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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谱人生全文阅读

作者:无邪刹那     重谱人生txt下载     重谱人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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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那一世】

    十三年之后,陈繁再次站在青叶寺前的石阶下,聆听着远处朗朗佛音,仰望着那香雾缭绕的宝殿,躁动的心一下子变得如止水一般平静。

    只是看到那直上青云的台阶时,他想起那个爬山而来脚上生出水泡的女孩,想起那个赤着脚虔诚跪在香殿里为他焚香祈愿的女孩,想起那个气极而泣用鞋子砸他的女孩,想起那个伤心痛哭独自跑下山的女孩……

    他刚刚平静的心湖又荡起一阵波澜,隐隐有些酸楚和心痛从心底泛起,不过并不是很强烈,毕竟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就像一枚落入湖底的钻戒,经年累月早已被淤泥掩埋被人们遗忘了。只有失主还隐隐有些记忆,但也不会像当初那么心疼那么在意了。

    那个女孩叫林静,她父亲和陈繁父亲是战友,又住在同一座小镇同一条街上,关系极好,林静比陈繁只小一岁,两人从小一起玩耍长大,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十三年前,他们同上一所初中,那时候林静是一个娇俏乖巧成绩优异的小公主,而陈繁则是个有些轻狂急躁叛逆成绩严重下滑的少年,不过这并不影响两人的亲密,并不是恋人,只是好朋友,那是一个单纯的年代,十五六岁的他们对爱情这个词还都懵懂无知,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和对方说话,单纯的想和对方一起玩耍,偶尔也会吵架斗嘴,不过隔天就和好了。

    那一年,也是他们中考的年份。就在那年的今天,林静硬拉着他一起来到这里求佛许愿,以求两人中考能考个好成绩考进一中。其实林静在学校一向是尖子生,考进一中完全不是问题,她来这里,主要是为陈繁许愿的,这点即使当年的陈繁也明白,所以尽管他对拜佛这种事不屑一顾,还是跟着林静过来了,尽管他一脸不情愿,但林静还是挺满意的,她知道这家伙性格倔强脾气古怪,他能听话的过来已经是不错的表现了。

    青叶寺傍山而建,院墙根有藤蔓植物缘墙而走,枝枝蔓蔓,风过叶动,抬头但见岩壁上有一株古松,苍翠得似神笔描绘了千年,却又显得形单影只,像路上的朝圣者,眼眸湿润,欲言又止。

    千年古松之下,有一块裸露的大石头,表面干净而平整,仿佛一只天然形成的大床,每天最热的时候,正好承受古松的荫蔽,山风阵阵,幽静凉爽,是游客们休憩的绝好地方。

    十三年前的今天,林静和他便是躺在这里,偷听着佛祖的鼾声。

    前尘往事仿佛在一瞬间挣脱了禁锢,如无数粉蝶一般在他脑海里翻飞撞击着他的脑膜,女孩当年那让人心疼窒息的娇怨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陈繁,我脚好疼!”

    “砍掉吧,砍掉就不疼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说几句好话牙齿会掉吗?……呀,起水泡了!”

    “没事吧?……”

    “有事,当然有事!疼,非常疼!”

    “叫你不要走那么快,你偏不听。”

    “我乐意不行啊,哼,我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别瞎弄,弄破了会感染的……”

    “不要你管!”

    ……

    “喂,那个人,你真不跟我一起上去许愿吗?”

    “我才没你那么傻,大老远的跑来搞封建迷信,都是骗钱的东西,我要是国家主席,我就把这些寺庙全拆了。”

    “哎呀,你别乱说话,佛祖听见会生气的!”

    “我根本就不信有佛祖……”

    “那你还跟我上山来做什么?你是傻瓜么?”

    “我、我无聊不行啊,我来这里睡觉不行啊!”

    “嘻……你这傻瓜,不理你了,我上去许愿了,你就睡吧,让蚂蚁爬到你脑袋里,把你脑子全部吃掉,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傻瓜!”

    “我变成傻瓜对你有什么好处?”

    “至少傻瓜不会欺负我!”

    “把鞋子穿上吧,你不怕脚臭把佛祖给熏着吗?”

    “呸!你才脚臭呢!我就不穿,我现赤脚踩着大地去拜佛,让我有种更虔诚的感觉!”

    ……

    陈繁从回忆中挣脱,回到现实之中。

    青叶寺早不似当年那么荒寂了,2oo2年,这里成了清江市重点旅游项目,在各地报纸电视上大肆宣传,游客渐增,香火大盛。

    这个时节虽然不是旅游旺季,游客却也不少,不过鲜有人像他这样独自一人,多半都是成群聚对而来,欢声笑语。

    由于游客的激增,大石头旁边也多了一个卖饮料零食的小摊,摊主是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还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陈繁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山脚下的一对祖孙,小姑娘父母外出打工几年没了音讯,老人便每天清早挑着担子牵着孙女,来这里摆摊维持生计,生意还不错。

    陈繁不禁有些讶然,他正值盛年,走上山来都有些气吁,这老人这么大年纪了,挑着不轻的担子还要照看孙女,每天上山下山,该有多难。

    他买了一瓶水一包瓜子,刚好没有零钱,便给了老人五十元说不用找了,老人并没有像某些文学作品里写的那样,很有骨气的坚决拒绝这种施舍,而是默默收下了,报以憨厚的一笑,陈繁将瓜子拆开递给他的孙女,小姑娘得到爷爷同意之后才敢接下吃起来,还剥了几颗塞进爷爷的嘴里,爷爷让她跟叔叔说谢谢,她却不好意思说,只把漂亮大眼睛好奇的望着陈繁,躲在爷爷怀里害羞的笑着。

    陈繁也笑了笑,与他们道别,重拾台阶,一步一步朝着当年他未曾踏足的宝殿走去。

    也许是为了保护古迹的完整,寺院并没有太多的修缮和改变,寺前的陡峭狭窄的青石台阶也依旧如故,古朴沧桑感一如当年,甚至连路边那棵当年抽到林静额头被她生气的折断了一根树丫的小松树也还在那里,只不过长大长粗了一点而已。

    连那折断的断口也还清晰可见。

    外边的世界经历着沧海桑田,而这里却仿佛这大山磐石一般,亘古不变。

    只是,那如织的登阶求佛的朝圣者之中,再也寻不到那个赤着脚踝的精灵女孩了!

    物是人非,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词语吧!

    陈繁心中泛起无边的失落,让他怅然心慌。

    踏进大雄宝殿,一股浓烈的佛香扑面而来。

    香客们跪在蒲团之上口中喃喃有语,便是平日里最轻狂的少年最泼辣的女人,在这释迦牟尼金身之前,也都变得安静平和,虔诚无比。

    其中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她微微低头,双手合十轻轻拢在鼻前,顶礼膜拜。

    她在佛像前跪了很久,大约在许一个长长的愿。

    陈繁心中微微一颤:当年的林静,也是如她这般长跪佛前,如她这般虔诚的为他许愿吗?

    陈繁跪倒在佛前的那一瞬间,仿佛一下子理解了她当年的心境!

    年少时的他曾是个轻狂的无神论者,素来不敬神佛,他一直嘲笑林静迷信,嘲笑她傻才会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此刻他却顿然醒悟,信不信神佛,其实根本无关紧要,这些游客之所以跪在这里,并不一定都是狂热的信徒,他们只是想给他们所爱的人所关心的人送一份祝福,仅此而已。

    不求兑现,只求心安。

    就算没有神佛,祝福还是祝福,不是么?

    可笑当年狂傲的他却自以为聪明,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现在想来,最傻的却正是自己。

    他深深的叩,恭敬的奉上一柱佛香。

    他从大殿下来,回到那块大石头前,再次凝望着它愣愣出神。

    他用手指触摸着那石质的纹理,粗糙冰凉的感觉一如当年。

    当年,他便是在这里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等着赤脚去求佛许愿的林静,替她看着她的鞋子。

    然而林静一脸兴奋的回来之后,两人却生一些矛盾吵了起来,年少狂躁的陈繁有些口不择言,说了几句重话,林静被他气哭了,将鞋子砸在他身上,然后哭泣着赤着脚独自跑下山了……

    那条下山的青石台阶,每一级都尝过她的眼泪,苦涩而绝望。

    后来陈繁才知道,那天她回去之后,两只脚都肿了,水泡也变成血泡。

    这事成了他们关系破裂疏远的开端,他们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吵架之后隔天就和好。

    虽然后来陈繁被老妈逼着向林静道了歉,林静嘴上也原谅了他,但两人心中从此有了芥蒂,再也不如儿时那般亲密无间了,再后来,林静进了一中,而陈繁因为成绩太糟糕只能进二中,两人分处两校,关系变得更为淡漠,几乎没了联系,甚至到了见面相互躲避不打招呼的地步。

    高中时陈繁成绩有了些许进步,不过还是与成绩优异的林静相差甚远,大学两人还是选择了不同的学校,大学毕业后,林静去了澳洲继续深造,陈繁则南下广东去打拼了。

    陈繁并不是个无能的人,在经历一番挫折之后,也算是混出了点名堂,在一家规模不小的集团当上了分公司经理,年薪不菲。

    不过他的生活却过得极其不堪,他生性自傲不羁,高中大学时代,他交过很多女友,却都没有结果,南下闯荡离开父母的管束之后更是放浪形骸,长期居无定所流连风月,真可谓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而林静到直到去澳洲之后,才交了一个同在澳洲读书的同乡男友,交往数年之后,恋情依然很稳定,如今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陈繁很惊讶的收到林静婚礼的请柬,犹豫一阵子后,将它丢在一边,然后打电话叫了两个相好的女孩,使了一些无赖的手段,三人彻夜狂欢。

    过几天就是林静结婚的日子了,陈繁没准备去参加,只是觉得心情不好,开着车回了清江,本想在这里随便散散心,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有些事情,终究是难以忘怀吧!

    “叔叔!这个大石头有什么好玩的?你们怎么都喜欢看着它呆?”摆摊老人的孙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陈繁的身后,突然细声细气的问。

    “没什么好玩的,只是想起一些……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们’?除了我,还有谁看过它呆?”

    “一个奇怪的大姐姐,她前几天来的,她先是在这里把鞋子脱掉,给我爷爷一百块钱让我们帮她看着,然后自己光着脚上庙里去了,从上面下来之后,就跟你一样站在这里看着这块大石头呆,看了很长时间,突然就蹲在地上哭起来了,哭得很厉害很厉害,好多人都围着她看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陈繁如遭重击,心狂烈的绞痛起来,仿佛有无数深藏的荆棘猛然从心底刺出来,刺穿他的心壁,然后疯狂的揪扯蹂躏……

    他扔下满脸的惊愕小姑娘,疯狂的往山下跑去!

    山路的台阶蜿蜒陡峭,尤其是下山时,更是危险,即使小心翼翼的走起来,也会让人心慌不已。

    陈繁全然不顾这些,死命的往山下奔跑,忽然感到脚下一滑,整个身体飞了起来,然后头部重重的撞在了台阶上,再然后他整个人就顺着台阶一路翻滚着跌下去……

    在头部与台阶又撞击过几次之后,剧烈的疼痛让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

    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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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这一世】【上】

    陈繁以为自己死了,可是他突然苏醒了,而且没感到任何痛楚。

    他睁开眼睛时,却听见身边一个女孩娇滴带着埋怨的声音:

    “陈繁,我脚好疼!”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多么熟悉的语气啊!

    陈繁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转头望去,竟真是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孩!

    她撅着嘴一脸娇怨的样子……一如当年!

    林静!林静!林静!

    她正躺在自己身边,那么近!近得让他能看见她额头一颗小小的汗珠缓缓渗出,然后顺着眼角溜走!

    那么清晰!那么真切!

    是梦吗?又梦见她了吗?可是……这个梦也太清晰太真切了吧?

    女孩似乎是不满他的反应,拿白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嗳!陈繁,你傻了吗?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好像头上没长角吧?”

    “你……真是林静?”陈繁开口问。

    “看来是真傻了……不是我,还能有谁!”

    “你怎么在这里?”

    “完了完了,真是彻底傻了……我们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才在这块大石头上躺两分钟,你居然什么都忘了!”

    “走了两个小时?山路?大石头?!”陈繁惊得一下站了起来,然后低头一看,再环顾四周,不敢相信的现,他现在就站在青叶寺寺下的那块大石头上!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

    眼前这个林静,俏脸稚气未脱,没有任何妆容,不是她当年的模样吗?完全就是少女时代的她啊!

    嫩黄色的T恤,酱紫色的牛仔裤,纯白色的平底鞋……可不就是十三年前她来这里许愿时的装束么!

    林静被陈繁惊愕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问:“你看什么呀?我脸上有怪物吗?”

    陈繁没回答她,却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

    黑白相间的运动鞋,深蓝色的运动裤,白格子的短袖衬衫……这也完全是他当年来这里的装束啊!

    难道是……重生了?回到十三年之前那个阳光暖暖山风泱泱的夏日?

    “陈繁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林静一脸担心,她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陈繁看见林静恐惧的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忙压制住心中激动和狂喜,柔声道:“静静,别怕,我刚刚……突然感到脑子好乱,有点想狂……不过现在好了。”

    林静还是很担心:“陈繁,要不然我们现在回去吧……”

    陈繁露出微笑说:“不用了,我们不是还没去拜佛吗?走了这么远路却不上去,不是太划不来了?”

    看到陈繁的笑容,林静终于安心些,又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你也要上去?”

    陈繁点了点头。

    “等等……你不是说死都不上去吗?你不是说这些都骗人吗?”

    “噢……我还真说过,谢谢你提醒啊,那我就不上去了……”

    林静急了:“不行!你刚刚说上去的,不能赖皮了!你不上去你就是不男人!”

    陈繁故作害羞:“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是……男孩。”

    “唔,吐死我啦……”林静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脸霸道的说,“反正你得说话算话,你今天必须上去!”

    “好吧。”陈繁假装很无奈,又问,“你的脚还疼吗?……”

    他说着便要去脱她的鞋子,林静下意识的逃避:“你要干什么?……”

    她可没让男孩子帮她脱过鞋子!

    “帮你看看啊。”陈繁捉住了她有些挣扎的小脚,帮她解开鞋带,脱掉鞋袜,露出那精致小巧的美脚。

    那白白的脚肉,如婴儿的肌肤一样细嫩。

    林静见自己脚被他捉住,又羞又恼,可他有借口啊,她能说什么!

    陈繁嗅了嗅鼻子,故意皱了皱眉头。

    “讨厌!我脚又不臭!”林静大恼,要拿脚踢他,却现被抓得很紧,根本踢不动!

    “我没说臭啊……”

    “那你皱眉做什么!”

    陈繁狡辩说:“因为你脚起水泡了啊……很疼吧?”

    林静又露出那副令人心疼窒息的娇怨表情:“你说呢!还痒痒的,好难受!”

    “怪我,都怪我,作为一名男生,我应该背你一段的……”

    林静听了这话,立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不对,不正常……陈繁,你今天很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了?”

    “如果是正常的你,你肯定推卸责任,你会说‘活该!还不都怪你自己!谁叫你要来!谁叫你跑那么快!’”林静俏皮的模仿着前世陈繁的口气,惟妙惟肖。

    “不会吧,这不是我吧,我有这么讨厌吗?”

    “你才知道你讨厌啊!”林静鼻子里哼了一声。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连我都有点讨厌我自己了,那你觉得我还有救吗?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会不会太晚了?”

    林静被他逗乐了,却忍住了笑,板着脸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做了一个“你基本已经无可救药了只有我能救你”的神情:“已经很晚了,不过嘛……如果你以后肯好好听我的话,还有一线希望!”

    “女侠!你一定要救我啊!我保证以后一定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看你以后表现吧!”林静仰着头傲慢的说,心里却更加疑惑:这家伙今天真是太反常了!肯定有古怪!难道他又闯了什么祸,想让我帮着瞒着他爸妈?哼,当我是傻瓜呢!没那么便宜!

    陈繁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见她这么开心,他感觉真的很好,他想要的,不就是让她开心吗?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他自然不会再前世那样狂傲,不会再惹她生气,不会再让她伤心。

    他要呵护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都如此开心。

    ……

    “静静,你脚起泡了,我帮你挑破吧,马上就不疼了。”

    “挑破?那多疼啊!”

    “不疼的,一下就好了,我去找根刺,你等着。”

    山里有很多带刺的藤木和灌木,陈繁很容易就在一棵小灌木上掰下一根青色长长的刺,他认识这种灌木,知道它是无毒的,所以不用顾忌。

    他用带来的矿泉水将林静的脚掌和长刺都清洗了一遍,以防止刺破后细菌感染。

    小心的用长刺扎进那鼓起的水泡,林静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无色透明的液体从水泡里流出。

    “疼吗?”

    “不疼,嘿嘿!”

    陈繁也笑了笑,用食指肚压在水泡上,将里面剩余的液体全部挤了出来,用纸巾擦干净,又取了一张干净的纸巾,贴在创口上,然后吩咐林静:“按住。”

    “做什么……”林静正看着他认真而细心的样子好奇。

    陈繁脱下自己的格子短袖衫,用牙齿咬住一扯,“哧”的一声,撕下一条布条来。

    “啊!……你要做什么?”

    “给你包扎一下,感染可就不好了。”

    陈繁说着用布条一圈一圈的将林静的创口包裹起来,然后在她脚背上打了结。

    林静看着光着膀子的陈繁,有些愣,突然笑了起来:“你把衬衫撕掉了,不怕李姨打你么?”

    陈繁将撕烂的衬衫穿到身上,微笑说:“我就说在山上碰见了一只母老虎,被她抓破了!”

    “你说谁是母老虎呀!你再说一遍!”林静对号入座飙了。

    “天真蓝啊,山真绿啊!……刚刚我们说到哪里?对了,你脚都这样了,要不我背你上去算了,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只收一百元!”

    林静嗤笑一声,又凶了他一眼:“贪财鬼!就这点路了,还要一百块钱!当我是冤大头呀!”

    陈繁笑了笑,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问:“真不要我背?其实也可以免费的。”

    他的眼睛的透着无尽的温柔。

    林静被他突然而来的温柔眼神看得有些懵,愣了愣才认真的回答:“真不要,我脚一点都不疼了,很舒服呢,而且,我觉得自己走上去才更虔诚,否则,佛祖看见我一定会说‘你这小妞!来拜我还要别人背着,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想要我帮你实现愿望,哼!没门!’如果我现在让你背上去,先前那么多路不都白走了么?”

    陈繁望着她那清纯无邪的笑颜,心狂烈的跳了起来,他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任何面容能比这更美了!

    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歌神的《吻别》中那句歌词的真切感觉:你笑得越无邪,我就会爱你爱得更狂野!

    于是这一世,林静还是赤着脚,如同那些一步一叩的朝圣者一般,一步一步向上攀爬,走向那云霄里的宝殿。

    只不过这次她不再是独自一个人,陈繁就跟在她身后,小心的守护着她。

    陈繁望着眼前这个精灵女孩的娇小身姿,望着她兴奋欢喜的模样,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云端守望,而这个女孩正在踩在云彩上翩跹起舞……

    “小心碰头。”陈繁突然拉住林静,因为前面正是那棵前世抽过她额头的小松树。

    “噢!好险!”林静小手拍了拍胸口,回头看了陈繁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今天表现真不错,值得表扬!”

    陈繁微笑着不说话,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就这样,两人一个穿着破衬衫,一个光着脚,在其他游客惊奇的目光之中,一起踏入宝殿。

    佛香扑鼻,林静夸张的吸了一口,似乎想感受一下佛祖的气息。

    此时来青叶寺的拜佛的人不像后世那么多,大殿里香客伶仃。

    陈繁和林静并排跪倒在佛前,焚香叩,各自许着愿望。

    陈繁偷看了一眼赤脚跪在蒲团上的林静,她微微俯,那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轻轻闭合着,娇俏甜美的脸蛋安然虔诚,双手合十拢合在翘翘的鼻前,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轻轻的诉说着她的愿望。

    “你在许什么愿?”

    “哎呀,不要说话!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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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这一世】【下】

    夕阳含情脉脉的凝望着大云山,阳光洒落,青叶寺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衣,更显神圣。

    林静和陈繁在山上玩了一下午,有些精疲力竭,所以下山的时候陈繁提出要背她下山时,她也没怎么反对了——她真的走不动!

    趴在陈繁厚厚的背上,她还有些恋恋不舍,美丽的眼睛闪闪亮:“陈繁,我今天好开心啊!”

    陈繁微笑说:“我也很开心。”

    林静嘻嘻笑了起来,如银铃一般清脆好听。

    隔了好一会儿,她趴在陈繁耳边,轻声说:“那我现在要说点可能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不许生气!”

    陈繁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温柔的说:“恩,好的,这一次我不生气了。”

    他明白她想说什么。

    “你保证!”林静还是有点不放心,又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他说为什么要说“这一次”?难道有还有“上一次”吗?

    “好,我保证。”陈繁说。

    虽然看得出他的真诚,但林静还是犹豫了一阵,才用细细的声音说:“陈繁,还有一个月时间就中考了,我要你用功复习,考进一中。”

    前世他们正是因为这件事生了争吵。

    陈繁从小聪明,他小学时几乎从来不做作业,每次还是能拿全校第一,林静那时候完全是个跟着他屁股后面转不起眼的小丫头,可是到了初中,由于课程难度的变化,加上他自恃聪明,贪玩过度,成绩一落千丈,相反原本成绩一般的林静,却因为刻苦勤奋成绩大进步,一下子成了初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这是一向自傲自尊心极强的他不能接受的。虽然不至于让他讨厌林静,但也让他对她极其戒备,生怕她拿成绩的事来奚落他,偶尔还喜欢嘲讽她取笑她,以维持自己的自尊心。

    也许有人会觉得有点幼稚可笑不能理解,但在那个轻狂而敏感的年纪,这再正常不过了,即使陈繁的父亲提起中考,他也会极度不耐烦,大脾气。

    林静知道他的臭脾气,也知道他争强好胜讨厌别人说成绩提中考,所以从来不在他面前说这些。

    可是这次,她还是说了,原因很简单,她希望他进一中,她希望和他一起进一中。一中的师资和学习氛围是其他学校不能比的,她希望陈繁好,希望他将来有出息,所以自然希望他进一中!

    “你又什么呆?说好了不许生气的……”林静看不到陈繁的表情,见他久久不回答,有些慌了。

    陈繁收回心思,笑说:“这个,好像难度有点大吧。”

    他记得前世他极不耐烦的回了她一句:“你别管我,我考不上。”

    “又不要你考到正常录取线,你只要达到择校分数线就可以了啊,你爸不是说过了么,只要你能达到择校分数线,他就让你进一中,哪怕是缴两万块钱的择校费他都愿意!”

    当时高中的招生分两类,一类是正常招生,二类是择校生,也就是所谓的“借读生”或者“自费生”,专指那些中考分数没有达到正常录取线,在按所差的分数缴纳一定数目的择校费之后进入该学校“借读”的学生,不过为了保证生源的质量,一般都会设置一个择校分数线,低于这个分数线,就算你缴再多的钱,也不让你进,当然如果你老爸是省长市委书记那得另说。

    清江一中作为清江市最好省内前五的国家重点高中,这个择校分数线是很高的,几乎相当于二中的录取分数线,也就是说,基本上只有达到二中录取分数线的人,才有资格一中的择校资格。

    前世的陈繁就是没达到这个分数线,才只能进二中,当然,他进二中也只能以择校生的身份,他老爸为此花了六千块。而林静则是以高出一中录取分数线2分的成绩,惊险被一中录取,本来她的成绩远不止如此,只是中考前一个月与陈繁生的那场争吵,让她心情极其低落,中考挥失常。

    林静说这话时有些急了,她不知道,在前世正是她这几句话触到了陈繁那敏感的自尊心,她本意自然不是瞧不起他暗讽他成绩差,可是在前世的陈繁听起来,却完全就是这个意思。他也因此爆,开始对林静尖刻嘲讽口不择言……前世他们的芥蒂正是由此而生。

    幸运的是,此时的陈繁,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敏感自尊自卑的少年了。

    “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你要很努力才行。”林静用眼睛盯着他,想判断出他是不是在敷衍她。

    “我会的,我保证,我一定会尽我所能。”陈繁轻轻的说,语气却很坚定。

    林静能看得出他的真诚,她完全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事实上她甚至做好了跟他吵一架的准备了,可是眼前这个陈繁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急躁和不耐烦,只有无尽的温柔和诚恳。

    她有些喜出望外:“啊!陈繁,我现你今天……真可爱!你知道吗?我刚刚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敢和说你这事,我好怕你的臭脾气又作!可没想到你今天这么好说话!我听你爸说他一跟你提中考的事你都冲他脾气呢!”

    陈繁笑说:“我跟你什么关系,我老爸怎么能跟你比?”

    “嘿,也不怕你老爸听见伤心!”林静笑着骂他,脸蛋却莫名的有点烧,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跟她什么关系?不就是好朋友么?好朋友难道比老爸还重要?他这话难道有什么别的意思?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是个乖乖女,性子迷糊,身体育又比较晚,对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和陈繁在一起,喜欢和他说话,尽管这家伙脾气很坏还死要面子,但她就是不讨厌他,真是奇怪!

    陈繁背着这个单纯得如一张白纸的女孩,此时的她屁股小小的,胸部也才刚刚育,远不似她成年时后的那个身姿窈窕美胸傲人的o1女郎。

    可偏偏就是这个“一无所有”的女孩,长期霸占着他的心魂。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她永远的定格在这个年纪,永远的定格在她赤着脚一步一步登阶求佛的模样!

    他一直认为她就是他的初恋,虽然他们除了小时候牵过手什么也没做过,更没说过甜蜜暧昧的情话。也许这一切本该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生,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争吵彻底毁灭了一切。

    如果初恋是一朵娇羞着盛开的玫瑰,那么前世他的那朵玫瑰,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一场狂风·暴雨里凋谢了。

    可是,毕竟它存在过啊!

    它就如同一枚小小的青橄榄,甜蜜清香,却又苦涩酸楚,这种感觉是多么刻骨铭心啊,再也没有过一个女孩或者女人能给他类似的感觉,他高中所交的第一个女朋友,第一天就接吻,一月后就开了房,但是除了初尝**的兴奋与快感,他再没有任何印象了。

    “陈繁。”林静突然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嗯?”

    “如果你考不进一中,我……我就和你一起去二中。”她用极小的声音说着,后面一句话几乎是蚊子哼哼的声音说出来的。这话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很惊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陈繁笑说:“傻丫头,想什么呢?你爸妈能答应?你要真这么做了,你爸妈还不得恨死我啊。”

    “那怎么办?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唉,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你就知道我考不进一中?”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只是说‘如果’……”

    “听着,没有如果,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进一中!”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对!……你好像没少骗我吧!”

    陈繁差点跌倒,笑说:“好吧……这次不是,以后也绝不会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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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老爸是暴发户】

    陈大龙,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暴户。

    他便是陈繁的父亲,一个个子不高身体有点福的中年人,塌鼻子,眼睛大得像牛,明明是暴户,却学人家大文豪鲁迅蓄着浓密的八字胡,不过倒也有几分气势。

    说他是个暴户,那是绝对没错的,他初中念了三年,临毕业跟人打了一架被学校开除了,毕业证没拿到,后来和林静的父亲林重远一起在江南省当兵时,又和当地一名女青年乱搞关系,把人家女青年搞怀孕了,又被部队开除了卷铺盖回了老家……

    值得一提的事,那个女青年就是陈繁的母亲李香兰,而她怀孕的那个孩子,就是陈繁。

    林重远从部队转业回来,进了镇政府,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如今已经当上了石河镇镇长,而陈大龙就比较蹉跎了,为了养活老婆儿子,他做过搬运工,做过挑沙工,做过人力车夫,做过泥瓦匠,做过小贩……直到九一年,他注意到由于清河大曲在江东省评酒会上的优异表现,清江市白酒开始大量外销,而瓶盖生产却远远跟不上,于是便孤注一掷,用多年积蓄的五万块钱和借来的三万块钱,在石河镇办了一家制盖厂。这显然是一种冒险行为,幸运的是他成功了,由于之后几年清江大曲走红华东市场,带动了清河市白酒行业井喷式展,陈大龙自然也从中分到了一杯羹,短短五年时间里,他的制盖厂规模扩大了几十倍,他本人也摇身一变成了石河镇最富有的人之一,“最成功的民营企业家”之一。

    当然被人说暴户也是难免的,他完全不在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牛逼轰轰的说:“说老子暴户,那是夸老子有魄力,就你们几个这老鼠胆子,想当暴户也是没戏!”

    “爸,我回来了。”陈繁走进屋子,看着沙上那个精神爽朗的父亲,突然感觉有些眼睛有些湿润。

    在他重生前,这个微胖的男人已经因肺癌去世两年了!他当时在深圳忙着工作,等赶回去时,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陈大龙正在抽着烟看电视,看都没看他:“没欺负人家林静吧,你以后再敢冲她脾气,老子就敢揍你!”

    “爸,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陈繁有些担心,不过还好,现在的老爸被老妈管得很严,他自己也还算克制,所以抽得并不是太过分,前世是在一年后他的制盖厂破产倒闭之后,他才变得意志消沉,整天抽烟喝酒度日,老妈也劝不住他,最终患上肺癌而去世了。

    陈大龙有些惊讶看了看他,正要说什么,却现他衬衫破得不成样子了,忙关切的问:“儿子啊,被人欺负了?老爸找他算账去!”这个暴户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对儿子却是百般溺爱,极其护短,陈繁小时候跟别的孩子打架,不问青红皂白就去揍人家小孩这种事他不是没干过。

    “没事,在山上不小心挂到一根树杈上,扯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陈大龙这才稍稍放心。

    “老妈不在家?”陈繁转移话题。

    “你怎么知道?”

    陈繁嘻笑说:“她要是在家,你敢抽烟么?”

    陈大龙被儿子戳到了痛处,用牛眼睛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反天了是吧!敢取笑你老子了?!”

    陈繁根本不怕,刚要还嘴,却听见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不好!你妈回来了!”陈大龙大惊,从沙上跳了起来,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然后掐灭,连同烟盒打火机烟灰缸一起放进一个铁盒子里,藏到了沙下面……动作极其敏捷!

    陈繁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前世父亲事业失败之后,心灰意冷,反应也渐渐迟钝了,才五十多岁,就像七八十岁的老头一样,行动呆滞了。

    “不许告密!别看这里!老规矩!二十块钱!”陈大龙见李香兰已经走进来了,不得不忍痛贿赂儿子。

    “老公,菜我买回来啦,过来帮我做饭吧!”李香兰进了屋子,用娇嗲嗲的声音喊了起来。

    陈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老妈是未婚先孕,怀他的时候才二十一岁,此时也才三十七岁,正是最风韵迷人的年龄,她是大城市出生的女人,不似一般乡下女人那么保守,跟陈大龙也算是自由恋爱,经过多年的同甘共苦,感情很深,所以这样甜蜜也不奇怪。

    “妈,我回来了。”陈繁有些痴痴着望着年轻美丽的母亲。

    李香兰这才看见陈繁:“啊!儿子回来啊!你这是……怎么了?我才给你买的衬衫,怎么就破成这样子了?不是跟静静打架了吧?”

    陈大龙抢着说:“不是,在山上被树杈挂的。”他心中有鬼,腆着脸,嬉皮笑脸的讨好。

    李香兰白了他一眼:“我和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诶!什么味道?你又抽烟了?”

    陈大龙忙说:“没有没有!……刚才朱大头来坐了一阵子!是他抽的!不信你问儿子!”

    “朱大头”是石河镇上另外一家制盖厂的厂长朱旺山,跟陈大龙貌合神离,是死对头,互相看不对眼。

    李香兰狐疑的转头问陈繁:“是吗?”

    “对,刚刚朱叔来坐了一会儿。”陈繁虽然不希望父亲抽烟,但也不想出卖父亲,反正他今天抽都抽了,想要他戒烟也不急于一时。

    李香兰暗暗给陈大龙使了眼色,陈繁假装没看见。

    陈大龙心领神会,咳嗽了一声:“说起朱大头,老子就有气!他居然说我儿子一定进不了一中,你说可气不可气!我儿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进不了一中!他还和我打赌,说如果我儿子中考考试要是比朱政生那小子高,他就给我两千块,反过来我就给他两千块!这不是给我送钱嘛!儿子,你说是不是!”

    朱政生是朱旺山的儿子,和陈繁同级,成绩一直不错。

    李香兰适时接过话头说:“小繁啊,你可要给你老爸争口气,不能让朱大头小瞧你小瞧你爸啊!”

    陈繁看着他们暧昧的笑容,知道这是他们串通设计好的激将法,他们知道陈繁脾气怪,直接说要他努力复习准备中考,怕惹他生气甚至引起他的逆反心理,所以才想了这么个迂回的法子来刺激他。

    这么想起来,刚刚老爸偷偷抽烟也极有可能是演戏给自己的,目的就是引出朱旺山。

    不过陈繁记得,这个赌约倒是真有,只是细节有点差别而已,却是陈大龙看不惯朱旺山在自己面前一个劲的吹捧他儿子暗讽陈繁,主动提出的赌约。虽然他知道朱旺山是故意激他的,他也清楚从初一到初二,陈繁从来没有一次考试成绩比朱政生高,但他还是相信自己儿子是最优秀的!

    前世的结果是,朱政生中考成绩是562分,虽然离一中录取线644分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比择校分数线的521分可是高出了一大截,而陈繁只有462分,不但没达到一中的择校分数线,而且比朱政生少了整了一百分!陈大龙理所当然的输掉了两千块钱,还被朱旺山奚落了一个暑假,却对陈繁没有一句怨言,仿佛根本就没这回事一样。

    他知道儿子要强,如果这时候去责怪他,只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陈繁忘不掉前世父亲被朱旺山奚落时那落寞的样子,他是多么要面子的人啊!

    想起这些往事,陈繁心头一酸,眼圈就湿了:父母这么用心良苦,前世的自己竟然一点体会不到,一点都不懂得珍惜,真是太不孝了!

    “小繁,你别哭啊!你要真不想进一中……咱就不进,谁稀罕啊!”李香兰见陈繁要哭的样子,顿时慌了神,转过头小声责怪起丈夫来,“都怪你,都怪你!都说这法子不行,你还非坚持要用!”

    陈大龙冤枉死了,却又不敢抗议,只在一边小声嘀咕说:“这法子明明是你想出来的,而且也是你坚持要用的吧!”

    陈繁泪流满脸,哑声说:“爸,妈,我一定不再让你们失望,永远都不会了!爸,我誓,我一定考进一中,而且分数一定比朱政生高,让您赢过朱旺山,为您争这口气!”

    李香兰喜极而泣,在陈繁脸上狠亲了起来:“乖儿子!好儿子!我就知道你最听话最有志气了!有你这句话,就算你真考不上爸妈也不怪你……呸呸呸,瞧我这张破嘴,我儿子肯定能考上!”又转过头得意的对陈大龙挤眉弄眼:“怎么样!怎么样!我想的法子就是管用吧!”

    “你刚刚还说这主意是我的……”陈大龙嘴上嘀咕,心里却也是狂喜。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皮痒痒是不?敢和我争功?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我让你只抽一根烟,你刚刚抽了几根,你以为我不知道?”

    “……这不是剧情需要吗?嘿嘿,嘿嘿!”

    陈繁笑着擦干眼泪,拍拍父亲的肩膀:“老爸,刚刚忘了说了,我还有一个条件。”

    陈大龙见儿子帮他解围,感激涕零,拍了拍胸口豪气冲天道:“说,尽管说!只要你能达到择校分数线,你要什么老爸给你买什么!”他根本不提“比朱政生高”,一来是因为他只想着儿子进一中,只要能实现这个愿望,输掉两千块钱他根本不在乎,被朱旺山奚落一下他也可以不在乎,二来是因为他潜意识中还是认为陈繁根本不可能过朱政生的,因为朱政生成绩虽然不比林静,但跟陈繁比起来,那可是一直没有悬念的。

    “爸,我什么都不要你给我买,我只要你把烟戒掉,彻底戒掉,偷着抽也不准。”陈繁盯着陈大龙,表情认真而严肃。

    “这个……儿子啊,是不是太残忍了点?”陈大龙讪笑道。

    李香兰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这么一举两得两全齐美的事你有什么好犹豫的!还不快答应啊!”

    陈大龙挣开了李香兰的手,捂着被揪疼的耳朵,看了陈繁一眼,咬了咬牙,豁然说:“好!儿子,只要你能达到择校分数线,我不但把烟戒了,我把酒也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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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重生后的第一个目标】

    陈家今天的晚饭很丰盛,西红柿炒鸡蛋,蒸腊肠,红烧鲫鱼,芹菜炒肉以及一大盆丝瓜汤陆续上桌,当然还不少陈繁一直爱吃的油焖茄子。

    这些几乎是李香兰全部拿手的菜肴了,她在被陈大龙“拐骗”之前完全是个大小姐,什么家务也不会做,结婚之后才开始学着做菜的,虽然厨艺始终不能算顶级,但陈繁却一直很怀念她做的菜,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才会完全顺着他的口味做菜,他小时候一直很挑食,不吃葱蒜不吃姜,不吃禽肉不吃黄瓜,口味偏咸辣,这些只有母亲才能全部记得,一次都不会错。

    陈繁帮着忙前忙后,择菜洗菜端菜,什么都抢着做。

    这些本来都是陈大龙的活儿,被抢走之后他就没事干,把李香兰拉到一边,小声说:“他不是在山上中邪了吧?怎么突然这么勤快了?”

    李香兰也有点奇怪,但她心里却是很欢喜,对丈夫的话很不喜欢:“你才中邪呢,儿子懂事了不行啊,你不高兴吗?说这种怪话!”

    陈繁坐到桌前,望着满桌热气腾腾的菜肴,食欲一下子就来了。

    李香兰脱了围裙,也坐了下来,看了陈繁一眼:“对了,你不叫静静一起过来吃饭啊,人家陪你去庙里许愿,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吧。”

    陈繁说:“我叫了,她说她家里晚上有客人来,她爸让她必须回去。”

    “噢,这样啊。”李香兰点了点头,也就没再多问,反正两家关系十分亲密,完全不在意这些,改天再让她过来就好了。

    陈大龙说:“开饭吧开饭吧!我都饿瘪了!”

    李香兰白了他一眼:“就你饿!儿子爬了一天山也没喊饿!”

    陈繁笑说:“妈,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饿了,我先吃了。”说着就夹了一大块茄子到碗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李香兰看着他的吃相,心疼的说:“这孩子真饿坏了。”

    陈大龙学着儿子的样子也夹了一大块茄子猛吃起来。

    李香兰恨恨的瞪着他一眼:“你不能吃别的东西啊,你不知道儿子最爱这个啊!”

    “这么一大盘,他吃得掉吗?”

    “那你不能等他吃够了再吃吗?”

    “诶?你是说儿子吃剩下来的,我才能吃?我怎么感觉我在这个家里就是个下人啊!”

    “你以为你不是啊!”李香兰说,却忍不住笑了,然后自己夹了一大块茄子给丈夫。

    ……

    听着父母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斗嘴,陈繁美美的享受着重生后的第一餐,母亲做的油焖茄子鲜嫩爽口,入口即化,实在是太美味了。

    吃过晚饭,陈繁帮忙收拾桌子,还要帮母亲洗碗,母亲坚决不让,却让他快回房间做作业,明天就是星期一了。

    陈繁本来还想陪父母看伙电视,现在却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是个临近中考的初中生,根本没有权力看电视!

    无奈的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之后,他并没有真的做作业,而是躺在床上,看着那熟悉的有些黄的天花板,思绪万千。

    重生这半天以来,生了很多事情,让他难有时间好好思考,直到现在才能安安静静的躺着,好好整理一番思绪。

    先,他确定自己是重生了,不是梦,不是幻觉,他不信有这么真切这么逼真的梦或者幻觉。

    其次,他不会纠结于自己是怎么重生的,为什么会重生,也许是因为他在佛祖前许下的那个愿望,也许是因为上帝搭错线了,谁在乎呢!想不通的事情,想也是白想,何必浪费时间。

    再次,他此刻并不想像其他重生者那样立即赚钱赚钱再赚钱,他前世从懂事之后,就从来没怎么缺过钱,金钱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想赚钱,太简单了,凭借前世的记忆,他甚至只要利用未来的几次股市大潮就可以大横财,赚到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所以,他现在不准备立即赚钱,当然,以后肯定会去赚钱,钱毕竟是好东西,很多事情离不开它,他自然不会嫌钱多。

    最后,他知道自己将不得不再一次背起书包回到校园,并且努力复习准备中考,不为其他,只为弥补前世的诸多遗憾,虽然他是重生者,他未来注定是辉煌的,进一中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但他不允许自己让父母和林静再失望一次,哪怕是暂时的也不行。而且,虽然不肯承认,但前世没能进一中,一直是他人生里的一大遗憾,很长时间里都是他心中的隐痛,对一向自傲的他打击是很大的,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跌落凡尘低人一等,这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味的。现在既然有机会弥补这份遗憾,何乐而不为呢?

    那么,重生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提高中考成绩,进一中!

    时限,一个月。

    这个目标难度并不大,他并不需要达到一中的录取分数线,只要达到一中的择校分数线就可以了,这样就能保证进一中的资格,虽然他老爸不得不为此支付一笔不菲的择校费。

    前世他的成绩比择校分数线少了59分。

    不要小看这个差距,普通学生的想要在一个月时间里提高这么多分数,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陈繁毕竟是重生者,以他现在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提高这么多分数并不难。

    至于录取分数线,他却是不敢多想,前世他差了182分!

    虽然初中的课程难度并不是非常大,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肯定自己能门门拿高分,进一中完全不是问题。

    但他现在缺的就是时间!他只有三十天时间!实在太短了!

    看起来似乎不少,但平均下来,每一科目只有不到五天的复习时间!

    要知道,大多数科目可都是从初一到初三一共有六本课本要复习,还要做练习题模拟试题!

    除了英语和一些基本的常识,他初中时学的东西基本都还给老师了,那些唐诗宋词,那些代数公式几何函数,那些力学定理,那些化学方程式,那些政治名词,那些历史人物……他全部都要从头再来系统复习一遍!如果现在立即让他去考试,他能不能考到462分都是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高估自己作为成年人的理解接受能力是不理智的,他现在只能尽自己所能,尽量多考点分数,尽量接近一中的录取分数线一点,让老爸少花点钱。

    还有,一定要过朱政生,让父亲在朱旺山面前出口气!

    前世朱政生整整比他高了1oo分!也就是说,陈繁想要过他,就必须将成绩提高1oo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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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我想当孙悟空】

    石河镇是清江市西北郊临近大云山的一个小镇,属云山区辖下,由于位处山区,远离市中心,是清江市最落后的镇子,却也是最美最宁静的镇子。

    从西而来的清江如同调皮的少女,走到这里跳了一圈舞,兜了个大弯向南流去,从上游裹挟的鹅卵石大量滞留于此,“石河”这个名字便由此而来。

    五月,正是柳絮飘飞的季节。

    白色的花絮挣脱了枝叶,一片一片,无声无息地飘下,一团一团,轻轻地相拥,拥住树根,拥着大地,旋转着,旋转着,如同漫天飘舞的雪花;而河边那一排垂杨柳,则仿佛是妖娆绝艳的烟尘女子,甩着碧色的水袖在这清风飞雪中舞蹈。

    陈繁和林静骑着车路过河滩,从这片“雪域”穿行而过,车轮压过卵石路,白絮惊飞。

    “啊!好漂亮呀!”林静抬头仰望这奇特的美景。

    明黄色的上衣,明澈的眼眸,明艳娇美的笑颜……她是一只耀眼的精灵。

    陈繁带着微笑,紧紧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守护着她,以防她因为太着迷不看路而摔跤,林静性子比较迷糊,有些笨手笨脚的,小时候走路都经常摔跤,体育很差,曾经创造过铅球o.3米的石河镇中校史最低纪录……更惨的一次是初二时在体育课上从单杠上掉下来,右手骨折一个月都不能动。

    那也是五月,就是去年的五月。林静不能骑车,她父母又都是大忙人,没时间接送她,陈繁便每天载她上学放学,一次又一次的穿过这片飞雪扬花。

    过了河滩便是一条不算太长的古街,街边尽是卖早点的铺子小摊,包子,煎饼,油条,炒面,凉皮应有尽有,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油香味。

    林静把车停在一家炒面铺前,对老板娘说:“赵大娘,要两份炒面,一份不要放葱蒜,也不要放姜!另外一份多放点辣椒!”

    赵大娘笑道:“好类!坐坐坐,你们俩又来了!”转头对着正在停车的陈繁说,“小伙子,挑食可不好,葱花吃点不坏,防感冒!”林静和陈繁是这里的常客,每次来都点两份这样的炒面,她自然知道不吃葱蒜姜的是谁。

    林静也笑着附和说:“就是就是,生姜养胃呢!”

    “我以后尽量改吧!”陈繁尴尬的笑了笑,其实他挑食的毛病早治好了,过程很简单,前世他南下闯荡,最窘迫的时候,能有一盘菜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挑食,你不吃别人就抢光了,没人在乎你吃不吃……也就小时候父母宠着,才会养成挑食的坏毛病。

    陈繁和林静坐了下来,两份炒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林静的那一份,多了很多红椒皮。

    林静的母亲是江西妹子,所以她从小爱吃辣,越辣越爱,而且从来不长痘痘,陈繁就不行了,虽然也挺爱吃辣食,但太辣就受不了了,吃完就得拉肚子,第二天保准脸上长痘痘。

    这里的炒面味道很赞,最特别的是用油,用附近大云山特产的茶油,极为醇美浓香,口感绝佳,再配上赵大娘特制的调料,这种油茶炒面味道香辣爽口,在石河镇非常出名。而且不贵,一份只要一块钱。

    陈繁和林静爱死了这种炒面,再加上炒面铺恰好就在去初中的路上,所以他们几乎每天早上都在这里吃早餐,慢慢享用。

    他们轮流付钱,当年的陈繁可不懂什么绅士风度,又比较贪玩,打台球玩街机,钱根本就不够用,不让林静请他已经是很有风度了!

    陈繁倒了两杯开水端过来,林静早已经开吃了,她贪婪的吃下一大口之后,一边吐舌头一边讪笑着对陈繁说:“好辣,好辣!”

    陈繁微微一笑,将水杯递给她:“慢点吃,先喝点水,明天别放这么辣了。”

    林静一边喝水,一边摇头:“不行不行,不辣吃着没劲!”

    陈繁说:“吃太多辣椒对身体不好。”

    林静不以为然:“谁说的,我姥姥姥爷吃了一辈子辣椒,现在身体不还是那么棒!再说了,如果连辣椒都不能吃了,那身材再好有什么意义,嘿嘿!”

    陈繁一想也对,人生在世也就那么几个嗜好,何必太在乎后世那些所谓健康专家的说法,畏畏尾,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不再劝她,自己也坐下来品尝这年少时最爱的人间美味。

    多么令人怀念的味道啊!

    前世陈繁工作之后,偶尔回到石河镇,再次寻找过这种炒面,可惜赵大娘的这家面铺早就关了,只能去其他地方去吃,新开大多是面馆,远不像赵大娘的面铺那么简陋,价格也涨到了五块钱到十块钱一份,有些甚至卖到十几块钱一份,然而却没有一家能做出当年的味道,一来因为他们的调料味道远不如赵大娘的调料,二来因为当时大云山成了旅游开区,基本已经不产茶油了,所有的面馆都改用色拉油、菜籽油或者花生油替代。

    他没想到隔了十多年,自己居然还能再次吃到赵大娘的炒面,不禁细细的品味起来。

    林静停了下来,看到他慢慢享用的样子,觉得很好奇:这家伙平时吃面跟抢似的,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几分钟就吃完了,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斯文?

    再联想起昨天的事情,觉得他真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摇了摇漂亮的小脑袋,不去多想,心里说:“变就变吧,你再变你不还是陈繁,你还能变成猪八戒么?”

    她性子本来就比较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不会去计较一些她想不通的东西,也不会为此而烦心头疼,所以她才一直那么快乐。

    陈繁现她盯着自己看:“看我做什么?怎么不吃面?”

    林静也没觉得尴尬,不回答他,却瞪大眼睛问:“喂,陈繁,你以后想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

    “……”陈繁愣了一下,轻声的回答说,“一个与以前不同的人。”

    “怎么个不同?”林静不懂他的话。

    陈繁想了想,认真的回答说:“对人真诚,对事随心,保持淡定,追求洒脱,冷静果决,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有条件的宽容,有限度的仁爱……嗯,差不多就这样。”

    林静听得直愣,突然笑说:“我明白了,你想当孙悟空!”

    陈繁哈哈大笑:“差不多吧,我真挺喜欢孙悟空的,可惜就是性格太急躁了一点,我想做一个冷静淡定的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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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重回课堂】

    陈繁和林静不在同一个班,陈繁在二班,林静在一班,两个班的教室在同一座教学楼里,不过一个在三层,一个在二层。

    陈繁回到那间久违的教室,先注意到的是前后两块黑板,一个擦得干干净净,另一个则密密麻麻的写着黑板报,然后是深红色的讲桌,统一漆成了墨绿色的课桌椅,两边的墙上贴着四张名人名言警句。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

    “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早读课还没开始,没有老师到堂,教室里乱糟糟的,陈繁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自己座位,是靠近后门的一个座位,他个子比较高,成绩又不太好,所以位置一直靠后。

    放下书包,坐了下来,取出语文书放在桌子上,眼睛却望着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轻面孔,感慨万千:这些都是他的初中同学啊,可是其中很多人,前世从初中毕业就没再联系过了!

    前世的他们,有的上了高中上了大学,有的去清江宁州江口这些大城市去打工了,有的则回到乡下种田娶老婆生小孩了,也有的犯了案子身陷囹圄,还有的在某些不幸中早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人察觉到陈繁的异样,没有人现这教室里有个人穿越了时空,从十三年之后的未来回到了这里,用湿润的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依旧如往日一样,呆的呆,抄作业的抄作业,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

    这时候班主任兼英语老师陈庆华夹着一摞试卷向教室走来,坐在前门口的一个同学最先现了,给后面的同学做了一个暗号,整个教室在一瞬间鸦雀无声,很快又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所有的同学都捧着课本读起书来。

    有些男生样子十分夸张,摇头晃脑的,犹如吟唱一般。

    “一日是天气很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非常出惊,慌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

    “假如没有祖父替我讲解‘北溟有鱼其名为鲲……’,我不会在儿时便引起对海洋的幻想;假如没有……”

    “北风卷地白草斩,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南京条约》是近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强加在中国人民身上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英国以武力侵略的方式迫使中国接受其侵略要求,这就使中国……”

    ……

    陈庆华是个刚过三十岁的已婚男人,他精力充沛很有上进心,对班级纪律抓得很严,频繁巡查教室,抓到有交头接耳打打闹闹的学生,决不轻饶。

    不过他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没怎么注意学生,也没有询问各科课代表作业的事情,把试卷交给英语课代表刘小燕吩咐她下课后下去,然后在教室里象征性的转了几圈,就离开了。

    教室里又一阵乱糟糟的轰乱,读书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许多人又开始各干各的事儿了,呆的继续呆,抄作业的继续抄作业,睡觉的继续睡觉,聊天的也继续聚在一起聊天,教室上乱得仿佛一锅煮沸的粥。

    虽然中考即将到来,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因为他们当中不少人都知道自己没有上高中或者的希望了,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拿那张初中毕业证,等一个月以后,他们把毕业证一拿,就去读中专或直接走上社会了,有些甚至已经早早的就跟学校请假出去打工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那空荡荡的座位了。

    陈繁数了数,此时教室里有九个空座位。

    他不禁有些感叹:他们这么小就踏入社会,能够适应吗?

    不过很快又自觉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多愁善感悲天悯人的人了?说不定十年之后再见面,这些提前步入社会的人混得比那些念过大学的还要好呢,自己何必庸人自扰杞人忧天。

    再说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道路,想要顺利的走下去,只能依靠自己。

    虽然他是重生者,注定拥有一些乎寻常的能力,但他不想当也当不了救世主,顶多,在他们跌倒的时候,把自己的手臂借给他们扶一下。但是他们想爬起来,还得靠自己努力!

    他不再多想,现在可没时间想这些,备战中考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取出初一上学期的代数课本,开始从第一章复习起来,又掏出一本笔记本,一边看一边写写画画。他自然不会像一般初中生那样死板的学习,而是充分利用分类归纳总结等等方法,系统的进行学习,如果不是重生,这些方法即使学也是很难学会的,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多年总结的经验,没有经历这种逻辑能力的形成过程,是很难得其精髓的。这大概是他目前最大的自信所在了。

    同桌吴耀平看见他一反常态,早读课居然不抄作业也不睡觉,而是认真的看初一几何课本,而且好像还在做笔记,大为惊奇,小心的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呢?”

    陈繁看了看这个同桌一眼,笑说:“没什么,就是复习一下,不是马上要中考了吗?”他对这个同桌还算有些印象,因为这人初中三年一直是班里的体育委员,长得人高马大,长跑跳远铅球打架样样精通,就是学习成绩很糟糕,比他还糟糕,每次都是班里倒数前十名,本来以他的身体条件,完全有希望考上一中的体育特招生,但一中对体育特招生的文化课要求比较高,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准备去考四中的特招生了。前世里他后来上的正是四中。

    吴耀平也笑说:“你老爸那么有钱,肯定会给你买二中,你还复习个什么劲啊!”他根本就没想陈繁准备进一中,要知道,陈繁上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只有442分,而老师估计的一中的择校分数线大概在52o分,差了8o分呢,一个月能提高8o分?怎么可能!

    陈繁没说话,只笑了笑,然后继续埋头看书,做笔记。

    吴耀平见他不说话,便坐直了一点,侧过头偷偷瞄他的笔记,现还真不像是瞎写胡画做样子,心说这家伙不是真想进一中吧?真是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啊,如果一个月真能进步那么大,那他也会死拼一个月,去考一中的体育特招生啊!可惜这根本不可能!特别是他们这种差生,基础没打好,之后的东西都只能学得糊里糊涂的,想大幅度提高成绩,除了抄袭,别无他法!而中考监考的严格程度,抄袭也几乎是没有前途的!

    不过这些想法他只能放在心里,毕竟都是同学,打击他是不对的,他吴耀平不干这种不厚道的事,虽然他跟陈繁关系并不算太亲密。

    另外他也不想惹陈繁,因为陈繁家里有钱,而且他本人打起架来也不孬。

    他又瞄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他一见到那些代数公式就头疼,便和前面的一个女生聊起天来,聊的很欢,不时出一阵压制的哄笑。

    这个女生叫曾红娟,长相一般,稍微有点胖,和陈繁吴耀平一样,她成绩也不好,不然座位就不会这么靠后,跟陈繁吴耀平这两个成绩差又捣蛋的男生坐在一起了,她肯定自己考不上任何一所高中,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而且还有一个弟弟也在读书,不可能花钱让她进高中,所以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机会上高中了,她家里甚至给她找好工作了,只要她一毕业,她就要去市区舅舅的服装店里帮他卖衣服了!

    留在这里,只是因为那张毕业证。

    也许,还有一些不舍和留恋吧。

    她也现了陈繁的反常,小声问吴耀平:“这家伙今天怎么奇怪?这么认真,居然还做笔记!”

    吴耀平也压低声音说:“谁知道呢,大概他想进一中吧!”

    “他?!不可能吧!”

    “你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哦,哦,知道了……他那成绩,比你也好不了多少,想达到一中的择校线,怎么可能啊!他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刚刚看了他的笔记,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我看不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照着课本抄的……对了,他的字写的比以前好看多了!他以前那字写得……我看一次吐一次!”

    “真是奇怪……”曾红娟偷看着陈繁嘀咕了一句,突然兴奋的对吴耀平说:“对了!我想起来了!她们都说,陈繁和一班的林静在谈对象!林静成绩那么好,肯定会进一中!陈繁肯定是想跟她在一起!他肯定也想进一中!所以他才这么努力!”

    吴耀平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他觉得这就真相,感叹说:“可惜以他的成绩,根本没希望。”

    “是啊,注定是一场悲剧啊。”曾红娟看着陈繁,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哀怨,轻声对吴耀平说:“耀平,你真准备去四中吗?我……我舅舅的服装店,就在四中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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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方月玲】

    曾红娟面色微红,正等待吴耀平回答的时候,“砰砰砰!”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重力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声音很大,与其说是在敲门,不如说是在拍门!

    原本陈繁离后门最近,但显然他看书看得很专心,加上教室里本来就乱哄哄的,他全然没听见。

    吴耀平也吃了一惊,马上又想到后面闩着呢,就算是班主任来了也看不见他在和曾红娟说话。他是离后门第二近的人,看了一眼陈繁,见他似乎没有听到,只好自己起身去开门。

    他刚一打开门闩,就感到一股力量推门而入,隔着门将他推了一个大趔趄,他正要火,却看见一张凶恶的脸出现在面前,心中的火气一下子不浇自灭了。

    他认识这张脸,这是一个他怎么也不敢惹的人!

    对陈繁,他只是不想惹,真惹了也没什么,顶多陈繁让他老子利用关系让学校的老师给他找点麻烦,只要自己安分点,他们也不好找茬,反正是九年义务教育,学校也不敢随便开除人。而且陈繁这人比较要面子,这种打不过就找家长的事他多半不屑去做,最大的可能就是陈繁会找几个朋友一起揍他一顿,这就没什么好怕了,打架的事,他从来没怕过,大不了咬牙被揍一顿就是了,陈繁毕竟也只是学生,不敢对他下重手。

    然而眼前这个人却完全不同,他叫董军,和陈繁的父亲陈大龙一样,他父亲董立刚也是镇上著名的有钱人,董立刚甚至比陈大龙还要有钱,他有一家建筑公司,还有一家羽绒厂,甚至镇上最大的酒店也是他开的。

    董立刚与陈大龙,还有朱政生的父亲朱旺山,都是石河镇当时为数不多的几个百万富翁之一,但他与靠制盖厂一夜暴富的后两者不同,他在石河镇根基更稳固,他父亲在文【革】时代就是石河公社的革委会副主任,后来又成了石河乡的乡长,直到石河乡和附近几个乡合并成镇的时候,他才退居幕后,但十多年建立起的关系网还在,董立刚正是凭借这层关系网,一步一步经营,终于成了石河镇最富有的人。

    在陈大龙和朱旺山一夜暴富之前,他就已经身家百万了,如今自是更进一步,此时陈大龙和朱旺山两人的身价资产加在一起,也只有他的一半而已!

    而重生者陈繁更是知道,到九七年的时候,由于清江大曲的爆出假酒丑闻,声誉一下子跌至谷底,清江市的白酒行业随之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陈大龙和朱旺山的制盖厂当然不能幸免,先后倒闭破产,重新回到平民阶层,只有董立刚一枝独秀,甚至再进一步,晋身成千万富翁!

    董立刚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董军,董军比陈繁大几岁,初中毕业不愿上高中,仰仗着家里有钱有关系,整日带着一批小混混在镇里逛荡,为非作歹,横行无阻,镇派出所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耀平还知道,董军跟陈繁不一样,这人心胸狭隘毫无廉耻,如果惹到他,可就不只是挨揍那么简单了,他会让你在这个镇子活不下去!

    想到这里,他不禁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开路。

    尽管他是未来的体育特招生,尽管他比董军高大强壮很多!

    只见董军领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推门而入,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径直向里面走去。

    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三个人的突然闯入惊到了,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有陈繁没有察觉,一来因为他在专心了,二来因为他的同桌吴耀平正愣在门口,没人提醒他。

    班长杨露壮着胆子站了起来,诺诺的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不关你的事!一边去!”董军恶狠狠的说。

    杨露毕竟是女孩子,吓得不敢再说话,但她觉得她作为班长,应该保护班上的每一个人,所以没坐下去,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董军的声音吸引了陈繁的注意,他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不明真相的他抬头一看,先是看到吴耀平呆呆的愣在一边,又看见曾红娟扭着头朝某个地方看着,满脸惊惑……再看见班长杨露也带着同样的表情,看着同一个地方……

    循着他们的视线,陈繁终于看到了董军和他的两个跟班。

    只见董军走到一个满脸惊慌的女生面前,那个女生似乎想说什么,他却不由分说的一把揪住她的长头,将她座位上硬拉了起来!

    “董军……松手……好痛……轻……轻点……”那个女生低声哀求着。

    董军却像没听见一样,不但没松手,反而揪着她的头将她教室里往外拖,女生经不住痛,只能任由他揪着头跟着他走。

    当那个女孩踉踉跄跄的被拖到后门门口时,她看到了陈繁,用颤抖的声音哀求他:“陈繁,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倒是不笨,知道整个班里敢惹董军的人,也许只有陈繁一个人,虽然他为自己出头的可能性不大。

    陈繁的心像被击中了一般,猛烈的震荡起来!

    这一幕,竟然又如前世一般再次重演了!

    他记得,这个女生叫方月玲,前世他曾经极度厌恶她,觉得她是一个爱慕虚荣喜欢说谎的女生,她家境并不宽裕,却爱好打扮衣着时尚,不知道什么开始,她认识了董军,经常跟着他一起出去玩,董军对她不错,给她买了很多衣服和礼物,于是学校里开始流传很多不堪的传信,说她是小**,狐狸精,是董军养的小婊子。

    陈繁听信了这些传言,他向来对不知自重的女生没什么好感,加上前世的这一天,他刚刚和林静闹翻了,心情糟糕透了,所以前世他看到方月玲向他求救时,只是给了她一个鄙夷的冷笑,任由她被董军揪住头拖出教室……

    只是,在之后很长时间里,他都忘不掉她被揪着头拖走时那张从希望变成绝望的脸!

    后来,陈繁才知道,方月玲那天被董军拖到了他家的宾馆里,强行与她生了关系,那是她的第一次!之后,成绩一向不算太差的方月玲初中毕业没再上高中,却委身于董军,真的成了被他养的女人。

    直到某一天,禽兽不如的董军竟然企图强*奸她还在上高中的妹妹方月雯,方月雯不愿受辱,从窗户里跳下去自杀了!

    后来,警方调查的结果是,方月雯自杀的原因是学习压力太大精神错乱。

    再后来,方月玲毒杀了董军全家!八口人,一个没没放过,连董军姐姐三岁的儿子也没放过!

    石河镇富惨遭灭门,这案子在当时清江市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情节极其恶劣,社会负面影响极大”,方月玲毫无意外的被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

    陈繁忘不掉她被公开枪决时,那张惨白绝望的脸蛋,那心如死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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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放开那个女孩】

    “放开她。”陈繁从座位上起身,喊住董军。

    董军回头一看,见是陈繁,有些讶异,笑说:“原来是陈繁啊,我倒忘了你在这班上,不过这事你别管。”手里仍然揪着方月玲的头不放。

    他在石河镇飞扬跋扈,不过却一直不主动招惹陈繁,因为陈繁家在石河镇的地位虽然不如他家,但也不容小视,真惹恼了他,会很麻烦,尤其是陈大龙和镇长林重远关系极为密切。但这也不代表着他就怕了陈繁,在他眼里陈繁不过就是个初中小子,跟他这样混社会的,那是差远了。

    方月玲不得不屈着身子,畏缩的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吓坏了的猫,惊惶的望着陈繁,眼光里尽是哀求,她知道,眼前这个不算太强壮的男生,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她长着一双大眼睛,鹅蛋脸,尖下巴,胸脯饱满,屁股翘得不像话,小小的年纪便给人一种妩媚妖娆的感觉,所有人看过她之后都可以肯定,她长大之后必定是一个风情万种的人间尤物!

    “我再说一遍,放开她。”陈繁直视董军的眼睛,加重语气说。

    坦白说,前世的陈繁,对董军多少是有点忌惮的,断然不敢这样对董军说话的。毕竟年经差了四五岁,董军的手下,都是社会上的流氓混混,除了不敢杀人之外,他们可什么都敢做,而陈繁就算找人打架,顶多也就找几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学生,对付一般学生还管用,对付这帮流氓混混,就不那么乐观了。

    董军察觉到了陈繁的不友善,变色道:“陈繁,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想说的是,我以前之所以不主动惹你,是给你老爸面子,别以为是我怕你,今天这事你别管,以后咱们可以做朋友,要是你不知好歹一定要管,以后见面就不好说话了!”

    面对董军的威胁,陈繁轻蔑一笑,说:“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你大摇大摆的闯进我的班级,然后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揪着我的一个同学把她拖出教室,这就是你说的井水不犯河水?!你他马的这分明是往我的井里撒尿!这事要传出去,你让我在学校里怎么混?!你让我在镇里怎么混?!到时候别人一提到我,就会用不屑的口气说:‘哦,陈繁啊,就是那个看着班上一个女同学被人强行拖出去,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家伙嘛’,你说,你说这事我该不该管?!”

    董军有点愕然,心想还真有点道理,也难怪一向不太敢惹自己的陈繁今天会咬着牙会突然来阻拦自己,原来是怕人家笑话,为了争点面子啊。既然他要面子,就给他点面子算了。

    于是陪着笑脸说:“这点我倒真是忽略了,我真忘了你在这班上,兄弟你别怪我,改天我请你吃饭,去哪里吃随便你!不过这事你真别管,我今天非把这婊子上了不可,她太贱了!兄弟你给我评评理,老子追了她一个月了,给她买衣服饰,请她吃东西,花的钱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她呢,连个嘴也不让我亲,昨天晚上我就想摸摸她的**,她居然一把推开我,然后跑了!……你觉得我像冤大头是吧,你觉得我很像凯子是吧!”最后两句话是对方月玲说的,说话的同时使劲扯了两次她的头。

    方月玲那漂亮的脸蛋疼得有点扭曲,却强忍着没叫出来,只把眼睛紧紧盯着陈繁,柔弱无助的哀求着。

    她心里很是忐忑:董军居然跟他称兄道弟,还揭了她的老底,陈繁恐怕更加瞧不起自己吧?他真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名声不好的女生跟董军较劲吗?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只是想找回点面子而已?

    陈繁看了看方月玲那张娇弱惨然的脸,想起前世她被枪决的那张脸,心不由的一阵抽搐!

    又看了看董军那张丑陋臃肿的脸,笑了笑说:“你还真挺像冤大头的!”

    董军以为他开玩笑,心里虽然不喜欢这个玩笑,但他今天不想跟他生矛盾,也就没计较:“兄弟,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陈繁笑着没说话。

    董军当他是默认了,便招呼两个小弟,揪着方月玲就要走。

    等董军一转身,陈繁突然快步跟上去,从他身后一把揪住他后脑勺的头,然后拽着猛烈将他向后面拉!

    “啊!……”遭受突然袭击的董军出杀猪一般的惨叫,“陈繁!快松手!好痛!”

    他一吃痛,手里就放开了方月玲,方月玲愣了一会儿,幸好还不算太蠢,很快就明白过来,立即躲到陈繁身后。

    至于董军的两个小弟,则完全呆住了,他们哪里想到在这初中校园里,居然有人敢袭击他们的老大!

    陈繁不管董军的惨叫,粗暴的将他倒逆着拖到门口,嘴里淡淡的嘲讽:“被人揪住头的感觉,爽不爽?”

    董军心中狂怒,挣扎着想反过身子揪打陈繁,可无奈陈繁一直在他身后制住他并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他怎么也揪不到他!

    这时他的两个小弟已经跟了过来,看着陈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又有些顾忌。

    陈繁早准备了几句狠话要唬住他们,以他家在石河镇的身份,想整董军不太容易,想整这两个家伙却太容易了,只要让陈大龙跟镇派出所的马所长说一声,以他们做过的那些坏事,关他们个十几天狂揍一顿那是替天行道,董军就算想保他们,他老子却不一定会同意,董立刚这个人太精明了,没有利益的事他不会去做。

    可陈繁还没说出口,却见同桌吴耀平领着班上几乎所有的男生,提着板凳椅子从教室前后两个门涌了出来,围住了那两个混混,吴耀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厉声道:“你们不想死就滚!”

    整个走廊上都人,何其壮观啊!

    哪个少年血不是热的?!哪个少年愿意看见自己同窗三年的女同学被流氓混混欺负?!

    前世他们没有出头,只是因为事突然,他们被董军的气势唬住了,只是因为少了一个敢于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此时心情最复杂的还是方月玲,她一直觉得班上所有人都讨厌她瞧不起她,然而此刻自己出事了,却有这么多人帮她出头,连那些平日说她坏话的女生们都站到门口帮她示威,她躲在人群里,眼泪忍不住就眼哗啦啦往下掉,班长杨露现了她,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安慰她,让她回教室里休息一下,她却不愿意,站到门口关注着门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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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你问过我吗?】

    董军的两个手下见到这阵势,哪里还敢向陈繁动手,这事是他们挑衅在先,如果对方真动起真格,一哄而上乱拳把他们打死打残,法不责众,又都是未满十六周岁,甚至不用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可是他们不可能丢下董军,否则以董军那狭隘的心胸,以后他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他们硬着头皮没走,要去拉开陈繁救董军,可刚刚一动,漫天的板凳椅子就劈头盖脸的朝他们砸过来,他们象征的反抗了一下,然后很识相的主动趴到地上,护住头部,假装痛苦的嚎叫起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跟着董军只是想混吃混喝,如果因此把性命都丢了,那就太不值得了!

    董军因为背对他们,看不到他们耍的小花样。

    他们屈服了,那么就剩下董军一个人了!

    此刻董军还是很不老实,总想伺机反身揪住陈繁,但却没一次成功,陈繁身手出乎意料的敏捷,一次又一次躲过他,然后肆意揪扯他的头压着他的脑袋让他原地转圈……

    董军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猴子被他戏耍!他何时受过如此侮辱,他快疯了:“陈繁!你个狗曰的,出尔反尔搞偷袭,有种跟老子单挑!”

    陈繁嗤笑道:“虽然我不怕和你单挑,但是你现在就在我手里,我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我为什么多此一举和你单挑,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白痴么?”

    董军彻底疯了:“陈繁,你他马的到底想怎么样!”

    陈繁冷笑一声,依旧揪着他的头,将他拉到教室前门,指了指门上的班级牌:“看见了吧?看清楚了!这里是石河初中三零二班,这里是我的地盘,你闯进来之前,有问过我吗?还有,刚刚被你揪住头的那位,是我的同学,同学,你懂不?世界上有五十亿人,同学一生却只有两百来个,几千万分之一的缘分,你懂不?你揪她头之前,有问过我吗?——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你教会了我一招绝学,啊,揪着别人的头实在太爽了!”

    他说一句,就压着董军的脑袋往铁皮门上重重的撞一下,震得整个教学楼都听得见!没几下,董军的额头上就起了一个大包!

    隔壁班在堂巡查的女老师李月娥听到声音,伸头一看,顿时被吓到了,她想去教务处打报告,却被吴耀平带着几个男生拦住了:“李老师,我们有几个题目做不来,麻烦您给我们讲解一下。”

    董军气得狂,咬牙切齿道:“陈繁,今天算你狠!我记住了!你等着,你等着!”

    陈繁满脸微笑说:“真记住了?你记住了什么?我打你?不不不,我打你是为你好啊,你现在太嚣张了,做事从来不知道留点余地,再这样下去,你死都不知道死的,说不定还会连累的你的家人,如果这辈子你能活到三十岁,那肯定是因为我救了你,记住这个,懂了吗?”

    “陈繁,我要你家破人亡!我要让你爸破产,我要让你家的厂子倒闭!我要让你全家滚出石河镇!”

    陈繁突然松开松开他的头,然后左手揪住他的领子,右手狠狠的抽了他几个大嘴巴:“嘿!抢我台词是不对的!我向你保证,三年之内,我一定会让你们董家破产,然后灰溜溜的滚出石河镇!”

    他眼神变得凌厉,满是恨意。因为他想起来,前世父亲的制盖厂最困难的时候,董立刚不但不施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利用他的个人关系,让父亲丢了一笔本来可能是救命稻草的订单!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董军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就凭你那暴户老爸?就凭你老爸的那家制盖厂?实话告诉你吧,我爸说了,用不了多久,你家的制盖厂就会变成我们家的了!”

    陈繁想起了什么,却不说破,故作紧张的说:“你什么意思?你老爸要买我老爸的厂子?笑话,现在制盖厂利润那么高,鬼才卖给你,当我老爸是傻子啊,再说你爸有那么现钱买吗?”

    他记得,前世里有一段时间里,董立刚眼红陈大龙制盖厂的暴利,想拿他的那家不温不火的羽绒厂加钱交换,甚至动用了一些关系向陈大龙施加压力,逼他交换,这是典型的霸王行为!陈大龙可不傻,硬是顶着压力,坚决不换,他明白,以制盖厂当时的盈利能力,不出一两年就能办一家董立刚那样的羽绒厂!

    可是谁能想到,刚刚过了半年,在九七年元旦的时候,就爆出清江大曲特大制售假酒案:起先是几十个人因为饮用了工业酒精勾兑的清江大曲假酒中毒死亡,引起了市里的高度重视,一查下去,却现这批假酒,不是别人,正是清江酒厂自己制造出来的!原来这几年清江大曲走红华东市场,然而产能却有限,严重供不应求,受到暴利的诱惑,于是便干起用散装白酒和酒精勾兑假清江大曲的勾当,最后终于东窗事!

    这丑闻一出,清江大曲声誉大跌,整个清江市白酒行业随之遭受毁灭性打击,陈大龙和朱旺山破产,董立刚却因为没交换成功因祸得福,幸免于难!

    这完全不能证明董立刚的能力比陈大龙朱旺山强,纯属运气,有些事情,是很难提前预知的!

    不过,这一世的陈繁却可以!他不禁坏坏的想:他何不劝劝父亲,促成他和董立刚完成交换,这样将来倒霉,岂不就变成董立刚了?就算不能让他一下子破产,也够他吃一壶的了!

    只是怎样说服父亲,可真得下一番功夫了!

    董军见到陈繁陷入了沉思,以为他被吓到了,更加得意的说:“等我老爸收购了你家的制盖厂,然后再慢慢玩死你们一家!哈哈哈……啊!”

    他突然惨叫是因为陈繁又给他一个耳光。

    陈繁很有风度的帮他整理了一下被揪皱的领口,满面微笑的对他说:“滚吧,滚吧!我等着你爸来收购我家的厂子呢!但愿别是吹牛!”

    董军有些讶异陈繁突然就放开他了,看到周围一大圈提着凳子椅子的男生,他自然不敢再纠缠。嘴里却是不肯服软,他恶毒的望了陈繁一眼:“陈繁,你等着,今天的事,我迟早会讨回来的!”

    陈繁不屑一笑:“随时恭候!但愿你不要不敢找我报仇,只会找女人报仇。”他说这话时看了看方月玲,这是他在激董军,知道他在镇上自恃一号人物,所以故意这么说,他根本不怵董军,就怕董军之后再去找方月玲麻烦,他可没时间也没心情一直保护她。

    董军中计了,吼道:“你们两个一个都跑不掉!我保证,我先弄死你!然后再操死这个婊子!”

    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个小混混适时的爬了起来,拥着董军一起离开了。

    陈繁目送他们离开,然后转身走到李月娥面前对她说:“李老师,你刚刚看见了吧?”

    李月娥去年从师专毕业分配到这里教书,今年刚满二十岁,在陈繁眼里她不过是个小姑娘。

    “我……我什么都看见。”李月娥惊魂甫定,支吾着回答。

    “怎么可能没看见呢?我们班这么一大群人早读课跑出来晒太阳,这不都在这儿么?你怎么能没看见呢?你看这些家伙,还把椅子全都搬出来准备坐着晒太阳,真是太不像话了!”陈繁指着那些提着椅子的男同学说,“李老师,您看,他们太肆无忌惮了,我劝不住他们,虽然您不是我们的班主任,但作为同年级的老师,您是不是该帮忙管管他们啊,赶紧让他们滚回教室读书吧!”

    李月娥哪里想到一个初中生居然有这么多心眼,又联想到他刚刚打人的样子,牙关不禁有些打颤:“那……你们就……你们就回教室读书吧。”

    一众男生嬉笑着,起哄的齐声回答:“是!李老师!”然后一溜烟的逃回教室了。

    陈繁也往教室走,却突然回头对李月娥说:“李老师,晒太阳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学校了吧?我知道李老师你不是那种喜欢打小报告的人!”

    说完不等回答就直接回教室了,顺手还把门关上了,将李月娥关在门外。

    李月娥望着紧闭的教室门,心中堵得慌:现在的学生怎么这样啊,在教学楼里打人就算了,居然还敢威胁老师,这以后还怎么教啊!

    又暗恨自己没用,一点老师的威严都没能表现出来,居然被一个流氓学生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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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她的下巴】

    陈繁一点也怕董军报复自己,前世他喜欢打架,高中大学时期一直很痴迷于各种格斗术,散打跆拳道柔道甚至泰拳,通通学过一点,工作之后机缘巧合又学了一点咏春拳,虽然全都杂而不精,但对付五六个小混混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算打不过,想逃掉也不是太难,董军毕竟不是亡命之徒,也不敢真拿刀来砍他。

    何况他清楚,此时董立刚正准备和陈大龙就交换厂子的事进行谈判,董立刚处于被动,他肯定不希望儿子惹自己,至少在谈判完成之前是这样的。

    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董立刚知道董军和陈繁生冲突之后,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警告他老实点,不要坏他的事!

    董军自然不敢违逆他父亲,只在心暗暗誓,等他父亲的计划完成之后,他一定整死陈繁那小子!

    他们家不就靠着那家制盖厂才敢那么拽么,等父亲把它弄过来,看他们还有可以拽的!

    羽绒厂?那就是个笑话,别人不清楚他怎么会不清楚,那家羽绒厂只是账面上被父亲做的还算好看,其实这几年一直在亏损,简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父亲早想甩掉了!

    父亲这一招,完全是想坑死陈大龙,只要他答应接手羽绒厂,几年内一定会把整个家当都赔进去!到时候陈繁那个小子,他想怎么整死他就怎么整死他!

    忍就忍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大龙这几日比较烦心,先是董立刚提出要拿羽绒厂交换他的制盖厂,他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谁不知道这几年制盖厂有多火爆,订单根本就接不完,厂里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加班,工人一个月加班的奖金比基本工资都高,而董立刚那家羽绒厂,似乎经营得也还不错,但跟他的制盖厂一比起来,就没法比了!董立刚这个提议,简直就是抢劫,完全是把他陈大龙当成了傻子!虽然后来他又说可以追加二十万现金,但陈大龙根本不稀罕这点钱,他的厂子两三个月就能赚到这个数!

    只是此时他又有点犹豫了,原因是镇党委书记赵宗福甚至云山区的一个副区长,不约而同突然找他谈话,谈话的内容也大体相似,说什么“为了促进石河镇的经济展,避免不必要的恶性竞争”,要他和董立刚“这些民营企业主”要“团结”,要“好好合作”“好好相处”,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这种时刻说这种话,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拒绝董立刚导致两人闹翻,那可不就是“不好好合作”“不好好相处”么?这不是逼他跟董立刚交换么?

    想到这个他就生气,哪有这样的!明显拉偏架嘛!他也知道这肯定是董立刚在背后捣鬼!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当官的,又打着“团结”的大义,如果自己还准备在这里混下去,还真不能得罪他们,不然以后给自己小鞋穿,那日子可不好过。

    但是他又实在舍不得自己的那家制盖厂,所以他准备去拜访一下镇长林重远,询问一下他的意见,如果他支持自己,那么他就算是硬着头皮顶住压力,也要把制盖厂留下来!

    陈繁估摸着这事还早,也就不急着劝着父亲,把一门心思都放在复习功课备战中考上了,他花了五天时间,才将三本代数三本几何书全部看完并且勉强消化完,五天时间看六本书,只能说是囫囵吞枣了,好在重生的他消化能力比一般人那是强多了,笔记本上也写了满满十几页,然后拿测验题测试了一下,正确率并没有他预想的高,1oo分的试卷只拿了8o分左右,丢分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粗心,二是一些代数公式变换题,这种题目没什么技巧,就是要靠大量做题熟能生巧才能掌握,他做的试题太少了,而且现在也不可能有时间大量做题了,所以这些题目只能选择性放弃了,到时候只能看运气,碰巧能做出来那是好运,不能做对也不可惜,反正他也没准备拿满分。

    以这个得分率来计算,中考总分76o分能考6oo分左右,达到一中择校线那是肯定没问题的,过朱政生也不在话下,离一中录取分数线,却还有四五十分的差距。

    别小看这四五十分的差距,要知道分数越往高处,提升的难度越大,所费时间与效率之比也越来越大,不划算,所以陈繁决定把所有的功课都复习到这个程度就行了,毕竟时间有限,与其继续将时间花在数学上把8o分提高到9o分,不如将它花在政治上,多背诵一点解答题,可能只要同样的时间就能政治成绩从3o分提高到7o分,哪个划算,不言而喻。

    李香兰看见儿子变得如此用功,心里甚是欢喜,又觉得有点可惜:这臭小子,早不知道用功,临近中考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才开始用功!临时抱佛脚能有多大效果啊!

    这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林静递给了陈繁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陈繁打开一看才知道,原来她把自己上课做的笔记整理抄了一份给他,看到写满纸上的那些工整秀气字迹,他觉得有点心疼,难怪这小丫头这几天眼圈有点黑,原来是在为自己抄笔记啊。

    “陈繁,你这几天复习得怎么样了?有没有自己测试一下?”那只小熊猫有点兴奋的问。

    “测了,好像不是太好……”陈繁如实回答。

    “哦……没关系的!你肯定行的,你很聪明,你小学每天不做作业还能拿第一,我都嫉妒死你了,你现在只要稍微用一点功,就有一般人想象不到的大进步!”小熊猫表情认真的鼓励他说,不过在陈繁看来,还是很像在哄小孩……

    陈繁贪婪的盯着那张纯真无邪的娇颜,恨不得将它的刻绘在心壁上,让它永留心间!

    林静察觉到了他那诡异的目光,脸颊顿时烧得厉害,大眼皮闪了闪,假装不经意的侧过脸,不让他看。心里恨恨的说:“看什么看,不准看,不准看!”

    她不知道她这样却将自己那白嫩细腻的脖颈和精致玲珑的耳朵展露无遗……

    两人就这样站了很久,林静扭着头假装看风景,陈繁则静静的看着比风景更美的她。

    林静似乎是突然响起了什么,猛然回过头问:“听说你前几天跟人打架了!”

    陈繁老实的回答:“差不多吧,准确的说,是我打人了。”

    “打了谁?”

    “董军,你认识的。”

    “你打得过他?”

    “小意思。”

    “嘿,你就吹牛吧……你为什么打他?”

    “因为他欺负我们班一个同学。”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叫什么名字?”

    “……方月玲。”

    “哦……我认得她,她长得很漂亮,对吧?”林静把那双剪水的美眸盯住陈繁,似乎要捕捉每一个细节。

    “好像很一般,下巴太尖,不好看。”陈繁违心的说,表情却很真诚。

    林静展颜笑说:“你真没品味,下巴尖很美呢,大美女都是尖下巴!”

    “我还是喜欢有点肉肉的下巴,就像你这样的,摸起来舒服。”

    陈繁嘻笑的看着林静那有点婴儿肥下巴,右手来回摸着自己的下巴,样子有点猥琐,显然在想象着摸林静下巴的感觉……

    林静大为羞恼,嗔骂起来:“……你瞎看什么呀!陈繁,我现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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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大巴里的思绪】

    时间如飞梭一刻不曾停歇,当清江江畔柳絮落尽的时候,六月已经悄然到来,中考的日子也到了。

    陈繁终于是把初中一共近三十本课本全部看完了,心里却是没什么底儿,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一天一本书的度,很难敢夸下海口说能够真正理解透彻熟记在心,要知道,其他的同学上次看这些书的时间,顶多也不过两年,多少还有印象,而他,上次看这些书的时间,实际上相隔了十几年,十几年的时间,除了一些内容转换为常识强化植入意识以外,更多更复杂的内容,都已经完全遗忘了,想要掌握,就必须从头再来重新学习,别无捷径。

    他也做过一些测验题,结果现一个规律,但凡偏逻辑性的科目,比如数学物理化学,他的分数都可以达到八十分以上,这也不难理解,因为这些科目都是举一反三一通百通,最适合他这种理解能力强的重生者短期成了。而那些偏知识性的科目,比如语文历史政治,就不那么乐观了,尤其是政治,他做了一份测验试卷,拿给林静批改,才打了六十五分,这还是她徇私情手下留情的结果。

    他自己对这成绩不是太满意,但林静却很是惊喜,因为她知道政治一直是陈繁的弱项,他上初中以来就从来没及格过!经常只有二三十分,这次居然能及格了,可见这阵子他真是下了大功夫的。

    她不禁打起了小算盘:如果他每科一百分平均能考七十分,那么中考总分76o分,他就能拿差不多55o分,以往年的一中择校线来看,肯定没多大问题!

    可是!这又不大可能,因为他还有一门会严重拖后腿,那就是英语!这家伙上初中以来就知道玩,英语一点底子也没有!而英语这门学科,不像其他科目,临时抱抱佛脚就会有效果,没有长期的词汇积累,就算他把这一个月时间全花在英语上面,也不会什么明显效果!自己也丝毫帮不了他!

    偏偏英语又和语文数学一起,是中考的三个大头科目,每门12o分,比其他四门还多2o分!

    现如今也只能指望这家伙其他科目上常挥,弥补一下这里的空缺了!

    石河镇中租了十二辆大巴车,满载着奔赴中考考场的学生,浩浩荡荡从学校出,向着市区方向进,前来送行的家长也不少,他们站在车下,追着已经开动的大巴车千叮咛万嘱咐,仿佛子女要远行几年内都不回来似的。其实他们当中的不少人,稍后自己也会乘车或者骑摩托赶去市区陪考。

    陈大龙本想着开他去年年底才买的桑塔纳送陈繁和林静,可两人拒绝了,一来他们都不想搞特殊化,二来他们很珍惜与初中同学相处最后的时光,陈繁本来还有个堂伯父住在市区,可以去到他们家借住几天的,吃住都比较放心,但是陈繁也拒绝了,交了一百五十块的费用,与同学一起去住学校包的宾馆。

    因为大巴是按班级分配的,所以林静和他不能同坐一辆车,当然如果他真要求坐一起,也未尝不可,但他知道林静羞涩,无论让她坐到他们班的车,还是他坐到她们班的车,都会让她尴尬不已,同时也会传出一些流言,虽然他丝毫不会在乎,但是他可以肯定这将会给林静带来无穷的困扰,在这个年代,早恋绝对是一种禁忌啊!

    陈繁所在的初三二班本来有六十多个人,但是前去参加中考的不过三十几个人,被分在两辆车上,剩下的那些人,都知道自己无望考上高中,于是连中考也不参加了,倒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他们舍不得再浪费家里钱了,一趟中考下来,报名费加上吃住车费,至少也得两百块钱,这在那个年代,对镇上那些不富裕的家庭,还有众多乡下的家庭,都是一笔不菲的支出。

    于是,这些同学,就连体验一下中考氛围,给未来留点纪念的机会都失去了。

    陈繁和吴耀平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方月玲也在这辆车上,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坐在他们前面。

    自从上次一起打架之后,班里的关系一下子融洽了很多,吴耀平跟陈繁关系也变得极为亲密,他以前多少有些看不惯陈繁这个暴户的儿子,但自从看到他勇猛彪悍的揪住董军痛扁他之后,对他就变得非常钦佩了,想起自己这个体育委员当时居然吓得愣在一边,觉得真是惭愧啊!

    方月玲更不用说,不知道跟陈繁道了多少次谢,就差没对他下跪了,还多次要请陈繁去她家吃饭,陈繁都婉拒了,只是劝她把董军买给她的东西都还给他。

    其实她早有这个打算了,她本质上并不是坏女生,只是看见董军向她献媚出手阔绰,一时虚荣心占了上风,觉得不要白不要,就接受他买的礼物,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后怕,如果不是陈繁救了她,她真不敢想象会有后果,所以这些东西她想留也不敢留了,只是又怕董军再次纠缠她,不敢去还而已。

    陈繁对她说,你只管去,我保证他不敢纠缠你。

    于是她去了,果然,董军对她只是嘴里说了几句狠话,骂了几句婊子,却没真正的为难她,任她把东西丢在门口,然后走掉。

    她知道,这是陈繁那天说的那句话起作用了,她还知道短时间内董军都不会找自己麻烦了,于是心里对陈繁更是感激。

    除了感激,还有佩服,她觉得这个男生,不但正直勇敢,而且很细心很有心计。

    更让她欣喜感动的是,她以前一直觉得他听信了那些传言,很厌恶自己,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不但救了自己,而且事后对自己的态度十分真诚,并没有一丝鄙夷或者轻视,反而显得很尊重。

    尊重!这对她来说甚至比救她更让她感激!

    由于家庭与自身长相的关系,她从小学开始就被同学排斥,无论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都不喜欢她,瞧不起她,她就曾经亲耳听见两个女生在背地里说“她妈妈是大婊子,她是小婊子!”当然,上初中之后,也有不少男生对她百般讨好,可她知道,那不是尊重她,只不过是他们看她长得漂亮,想和她好,想讨她便宜罢了!其实他们骨子里还是鄙视她瞧不起她的,这些人在没讨到她便宜之后便大骂她是**婊子的不在少数!甚至还编谣言污蔑她,比如她跟董军的关系,不过是偶然遇到几次,然后虚荣心作祟收了他几件礼物,给他们一编排传播,却变成她和董军已经生那种关系,说她为了礼物甘愿当了董军的情人!

    三人成虎,无尽的的谣言让那些本来对她怀有好感的人开始反感她了,渐渐的,她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厌恶她瞧不起她了,这让她痛苦不已,甚至有自暴自弃的想法:你们都说我是坏女生,都说我是小**,那我就坏给你们看,那我就骚给你们看!

    事实上她接受董军的礼物,就不无这种想法在作祟,她何尝不知道董军是什么货色!

    只是很快她就后悔了,她终是不愿意真的做一个坏女生。

    可是董军已经缠上她了!

    当她面对董军的纠缠惊慌失措时,陈繁,这个似乎一直很孤傲很古怪的男生,突然对她伸出援手,将她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用那样真挚坦诚的眼神。

    她一度也怀疑过陈繁是不是也想讨她便宜才救她的,但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她现他对自己虽然很真诚很关切,但并没有一丝讨好献媚的意思,甚至她想请他去她家吃饭都被他婉拒了,如果他真想和她好,想讨她便宜,那么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傻到放弃掉。

    这让她欢喜得想哭,终于有个人,不轻信那些谣言,愿意真诚的对待自己了么?终于有个人,不是图她长得漂亮不是想讨她便宜,却愿意以朋友的身份对待自己了么?

    这样的人,只要有一个,她就满足了!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就算要她为他去死她也愿意!

    只是,她现在还是不敢轻信他,事实上她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男人。

    她母亲说过,世界上男人花言巧语巧言令色虚情假意,防不胜防,也许今天他对你好的无可挑剔,明天他就变成伤害你最深的人了!

    她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当年他跟母亲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对母亲那是百依百顺温柔无尽,母亲为了他,甚至不惜和富裕的家里决裂,跟着他到他的老家也就是这个小镇,与他结婚,并且生了两个女儿,可是,就在前年,同样是这个男人,谎称要学陈大龙朱旺山创业办厂,让妻子取出所有的存款,并向亲戚朋友借下八万元的巨债,然后,和另外一个女人远走高飞了!他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把债务全部留给了妻子和女儿!

    若不是这个男人,她又怎么会被小伙伴骂是没爹的野种?

    若不是这个男人,她又何必穿着破旧衣服,被同学嘲笑?她又怎么生出那可耻的虚荣心?

    若不是这个男人,她母亲又何必抛头露面开那家破烂的菜馆,被流氓混混揩油吃豆腐却还要陪着笑,然后被人骂为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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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中考前夜】

    石河镇中的大巴沿着清宁公路,慢吞吞的行驰了大约两个小时,在下午四点的时候进了清江市区,又在市区里转过七弯八拐,最终停到了一家叫做“洪庆楼”的宾馆门前。

    陈繁记得,这家宾馆离设在二中和实验小学的考场都很近。

    明天就是中考的第一天,他们将在这里住上三天,学校每天派遣大巴接送他们去各个考场。

    老师领着他们进了宾馆,然后对照着名单,将所有学生分配各自的房间中。

    似乎为了节省费用,一个双人标准间,竟然要住四个人,每间房间都加了一张床。

    陈繁和吴耀平以及另外两个男生分在同一间房间,吴耀平看到房间里有电视,于是准备看一会儿电视,却现遥控器早被收走了,只能按机壳上的开关,打开一看,竟然没有信号!于是扫兴躺到床上抱怨起来,其他两个男生也大骂陈庆华狡猾。

    其实他们也知道,陈庆华是为他们好,怕他们晚上看电视看太晚,影响到第二天的考试,但被人管束的感觉,太不爽了!

    吃过晚饭之后,陈繁想继续看会儿书,但现其他三人还有其他房间的同学都很兴奋,在房间的东看看西摸摸,在走廊里跑跑闹闹,又打开窗户眺望夜幕之下的都市,惊呼不断,弄得他根本无法安心看书。

    这些同学不少都是乡下的孩子,这是他们第一次住宾馆,第一次使用一次性拖鞋,第一次使用卫生间,第一次使用马桶……

    有些人甚至是第一次来市区。

    他们对都市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向往,他们喜欢这里的便捷和繁华,他们渴望将来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

    明天的中考,将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考上了,就可以留在这座城市上高中,以后还有机会上大学,去更大更繁华的城市生活,如果考不上,就只能回乡下娶老婆生孩子了,当然,也可以去大城市去打工,但那样永远只能是城市的边缘人,无法真正的融入都市生活。

    陈繁知道自己无法看书了,索性把书扔到一边,也站到窗前,与他们一同眺望远方。

    由于出生在镇上,加上近年来陈大龙一夜暴富后家境变好,所以即使不算重生的阅历,陈繁在这群同学之间的眼界和见识也是最开阔的。

    前世他看到这群同学如此兴奋,觉得很丢脸,在心里暗骂他们是土老帽,生怕别人知道他和这些人是同学。

    可是这一世,他却觉得有点感动。

    这便是他们的理想啊,也许浅薄了些,但理想不分贵贱,理想本身以及任何为理想所做的努力,都是值得尊敬的!

    吴耀平建议大家一起出去逛街,几乎得到一致同意,连一向循规蹈矩的班长杨露也在几个女同学的劝说下点头同意了,陈繁自然不想扮另类,也欣然答应。

    几个月来,他们都在刻苦努力的复习着,但是中考前夜,注定是没有心情复习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宾馆,涌入夜市之中,所有人都很兴奋。

    耀眼的路灯下面,男生们大声的呼喊叫嚷着,女生们还算比较克制,只互相说着话,声音却也比平时大了很多。

    人群之中,方月玲眼眸亮,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城市的夜景,一下子就被这奢华的美丽吸引住了,她本就是虚荣浅薄的女子,她喜欢这富丽堂皇的建筑,喜欢这宽阔整洁的街道,喜欢这眼花缭乱的满城灯火,喜欢这异彩纷呈的商店;她讨厌贫穷,讨厌家里那阴暗不见天日的餐馆,讨厌门前那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道路,讨厌那黑灯瞎火的夜晚,讨厌那简陋破落乏善可陈的商店!

    她心中誓,今生一定要离开那座贫穷的小镇,在这美丽奢华的都市里有一片立足之地!

    陈繁看着她痴迷红尘的绝艳容颜,笑着摇了摇头,不经意间又瞥见她那牛仔裤包裹下翘得不像话的紧臀,心不由的一颤,暗叹:真是个要人命的妖精啊!

    这群人在大街上瞎逛着,一窝蜂的涌入各个商店,却很少买东西,只是看,看着那些琳琅满目花样繁多的商品,店员看见他们的穿着打扮,知道他们都是乡下来中考的学生,知道他们没什么购买能力,所以态度很是冷淡,但这丝毫不影响到这群人的热情。

    陈繁想起来过几天就是林静的生日了,于是在一家饰店前停了下来,准备给她选一件礼物。

    跟店员小姐交谈好一会儿现,方月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

    她贪婪的望着橱窗里的各类饰,眼睛释放着精光!

    于是对她说:“我想买件礼物,你给我参考下吧。”

    其实他只是顺口一说,他前世是个浪荡子,给女生选礼物这种事他最有经验了。

    方月玲却当真了,将心思从橱窗的饰转移过来,抿了抿艳红的嘴唇:“好哇,你想送给谁?”

    “……我一个表妹。”陈繁没说实话,他不想在旁人面前显得他和林静太暧昧,那样传出去对林静的名声不好,这年头,早恋是一种罪过啊。

    “哦。”方月玲点了点头,心里却说:骗谁啊,肯定是给林静买的,全学校都知道你们的关系!

    “你看这个怎么样?”陈繁指着一件水晶挂件问,其实他早想好了就买这个,其他比如项链耳环戒指之类都有特殊意义,不能随便乱送的。只是出于礼貌问询一下方月玲的意见。

    没想到方月玲竟然一口否定了他:“那个不好看……这个好看,还有这个,这个……这个也不错……啊,这个太漂亮了,我好喜欢!……你买给她吧,我保证她会喜欢!”她最后兴奋的指着一副纯银四叶草耳环。

    陈繁无语,心说,你到底是给我选礼物,还是给你自己选礼物啊!

    方月玲看到陈繁的表情,才察觉到自己的确好像有点……

    却还是不死心,美眸斜睨着那副耳环,小心的问:“你不喜欢这个?”

    陈繁突然释怀笑了起来:“喜欢——小姐,这个,还有那个挂件,两件我都要了。”

    “啊,你买两件做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我老妈的生日也就差两个月了,干脆一次买下来,省得到时候又要再买。”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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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晕车风波】

    中考的第一天,高温闷热,没有一丝风,整个城市像一座蒸笼。

    第一场考语文,陈繁在二中的考场。陈大龙本来想开车过来陪考的,陈繁不想他太累,好言拒绝了他。

    前世陈大龙早上六点多就开车过来,再开车将他送到考场,然后,陈繁在里面考,他在外面被太阳“烤”。陈繁考完出来很是轻松,陈大龙却是一身大汗。

    吃过早饭和林静碰头,互相鼓励一番之后,便上了开往二中考场的大巴,他看见了班长杨露也在这辆大巴上,对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杨露回了他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杨露和林静是石河镇中这届毕业生中成绩最优异的学生,两个女生长期霸占了年级前两名,实在是令广大男生汗颜。两人比较起来,杨露的成绩甚至比林静还要优秀一些,她拿年级第一的次数比林静还要多一些。

    只是前世,杨露和林静中考双双失常,林静因为与陈繁关系破裂,心情低落大受影响,只考了646分,仅比一中录取线多出两分,而杨露不知道怎的,竟然比林静还糟糕,只考了6o8分,连一中录取线都没达到,最后进了三中。

    陈繁正回忆之时,突然听到一声作呕的声音,跟着就感到一股温热的物体喷射到自己背上!

    他惊得站了起来,回头一看,看到杨露捂着嘴,一脸抱歉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干净……”

    车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满脸惊愕。

    陈繁看到她一脸难受的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问:“你晕车?”

    “嗯,我不习惯汽油的味道。”杨露点了点头,她想起陈繁那天打董军的情形,很是惶恐。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印象中脾气一向不太好的陈繁并没有恼怒,也没有嫌恶,只是冷静的将脏衬衫脱了下来,问她:“昨天来的时候,你也吐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看她脸色就不太好啊。

    “嗯……唔!唔!……”杨露点了点头,突然又呕吐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时候原本坐在前排的领队老师才赶过来问,这老师是四班的班主任罗伟民。

    罗伟民看到杨露的样子和她面前的一滩呕吐物,没等人回答就明白了:“晕车啊,不要紧吧?”

    “不要紧……”杨露低声回答说,乡下女生内敛羞涩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好意思主动麻烦别人。

    “哦,那喝口水漱漱口吧!”罗伟民说,他心里其实并不是很关心这个女生,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学生,他不觉得晕车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可能放下一车学生陪她坐别的车去考场,更不可能放她这样子自己一个人下车,出了事,他可要负责的!

    一个同学递给杨露一瓶矿泉水,杨露喝了一小口,轻轻的在嘴里过滤一阵,正要吐了出来,突然又一阵翻胃,跟着忍不住又“唔”的一声吐了出来!

    “不要紧吧?”罗伟民又问。

    “……”杨露没再说话。

    一旁光着膀子的陈繁看着她一脸难受的表情,忍不住说:“这样不行,走,跟我下车去!”

    说完不等罗伟民同意,就拉着杨露走到车门对司机说:“师傅,停一下,我们要下车!”

    司机看着光着膀子的他,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罗伟民一眼,罗伟民见有人主动陪她下车,也放心了些,点头同意了,司机这才把车停了下来。

    陈繁拉着一脸迷惘的杨露就下了车。

    陈繁将自己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让她再次漱了漱口。

    自己站到马路边,准备拦一辆人力三轮车,但是可能由于中考的关系,很长时间都没拦到,路过的三轮车都已经载人了。

    杨露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感觉舒服多了,看见陈繁赤着上身站在路边,不由一阵脸红,轻声道:“你……衣服……”

    陈繁说:“没事,我拦到了车你先去考场,我去随便买一件穿上就可以了。”

    杨露忙掏钱说:“哦……那我给你钱……”

    陈繁拦住她,笑说:“不用,我反正也要买衣服,又不是只穿一次,哪能让你出钱?”

    杨露心中计较了一番,咬着嘴唇说:“那你把手上的衣服给我,我回去帮你洗了。”

    陈繁知道这女孩性子较真,不想跟她拉扯,干脆的说:“行,那你等一会儿。”

    说完掉头跑进附近一家衣店,随便挑了一件体恤衫,付过钱就直接穿到身上,然后将脏衣服装进包装袋里,跑了回来,将袋子递给杨露,笑说:“那麻烦你了,我还真懒得洗衣服。”

    “应该的,本来就是我弄脏的。”杨露也挤出微笑,心想这人还真实在啊,也不推辞一下……

    陈繁又转身去了杂货店,回来时正好又来了一辆三轮车,陈繁伸手去拦,终于被他拦下了,两个人一起上车,面对面坐了下来。

    陈繁说:“以后碰到这种事情,你要学会主动寻求帮助,大方一点,不要不要好意思,不要怕麻烦别人,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需要帮助?”

    杨露点了点头。有点不习惯他的口气,要知道,平时可都是自己这个班长以这样口气对他说话啊。

    陈繁又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瓶子:“等下考试的时候把这个往太阳穴抹一点,提神。”

    杨露接过一看,是一瓶风油精,暗忖着是不是该给他钱,她是乡下来的女生,家境不比镇上的同学,自尊心比较强,生怕别人觉得她想占他便宜。

    但她又觉得一会儿提两次钱,有点庸俗了,于是没提,只是暗暗决定,等下下车抢着把车钱付了,为此,她很紧张的盯着前面,准备车一停下来她就抢先跳下去把钱付了。

    陈繁见她扭扭捏捏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不说破:“以后你每天都叫辆车去考场吧,你这样不行,肯定会影响到考试状态,中考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可不能疏忽啊。”

    他只字不提“钱”字,他知道这姑娘来自农村,家境不好,平日生活很是简朴,舍不得花钱,自尊心又强,如果直接说“不要心疼钱”这样的话,可能会令她很尴尬。

    如他所料,其实杨露昨天晚上也想过叫车去考场,可是一打听,才知道城里叫一次车要两块钱,来回就是四块钱,三天下来,就算中午不回宾馆吃饭,也要十二块钱车钱,虽然来之前她父母塞了五十块钱给她零花,但她却舍不得将这些“浪费”在这上面,十二块钱,可以可以买好几本书看呢!

    不就有点头晕嘛,忍一忍就过去了,反正考场都离得不远!

    然而经历过刚刚那一幕,又被陈繁这么一说,她知道自己错了,在她们村里,自己是第一个有机会考上一中的人,是父母的骄傲,父母对自己寄予厚望,如果因为自己小家子气想省几个钱,因小失大耽误了中考,最终让父母失望,那可就要后悔终生了!

    于是咬了咬嘴唇,低声答应陈繁说:“嗯,我知道了。”

    陈繁看她的样子知道她不是敷衍自己,才放下心来。

    她不知道,陈繁也不完全知道,在另外一个世界,她真的没能进一中,只进了三中,为此她整个高中都在后悔内疚,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的期望,直到高考一举考上宁州大学之后,这种情绪才渐渐消逝,但她还是偶尔会想,如果当初自己能进一中,自己会不会考上北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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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清江酒厂】

    除了杨露这个小插曲,中考并没有太多的意外,陈繁感觉得自己挥正常,并没有犯什么重大错误,但也不是很有把握,毕竟他不知道阅卷老师的严格程度,尤其是语文的作文,他可写不出来那种套路化的规范作文,要是给他判了离题,那预计的分数可要打点折扣了。

    所以当林静询问他考得怎么样时,他只说一般,不然等成绩出来之后就糗大了,林静其实有些担心,嘴里却还是鼓励他,在她的潜意识里,陈繁还是前世那个死要面子的脆弱男,她作为他的好朋友,有义务给他增加信心。

    之后便是等待中考成绩出来的日子,不过陈繁没闲着,因为陈大龙和董立刚已经开始谈判了,陈大龙在拜访过林重远过后,态度变得坚决了,他显然想顶住压力,保住自己的制盖厂,哪怕因此与董立刚镇党委书记副区长交恶也在所不惜。

    前世他正是这样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世他遭遇困境之后,立即遭到董立刚和镇里的联合打压,林重远也无能为力,于是他的制盖厂破产倒闭了,为了偿还债务,不得不以低价将所有的机器设备都处理给董立刚了,陈大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半生心血化为乌有,大受打击痛心疾,从此一蹶不振,失掉了所有的锐气,每日抽烟喝酒度日!

    陈繁自然不希望这一切再次重演,但他又不能直接告诉陈大龙这一切,只能对他旁敲侧击,让他明白这其中的风险,然而此时的陈大龙正享受着制盖厂的暴利,哪里相信短期内会有什么风险……

    陈繁坐到他的对面,耐心的说:“爸,听说朱旺山自己弄了一个小作坊,收购清江大曲的酒瓶,用劣质白酒甚至工业酒精勾兑,贴上清江大曲的商标,然后推向市场区卖,这事是真的吗?”

    陈大龙有点奇怪儿子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点了点头,说:“他这人利欲熏心,迟早要倒大霉,他们也劝过我这么干,我没有答应,人不能太贪心,这要出了事,可是要蹲大牢吃枪子儿的!”

    陈繁说:“那你知道他的商标是哪里来的吗?清江大曲的商标可不是那么容易伪造出来的。”

    陈大龙不明所以,回答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还真知道一点,不过不是很详细,据说是清江酒厂的一个副厂长弄给他的,完全就是真的商标,当时他们想拉我一起干的时候说过这个,不过我完全没有兴趣,所以他们也就没细说。”

    陈繁循序渐进的说:“堂堂清江酒厂副厂长,居然敢私自将厂里的商标卖给别人,让别人造假酒混淆市场,你觉得这个厂,有前途吗?”

    陈大龙一愣,说:“不能这么看,清江酒厂可是清江市的财政大厂利税大户,架子大,底子深,又是清江市的品牌企业,代表着清江市的形象,就算有什么事,市里也帮忙压住的。”他对清江酒厂其实很有感情也很有信心,毕竟他能够成为一方富豪,完全是借清江酒厂的东风。

    陈繁笑说:“如果压不住呢?”

    陈大龙一惊:“怎么可能?!”

    陈繁说:“爸,我们初中的化学书上说过,工业酒精的主要成分跟白酒不同,除了乙醇之外,还有一部分甲醇,而甲醇是有毒的,误饮能导致双目失明,甚至会死人!如果死人了,而且不是一个人,那么你觉得市里还能压得住吗?”

    陈大龙摇头说:“不会的,就算真出事了,倒霉的也不过是造假的人和那个副厂长,假酒是他们弄出来,跟清江酒厂没多大关系,顶多算管理不严而已。”

    陈繁望着父亲,加重语气说:“如果清江酒厂自己也在制造假酒呢?”

    陈大龙大惊,然后猛烈的摇头说:“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清河酒厂是国有大厂,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陈繁笑说:“在利益的驱动下,没什么不可能的。爸,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清江酒厂那个副厂长会卖商标给朱旺山?为钱?朱旺山的作坊你应该知道,能有多大,能用多少商标?这些商标能值几个钱,以他副厂长的身份,会在乎这点钱?为了这点钱,冒那么大的风险,值得吗?”

    “儿子,你的意思是……”被陈繁这么一说,陈大龙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完全不敢相信!

    “我的意思是,这个副厂长卖商标给朱旺山和其他人,根本不是为了卖商标的那点钱,而是在掩人耳目!事实上,清江酒厂自己才是最大的假酒制造者!像朱旺山的那种小作坊,靠收废旧的酒瓶,根本生产不了多少假酒!而清江酒厂就不同了,他们拥有的资源设备是那些小作坊不能比的!他们拥有固定的酒瓶瓶盖包装供应商,只要酒液的产能足够,他们想生产多少就能生产多少,但是,清江大曲的酿造方法十分独特,注定其产能极其有限,并且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大幅度提高,于是清江酒厂的那些利欲熏心的头头们,就想到了造假的伎俩,但是如果市场上只有他们自己的假酒,那么很容易就会被察觉,所以他们将商标提供给像朱旺山这种人,让这些人都参与制假,以达到鱼龙混杂混淆视线的效果!甚至极有可能,清江酒厂的制造出来的假酒,不是直接投入市场,而是分批散到这些小作坊里,从他们的渠道投入市场!”陈繁冷静的分析说,其实这些都是他前世在报纸上看到的,以果推因,自然手到擒来。

    陈大龙完全惊呆了,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陈繁见他似乎有点相信了,进一步引导说:“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还没有得到证明,爸,其实证明起来也不难,只要你去朱旺山的作坊参观一下就清楚了。”

    陈大龙虽然朱旺山是对头,但表面上的关系还不错,假酒作坊这事陈大龙本来就知道,朱旺山到现在还有意拉陈大龙跟他一起干呢,所以陈大龙如果想去参观,朱旺山一定不会拒绝。

    “你什么意思,我不懂,如果朱旺山真的直接从酒厂进假酒然后卖到市场区,他肯定也不会对我说啊,你知道的,我和他关系其实不好!”陈大龙不解的看着儿子。

    陈繁笑了笑说:“当然不能直接问,你只要去参观一下,询问一下朱旺山每个月的出货量,这个他应该不会瞒你,然后你再偷偷注意一下他们每天能收进多少废旧的酒瓶,两者一对比,真相就显而易见了!”

    “儿子,你真聪明!”陈大龙一拍大腿,他明白陈繁的意思,如果全部是自己生产,一瓶假酒肯定需要一个酒瓶,那么算出朱旺山每天能收到多少废旧的酒瓶,就可以算出他一个月的假酒生产量,再拿这个生产量与出货量一对比,如果相差不多,表示他只是纯粹从那个副厂长手里进商标,清江酒厂并没有参与造假,如果出货量远大于生产量,那么陈繁的猜测就不用怀疑了!

    陈大龙对此十分重视,他当天就去了朱旺山的作坊里。

    说是作坊,其实就是朱旺山在镇上租的两间老房子,位置很隐蔽,若不是陈大龙以前来过,他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

    说来也巧,他到的时候,朱旺山正好在那儿,朱旺山看见他来,十分惊讶,故作亲密的说:“哎哟,大龙兄弟,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他倒不担心陈大龙去举报他,他们虽然看不对眼,但毕竟没撕破脸皮,如果陈大龙敢做小人举报他,能不能扳倒他不敢说,陈大龙在镇上名声扫地却是肯定的!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没点儿龌龊,谁会欢迎一个喜欢举报的人?

    陈大龙说:“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要加入呢!”朱旺山笑说,“对了,陈繁中考考得怎么样?唉,我们家政生说他没考好,估计比一中择校线高不了多少,这小子可真不争气,少考一分就要多花他老子我五十块钱啊!”

    他表面上是在埋怨儿子不争气,其实却是在炫耀,在笑话陈大龙,他知道以陈繁平时的成绩,想达到一中根本没戏,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我儿子进一中虽然要花钱,但是你儿子花钱也进不了一中!

    陈大龙堵得慌,虽然这一个月来看到陈繁很努力,但还是不太相信他能达到一中择校线,毕竟底子在那里!

    当然他嘴上肯定不愿意输给朱旺山:“你急什么啊!这么急着给我送钱啊!”

    朱旺山心里冷笑,哼,死鸭子嘴硬,到时候看我怎么羞辱你!脸上却一脸笑容:“不急,不急,等半个月成绩就出来了,希望他们两个都能进一中。”

    陈大龙不愿再谈论这个,低声问:“你干这个,赚钱不赚钱?”

    朱旺山其实心里也有些害怕,一心想拉陈大龙下水,到时候就算倒霉也有人陪着,见他这么问,以为他心动了,便说:“嘿,当然,别看这里场地小,人手不多,可一个月的利润,比你那家厂子……少不了多少!我说大龙兄弟,我是跟你关系好才和你说这些的,有钱大家一起赚,财大家一起,别担心,老实跟你说吧,清江市干这个的,起码有几百家,出事也不会正好轮到咱们!”

    陈大龙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有几百家在干这个?”

    朱旺山神秘一笑:“这个你先别问,你要跟我一起干,我才能对你说。”

    陈大龙暗暗心惊,又低声的问:“你搞出一瓶,能有多少利润?像这里这么多人手,一个月能搞出多少瓶?”

    朱旺山看他吃惊的样子,以为他被自己话打动了,想继续引诱他下水,于是毫不隐瞒的说:“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搞出一瓶酒,我就能纯赚十块钱,上个月我搞出了这个数……”

    他有些得意的比出了四根手指。

    “四千瓶啊!”陈大龙惊呼!

    此刻他甚至不用去估计朱旺山收的废旧酒瓶数,就可以肯定朱旺山的假酒不可能全是他自己造出来的!

    要知道,清江大曲属于中高档白酒,消费量并不是太高,就算朱旺山把整个石河镇消费的清河大曲酒瓶全部回收,一个月也不可能收到四千只酒瓶!

    所以,陈繁猜的应该真没错!清江酒厂自己在制造假的清江大曲!然后私下批给这些假酒制造作坊,从他们这里流入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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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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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谱人生介绍:
人生如歌,可惜词曲有些哀伤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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