眼见是要完工了,左钉几粒珠子,右挑两朵花,不久过了三日。

    千喜一早起来,见窗纸上已透了橙光,心里突的一跳,别睡过了头,误了送衫的时辰。

    看向屋角六角凳上的沙漏,还不到时辰。

    推开窗却见窗外亮堂堂的一片,心想着别是沙漏出了问题,朝着隔壁屋唤婉娘。

    婉娘一边拢着头,一边从屋里出来,探了头问,“千喜,啥事?”

    “现在什么时辰了?”千喜快手快脚的整着身上衣裳。

    婉娘望了望正在起门栅的孟氏,“也差不多该时辰了。”

    千喜长吁了口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今天大清早的,太阳就晃成这样,害我还以为误了时辰。”

    “这入了秋的季节,难得有着好的天气,说明今天是好日子。”婉娘顺手将手中梳放到身边窗沿上。

    千喜拿了自己的梳,望了望天边太阳,“难道是老天爷给我们。”

    婉娘见她眼圈有些泛黑,“昨夜又熬夜了?”

    千喜就着窗边梳理一头如丝长,“有个地方,一直觉得不完美,但又一直没想出到底哪儿不对劲,昨天本来已经睡下了,突然起了个念头。

    觉得下摆单薄了些,不动的时候和转起来的时候倒没什么问题,可是只是扭动,那裙摆就有些贴腿。

    不象孔雀,象水蛇了。

    婉娘‘噗’的一声笑,”你又没穿来跳过,怎么就知道扭起来会象水蛇。”

    千喜正了正脸色,“哎,你别笑,我昨夜想到这儿,特意穿上试过。”

    “你做事就是太过认真,容不得一点瑕疵,你别把那小腰撑破了。”婉娘想着她自己大着肚子十舞服的样子,捂着嘴笑了。

    “没,我没敢往拉,就这么套在身上试了试。”千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然后呢。”婉娘绕到她屋门前。

    千喜忙放了梳去开门,“我在里面又加了一层百折裙,把下摆膨了些起来,结果就完美,说明这问题就出在这下摆上。”

    婉娘围着穿着那套舞服的人模转了一圈,这人模还是千喜找人订做的,只有半个身子,没头,没腿,但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衣裳套在上面就跟穿在人身上效果一样。

    舞服下摆,看上去果然比以前饱满了许多,“这一改,还真比以前漂亮了许多,千喜,你真是行啊。”

    千喜不喜欢唐朝的复杂型,将头简单的挽了个簪,单单插乐只珠钗,钗头坠着寸余的的绞金丝,金丝末端悬着粒玛瑙珠。

    “婉娘,你说我这舞服送上去,能中吗?”

    “我看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衣裳,这都不中,没天理了。”婉娘将与这舞服配套的白色挽纱往人模上比了比,整套衣衫更显得飘渺。

    千喜听着,心里蛮开心,嘴里却道:“你有没见过宫里的衣裳,怎么就能说没比这更好看的?”

    “我虽然没进过宫,但这年年的唱大戏,我可是一出不漏的看了,那台子上,还少了戏服不成?”

    千喜这才笑了笑,没驳她。

    二人匆匆吃了早饭,将缝在舞服裙角上写着名字,地址的小布片,再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漏下的了,才能锦稠细细的包了。

    照着早几日便打听好的送交舞服的差馆去了。

    差人见千喜眼生,将征贴仔细审查,千喜捏着把汗,那征贴虽然猜想是子佩送来的,但毕竟没有证据,再说就算是他送来的,也不知他从何出得来的,唯一这中间环节错上一点,就些日子就白费工夫了。

    直到差人抬了脸问道:“姓名,地址缝了上吗?”才长松了口气,“缝上了。”

    差人也不拆包裹,径直往身后,已放了不少锦布包裹的货架上一堆,“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将千喜的征贴往桌边那一叠征贴里一放,抬头见千喜还没走,“还有事?”

    千喜陪着笑着,“我这是一次做宫里的东西,想请问下官爷,大约啥时能有消息?”

    差人今天心情挺好,见千喜长得又漂亮,也不刁难她,“这舞服这是三次上交了,时间赶得紧,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就要放消息,如果你没接到通知,也就是黄了。”

    “谢谢官爷。”千喜这才和婉娘出了差馆。

    刚出门,见吴采兰领着小丫头往里走,小丫头手里也捧了个锦布包裹,看样子也是来送舞服的。

    吴采兰与千喜擦肩而过,转头看了看她,眼里露出差异。

    千喜下了台阶,心里有一股不好的感觉,蓦然停了脚,转身往门里走。

    婉娘扯了扯她的袖子,“怎么了?”

    千喜不回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你去看她,不是找不痛快吗?”婉娘朝着吴采兰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千喜不答,返回差馆,见吴采兰正和那差人说了句什么。

    差人点了点头,回身将千喜的舞服包裹从货架上拿了下来,丢到灰扑扑的柜子一脚。

    千喜‘嗖’的一下,火从胸腔窜上头顶,三步并两步的奔到桌案前,挤了一脸的笑,问道:“差爷,为啥把我的舞服撤出来?”

    差人没想到她去而复返,有些尴尬,随即道:“你交晚了,收衣裳的时辰已经过了。”

    千喜压下满腔的怒火,“里截至还有三天时间呢。”

    差人脸上僵了僵,“我说到了,就到了。”

    “那您刚才怎么不说?”

    差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耐烦的道:“我忘了。”

    千喜气得,满腔的血直往上涌,忍了又忍,睨了眼一边冷眼看着的吴采兰,“那她的怎么还收?”

    差人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你能跟吴小姐比吗?人家是谁?鼎鼎大名的吴家大小姐。”

    千喜耐着性子,“这是宫里对全民招征,那就是不看身份,看的是衣裳,您这衣裳都没看过一眼,就把撇开了,再说我也是拿着帖子来的,您这么做,不在理。”

    这些差人平时横行惯了的,几时被一个百姓,这么指着说过,恼羞成怒,一拍桌案,喝道:“你是有意来捣乱的?再不走,我叫衙门来抓了你去打上二十板子。”

    千喜又急又气,“差爷,您难能这么不讲道理。”

    差人火气更大,“敢说老子不讲道理,我还真让你见见什么道理。”转头唤跑腿的小兵,“去,去衙门说我们这有人闹事,叫他们来抓人。”

第131章 天无绝人之路

    小兵应着正要跑出去,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孟弹子,什么事这么吵?”

    千喜顺着声音转头看过去,见一个与程锦秀装扮差不多的大约二十**岁的妇人引着个小太监,正从门外进来。

    知是从宫里出来的,暂且收了声。

    差人面脸堆着笑,从桌案后奔了出来,“什么风把姑姑您吹来了?快给姑姑上茶。”后面一句是冲着正要出门的小兵喊的。

    小兵忙转了回来,奔到后面沏茶去了。

    看差人点头哈腰的样子,千喜琢磨着,这个妇人怕是宫里说得上话的人,或许可以想办法让她帮着带着话给程锦秀。

    吴采兰这时上前一步,“姑姑,有些天不见了,我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去看看您呢。”

    妇人朝吴采兰拂了拂,算是见过了礼,“哟,吴小姐也在这儿,来送舞服啊?”

    吴采兰陪着笑,“可不是吗,前两次您都不满意,这巴巴的接着您的意思,重新改过。”虽然她叔叔在朝里为官,但她也不敢随便得罪这些看似小人物,却有实权的管事人。

    千喜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人是和吴采兰穿一条裤子的,只怕这事要黄。

    妇人笑了笑,也没叫吴采兰拿舞服出来看。

    小兵端了茶出来,差人端了椅子过来,请夫人坐。

    妇人不坐,也不喝茶,对差人道:“宫里事多,我坐不住。我也是受上面的差使出来办点事,本来事办完了,就该赶着回去的。但有点事要吩咐你,就顺便传了过来,给你说了,我就走。”

    差人忙捶了手,恭恭敬敬的侯着,“您说,我听着呢。”

    妇人扫了眼千喜,不曾见过,也没在意,道:“你留意着,如果有一个叫陆千喜的,送衣裳来,不必等着衣裳收齐了才送,先差人给我送送进宫去。”

    差人忙一叠声的应了,“我记下了,姑姑放心。”

    妇人点了点头,“没啥事,我先走了。”有给吴采兰打了个招呼,见吴采兰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问,转了身。

    千喜的心,又是猛的一跳,见妇人要转身要走,忙上前一步,“姑姑,请留不。”

    吴采兰一张脸阴沉了下去,又不敢挡着那妇人的面拦。

    妇人停了下来,回转身,看向千喜,“你叫我?”

    千喜笑着点头,“是的,姑姑。”

    “有事?”妇人急着要走,语气淡淡的。

    千喜小心的道:“我就是您说的那个陆千喜。”

    妇人眼眸一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好灵气的一个女子,“你就是陆千喜?”

    千喜恭恭敬敬的道:“是。”

    “来送舞服的?”妇人见千喜一脸的和气,说话又恭敬,有几分喜欢。

    “是。”千喜陪着笑。

    “你的舞服呢?”妇人朝千喜手上看了眼,见她两手空空,又朝货架上望了望。

    “差爷把咱的舞服撇了,不收。”千喜不看差人,只看妇人。

    “不收?”妇人飞快的看来差人一眼,后者一张脸瞬间转白,“为啥?”

    差人吃这晚饭,讲的就是圆滑,哪能把事往自己身上揽,反正吴采兰在这儿,自然将这烂番茄丢回给她,“是吴小姐……”

    妇人不用他把话说全,也明白这里面是什么回事,对吴采兰道:“吴小姐,这事,你可就办的越界了。”

    就算吴采兰想对谁做手脚,都是通过她,当然,这里面少不得要塞银子。

    吴采兰忙笑道:“这不是没来得及跟姑姑说吗?我正要差人去求姑姑呢。”她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没当回事,以前办法,也不过是塞点银子,这妇人也不敢随便得罪长公主,加上又有银子得,对他的事,自是有求必应。

    妇人清了清嗓子,“这事是皇上对民间公开招征,只看衣裳,不看人,这事,我可做不得主。”

    吴采兰听了这话,顿时沉下了脸,她几时变得这么廉洁,“姑姑这是那话压我呢?”

    妇人笑道:“你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我哪赶压你啊,不过这陆千喜是皇上点的名,就算是长公主自来,也不敢就这么把她抹了,吴小姐却嘴一张,就把她撇了,你叫我回去怎么交差?”

    这话明里暗里都指着吴采兰踩到了长公主头上。

    吴采兰哪敢担这罪名,气得不行,“姑姑休要胡说,我对长公主,敬重非常,哪能像你所说的这般?再皇上能知道这么一个贱民?”她只道这个妇人提前收了千喜的银子。

    妇人脸一冷,“至于皇上怎么知道的这个陆千喜,我不清楚,但我的确是按皇上的意思办事。吴小姐不相信,尽管自己问皇上去。”

    吴采兰更是气苦,她凭什么能见龙颜?

    妇人又转头对差人道:“孟弹子,这事一旦传到程大人那儿,你这日子怕是要到头。”

    差人的脸煞白煞白的,忙从角落里拾了千喜的锦稠包裹,拍了上面的灰,双手递给妇人,“姑姑看在我为您跑前跑后多年的份上,您高抬贵手。这是陆千喜的舞服。”

    妇人身后的小太监忙上前接了,抱在怀里。

    千喜虽然不知皇上是不是真的点了名,要她的舞服,也或许是这个妇人拿来压吴采兰的借口,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这衣裳是送进了门了,惊喜交加,“太谢谢姑姑了,姑姑有什么吩咐千喜做的,千喜定然效犬马之劳。”

    妇人点了点头,又对差人道:“孟弹子,以后办事,招子放亮些。没啥事了,我也该回宫了。”

    差人见她不追究,才松了口气,连连作揖,“谢谢姑姑,谢谢姑姑。”

    妇人又看了眼千喜,“你家的差不错。”说完才转身走了。

    千喜崩紧的身子顿时松了下来,果然是程锦秀帮了她。

    瞪了仍杵在那儿吴采兰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婉娘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你进去这么久,出了啥事吗?”

    千喜这时腿还有些软,扶了她的手臂,“我们的舞服差点被吴采兰拦了下来。”

    婉娘脸色一变,“当真?那现在怎么样了?”

    千喜回头见吴采兰从里面出来,别了脸,拉了婉娘就走,“等回去,我细细说给你听。”

    …………

    如果觉得果子的‘名门秀色’字太少,可以去看看果子的‘俊男坊’绝对的大坑,绝对的过瘾,呵呵,不过不用怕追,快完结了,而且更新还算快。

第132章 熟悉的背影

    千喜做了个深呼吸,尽可能的平稳自己的情绪,无意中朝了门要走的反方向望了望,一个熟习修长的身影正背转身离开,即时怔住了微张了嘴,却没叫出一个字。

    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影已经转过了他身边拐角,只剩下空空的一堵泥墙。

    婉娘的手臂被她捏得痛,见她额头渗着汗,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千喜,你怎么了?”

    千喜‘呃’了一声,回过神,转过脸,看了看婉娘,松了丝丝捏着她手臂的手,有扭过头,看向那个拐角,垂下头,神色有些殃殃的。

    一阵风吹过,丝毫没觉得凉爽,反而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没事,我们走吧。”

    婉娘一脸迷惑的也回头望了望,最终是什么也没看见,等着她说吴采兰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仍是呆呆出神,心里担忧,“千喜,你看到啥了?”

    千喜扭了头往后又望了望,舔了舔有些干的唇,“我看到子佩了。”

    “子佩?”婉娘惊叫一声,忙扭了身往回跑。

    千喜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追他,让他当着你的面,说清楚。”婉娘挣着,要千喜放手,千喜不但不放,反而拉得更紧。

    婉娘有些急,又不敢跟她硬来,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快放手啊,好不容易看见了,怎么能放他走。”

    “别去,现在就算去,也追不上了。”千喜煞白着脸,“婉娘,别去。我不想添堵,还是不见的好。”

    婉娘她眼圈泛红,长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扶住她,“依你,不去,行了吧。”

    千喜咬着唇,点了点头,“走吧。”

    婉娘看着她,剜心剜肺一样的痛,“既然你不见,就别老摞在心里,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千喜吸了吸鼻子,忍着不掉眼泪,又点了点头,“我给你说吴采兰的事吧。”

    婉娘这才不再念叨她,“你说。”

    千喜将刚才的事,细细的说给她听了。

    婉娘的心抽得一紧一紧的,直到听到最后,才松了口气,呸了一声,“那吴采兰,真不是东西。”

    千喜一咬牙,“这些账,一笔一笔的,我总要讨回来。”

    婉娘默了一会,“你说那宫女,会不会就是那程姑姑的那位?”

    “只怕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千喜刚才在差馆站了半天,腿早就酸软,拉了婉娘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这次是欠下了人家的大人情,我寻思这咱那点茶叶是还不上这情的,还得想想别的办法,把这人情还上。”

    “事是该这么办,只是她整天在宫里,咱宫里又没人,不知道她缺什么,想要什么?”

    “这事不急,咱慢慢打听。”千喜掏了丝帕,试了额头上的汗,又坐了会儿,见来往行人多了,不好再坐,“回去吧。”

    赫子佩站在窗前,隔着竹帘缝看着楼下,千喜慢慢走来的身影,挪不开眼,在她将拐弯之际,视线又落在她腹部,神色温柔。

    她穿了条高束腰的长裙,又披着挽纱,看不到隆起的腹部。

    一阵风吹过,他身上长裙请贴上她的身体,显出隆起的小腹。

    赫子佩更看得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知道她背转身,进了前面小巷子,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背靠着窗,望着前面天花板,愣愣出神。

    站在窗边凑趣的小厮也收回目光,在他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公子,你干嘛天天看着那女人,那女人长得是漂亮,但好像大着肚子呢。”

    赫子佩苦笑了笑,没理他。

    小厮更加好奇,他跟着赫子佩有这么些日子,从不见他去找女人。

    如果说他为了那桩婚事才守身如玉,可是人家吴小姐亲自上门几次,他都是打他们堵着不见,分明就是对吴家小姐没那意思。

    如果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他硬是每天早上站在这窗边望着刚才过去的那个大肚子女人来开铺,到了晚上,又站在这儿望着那女人离开。

    不管他再怎么忙,一早一晚这两趟,他从不拉下。

    把凳子前前挪了挪,“如果公子实在喜欢,要不小的去勾兑勾兑?帮您牵牵线?”

    虽然说他们受长公主之命跟着赫子佩,但他们哪能不明白,这正说明赫子佩被长公主器重。

    他一个皇亲国戚,玩个别女人算得了什么。

    赫子佩垮下了脸,“我告诉你,你敢打那女人半点主意,我拼着挨长公主打骂,也要剥了你的皮。”

    小厮倒吸了口冷气,感情马匹拍在了马蹄子上,“不敢,不敢。”殃殃的站起来,溜出们寻人赌钱去了。

    千喜回到秀色坊,见素心正服侍着程锦秀喝茶。

    忙走了过去,“姑姑,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程锦秀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拍拍身边凳子,“听说你送舞服去了?”

    “正是,托着姑姑的福,才算把舞服送进去。如果不是姑姑您在宫里打点,今天又托着那位管这事的姑姑去差馆亲自提了我那件衣裳,这事儿,今天就黄了。”

    千喜上前一步,在她身边坐下,捧了茶壶在手上,随着准备着给她斟茶。

    程锦秀愣了愣,放下手里茶杯,“宫里,我的确是帮你打点过,但没让她去差馆提你的衣裳,只是让她在收衣裳时提一提你的名字,让他们不敢不交,距她收衣裳还有三天呢。

    你说她今天出宫,亲自去差馆将你的舞服提走了?”

    “嗯,提走了。”千喜笑嘻嘻的为她倒了茶。

    “不对啊,今天她不是出宫采办的日子。”程锦秀算着日子,他们宫女不是采办的日子,是不能随便出宫,“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喜不懂宫里的规矩,也没往心里去,将送的舞服的经过,说了一遍,“反正这是,多亏了姑姑,真不知该怎么谢谢您呢。”

    程锦秀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千喜啊,你怕是另外遇上贵人了。”

第133章 挑剔的客人

    千喜脑海里闪过赫子佩的背影,嘴上却道:“我的贵人,也只能是姑姑您,除了您,这宫里,我谁也不认得。”

    程锦秀虽然见她这么承自己的情,很是欢喜,却不肯冒名顶功,“你不懂这宫里的规矩,我们外出采办,全是安排好的日子,不是自己的日子使不能出宫的,除非上头的人指派。你今天遇上的就是我说的那个,负责这次舞服征收的同家妹妹,她叫桂枝,今天是她在宫里当班的日子,没有安排出宫。”

    千喜的心提了起来,为那个叫桂枝的宫女担心,“那她,难不成是私自出宫?人家帮了我这么大个忙,如果有点啥事,我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程锦秀笑了笑,“私自出宫,她还没这胆子,她赶出来,还带着小太监,铁定是上面的人指派的。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千喜把自己认得的人一个一个的想了个遍,朝里的人只认得郑大人,而能和宫里扯上关系的也只得程锦秀。

    除了这两个人,只怕就只有赫子佩和太平公主扯上些关系,可是太平公主又怎么可能允许他来帮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她出宫之喜没跟姑姑说起?”

    程锦秀摇了摇头,“不曾说,虽然我与她是同家的妹妹,但宫里的事,也是不敢乱说。”

    话说到这步,千喜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姑姑今天出宫,急着回去吗?如果不急,千喜想请姑姑到家里吃顿便饭。”

    “今天坐不住,我就等着你回来,有点事找你办,弄完了,我也旧的回去复命。”程锦秀打开放在身边桌上的包裹,将前几日千喜交给她的那块白纱取了出来。

    “这纱有问题吗?”千喜一脸的迷惑,怎么又送回来了,难道又要改?虽然可以再翻染,但这种纱,经高温反复翻染,对色泽影响很大。

    “这纱没问题,不过这衣裳的款式却成了问题。”程锦秀将纱推到她面前,“我上次回宫以后,见过宫里的那位,把你说的话,给他说了一遍。

    结果他就听进去了,当场随了我回衣坊比划了半天,吩咐我们给他把样图画出来。

    香我们这样从小进宫当宫女的,哪懂什么丹青,平时做衣裳全凭的感觉,经验,哪里有画过什么人样的。

    我们画画花样自然手打擒来,但画这人,画这衣衫,如何画得来。

    可那位说这纱得来不易,不肯让我们轻易动剪刀,非要先看人样,喜欢才开剪。

    逼得我们没了办法,请了宫里画像的画师,接我们说的画,连画了十几个幅,送上去,却没看上一件。

    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又去见了那位。

    那位虽然受宠,倒也不为难人,说,这做法是谁说出来的,就要我找谁想想办法去。

    我这不就巴巴的借着出来采办,来寻帮这个忙了。”

    千喜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怎么了。不过听姑姑这么说,那位也是个挑剔的人,就怕我画出来,也不合他的心意。”

    “没试过,谁能知道,不管怎么着,你先按着你那日所说的想法,画上一幅,我拿进去给他看看。

    如果看上了,皆大欢喜,万一还是没看上,咱在想办法。

    千喜听了这番话,心里也有了个谱,也个人只怕不是特挑剔的人,便是极有品味。

    俗话说得好,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能得皇上宠爱,只怕是后者居多。“那千喜就大着胆子试一试,画的不好,姑姑不要见怪才好。你把那位的长相,习好,平时有什么特别避忌的地方说给我听听。”

    那位以前的衣裳到都是在程锦秀那儿做的,平时也没少来往。程锦秀对他还算是了解,将自己知道的,给千喜说了一遍。

    “你看这些够了吗?”

    千喜听完,心里已经有了数,这人虽是个面,但性子里还有几分傲气,又读过些数,不管是真的,还是假装出来的,身上总是带了些文人的儒雅之气。

    但又撇不开做面的那种骨子里的风骚。

    对付这样的人,要一眼望过去,飘逸,大方得体,但到了近处,却得又引人注意的细节,能把人勾住。

    “够了,姑姑说得很清楚了。”

    “那你慢慢想着画,我明后日都出不了宫,不过你说个时间,我叫人来代我取。”程锦秀不见她脸上有什么为难之色,心知这事,怕是能成。

    “姑姑今天还能在宫外呆多久?”千喜走到桌案边,铺开纸张,磨着墨。

    程锦秀望了望日头,“还能呆个把时辰。”

    “时间足够,姑姑只需等我一炷香时间,我画给您看看,如果不满意,咱再改。如果满意了,您就能自己带了图稿回宫,也不必再叫人来拿了。”

    千喜放下墨条,提了小楷比,蘸了墨汁,略想了想,挽了袖子,在纸上勾画起来。

    程锦秀闻言,大喜,拖着凳子,凑到书案边,看着她画。

    千喜画时装画极快,寥寥几笔已将人行勾出,“姑姑,您看,您说的那位是这味道吗?”

    程锦秀一看,虽然没化脸,但如果有几分宫里那位的神韵,搓着手,“他,就这个味道。”

    千喜心里更加明白,大胆的按着自己想法将那身衣衫画了出来。

    里面是一件普通的长袍,宽带束腰,简单的没有一点装饰,然料子却用的极轻极柔的,只要有风一吹,就能请贴上身体,男性身体的部分曲线就会隐约显出来。

    领口却比普通的领口大了许多,也低了许多,露出一小片胸脯。

    外面罩了件透明纱衫,正式程锦秀拿回来的这块。

    罩衫较为宽松,也不束腰,风一吹就带出了飘逸。

    领口比里面一件略小些,领边绣上细致的回纹图案,刚刚半掩了里面的敞领,那些团图案却总引去看,认真看下去,有隐约看见里露出的那小片胸脯,但想看清晰,却又被那些花纹挡住,认真是让人想看又看不真,煞是撩人。

第134章 他的下榻之处

    千喜完成了所有细节,放下笔,“姑姑,觉得这样怎么样?”

    程锦绣看的挪不开眼,这款看上去和她们宫里做的也差不多,但那些细节就一点不同,这点不同,差别就大了。

    “好,好,啥也不说了,咱这就拿去给那位看,这次再不成,我还不信这个神了。”程锦绣说什么也不肯再坐,卷了图纸,将那白纱往千喜面前一推,“这纱,你收着,等那位看过了,我也不折腾,直接由你来。”

    千喜收了白纱,“姑姑还是请那位看过再说。”

    程锦绣喜滋滋的走了。

    千喜收了笑,把桌上的笔墨收了,拍平裙摆上的褶,“婉娘,我先走一步,一会儿你和素心收了铺,自己回去,不用等我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婉娘扫了眼她的肚子,这大着肚子,跑来跑去,万一被人挤了碰了的,怎么得了。

    “我去趟冯氏。”千喜到了民口,又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转出巷子,扫了眼街角,见那个推着小竹车,游走卖小杂货的老头子正蹲坐在那儿打盹。

    想着有好几根针有些损了,也该买一包备着,走了过去,唤了声,“大爷。”

    杂货老头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却没醒。

    千喜又叫了两声,他才猛地惊醒,睁开眼,看向千喜,“是千喜啊。”

    “是我,大爷,我想买一包好些的针。”

    “有,有,昨天刚到货的一批针,包你满意。”杂货老头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麻的腿,“人老了,才蹲着这会儿,着腿就不听使唤了。”

    千喜笑了笑,“您如果实在困,去我铺子上睡会儿,这么蹲着,麻了腿,起身没站得稳,摔了可怎么办?”

    杂货老头“哎”了一声,“这闺女,就是心好。”从小竹车上那对杂货里寻了包针出来,递给千喜,“你看这针。”

    千喜打开针包,抽了针出来,那针极细,针尖斜度平缓。捻在指上,轻轻扳了扳,却比普通的针硬了些,不见弯,再有力些,针是弯了,不过一松手,有弹了回去,仍不见弯。

    “这针可真不错,我要了。”

    “那还用说,这些针本来是要卖六文钱的,我还是收你平时的价,四文。”杂货老头儿伸了四只手指。

    “这怎么成,该多少就多少,咱也不能差您这点。”千喜不肯,掏了钱袋,去了钱递给杂货老头。

    抬头见,穿过小竹货车,见吴彩兰的轿子停在前面客栈门口,轿子微微一斜,吴彩兰从轿子里出来。

    轿夫抬着轿子走了。

    吴彩兰抬头望了望客栈二楼,抬步进了客栈。

    千喜也顺着她刚才看的方向,望向二楼,哪儿还挂着“秀色坊”的牌子,半眯了眼眸,难道她是寻人拆她的牌子不成?

    当时也不多想,提了裙摆就走。

    “千喜,你的针。”杂货老头在后面唤她。

    她才回过神,退回来,接了针,谢过杂货老头,追着吴彩兰后面进了客栈。

    上到二楼,刚到拐角的地方,听吴彩兰的声音传来,“赫公子在吗?”

    千喜顿时像雷打的鸭子,愣在了楼梯口,难道他住在这儿?

    愣懵间,又听有人答道:“他出去了,还没回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吴彩兰平时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时声音却很是温和。

    看来这屋子的人不是她得罪不得,便是不想得罪的人。

    “这不清楚。”

    “我进屋,等等他。”

    “这可不行。”里面的人对她说话虽然客气,但不见得有多奉承。

    “我也不行?”吴彩兰语气冷了下来,这京里敢这么拦下她的还没几个,何况只是个下人。

    “吴小姐,您别为难小的,这是赫公子定下的规矩,您也知道赫公子的身份,不是小的敢得罪的。”

    千喜慢慢回过了神,探头见吴彩兰拉长着一张脸,但终是把怒气忍了下来。

    在看堵在门口那位,地地道道的大户人家的家仆打扮,但衣料是上好的锦缎,隐隐也猜到是太平公主家的人。

    怪不得这个吴彩兰能强忍着气。

    吴彩兰往屋里望了望,确定赫子佩当真不在,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千喜忙缩了身子,小跑着下楼,这么直接出客栈,铁定被她看见,到时说她跟踪她,这面子上也难看,下了楼,随便在一楼角落的一张桌子边背着门坐下。

    寻思着等吴彩兰出去再离开。

    不料,吴彩兰气匆匆的下了楼,竟也不离开,也在这一楼寻了个窗边位置坐下。

    他那个位置正好侧对着千喜。

    如果千喜这时站起来,定然会引起她的注意。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随后起身,见吴彩兰站起来,笑着对门口唤道:“子佩。”

    千喜顿时手脚冰冷,哪还站得起来,那一声“子佩”生生的叫碎了她的心,那女人叫他“子佩”。

    赫子佩闻声,转了头,淡淡的看了眼吴彩兰,径直要往楼上走。

    吴彩兰又忙唤了声:“子佩,我们谈谈。”

    赫子佩皱了皱眉,走了过来,到桌边停下,“吴小姐,未嫁之人,还是叫我声赫掌柜的好。”

    吴彩兰看了他半响,改了口,“赫掌柜。”

    赫子佩这才撩了衣摆,矮身坐下。

    吴彩兰跟着坐下,忙换着小二上茶。

    千喜听了他这话,堵着的胸口才算舒服了些,强忍着想转头看他的冲动,微侧了身子,不让他看见自己。

    “茶不用上了,在下还有事,坐不住,吴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赫子佩打了小二,不让他上茶。

    吴彩兰脸上笑意僵了僵,“你还在为千喜的事,对我心存芥蒂?”

    赫子佩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就是想问我这个?如果没别的事,告辞了。”说完站起了身。

    吴彩兰跟着站了起来,对这个人总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到底想怎么样?”

    赫子佩已离了桌边,侧过头问。“你想知道?”

第135章 明着叫较

    吴采兰微仰着头,看着赫子佩那张俊儒的面容,这个男人看似文弱,但那双眼,迫得人不敢直视。

    这厢吴采兰还没回答,那厢千喜心里先跳开了,急着想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虽然她恼他,面都不见一个,也没个解释的把她休了,但今天见他对吴采兰这不冷不热态度,倒也不添堵。

    吴采兰也是做生意的人,明白什么事最怕的就是藏着掖着,不知对方的心思,如果知道对方的心思,就算再难对付,也总能慢慢想办法合上他的胃口,把挑起的眉头,落了下来,“想知道。”

    赫子佩笑了笑,转过身,“你派人去打听过,不少关于我的事,但有一点,不知你有没有打听明白。”他停了停,接着道:“我这人记仇,相当的记仇。而且有仇不管是记者,还是有仇必报,连本带利的报。”

    吴采兰看着他嘴角温和的笑,却浑身冰冷,“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仇?”

    赫子佩冷冷一笑,“你认为呢?”

    吴采兰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该有仇,你我是绝对相配的。”

    “打住。”赫子佩皱皱眉,厌烦的伸手示意,“这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仇,你心里清除。”

    吴采兰吸了口冷气,来找他谈,没预着能听好话,但没想到他一点不顾吴家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不留情面,“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仇,那这仇,你打算怎么报?”

    赫子佩笑了笑,略凑近她,压低声音,“我要你吴家倾家荡产。”

    千喜听到这儿,刚刚吸进去的气,才慢慢呼呼,他还是以前的他,这性子一点没变。

    吴采兰心里虽然想着他,但终归是有脾气的,处处跟他陪着好话,他半点不领情,还句句针锋相对,再也觉不住气,“半个月前,吴家收购了一批上好的翡翠原石,不料中途跳出一个身份不明的巨商,将那批原石高价买走,却将我的原石人换成了劣石,骗了我们吴家万两白银。如我所料不错,那巨商便是你。”

    赫子佩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不置而否,“赌石,本就存在风险,换石也是你们吴家同意换的,何来骗不骗之说?”

    吴采兰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大前天,我们运往京城的锦稠丝线,途中下雨,路上本就滑,偏前面有辆车上不住滚西瓜下来,瓜汁,瓜皮跌得满地,害我们运线的车,人仰马翻,一车线落进被瓜汁染的透红,再也用不得,生生的误了交货时间。赔偿人家五千两白银。那西瓜车是赫掌柜安排的吧?”

    最让她气恼的是,那送西瓜的,确实送去太平公主府上的。

    如果换成别家,她还能寻人家晦气,讨回些本钱,可偏偏是太平公主家的,只鞥你是哑巴吃黄连。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是不是我安排的不重要,不过你们的人明知那一地瓜皮,瓜汁,不但不停下来,连度都不曾减上一减,想必是对自己的驾驶能力十分自信,翻了车,又怪得了谁?”

    千喜竖耳听着,暗叫痛快,看她平时风光,原来这背地时,吃了他这许多的鳖,当真是活该。

    吴采兰强压着一腔的火有数了好几件事出来,全是赔银子不讨好的事。

    结果赫子佩依然不承认也不否认,呛得它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

    “我们就要成亲了,我吴家倾家荡产,对你有什么好处?”

    “成亲?”赫子佩嘴角一撇,不屑的扫了她一眼,“谁和你成亲?”

    吴采兰知道这个人张狂,哪想到他张狂到敢对太平公主定下的婚事诋毁不认,双手扣着桌缘,死死撑着,身一阵子才没软坐去,脸色刷白,“你敢违抗公主定下的婚事?”

    赫子佩低头看着桌上的一处划痕,“不敢。”

    吴采兰刚送了口气,又听他道:“不过哦你也得撑得到,我必须娶你的那天。”

    他抬起头,直视着她,眼里冰冷一片,“不过,别存侥幸,你撑不到那天。你可以不信,但我说过的话,没有一句不应验,我说你撑不到,就撑不到。你识趣的,赶紧找个男人嫁了,我心情一好,没准还能让你吴家,多撑几天。”

    吴采兰几时听过别人跟她说这样的重话,**裸的威胁,一拍桌子,“赫子佩,你别太过分了,我让你是敬你。你这般不知深浅,就不怕我去告你一状,你这脑袋不报?”

    千喜听到这儿,真怕他一时意气用事,与官家扭着硬来,丢了性命。端着茶碗的手,不住哆嗦,茶碗盖,一个没拿稳,跌在桌上,‘啪’的一声,还在没打破。

    千喜不安的转头来看他们有没有现自己,刚好吴采兰和赫子佩闻声望了过来,与她对了个面对面,同时一愣。

    吴采兰正一肚子气没处,偏这是看见千喜,一双眼,眯了有眯,满腔的怨气尽数泼向她身上,冷冷道:“你居然在这儿偷听别人谈话,难道不知道什么羞耻?”

    千喜弄出声音,被人现,本有些心虚,听了这话,心反而定了下来,冷笑着转身,“我在这儿坐下的时候,你可不在这儿。

    你寻人说话,自个不选好地头,有不放低声音,拿这个大嗓门瞎喊,到怪人家没塞耳朵,世间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

    再说人家男人不要你,你还死皮赖脸的往上贴,这‘不知羞耻’四字,吴小姐是当之无愧。”

    她这番话,说出来,虽然没刻意放大声音,但足以让周围喝茶的人听见。

    那些人纷纷转头来看,打量着吴采兰,议论纷纷。

    有认得她的人,不敢多话,结了账,先行离开,免得被她盯上,少不得以后麻烦。

    吴采兰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红了又紫,很是好看,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咬牙切齿,有意放大声量,“被休之人,有何资格评公主赐下的婚姻?”

    千喜冷笑了笑,“赐婚,好大的面子。”

    说完也不看赫子佩,丢了几文钱在桌上,转身往门口走。

    赫子佩在看见千喜以后,一双眼就没离开过她,心里波浪翻滚。

    休她,虽然是为了保她,保陆家,但终是愧对她。

    见她被吴采兰拿休妻一事侮辱,越加的难受,狠狠的瞪了吴采兰一眼。

    那一眼象冰刀刮过,让吴采兰打了个寒战。

    赫子佩千喜从自己身边走过,却连眼角也不瞟他一眼,心痛如绞,与他身体一错之际,蓦然伸手,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千喜身体一僵,心里象堵进了一块大石,鼻子一酸,就想落泪,强行忍住,不冷不热的道:“赫掌柜,男女授受不亲,请放尊重些。”

    赫子佩胸口起伏了下,双眼仍看着那道深深的划痕,桌子花了,不去理会,这道划痕自然一直搁在这儿,如果有心打磨,哪能当真消不掉?

    听了她的话,不但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紧。

    千喜手腕被他捏得痛,心里更是心酸,别开脸不让他看见她涌上泪的眼眶。

    吴采兰盯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气得身如筛豆,再也忍不住,“赫子佩,你不记得上头说过的话了吗?如果你跟她再有什么,回事什么后果。”

    赫子佩一个叮呤醒悟过来,心里虽疼,但千喜和陆氏夫妇的性命,不能不顾。那道痕不是不抹,但现在不是时候。

    慢慢的送了手。

    千喜心里一阵冰凉,飞快的出了客栈,摸着被他握过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也不再去别处,小跑着回了‘秀色坊’。

    赫子佩望着窗外,愣愣的看着她跑远,不是有抬手拭泪的动作,心就像被一只手使劲揉搓,痛得全身抽搐。

    转过脸,对仍盯着他的吴采兰冷森森的道:“你记好了,你让我失了她;这笔帐,我会和你好好的算,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往楼上走。

    吴采兰气不过,双手握了拳,冲着他道:“你敢这么明着与我较劲,不怕我对她做什么?”

    赫子佩站在楼梯上,转了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道:“你尽管试试。”

    吴采兰看着他在楼梯口消失,身子晃了晃,无力的坐了下去,她不相信,就拿不下这个男人,就不信真的拿不到他的心。

    赫子佩的身份已不是秘密,他父亲薛崇简虽然和太平公主不和,但他们终是母子,而且太平公主一直指望着收服这个儿子,赫子佩正是她用来收薛崇简的关键。

    可见他在太平公主心里是何等地位,肯让他娶她,是看上了她家的财路。

    但太平公主的财路,不是吴家一家。

    她决然不会为了吴家葬送了赫子佩的命。

    否则又怎么听那道士说什么,赫子佩近年不宜婚嫁,便当真将他们的婚期推后。

    赫子佩是聪明人,深知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也擅于运用自己所在的位置来给自己争取利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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