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形象代言人
“宗夏小姐,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蓝冰下毒手呢?”
随着宋经纪人一同逼向宗夏的还有屋里数十双眼睛,让她无从遁逃。
宗夏听她说了这么久,也逐渐弄清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蓝冰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自己送给她的蛋糕有问题。
只不过,那蛋糕在那之前一直放在办公室,没有被任何人接触过,怎么会有毒呢?
宗夏脑中闪过一丝明了,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温漫……
温漫似是发现了她在看着自己,故作镇定的挺直了背脊,隐藏在墨镜下的脸看不见如何表情,但宗夏感觉得到,这件事情,肯定与她有关!
她为什么要下毒害蓝冰?是因为和蓝冰有仇怨,还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害自己?
宗夏满腹疑惑,准备过去找她问个清楚时,会议室大门忽然打开,几名身着警服的男人迈了进来。
领头的警官寻找到宗夏的身影,“宗夏小姐,是吗?”
宗夏微微点头,他便作了自我介绍,是专门负责蓝冰这起案子的严警官,“是这样的,蓝冰小姐的案子有些地方询问你,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跟我们走一趟?”
宗夏浑浑噩噩的望了望屋里的人,直到看见沈月苍,眼中的茫然才露出了些许无措。
沈月苍走过来,低头沉声道,“没事,去吧。”
她这才像是打了一针镇静剂一般,点点头,转身跟着严警官出门,只要是他说的,她都愿意选择去相信。
那一天,宗夏被警方带走的事情传遍了公司,几乎人人都肯定了她就是故意下毒杀害蓝冰的凶手。至于杀人的理由,据说是因为蓝冰与沈总有暧昧,所以才遭到了她的嫉妒与报复。
警方在宗夏送给蓝冰的蛋糕里的确检验出了大量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唯一的好消息是蓝冰由于当天的突发状况只吃了一口,所以才保住了这条命,不过至今仍躺在医院病床上,因此而推掉了大量演出通告,损失不小。
宗夏老老实实将那天的事情跟严警官说清楚,如果这件事情是温漫做的,她没有任何包庇的理由,更何况杀人这种事对她来说光是听着就觉得很恐怖,不论温漫有什么理由,做错的事情就该承担后果。
只是温漫似乎将一切都打点的完美无缺,沿街没有任何监控录像留下她的身影,就连甜品店的主人都消声灭迹,没了踪影,警方找到其老家也依然一无所获,因此更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温漫才是凶手,只要她一口咬定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那么宗夏就是众矢之的。
在蓝冰中毒事件发生后,她的经纪人也是第一时间要求与凌月集团解除合约,并要求赔偿一连串的损失。这些钱对偌大的公司来说并不算什么,只不过由于这件事情上了新闻,大众出于对蓝冰的喜爱,纷纷将舆论矛头指向凌月集团与宗夏。
不过事情最终还是缓和下来,蓝冰得到了应有的赔偿,放弃代言一走了之,而案件的真相却因为警方没有证据而仍然在调查中。
一切仿佛已经回归正轨。
寒冷的冬天出现了难得的阳光,柔和的光线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宗夏眯起眼睛享受这久违的宁静,连赶路的步伐也因此而放缓。
一阵突兀的冷风刮起,宗夏微眯的眼睛骤然睁开,下意识的顿住脚下的步伐,两秒钟后,随着一声剧烈的破碎声,一个沉重的陶瓷花盆猛地砸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溅开的泥土和碎片满地都是,残破的枝叶已经分不清原来是什么模样。
周围不少人都被这声响动吸引过来,小声议论着,宗夏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抬头去看,一束黑影从楼上的阳台一闪而过,没了踪影。
她望着那盆碎成一地的盆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敛去目光低着头,绕开那些碎片继续前行,仿佛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类似于这样的袭击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遇到了。
这几天,她经常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突然的危险,或是像今天这样的飞来横祸,或是发现自己买来的食物被动过手脚,诸如此类,她都快要习以为常了。
不敢告诉月苍,怕他担心,而且自己虽然一直被惊吓,但实际上并没有出过什么事,受过什么伤,特地跟他说似乎有些大题小做。
如果只是这样的恐吓,她可以忍耐,她能够想象得到,那些疯狂的粉丝得知蓝冰因自己而中毒的事情之后,会以怎样激动的心情进行报复,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能忍受。
她如今终于明白,月苍之前的那一句“我信你”是什么意思,也正是因为他的信任,她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无论什么事,只要他还在身边……
宗夏回到公司,将自己刚刚买来的点心分发给大家,这些天因为蓝冰的事情,公司的化妆品代言一直没有明星敢接,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成为了被投毒的下一个受害者。
凌月集团往年的广告代言几乎是外界抢破头都想要争取的,如今竟落得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步,可见这次事件对公司的名声影响有多大。
所以广告部同事们这些天都在为了找人代言的事情而忙得焦头烂额,联系各路明星都只换来碰一鼻子灰,客户那边更是催得紧。宗夏于心不忍,便买来一些好吃的犒劳大家。
她买的点心可都是从洛允那边打听到t市最好吃的店里买来的,包装精美,味道松软可口,光是看上去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可是,当她将点心放到办公桌上之后,众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却谁都没有率先起身。
宗夏眨眨眼,友好的笑道,“这些是特地买来犒劳大家的。”
原本喧闹的办公室此刻变得落针可闻,她的话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回应,大家都低垂着脑袋不敢与其有目光接触,都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
宗夏心中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隐隐有些失落……也对,在自己经历过给蓝冰下毒的传闻之后,还有谁敢吃她送的东西?毕竟当初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公司数百双眼睛都眼睁睁的看见了,在他们的心中,自己此刻与一个杀人犯无异吧……
宗夏失神的收回目光,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小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蹦到宗夏身边拿起一盒松仁饼干,胖胖的小脸洋溢着鼓励般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十分舒服。
“谢谢小夏姐!”小亚说着拆开盒子,塞了一块饼干在嘴里,心满意足的走回了位子上。
宗夏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没了刚才失落的表情,微微笑着走回了办公室。
做完工作之后准备离开,走出来的宗夏发现桌上原本放的点心零食全都消失不见了,转眼便瞧见了同事们桌上吃剩的纸盒,在发觉她的目光之后,都投以亲切的微笑。
他们是肯接受她了么?
宗夏一团糟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
“小夏姐!”小亚那丫头满脸激动的蹦了过来,回头挥手将众人也聚集过来,有钱人围在宗夏身边,兴奋的笑容似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告诉她。
“小夏姐,我们刚才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广告代言的好办法!”小亚双眼闪烁着星芒。
“哦?你们有什么办法?”宗夏一听也来了兴趣,要知道这可是困扰了众人好几天的大事啊!
小亚“嘿嘿”地笑着,又往嘴里丢了块饼干,得意洋洋地抖眉毛,“是这样的,我们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形象代言人而一直在苦恼……太红的不愿意来,没名气的又不合适,所以呢,我们干脆想,为什么不自己推出一个代言人,既能解决广告的事情,还能……”
“还能什么?”
“还能为你正名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根本没有害过蓝冰!”小亚挥舞着双手,小脸通通红。
宗夏依旧没明白她的意思,犹豫道,“这个……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小亚回头与大家互视一眼,齐刷刷的声音吓得宗夏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们决定让你做代言人!”
宗夏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不可置信的望过每一个人的脸,却无一例外的都以兴奋的表情回望她。
“你们……你们是开玩笑的吧!”宗夏拼命的摆手,脸色因为受到刺激而红如朝霞,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你行的!我刚才已经把这个提案上交给沈总了,不过他好像不怎么情愿的样子,不过因为可以帮你洗清名声所以答应了,说要征求你本人的意见,所以现在只要你点头,这件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小亚略带乞求般的晃起宗夏的手来,“小夏姐,你长得一点也不比那个蓝冰差,如果是你的话,就算不是大红大紫的明星也可以的……你看我们这些天都没怎么睡好觉,你就算不为你老公的公司着想,也有替我们着想啊……”
“对啊,小夏你就答应吧……”
“答应吧!”
众人开始起哄,宗夏无措的望着他们,手指头紧张的扭在一起,终于还是挨不过大家的轮番轰炸,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突然的想法
一望无际的辽阔大海,晴空万里,蔚蓝一片,柔和的海浪富有节奏地拍打在岸边的礁石,细碎的微风卷起海腥味儿,更添几分心宁神静,却并不觉得难闻。
豪华游艇甲板上,宗夏依然是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看着忙碌的众人,不远处的摄影师正在灯光师探讨着,明明她才是今天的主角,却仿佛一颗小石头被遗忘在了角落。
之所以脑袋一抽答应做这个“广告代言人”,其实还是因为小亚说的那句话,只要这样,她就能扭转自己在外人心目中的杀人犯形象,而一跃成为积极正面的形象大使。这些天她无时无刻不处于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会被人报复,她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必须去改变。
甲板上的大风吹起她蓝色大衣的一角,丝丝钻入皮肤,海面上的冷风比平时更锋利,仿佛要将肌肤隔开来。
她今天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毛衣和外套,因为等一下还要去换那能冻死人的裙子,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在镜头前展现出最美的一面。一想到冽冽寒冬自己要穿着裙子,就觉得冷得快要晕过去。
洛允听说她要拍广告,第一个反应就是十分激动的跑过来观摩,不仅仅是她,就连沈晓可也一起跟着凑热闹来了。
“不错嘛小夏子!”
宗夏还未反应过来,便是一巴掌拍在她肩上,力道却很轻。
“没想到几天不见你翻身成了大明星啊!果然没有给我丢脸啊哈哈哈……”洛允的笑声一如既往的豪迈。
宗夏满脸尽是无可奈何的笑容,经不住她的戏弄,脸色微红,“不要在嘲笑我啦……”
“夏姐姐,你什么时候去拍广告啊?”沈晓可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袄子,白毛衣领衬得整张小脸粉扑扑的,一头齐耳短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水灵又动人。
“再过一会吧,等中午光线会比较好……”
“我妹夫呢?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么没到啊?”洛允四处张望着,并没有发现沈月苍的身影。
“他公司里的事情忙着呢,说要等会才能过来。”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找了个视野辽阔的地方坐下,游艇随着海浪而轻微摇摆着,晃悠悠的感觉很醉人。
“夏子,前些天新闻里说你毒杀蓝冰的事情应该不是真的吧?”洛允和沈晓可不知从哪拿了一杯柳橙汁喝着,又递了一杯给宗夏,“安泽因为工作太忙也把我绑在公司,我没机会赶过来,可是一直都很担心你。”
宗夏接过果汁捧在手中,“没事了,想也知道,我和蓝冰无冤无仇,怎么可能给她下毒呢?”
“那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洛允偏过头来对宗夏眨眼,眼底带着戏谑的意味,“那些八卦新闻说的跟真的一样,什么蓝冰跟我妹夫勾搭在一起结果被你发现了,所以才会下毒的,夏子啊,如果这事是真的,你会不会下毒啊?”
宗夏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道,“怎么可能呢!我、我是那种人吗?”
如果沈月苍跟别人勾搭在一起的话,那她……不对,他才不会那样做呢!
“哟呵呵,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恩爱啊?没想到当初闪婚的小夏子也找到了真爱,看来我也要努力才行啊……”
宗夏听出了她话中有话,关切的问道,“怎么,安泽不是你真爱啊?”
洛允的目光变得幽沉而落寞,是一种令宗夏看不懂的神色,“他啊……反正我们凑合凑合就过了,实在不行等我还清了债就离开。”
“阿洛……”宗夏忽然觉得她这样为了还债而屈于人下很不符合她的率性作风,想必她心里也是极不情愿,充满了苦累,心中一动开口道,“阿洛,你们现在这样因为金钱而牵扯在一起,是永远不会产生感情的,你们只会越走越远,互相厌烦……你到底欠了多少钱?要不然我想办法帮你一起还了,让他放你自由好不好?”
就连沈晓可都跟着点头,“对啊对啊,我也捐出我的零花钱吧!”
洛允望向二人的目光有些许动容,但转瞬之间便恢复往常,眼底闪过一丝悲恸,很快的闭上双眼,“不,不用了……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不值得……”
“阿洛?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宗夏见她如此,不禁开始焦急起来。
洛允沉默半晌,动了动嘴唇,一个音阶刚刚出口,又忽然被人打断。
“小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化妆师正在到处找你呢,赶快过去吧,化完妆一会儿要拍摄了。”小亚拎着一包化妆品走过来。
洛允目光闪烁,要说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夏子你快去吧,我和小家伙等着看你惊艳四方呢!”
宗夏依然充满担忧的回望她,手臂却被小亚拉着往甲板走去。
洛允紧紧盯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眼中的哀伤越发沉重……夏子,不要再对我好了,我不值得……
身旁的沈晓可充满疑惑的抬头望她,洛允逼回眼眶里的泪,瞪向小家伙,故作狠厉的模样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沈晓可两眼一翻,垂下头继续与果汁搏斗。
……
宗夏感到各种香气喷喷的化妆品在路上来回抹擦,快要淹没了她的嗅觉,她从未化过如此隆重的妆,仿佛脸上都盖着厚厚的一层粉,就连眼睫毛都沉沉的,想要闭上眼昏睡过去,却只能僵着身体和表情,强迫自己忍耐下去……
其实她的皮肤很好,不需要太多遮掩,化妆师只涂了少少的一层,只不过是因为宗夏不习惯化妆,才会感到特别厚重。
小亚一直都在一旁盯着她的脸看个不停,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哇,小夏姐你皮肤好白!”
“哇,小夏姐你睫毛好长!”
“哇,小夏姐你……”
傻乎乎的模样让宗夏感到很想笑,刚一弯嘴角,化妆师严肃的声音又传过来,“宗夏小姐,请不要乱动。”
然后她就继续紧绷着脸,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算结束。
宗夏从座位上站起来,刚想伸手揉揉自己酸痛的脸颊,却又忽然想起来什么,讪讪地把手收回去。
在房间里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长裙之后,便跟在小亚身后走了出去。
洛允和沈晓可早早的等候在外,一见到她出来,便捂着嘴惊呼起来。
“哇,这位美女是谁呀,都快不认得了呐?”洛允夸张的用手肘戳了戳宗夏的肩膀,一脸的挑逗,“美女不如跟小爷我回家啊?”
宗夏一身精致婉约的白色纱裙,长长的裙摆拖至地面,银色的镂空花纹繁杂交错,一根嫣红色腰带像是蛇一般从腰际盘旋垂落至脚腕,隐约可见隐藏在薄纱下笔直的双腿,就像万里银雪中的那一束腊梅花,清纯之中透着别样的魅惑。
“别闹了……”
她被洛允盯得不好意思,明明知道那是开玩笑,却不得不脸红了起来,精美的容颜化着无暇的妆容,再加上凌月的化妆品本就响彻国际,用在宗夏脸上更是完美的搭配,白里透红的脸蛋任凭洛允一个女生看了,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揉捏一番。
洛允神秘兮兮的靠在她耳边,用脑袋示意另一边,“快看那边!”
宗夏疑惑的眨眨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沈月苍站在不远处,在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冰冷的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失神,引得洛允捂着肚子狂笑,“嘿,看呆了!”
宗夏嗔怪般拍了她一巴掌,转身有些笨拙的提起长长的裙摆朝沈月苍走过去,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化妆品的作用,还是她本来就在脸红。
“月、月苍,你也过来啦……”她扬起明媚的笑容与他打招呼。
清越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惊醒,回过神却又深深陷入她动人的笑颜中,好一会儿才僵硬的别过目光,轻如薄冰的一声轻哼,“嗯。”
耳后又传来了小亚的呼唤,宗夏赶紧应了一声,转身对他交代道,“我……我先过去了,等一会再来找你。”
她的声音令人听了心里柔柔软软的,沈月苍微微点头,嘴角轻轻抿起,“好。”
宗夏跟着小亚走到摄像镜头前,依然忍不住心里的害怕,海上的风本来就大,冷得刺骨,她此时一身薄薄的纱裙,不免冻得腿有些僵硬,不听使唤。
好在昨天晚上自己已经将拍摄内容都熬夜预习过一遍,此刻虽然心中不停地打鼓,却仍然谨记着一条,凌月的化妆品本就以崇尚自然为理念,一定不能紧张,全面展现出化妆品的优点。
艳阳凌空的海面,徐徐微风,海浪声声,甲板上的女人纯美到令人惊叹,风扬起她脑后缕缕长发,清澈如水的眼瞳中倒印着一片大海的蔚然。
沈月苍在不远处望着这样的她,呼吸不经意间变得轻柔起来,仿佛对待一只小鹿般,生怕一不小心将她吓跑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来,忽然很想看看眼前这个女人,如果穿上圣洁无暇的婚纱会是什么样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恨意不减
举办婚礼的想法从脑袋里冒出来之后,沈月苍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在他的意识里,婚礼这种走个过场的东西可有可无,在众人无数双眼睛紧盯下去结婚戒指、拥抱接吻,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可偏偏,他竟生出了陪她蠢一回的想法。
就算是愚蠢的事情,只要是跟她一起做,好像也没那么可笑了。
这样的想法蔓延到他大脑的每一个角落,那种迫不及待地心情是从未有过的。
宗夏在凌凌寒风中强忍着瑟瑟发抖,尽量按照摄影师说的去摆好每一个动作,却全然不知在不远处,已经有人下定决心要许她一个承诺了。
拍摄进展的很顺利,一组镜头很快便完成,不知是不是宗夏本身就有这个潜质,甚至连洛允都忍不住凑过来怂恿道,“夏子,你看你这么有天分,不如趁此机会进军娱乐圈怎么样?以后我就能跟人吹牛,我有一个大明星闺蜜了!”
宗夏此刻身披着之前的大衣,小口啜着小亚从保温瓶里倒出来的热汤,暖和的甜汤顺着喉咙滑下,瞬间将冷冻的身体整个唤醒,就连精神都恢复了许多。
“别开玩笑了,我对做明星没有兴趣,听说那些大明星压力太大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我可不希望变成他们那样。”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心爱的人过上平平稳稳的日子,还有每天睡到自然醒!
洛允不屑的哼哼道,“真是没出息……”
“好了,我要去找月苍,你带着晓可先自己玩儿一会,可别掉进海里了。”宗夏喝完最后一口汤,裹紧了大衣便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洛允愤愤不平的怒吼声,“哇,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我没你这种儿子!”
“我本来就不是!”宗夏回头对她吐了吐舌头,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摄影的众人依旧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宗夏四处张望着,在不远处找到了沈月苍正孤身一人靠在围栏边吹冷风,便快步迎了上去。
“月苍!”宗夏从后面蹦出来拍了拍他的肩,不知是不是终于做完了广告拍摄使得心情放松,她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一想到以后不会再突然遇到恐怖袭击,便觉得空气都明净了几分。
她心情好,某人自然也跟着轻快了许多,原本在广告部的提议送上来之后,他一想到要让宗夏去抛头露面,甚至穿得那么清凉站在镜头前任人欣赏,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
不过既然是她自己的决定,他当然能够理解,自蓝冰中毒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每天神不守舍,心里肯定一直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如果能借此机会抹去自己杀人未遂的罪名,她一定会很高兴……
沈月苍低头见宗夏依然是一身纱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寒风中瑟瑟发抖,小脸被冻得通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累么?”
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轻柔,宗夏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下一刻便感动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累!”
其实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出手摆平,不过宗夏一直都不希望成为拖累他的负担,而是想像时依那样,做一个对他有帮助的人,如果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就只能永远处于别人保护的羽翼之下。
她看似柔弱,其实内心的坚强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叶辰的抛弃她挺过来了,小染的憎恨她也想透彻了,被陷害、被谋杀,听起来惊悚的事情都经历过了……
沈月苍轻叹一声,难得体贴的脱下自己身上的棕色大衣来披在她肩上。
御寒的风衣阻挡着海面刺骨的冷风,残留的体温包裹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不仅仅是四肢感到暖洋洋,更连心底都融化成一片清水。
她神秘兮兮的凑了过去,扬起头,明媚的光线在她脸上洒下浅浅一层阴影,“话说……你最近好像变得温柔体贴多了!”
被夸奖的沈月苍轻哼一声,眼底有欣喜闪过,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嘴上却很不满的反驳道,“难道以前不是么?”
宗夏气鼓鼓的回想着,自己当初可是被强迫着答应结婚的,最初那会他一副蛮横冰冷的样子,随便看他一眼都能引起他的不满,“温柔体贴”这个词,实在是与他沾不上半点关系。
宗夏被他抱在怀中,有些紧张的回头去看,好在两人处于拐角处,没有人发现这边的情景,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是在做小偷,回过头去的一瞬间只看见一片阴影落下,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或许是因为吹过冷风而变得冰冰凉凉,沁人心扉。
宗夏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心中如同揣了只小鹿一样狂跳不已,眼神闪动,随即沉沦在那柔软中失了分寸,闭上眼去迎合他的动作,搂住他的脖颈。
紧紧贴合在一起的二人并未发现在不远处的拐角,有一束怨毒的目光刺破空气狠狠地盯着他们。
“小夏姐!导演叫你过去一下——”
某处又忽然传来了小亚的呼喊声,将沉醉在热火中的宗夏瞬间惊醒,像小孩子做坏事被发现了一样慌慌张张的退开,眼中含着娇羞抬起头看了沈月苍一眼,他却是一副冰冷如常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是他做的。
“来、来了!”宗夏回应了一声,躲躲闪闪的目光望向沈月苍,“我……我先过去了……”
见他对自己点点头,宗夏这才松了口气,故作镇定的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头发,把大衣重新递给沈月苍。
“你穿着吧。”
他身上的一副其实也不多,一只不过体质比起宗夏要好太多,站在凌凌寒风中丝毫没觉得不适。
宗夏知道他可是大冬天跳下河水还不会生病的人,便收下了他这一份难得的体贴。
宗夏朝着小亚的声音源头赶过去,刚想开口询问她在哪里,忽然看见身侧一束黑影猛地冲出来,极大的撞击力使她整个人都失去平衡,从围栏上翻了出去。
飘扬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伴随着甲板上众人的阵阵尖叫声,宗夏只看见周围景物的倒退着,伸手却触不可及,临入海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她刚才的位置上,一身黑色风衣,一头简短的头发,还有……一束墨镜下的阴毒目光。
海水迅速包裹着她的身体,挤压着她肺里的空气,淹没她的视线。冰冷彻骨的温度冻得她快要窒息,越是难受就越是想要呼吸,混乱之中更多的海水呛入肺部。
海水中飘荡的黑发丝丝缕缕缠绕在身上,她伸手想要抓住头顶上的粼粼波光,却离那一米阳光愈来愈远,逐渐朝着更暗的地方沉下去。
游艇上的所有人早已乱成一团,其中不乏会游泳的人已经在做热身准备跳水救人,唯有站在护栏边一脸冷笑的温漫冷静得如同一尊雕塑。
小亚从远处冲了过来,抓住她的衣领一阵乱晃,一边疯狂的尖叫着,“你疯了吗!我都看见了,你为什么要把小夏姐推下去!”
回到小亚的只有温漫无尽的沉默。
洛允和沈晓可也听到骚动赶了过来,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顺着众人目光往下一看,便发现是宗夏的外套飘浮在海面上,再一听小亚的话,自然知道了掉下去的人是谁。
“靠,你把夏子推下去了?”
洛允的手段比小亚暴力直接得多,扬起拳头就挥了过去。
她可是学过跆拳道的,出拳的速度并非温漫可以躲闪,实实的挨了一拳之后,仿佛把她沉寂的情绪爆发出来,忽然疯了般大笑起来,对着洛允又抓又咬,“我就是要杀了她,怎么样啊……哈哈哈……是她把我毁了,我恨死她了,恨死她了!”
“你***……”
洛允还想冲上去揍,身后沈晓可带着哭腔的抱住她的腰,“阿洛姐不要打了,快想办法救救夏姐姐啊……”
洛允一愣,这才想起来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救人。可是……她也不会游泳啊?
管他呢,先跳了再说!
洛允她的目光视死如归,爬上护栏正准备一跃而下,忽然见身侧一个黑影率先跳了下去,如同一抹黑暗射入那深不见底的海中,她愣了愣,随后才意识到什么,急到喷火的眼中露出几分欣慰,连心也跟着安稳下来。
“靠,让小爷先揍死这个贱人再说!”她调转回身,又对着大笑的温漫一阵拳打脚踢。
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宗夏感觉自己的神识正在渐渐抽离身体,肺里闷得快要炸开了,每一口呼吸都只换来无尽的海水,腥咸的味道令人作呕,却又吐不出来。
她开始放弃挣扎,任凭身体随着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摇曳上下,她甚至出现了幻觉,看见某人用矫健的身手从海面上一跃而下,重新荡开逐渐平稳的水面,一点一点地朝自己游过来。
她快要死了,可是她仍然记得,他不会游泳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恨她的理由
那个身影越来越靠近,宗夏却再也坚持不下去,身体在海水中无力的向后仰倒,模糊的视线逐渐被一望无际的黑暗所代替。
就在彻底沉睡的一刹那,一只温暖中透着力度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那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她沉睡的细胞再一次惊醒,并充满喜悦的开始欢呼雀跃起来……
他棱角分明的脸孔忽然凑了过来,对准她的唇,一口久违的空气送进了她的嘴中,在那一瞬间,她已经死去的求生欲再一次被激发了出来,忽然很想很想飞跃到海面之上,吸一口那清凉的空气。
他带着她的身体缓缓向海面靠拢,那透彻的阳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不仅照进眼中,更是洒入心底。
洛允在揍完了温漫之后,和沈晓可一同焦灼的蹲在岸边等候,犹豫刚刚发生了事故,游艇上的人都已经被驱散到岸边的岩石上等待,而此刻的海面上更满是救生艇在四处搜寻宗夏的身影。
片刻之后便有消息传来,当她看到宗夏和沈月苍完好无损的出现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居然没出息的抱着沈晓可哭了起来。
“该死的夏子啊……”洛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奔到沙滩上的宗夏身边。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水,脑后长发如同墨汁般淌在沙滩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洛允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绷紧了,愣愣的望向沈月苍,“她、她她怎么了?”
她尽量使自己不往那个可怕的方面去想,可大脑就是不受控制……夏子要死了吗?这么冷的天掉进海里那么久,就算不淹死也要冻死了吧?
沈晓可似乎和她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两人互视一眼,忽然就抱着对方嚎啕大哭,“夏子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呜呜呜,夏姐姐……”
“咳……”
一声轻咳将二人的哭声打断,只见躺在地上的宗夏虚弱的睁开了双眼,声音沙哑艰涩,唇边却挂着一抹笑意,“你们俩就这么诅咒我啊……”
满面泪痕的两个人见她没事,立刻破涕为笑,却又十分的心疼。她之所以还有心情开玩笑,无非是怕二人担心,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替别人着想,真是个烂好人……
洛允眼眶红红的,“小夏子你最讨厌了……我最讨厌你了!”
宗夏抿起嘴角想笑,刚一出声便是无休止的咳嗽,惹得沈月苍一阵皱眉,将她从地上拦腰抱起,“我们先去医院。”
洛允赶紧点点头,“好好好……赶紧去。”
宗夏死里逃生,被沈月苍抱在怀里,有很多话想问,咳嗽声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仿佛肺都要被自己咳出来了,只好作罢。
抬头之间,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礁石边的温漫,脸上的墨镜和口罩已不知去向,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头发散乱的一团,渗透着点滴血渍,原本狰狞恐怖的脸上此刻更是伤痕累累,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多了几道伤口,更显得犹如地狱修罗。
旁边有几个人正看守着她,却因为忌讳她可怕的容貌而远远的站着。
宗夏心情沉重而复杂,紧拧着眉头。远处的温漫似是察觉了她的目光,也同样望了过来,二者视线在空中交替,那阴狠中的寒冷让宗夏僵硬的身体更加瑟瑟发抖起来。
她到底为什么那么恨自己?
这个理由,只要温漫不肯说,宗夏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收回目光,她安分的躺在沈月苍怀中,有许多同事都过来关心,她不能说话,纷纷报以浅浅笑容来表达自己没事。
马路边,小周早已驾车等候,宗夏被沈月苍放在后座,一路上他都不曾松开过手,一直紧紧攒住她冰冷的手,仿佛害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了一般。
沉沉的睡意席卷过脑海,宗夏坚持了那么久,终于再也熬不住,头抵在玻璃窗上睡了过去,朦胧中感到有一双手揽过自己的肩膀,歪歪的脑袋栽入了一个温暖异常的怀抱。
再一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宗夏睁开眼,望着四周围陌生的纯白色景物,便知道自己此刻身在医院,病床边一瓶点滴顺着针管流入右手,冰冷的液体却并未冻僵自己的手,低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已经沉沉睡去,俊美的脸孔有一半深深埋在白色被窝中,额前发丝刚好盖过紧皱的眉,像是在担忧着什么,在梦中也舒展不开,他的大手有些粗糙,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内,温热的触感让人整颗心都随之安稳下来。
她觉得四肢僵硬,刚想起身活动一下身体,便引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将身边的人从梦中吵醒,晃了晃沉重的脑袋,第一眼便是看向病床上的她。
“对不起……咳咳……吵醒你了……”宗夏忍着咳嗽微微张嘴,嘴唇上干涸的痕迹快要裂开一样,苍白无血。
他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头间的担忧越发沉重,忽然伸出手去抚上她的唇瓣。
宗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嘴唇上暖暖的,很痒,很想伸手去挠,被他触摸之后留下一片浅浅的灼烧感,忍了好半天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动作,抬起眼来看着他,眼中像染了一层薄雾,“月苍……”
“嗯。”他的声音低哑而富有磁性,仿佛能够穿透到心底。
“我……我想问你……”宗夏踌躇良久,眨眼道,“把我救起来的那个人是你吗?”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看上去十分诱人,沈月苍双眼微眯,脸色不变,“不然呢?”
“可是……”宗夏仿佛不确定心中的想法,“你不是……不会游泳的么?”她分明记得救她的人动作很是熟练,绝对不是旱鸭子啊……
“你差一点死了,醒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他不答反问道。
宗夏咽了咽喉,歪着脑袋想了想,老实交代道,“我暂时只能想的到这个了……”
“蠢。”
他一如既往的评价了她,下一秒却忽然凑过身子,覆上了她那两片干裂的嘴唇。不像以往一样急着入侵,而是漫不经心的辗转在外,舌尖轻轻划过,一丝湿润染上嘴角,一点一点的将她嘴上的干裂舔舐,动作暧昧至极,令人酥麻到了心坎里。
宗夏似是不习惯他这样缠绵的吻,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抹不自然的红晕,不好意思的想要别过头躲开,却又恋恋不舍那种触电般的感觉。
就这样让她死了也值得了……
……
在医院住了几天院之后,宗夏肺部的炎症算是得到了缓解,只不过受了太多的凉又呛入太多冷水,每天头昏脑胀的,喉咙里痒痒的,肺部沉沉的,稍微一点大动作都会引起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沈月苍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好在公司的事情已经办妥,他有大量的时间来陪她,索性将两人过去分开的时间都弥补回来。
洛允和沈晓可也几乎每天都过来探望她,每一次都带着成吨的美食,对这两个家伙来说,肚子才是最为重要的。
按照沈月苍的意思,宗夏还得在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可是新年将近,就在昨天他们又接到了沈老爷子的电话,让二人带着宗夏外婆一同去京城过年。
沈月苍张口就想拒绝,宗夏赶紧阻止了他,答应下来后,便开始吵着要出院了……
“你看我都已经全好了,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宗夏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还特地蹦下床跑了两圈,话还未说完,便又是一阵咳嗽,尴尬的捂住了脸。
其实她真没事了,之所以咳嗽只是因为感冒还没好而已,因为这些天每天打的点滴使她全身冷冰冰的,肺炎是好了,感冒却留了下来。
哪有人感冒就住院的?所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沈月苍不得不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两个人回到家,准备收拾东西去京城,宗夏提前给外婆打了个电话,便出发去接她。
“我陪你去。”沈月苍淡淡的瞥了一眼夺门而出的她,不由分说的抱入怀中,扔上车。
在他的眼中,宗夏已经是脆弱到随便出个门都会出事的瓷娃娃形象,这么大老远的回去,指不定路上又发生了什么。
宗夏知道自己最近多灾多难,也只好任由他陪着自己。
“正好还有免费司机了呢……”她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笑着。
沈月苍看似很不爽的哼了一声,眼底却没有半分不甘愿。
汽车缓缓驶动,从闹市区逐渐到了郊外,道路空旷,满眼都是半人高的杂草。
“月苍啊,温漫她现在怎么样了啊?”
宗夏忽然开口问起温漫来。这些天她不说,却是知道的,温漫几次想要杀了自己,那股仇恨如此深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因为喜欢月苍,也不至于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一想到有一个时刻想着杀掉自己的人曾经与自己为同事,宗夏便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忘却的记忆
提起温漫,沈月苍原本木然的表情平添几分沉重。
要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没有丝毫感受是不可能的。
温漫从当初大学毕业一直到现在,都是他左膀右臂般的存在,甚至可以说公司到现在的规模,少了温漫就不可能达成。
这样一个他如此赏识与重视的属下,却仿佛恍然之间变了个人一样,满心仇恨与怨念,甚至将他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从未想过,温漫会是这样的人。
宗夏察觉到了他凝重的心情,知道自己提起了不该提的,便老实说道,“不想讨论这件事,我们就说点别的吧……”
“她现在在精神病院,被警方看守着。”正当她准备转移话题的时候,沈月苍又忽然开口了。
宗夏目光闪动,犹豫道,“她……她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或许吧,因为她有精神病,所以可能会逃脱法律责任……”沈月苍紧盯着路面的眼神望了身旁的宗夏一眼,“不过在她病情好转之前不会被放出来的,就算出来了……公司也不会再收留她。”
宗夏低下头去,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温漫的时候,便被她身上那种大方卓越的气质所震撼,像她那样能力出众的女人,除了时依能与其比拟,宗夏便再也没见过第二人。
可是如今,这样一个人却成了疯子,面目被毁,一生都搭了进去,不知该感慨世事无常,还是怪她自己走了歪路。
沈月苍发觉了她低落的情绪,不由觉得好笑,“人家想杀了你,你还倒过来替人担心……真是蠢。”
宗夏已经无数次被他嘲笑智商了,她并不是蠢到不会生气,只是温漫精神本来就有问题,伤害别人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怎么能把罪责全部怪到她身上呢?
无论何时何地,宗夏永远都记得母亲教给自己的话,这个世上没有坏人,只有做错的人,任何人眼中的自己都不坏,所以人永远都不要抱着怨恨去看待这个世界,没有恨才会活的更轻松。
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所以她现在依然很幸福,就算偶尔的苦难也只是因为别人走错了路,她不会去恨。
车辆缓缓行驶,一望没有尽头的道路,在与天相接的平行线上突然出现了两个微小的身影,一高一矮,缓慢的向前走着。
在这样的荒郊野岭本就很难遇到人,所以宗夏格外注意了他们,从背影看去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等到临近之后,才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样貌。
女人年近五十,额角略有斑白,眉目之间却充满了平和与慈祥,眼角弯弯的,令人感到十分亲切。
她手边牵了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蓝色棉袄更衬出小脸的白嫩,双颊被冷风冻得通通红,像颗苹果一样可爱又惹人怜,正撅嘴小嘴吵吵嚷嚷的说自己走不动了。
“然然乖,再过一会儿就到家了,坚持一下好不好?”那个女人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见他依然不情愿的鼓着腮帮子,随时要哭的模样,又不由得心软下来,把小男孩拥入怀中,抱着向前走。
“宗灵阿姨?”一声清越优美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宗灵转身去看,只见一个女孩满脸笑容的盯着自己,皮肤白皙,明眸皓齿,还伸手逗了逗怀中的然然,她眉头紧皱着,似是很吃力才记起来,恍然大悟道,“你是宗夏!”
宗夏赶紧点点头,指了指路边的车,“阿姨是要去落曲镇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呢?”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车内的沈月苍,见他也对自己点头示意,犹豫着不作回答。倒是怀中的小家伙一听有汽车坐,不用再走路了,立马扯了扯她的衣角,眨巴着眼睛,她这才点头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你们了……真是谢谢……”
“没关系,我们正好顺路。”
宗夏带着二人上车,宗灵坐在后座,宗夏把小然然抱到她身边,自己这才重新坐回去。
“小朋友,你是不是叫然然啊?”宗夏回过身去和小朋友打招呼,那小男孩生的水水嫩嫩,和晓可一样惹人喜欢。
小男孩很怕生,看了她一眼便躲到妈妈怀里挡住小脸,直到宗夏不知从哪摸出一颗糖来施以诱惑,他才重新抬起大眼睛,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奶声奶气的“嗯”了一声,宗夏这才笑盈盈的把糖果给他剥开。
小朋友心满意足的吃着糖,沈月苍嘴角抿着,眼底是无奈的笑意,记得这颗糖还是前些天逼她吃药的时候给她的……
有了汽车代步,很快便到了外婆所居住的小镇,远远在小镇入口就看到外婆单薄的身体在冷风中微微颤抖,是得知他们要来而特意等在门口的。
车停下来,宗夏立刻就跳了下去,迎向外婆。
“外婆,这么冷你在这里干什么啊,回去等着就好啦……”看着外婆冻得发红的脸,宗夏有些心疼的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外婆戴上,牢牢的遮住寒风。
“这不是知道你们要过来,外婆开心嘛……”外婆眼中满是笑容,又看了看跟过来的沈月苍,两个人熟络的聊起来,内容无非都是围绕宗夏展开。
宗灵母子俩也从车上下来,找沈月苍和宗夏道了谢,又看了看外婆,同样施以亲切笑容,便带着然然转身向前走去。
一切平静如常,没有哪里不对劲,宗夏却发现外婆的表情凝固下来,一直追随着宗灵母子俩的目光充满了诧异。
“外婆?你怎么了?”宗夏晃了晃外婆的手臂。
外婆久久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直到宗灵走远,瘦弱的身体忽然颤抖着快要站不稳,宗夏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搀扶着她,声音也跟着着急起来,“外、外婆你别吓我啊?”
“夏啊……”外婆回眸望了一眼宗灵离去的方向,忽地转过头来急不可耐的握紧了宗夏的双手,神情满是不可思议,“夏啊,你怎么会……怎么认识她的?”
外婆语无伦次的样子吓坏了宗夏,她慌张无措的抬头望向身边的沈月苍,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先带外婆回家吧,这里冷。”
宗夏点点头,这才扶着外婆一路走回家中。
老旧的木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屋内弥漫的木头清香是家的味道。宗夏拉来椅子让外婆坐下。
一坐下,外婆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夏啊,你快告诉外婆,那个宗灵……她、她……”
宗夏心底一惊,蹲下身去问道,“外婆,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啊?”
“我怎么会不知道!”外婆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神叨叨地不停地摇头,“她不是死了吗……她不是死了吗!”
“外婆……外婆你别吓我了……”
直到宗夏急的快要哭出来,外婆才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凝视着她好久,又看了看沈月苍,叹息一声。他既然已经和夏结婚了,那家里的事情让他听了去也没什么。
外婆拍了拍宗夏的手背,这才缓缓开口道,“夏啊……有件事外婆本来想瞒着你们一辈子的,可是现在……她又回来了,我必须得跟你说清楚了……”
宗夏被沈月苍从地上拉起来,坐到了外婆身边,神情有些害怕,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外婆,你说。”
“夏,虽然那时候你还小,但你知道小染不是你亲生妹妹,对吧?”
宗夏回想了一会儿,疑惑道,“同父异母,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吧……”
外婆低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不,不是的……她和你并不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这件事,外婆本来打算带进坟墓,也免得伤害到小染……其实小染她,是你父亲表妹的孩子……”
“表妹?”宗夏跟着重复了一句,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难道是……”
外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缓慢的点点头,“没错,就是宗灵……”
“你当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宗灵因为小时候差点被淹死,大脑缺氧,同时还受了刺激,所以一直都有精神病……后来,她找小染的父亲结了婚,刚开始那几年都好好的,直到小染5岁的时候……”
原来,在宗染5岁的时候,宗灵因为突然病发而一心求死,不仅自己割了腕,还强行抱着宗染去投湖自尽,后来,宗染飘在河面,被路过的人救起来送到医院,而宗灵则从此失去了消息,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醒来之后的宗染一直牢牢记得母亲自尽时那绝望恐怖的模样,不肯吃饭,每天都望着天花板发呆,一到夜里还会莫名的大哭。心理医生说她受的刺激太大,如果忘不掉这件事,可能一生都会受其影响,就像她母亲那样。
为了小染今后能有一个健康的心理,宗夏父亲决定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并编织了谎言,让她忘掉母亲自杀的事情,从那之后,小染便成为了宗夏的妹妹,而宗灵则再也没有人见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会丢下的人
宗夏听着外婆阐述的过去,依旧不敢相信,小染居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这么说来,小染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吗?”
外婆也不敢十分肯定,“刚开始那段时间她就沉默寡言,后来有你带着,她变得开朗了许多,可外婆总觉得她的性子还是从未变过,和她母亲年轻时候一样,做事不计后果,就算再怎么疯,也不应该抱着孩子去寻死啊……”
宗夏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
难怪上一次在商场里,宗灵一直抱着小染的腿叫“小丫”,她当时还以为只是宗灵精神不好认错了,如今看来,那竟是小染的亲生母亲……
“外婆,这件事情……要不要让小染知道呢?”
“还是不要跟她说吧,好不容易才让她忘掉的事情,就永远不要再想起来了,不要白费了你父母的一番苦心……”
宗夏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小染知道这一切,再回想起当初的事情,以后一定会过得很痛苦……”
“夏啊……”外婆不放心的叮嘱她,“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以后多看着点,千万不要让宗灵和小染相认……小染那孩子也够苦了,小时候那会,她小小的眼睛里全是死气沉沉的一片,我光是看着她都觉得心疼,千万不要让她再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外婆,我会小心的。”
在得知一切后,宗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边想着宗灵阿姨和孩子分离这么久,其实心底还是很想念的,不然也不会在商场那样疯狂的拉住小染不肯撒手。一边还要想着小染那样多苦多难的童年,好不容易有了全新的人生,绝对不能因为过去的阴影而痛苦一辈子,绝对不可以回想起这些事……
她忽然想起,宗灵现在的那个小男孩名字叫然然……染染?
正在冥思苦想的她忽然被人拍了拍肩,吓了一跳往回望,沈月苍朝自己凑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就紧张到结巴,“干、干嘛?”
沈月苍洞察了她的心思,故意挑眉道,“你说呢?”
宗夏捂紧了胸口的衣服,脸色微红,瞪了他一眼,然后倒头就睡,还一边嚷嚷着,“我睡着了,我睡着了……”这可是在外婆家呢,他还想干什么?!
正当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杯水出现在眼前,她狐疑的再次回头,沈月苍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来,命令道,“吃药。”
他的手心躺着两粒药丸,浅黄色的糖衣反射着灯光,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病还没好,每天都要吃药。
她最不喜欢吃药了,因为小时候吃药卡到过,苦涩的味道满嘴巴都是,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撇了撇嘴,虽是不情愿,但又不是小孩子,要是闹着不吃药一定会被他笑话的……
“病这个东西,不吃药要七天才能好,吃了药一星期就好了!”她慢吞吞的一粒一粒把药喂进嘴里,喝了一大口水才敢咽。
“乖。”他淡定的收回杯子,回身关掉了台灯,倒头继续睡。
被夸奖的宗夏有些飘飘然,不过,被一个人用冷漠的语气和面瘫的表情来夸奖,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吧?
她也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他随便一句话都能在自己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哪怕只是冷冰冰的一个眼神,都能调动起她的情绪。
她傻笑着躺下去,故意往前凑了凑,拨开厚厚的被子,有些冰凉的小手摸过去,环过他的腰,然后把自己整个身体都跟着贴了过去,
紧靠在他背上有一种独特的安全感,回想起外婆今天告诉自己的事情,宗夏埋在心底的难过到此时才流露出来。
没想到小染也是一个命运可悲的可怜人,一直以来无父无母的她独自坚强的活着,自己这个姐姐不仅没有照顾到她,反而让她心生怨恨,说不清究竟是谁的错,或许每个人眼中的自己都是没有错的。
感受到她悲戚的情绪,沈月苍缓缓转过身来拥住怀中的人,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她的背后,显得十分笨拙。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了。宗夏抬起头,借着黑暗中薄弱的光线看向他模糊的轮廓,再多忧伤的情绪也能平复下来。
“月苍,等过年之后,我想去看看小染……”黑夜中她声音轻如羽毛,生怕他已经睡着了。
她的声音没入无尽的幽黑之中,久到她以为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他鼻音浓重的轻轻“嗯”了一声。
宗夏知道他一直不喜欢自己和小染走得太近,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小染对她的憎恨已经深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
可终究还是她的妹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这份类似于家人的情谊,是不能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更何况……小染现在怀了孕,孤身一人一定生活的很辛苦。
宗夏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电视中看到的新闻,安泽似乎和小染走得很近,这一点阿洛也有提到过。安泽老家同样在京城,小时候还和月苍是邻居,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去问问安泽,说不定能知道些小染的近况。
在简单的休息过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晨,宗夏和沈月苍便带着外婆一同上路了。
冬天的早晨总是一片灰蒙蒙的,空气中似是漂浮着白雾,昏暗的天空还只是一片蒙蒙亮,不过小镇的人们都很勤奋的早起,在这样寒冷又黑暗的时间便能够听到家家户户烧火做饭的声音,伴随着山间清泉的叮咚声,祥和又安宁。
或许就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宗夏才会越发对安稳的生活心生向往,假如可以的话,等她老了也要像外婆一样回到这里来居住。
当然,如果他也愿意一起跟来,那就更好……
幽深丛林中,两盏亮如猛虎眼睛的车灯由远至近,漆黑的车身安静的行驶在小路上,卷起的风刮弯了道路两边的杂草,凝聚在枝桠上的雪堆“啪嗒”一声跌落。
宗夏歪过头望向驾驶座的沈月苍,在她还睡眼惺忪的时候他已经精神满满了,据说他小时候上学那会儿每天都是凌晨四点就起床,因为沈家当时住在郊区,所以每早从家里跑步去学校,不仅锻炼出一副好身体,在冬天迎着刺骨寒风去跑步,更是想打瞌睡都难。
沈老爷子一直把他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所以对他更比别的人都要严厉,当时小小的他因此受过了很多的苦,让人心疼的同时又不免心生敬佩……
他背脊僵硬的挺直坐着,眼角余光不经意的扫过身侧的宗夏,见她正双手撑头望着自己笑,心底早已揪乱成一片……这些天她总是望着自己傻笑,是在医院吃药吃傻了么?虽然她本来就很傻,可那目光直叫人瘆的慌。
后座的外婆看着前面两人“眉来眼去”,却又都不说话,十分不适应这种怪异的气氛,便打破沉默开口问道,“夏啊,我们多久才能到京城啊?”
其实宗夏和沈月苍之间经常都是这样的,一个不善于说话,一个害羞得只知道傻笑,宗夏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外婆,我们要去t市,然后坐飞机去京城呢!”宗夏回过身笑眯眯地对外婆解释道。
“飞机啊……外婆还从来没有坐过飞机呢。”
外婆的话让宗夏感到心里酸酸的,外婆大半辈子都守在小镇里,年轻的时候为了外公而活,外公走后又为了爸妈而活,直到最后的最后,爸妈也去世了,她便守着最后的家而活。这么多年,竟然从没有机会去过外面,宗夏觉得深深的亏欠,让外婆孤独了这么些年。
“没事儿,外婆,等回来的时候咱们也坐飞机,好不好啊?”宗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眼中充满了期望的光,“等以后,我多抽时间陪外婆去更多地方旅游,外婆想去哪就去哪!”
她像个孩子一样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她最温暖的小家里,一定要住着她最爱的人们。
做老人的最欣慰的就是孩子们的孝心了,外婆自然也不例外,一个劲的点头微笑,不管夏说的话会不会真的去实践,光是听起来就很令人开心了……
天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变亮,原本黑压压的道路此刻也变得清晰明了起来,车速也跟着快了许多,快中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回到了t市。
外婆的行李也就几件换洗衣服,在得知要去京城住几天的时候还很害怕,担心自己一个烧饭婆子带出去会让宗夏丢了面,可她一再请求之下,也只好答应下来,免得到时候沈家那边再觉得她娇柔捏造,反而更让夏难以做人。
其实外婆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宗夏就从不觉得带她出门哪里丢人了。
这可是把她从小带大的外婆,是她最亲近的人,是她放弃了全世界,也绝不会丢下的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家人
早在几天前宗夏就已经订好了飞往京城的机票,三个人吃过午饭之后,便上了飞机,下午六点到达了目的地。
和上次一样,一出机场大门便有一辆醒目的深黑劳斯莱斯停在不远处,车旁的司机彬彬有礼的立于车门前,远远的望见沈月苍的身影,便立刻打开车门恭候在旁,一副谦卑有礼的样子。
外婆没见过这种阵仗,小心翼翼地与司机打招呼,宗夏一路上都紧握着她的手,仿佛在无声的传递着讯息——有我在呢!
沈家大宅的大铁门上挂着一圈圈缠绕的红色彩带,两旁是喜庆的大红灯笼与对联,火红的颜色一直蔓延到屋内,让人光看了都能感受到浓郁的节日气氛。沈老爷子本来就是一个传统的人,像外国的圣诞节什么的他从来都没心思去搭理,倒是新年这种最重要的节日十分受他的重视,早早的吩咐了手下一定要把气氛做足、排场做好,绝不能丢了沈家的人!
现在沈家的当家的名义上虽然已经是沈月苍,但毕竟老爷子作为整个家族年龄最长的老人,其威严依旧,众人对他尊敬和敬畏一如既往,凡事都迁就着他,当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而且思想从小受到老爷子熏陶的众人其实也挺喜欢这个团圆的节日,又喜庆又热闹。
像沈月苍这种不喜欢凑热闹以及对亮色无感的人就另当别论了,宗夏早就注意到,他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暗色的,最常见的就是一身漆黑,稍微好一点偶尔也会出现个棕色灰色,大红色这种张扬又浮夸的颜色,也就适合洛允跟安泽了。
说起洛允,宗夏也听说她这一次趁着新年和安泽一同回了京城,两个人的感情若即若离,婚姻方面却如同坐了火箭一样突飞猛进,如此就回家见父母了,再过不久就能喝到喜酒了吧?
不过这种事情宗夏也没资格去评论别人,毕竟自己闪婚闪得比阿洛还夸张,现在不也依旧好好的么?自己应该对她的感情保持足够的信心!
宗夏扶着外婆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尽管是万物枯萎的冬天,这沈家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却依旧郁郁葱葱,草地被修剪的一丝不苟,十分符合老爷子凡事追求完美的性格。
“夏啊,这房子可真好看……”外婆忍不住赞叹道,一想起宗夏住在这样的环境下,原本的担忧也就少了几分。
“外婆觉得喜欢,可以多住几天。”沈月苍如今作为沈家的主人自是想干什么都可以,他媳妇儿的外婆喜欢,一直住下去也是可以的!
外婆看着他,满眼都是笑意,虽然他是沈家的人,却是真的打心底对宗夏好,这一点她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是能够看出来的,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好好待她的小夏,永远不要让长辈们的事情牵扯到她……
一想到这里,她就又是一阵叹气。宗夏还以为外婆今天奔波太久,赶紧开口道,“外婆,你是不是累了啊?我送你去房间吧?”
外婆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还没跟人打过招呼呢,哪能就这么回房间,多不礼貌啊?”
宗夏连声说是,自己太担心外婆所以就没想到这么多。
一行人走进屋子,偌大的客厅顶端是一盏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照得大理石地板明晃晃的反射着光芒,四处站着坐着不少人,热闹的谈笑声,一片祥和之景。
上一次来的时候沈月苍已经跟她介绍过一遍了,可她都没记住,如今望着满屋子的陌生人发呆,这是谁谁谁,那又是谁谁谁……
沈月苍见她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怎么回事,只好退到她身边,俯下身又低声的跟她重复一遍,宗夏这才恢复了清明的神色,带着外婆一一与见过的人打招呼。
沈黎和她丈夫也在沙发上有说有笑,她对宗夏挺好,所以宗夏也过去和她打声招呼。
沈老爷子和沈晓可坐在电视前津津有味的看着谍战片,老爷子有一颗向军的心,连带着小家伙也很感兴趣,这就是遗传的强大吧。
看见宗夏外婆到了之后,老爷子起身,拉过外婆两个人讨论起老一辈的事情来。老爷子在沈家处于一个至高的地位,年龄也是最大,所以平常根本没有聊天的对象,和所有人都有代沟,外婆虽然和他的生活环境不同,但在年轻时期经历过的有趣的和热爱的却是大相径庭,难得找到一个懂自己话的人,老爷子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外婆虽然很拘谨,但和老爷子聊得很投入,渐渐的也放下了那颗一直提着的心,逐渐融入了沈家怪异的军旅氛围。
外婆开心了,宗夏自然也就开心了,拉着沈月苍和晓可在沙发上剥橘子吃。
“夏姐姐,你上次拍的广告什么时候能上电视啊?我都迫不及待要看啦……”沈晓可和当初刚见到她的时候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活力,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闪着,齐耳短发俏皮又可爱,更为她添了几分男孩子般的率性。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你得问你月苍哥。”
两个人同时将目光望向一旁沉默是金的沈月苍。他淡定的瞥了回去,面无表情道,“年后吧。”
沈晓可一脸遗憾的垮下脸,“真可惜……我还打算每天在家看八百遍广告的,年后的话就快要上学了,看不了八百遍了!”
宗夏刚想开口嘲笑他,却被沈月苍率先抢了过去,“真人就在面前,还看什么广告?”
沈晓可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邪恶的挑了挑眉毛,“怎么,难道月苍哥不希望有人看广告啊?是不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很生气,酸酸的?”
沈月苍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气息阴沉了几分,“闭嘴。”
“吓唬谁呢!”沈晓可两眼一翻,爷爷就在旁边,还不信他能把自己怎么着,“唉,既然不想让人盯着你老婆看,当初就不要答应让她拍摄嘛……夏姐姐长得这么漂亮,到时候上了电视,肯定有好多男人都被迷住,每天抱着屏幕舔的,唉……”
她这一番话像是说到了沈月苍的心里,神情怪异了望了宗夏一眼。
宗夏微微一愣,红着脸赶紧摆手,“不会的,不会的!”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呢?!
她说不会就不会吗?沈月苍眸色越发幽深,看来有必要重新找一个代言人,把宗夏的给替换掉……
沈晓可直接将橘子剥成两半,直接塞了一半在嘴巴里,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说道,“不过也没关系的,别人最多只能舔舔屏幕,你却可以每天抱着睡觉,这样想一想还是不亏的!”
宗夏错愕的瞪大了眼睛,这个刑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虽然一直都知道她智商很高,学习能力很强,情商也是难得的超过了沈家平均值,可毕竟只有十二岁,未免知道的太多了一些。
她还没来得及教育小家伙一顿,就看见沈晓可“噗”地一声把嘴里的橘汁全部喷了出去,橙色的汁液呈喷射状拍在茶几上,将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沈月苍收回自己的手,继续垂下眼帘研究手中的杂志。
“沈月苍!你居然欺负我……我……”沈晓可夺过宗夏递来的纸巾擦擦嘴,一脸愤愤不平的双手叉腰,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去找爷爷,哼!”
“你去啊。”冷冷的声音传来。
沈月苍的目光犹如从地狱深处迸射而出,将小家伙的气焰灭了一大半,也不敢再造次,委屈的眼神巴巴地望向宗夏,“夏姐姐……”
眼看小家伙快要哭了出来,宗夏心软得不成样子,横在二人中间做起了和事佬。
“月苍,晓可不懂事,你别吓她了呗?”
“哼。”
“晓可,月苍哥逗你玩呢,你道个歉就没事了嘛……”
“哼!”
宗夏满脸黑线的扶额,果然是一家人……
“走。”
宗夏还想继续调和说些什么,沈月苍却忽然起身拉着她往外走去。
一大家子的人似乎早已经对他阴晴不定的性格习以为常,倒是沈晓可气愤的飞过去一个抱枕,却连他的边儿都没挨着,气愤的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很久,才重新坐回沙发上,又没心没肺的拿起另一半橘子,整个塞进嘴里。
……
“月苍,我们去哪啊?外婆她还在里面呢……”
宗夏一路被带到庭院里,与屋子里的热闹比起来,这里显得空灵寂静,只听见耳边时有冷风低啸而过,吹得树枝草丛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他一言不发的往前走着,高大的背影染上几抹夜的沉静。宗夏只好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外婆和老爷子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你难不成……还真和晓可赌气了?”宗夏脸色变得怪异,拧着眉头走到他身边。
他侧过头来,低垂的眼望着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宗夏,不答反问:<
第一百二十九章 预感
“哇啦,抓到了!”
草丛后面突然冒出了一个身影,脸上挂着几分得意的笑容,也不知道在后面隐藏了多久,宗夏一想到自己刚才和沈月苍的举动都被她收入眼底,脸色便青一阵白一阵,猛地与他分开,避免小家伙继续看到这少儿不宜的场面。
“臭丫头,从哪冒出来的?”宗夏跑过去一把揪住小家伙,将她抓到了沈月苍面前。
沈晓可丝毫不像是做错事情被发现,一脸的理直气壮只有在看到沈月苍吃人般的目光时才露出了几分胆怯,怯生生的抱住宗夏的手臂充当保护盾。
“反正我看都已经看见了,你们还能把我怎么样?杀人灭口啊!”沈晓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挺了挺胸。
沈月苍阴森森的气场让小家伙肝儿颤,毫无波动的情绪透着几分漠然,“等你二十岁,我就把你嫁出去。”
一句话将沈晓可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气鼓鼓的涨红了脸,大喊大叫地反驳道,“我不!又不是旧社会,你还带包办婚姻的?!”
小家伙的意识里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或许是从小就剪了男孩发型的缘故,导致她的取向也不太正常,在同年龄的小孩儿都情窦初开开始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时候,她感兴趣的却是沈老爷子教她的坦克飞机模型,以及如何跟着沈月苍学做生意。
在她面前提起嫁人找婆家的事情,无疑是戳到了小家伙的痛楚,又是害羞又是愤怒。
“你看我会不会?”
沈月苍威胁了她一句,神情看似十分认真,连宗夏都忍不住怀疑起来,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你敢!我要去告诉爷爷!”
“只有小屁孩才会什么事都跑去告状。”
沈晓可气的脸色通红,忽然出声大喊道,“我才不要!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沈月苍和宗夏同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宗夏眨眨眼,忍住心中想笑的冲动问,“你喜欢的人是谁呀?”
小家伙的气焰依旧满满的,看了一眼宗夏,刚准备脱口而出,却又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秘密,不能到处乱说的,于是话到嘴边又成了,“反正是个大帅哥!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宗夏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开,怪异十足的与沈月苍互视一眼,他也是同样无语的表情。
真是没想到,沈晓可这个小家伙还会有喜欢的人。
小孩子的感情懵懵懂懂却很纯真美好,宗夏也不好再去戏弄她,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那等到你长大了,就把他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沈晓可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头,又心有余悸的望向沈月苍,似乎还在担心他包办婚姻的事情。
在宗夏善意的目光示意下,他开一面放过了沈晓可,“不要再有下次。”
小家伙好不容易得到他的原谅,再也不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撒开纤细的小腿往前跑开,还不忘回头冲宗夏伸手道别。
宗夏在外逗留了一会儿,怕外婆找不到自己而担心,便拉着沈月苍回到屋内,沈老爷子和外婆都已经不在客厅,沈黎说是两位老人家已经回房间休息去了。
宗夏跟沈月苍说了一声便上楼去看外婆,害怕她会觉得有什么不习惯。
站在门前轻轻扣了扣,她总是习惯如此轻柔,就像生怕吵到别人一样,过了很久,门内才传来了动静,顺着大门裂开的缝隙看去,外婆的目光有些疲惫,在看清了门外的人是她之后,又习惯性的扬起了和蔼的笑容。
“夏啊,这么晚还没休息?”
“我来看看外婆啊。”
宗夏笑盈盈的斜着身子挤进去,外婆无声叹息,关上门和她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外婆,第一天来这里感觉怎么样啊?”宗夏从桌上拿过茶杯倒了杯水,刚才在外面磨蹭了那么久,嘴巴早就渴死了。
“挺好的,挺好的……”外婆的目光低垂下去,嘴上说着好,可实际上看来却并非如此。
宗夏有些担心,“外婆,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啊?”
“可能是还不习惯吧,等过些日子就好了……这里的人挺好的,对我也很好,又热闹,比家里有气氛多了。”
再三确认外婆不是在敷衍自己之后,宗夏才稍稍放下心来,临走前叮嘱道,“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打我电话,我的房间离这里很近的!”
外婆连声说好,这才把宗夏送出了门。
休息一晚之后,宗夏和沈晓可打算出门采购一些好吃的点心,便想着顺便去看看阿洛,晓可也一定很乐意见到她。
安泽的家距离沈府并不远,两家与时依的家算是世交,从爷爷辈起就很要好。
安泽的爷爷也在几年前因病去世,偌大个安家母亲归安泽父母掌管,而他自己抱着一颗玩世不恭的心,光是管理t市的公司就很不走心,他的父母暂时也没打算要把家业交给他的意愿。
到了安泽家门前,开门的一个佣人打扮的阿姨,得知宗夏二人是来找安泽的,便一路带着她们去到二楼书房外,打开门示意道,“安先生正在和客人谈事情,请二位先在书房等一下,过一会儿他就会过来了。”
宗夏点点头,拉着沈晓可走进书房。
这是一间堆满了各类书籍的房间,红木铺成的地板一尘不染,巨大的书架列成好几排,上面放满了各色各样的书本,就像图书馆那样类别众多,角落里一张电脑桌,以及一张大红色沙发。
沈晓可被琳琅满目的书籍吸引了视线,眼中充满好奇与探索,走上前去在书架上翻找起来,由于身高够不着高层的书,还特地找了把椅子用来踮脚。
宗夏四处看了看,就走到沙发上坐下等待,顺便拿出手机给阿洛发了条短信,说自己现在正在安泽家中,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片刻之后,阿洛直接拨了个电话回来,语气似乎十分焦急,“夏子!你没事跑去他家里做什么?”
宗夏无辜的挠了挠头,“我想来看看你嘛,谁知道你不在家里啊……”
“你现在赶紧回家去吧,等我回来了再去找你……”
宗夏还想多说些什么,却发现洛允那边的声音很吵,似乎是在人声嘈杂的马路边,汽笛声很大,连她声音都遮掩过去,断断续续的传来,却都是让宗夏赶紧回去的话。
通话结束后,宗夏望着手机上阿洛的名字出神,直到沈晓可抱了一堆漫画书放在桌子上砸出很大的声音,才将她拉回了现实。
不知为什么,心口忽然有些慌,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宗夏来不及细想,拉着沈晓可就准备回家。
一切还是等见到阿洛再亲自找她问清楚。
小家伙对自己挑选的漫画和故事书恋恋不舍,拖拉了一阵才跟上她的步伐,二人走到楼梯口,忽然听见脚步声响起,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
宗夏瞳孔紧收,望着缓缓从楼上走下的宗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宗染走到二楼,才发现有一束目光盯着自己,皱着眉抬头去望,竟是宗夏正用探究疑惑的目光望着自己,原本平静的心情也随之波动起来。
“小染……”宗夏痴痴地开口,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小染。
宗染久久凝视着她没有说话,可眼底的厌恶却是毫不遮掩,深深的刺痛着宗夏的心,两个人再见面似乎比陌生人还要疏远,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束高高的身影从宗染身后缓缓前进,纯白色衬衫衬托着高挑的个子,最后横在了二人之间。
“嫂子?你怎么会来这里了?”刚才佣人说有客人在书房等,安泽却没有想到来的人是宗夏。
宗夏咽了咽喉,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点,伸手将事先买好的巧克力蛋糕递给安泽,“我来找阿洛……既然她不在,我就先回去了……这个是给她带的礼物,麻烦你帮我交给她……”
说罢,便继续牵着沈晓可向前走去。
小家伙对她们姐妹俩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点,她一直就很讨厌那个宗染,所以对宗夏唯唯诺诺的表现很是不满。明明是两姐妹,性格差异怎么就这么大呢?
路过宗染身边时,沈晓可故意伸出舌头来做了个鬼脸给宗染看,气得她暗暗握紧了身侧的拳头,恨不得将这个惹人厌的小屁孩给撕了。
“等等……”
宗夏走到门边的脚步停顿下来,疑惑的回头去看安泽。他快步赶了过来,脸上凝着一层沉重的神色,“不如留下来坐一会儿吧,我……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宗夏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可人家开口了,就不好再拒绝,只好顺着他的邀请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楼上的宗染不知何时也下了楼,依然是那一副妖娆的模样,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同样也坐了下来,却一直在低着头玩手机,似是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一般。<
第一百三十章 改变
沈晓可不喜欢宗染,非常的不喜欢!
从第一次遇到她就被她骂了一顿,再到后来得知她很喜欢欺负夏姐姐,就更加的讨厌她了。
所以小家伙从一开始就在一旁晃悠着宗夏的手臂,希望她赶紧带着自己离开这里。在她小小的脑袋里才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只想快点回家吃点心。
安泽从小便与沈月苍很熟,当然也熟知他这个小妹的性格,活泼好动,什么事都闲不下来,让她一本正经的坐下来聊天是不可能的,干脆让保姆阿姨领着小家伙回到二楼看漫画书。
“那我可以带走几本吗?当作新年礼物送给我好不好呀?”小家伙毕竟年纪小,对漫画书很感兴趣,而她不喜欢拐弯抹角,想要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因为她也知道几本漫画书对安泽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获得安泽的允许之后,沈晓可将对宗染的讨厌抛之脑后,蹦跶着回楼上挑选漫画去了。
宗夏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无言,真是没义气的家伙……
回头望向安泽,他仓促的扯开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复杂的情绪让宗夏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想问问你。”安泽似是很忌惮沙发另一端的宗染,不希望自己的谈话在她的监视下进行。
宗夏点点头,随着他出门走到了花园里。
碎石小路上,青草香蔓延,与沈府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不同,安家的建筑风格更偏向于西欧式的古堡,走在路上,更像是漫步在童话故事里一样,满目尽是纯白。
走到无人角落,宗夏回过头开口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安泽点了点头,却发现事情到了问出口的时候,竟然如此难以开口,平日里挂着玩味笑容的脸此刻更是紧皱眉头,一股忧愁缭绕在眉宇之间。
“嫂子,我知道阿洛平时和你关系最好了,很多事情她就算不跟我说,也一定会告诉你的……”
他的话说到一半,更让宗夏感到一头雾水。
其实安泽这个人在她看来,如果只是单纯的做朋友,那一定会是个很讲义气很合格的朋友,但如果情感上升到了爱情的阶段,就很容易让人想到他吊儿郎当的性格。
宗夏和洛允关系好,正因如此,就会对安泽抱有几分忌惮,总觉得他是一个不怎么可靠的恋人,让人忍不住为了他们的恋情而担忧。
“其实……我就是想问……阿洛她最近有些不对劲,似乎和她曾经喜欢过的人有关……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家伙……”
安泽的头低垂着,以宗夏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他难过的神情。但那一份难过之中,隐隐透出的嫉恨却叫人心惊胆战,下意识的,她便开口道,“没有吧……阿洛不是一个会执着于过去的人,她那么洒脱,你也是知道的。”
“没有吗?”安泽自嘲的轻笑一声,“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身边,转身投入那个人的怀抱了……”
他语气中的讽刺让人听来很后怕,宗夏不想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而影响到二人的感情“安泽……你不要胡思乱想,阿洛不是一个那么不理智的人,虽然她贪玩了点,可凡事都有自己的分寸和底线,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听你的语气……你还依然把她当成以前的洛允吧?”他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背后的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什、什么意思啊?”宗夏胸口砰砰的跳个不停。
安泽充满了伤感的脸上忽然扬起怪异的笑容来,就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一般,“是啊,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的阿洛她……她早就不是你所熟知的那个洛允了,她已经变了,自从那个家伙出现之后……她就开始改变了!”
他的话让宗夏越来越心慌,却依旧故作镇定的抬眼望向他,“你怎么知道,你怎么能说她变了?”她知道阿洛一直喜欢时迁,可阿洛自己不也说了吗,过去的事情她已经放下了,感情放下了,时迁也忘掉了,阿洛从不是一个疯狂纠缠的人。
可安泽接下来的话,将宗夏心目中的阿洛彻底击碎了。
“你知道吗,时依和那个家伙一直在想办法害你,而洛允明明知道他们对你计划,却从来没有开口提醒过你……”安泽的理智仿佛被憎恨侵吞了一般,上前一步紧握住宗夏的双肩,眼中的神色却异常痛苦,“她已经变了,她变到可以看着你被伤害而无动于衷,可以看着你被人害死!”
宗夏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猛地推开安泽,“不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的,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安泽的身体摇摇晃晃几步,站稳之后继续说道,“我和时依的关系,难道月苍没有告诉过你?”
她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月苍跟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那些发生在他们年少时期的事情,而安泽,当时是很爱时依的!
“你的意思是……”宗夏艰难的呼吸着,缓缓开口,“你也知道时依对我做的事情吗?”因为他也同样愧对于时依,所以对她的一切手短视而不见,纵容她为所欲为?
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因为时依受到过伤害,所以选择了放纵她,包庇她,他们的补偿方式,还真是一模一样……
“是……我也很对不起你,我知道……可是阿洛呢?她为了那个男人,把一切都隐瞒下来,任凭你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险,她已经疯了,疯了!”
安泽仿佛下定决心要撕碎宗夏心目中阿洛的完美形象,将她推入深渊,让她看清洛允的真面目……
“我不会相信你,不会相信你的!”宗夏的面色由慌张逐渐转为冷静,她才不会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去怀疑和自己最要好的阿洛。
她的阿洛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安泽之所以告诉她这些,也是为了帮时依,为了挑拨离间,这些话根本不可以相信!
“如果你是打算告诉我这些,那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好了……我和阿洛的关系绝对不是几句话就能破坏的……”宗夏冷着面孔转身离去。
安泽远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脸上几近疯狂的笑容越发夸张,蓦然之间,又化作无尽的痛心……他并未是对阿洛不在乎,可是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抛弃过她的男人付出这么多,甚至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搭了进去。
你想逃离我身边?那好啊,我就将你最重视的人夺走!
……
宗夏逃命般从安府离开,在外面的街道马路徘徊片刻,又重新回到了安府大门前,清澈的目光透过厚重的铁门缝隙往内看去,映入眼瞳的房子像是一座华丽的宫殿,美丽的牢笼。
忽然想起阿洛这么久以来都被困在安泽的身边,这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在坐牢?因为金钱的牵扯,而搭进自己的一生,宗夏忽然开始讨厌起安泽来……
如果是爱,为什么不肯放手?让自己心爱之人获得幸福不才是真正的爱么?她不明白,这样的囚禁之恋,到头来只能让两个人彼此伤害,互相憎恶,早知没有结果,又何必苦苦纠缠?
从中午直到傍晚,宗夏像丢了魂一样傻傻的待在铁门前,靠着大门坐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一双腿迈入她的视线,才将她抽离的思绪缓缓拉回了体内。
借着晚霞火红的瑰丽光芒去看,立于她身前的人拥有一双冷漠的黑眸,幽深的眼中仿佛覆盖着一层透明的薄冰,幽幽暗暗,晶莹透亮却又让人触不可及。
那双眼睛在望向她的时候,才褪去了几分冰冷,甚至略带几分宠溺,“在干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将她惊醒,宗夏低下头去蹭了蹭,才重新站起来,故作镇静的甩了甩手臂,“我在等晓可,他还在里面没出来呢……”
沈月苍望了一眼她身后的安府,“怎么不回去找?”为了等那个小兔崽子从中午等到晚上,就这样傻乎乎地坐在大门外,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如果他没有因为担心而找过来,如果沈晓可一直待在里面不出来,她难不成打算在这里蹲一夜?
宗夏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他,只好尴尬的搓了搓冰冷的手,求助般的目光望向他。
沈月苍叹息一声,转身去敲门。
“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宗夏在原地渡着步子,刚才想入神了没觉得冷,现在天色一暗,温度更下降了几分,在才发觉手脚都已经冻僵,借着活动来暖和四肢。
沈月苍进去好半天都没出来,宗夏趴在大门上往里看,琢磨着他该不会和安泽叙旧叙上瘾了,压根已经忘了她还在外面等着?
就在宗夏以为自己被遗忘的时候,大门内终于缓缓走出来了两个身影,一高一矮,而沈晓可的手上更是抱满了挑来的漫画书。
沈月苍走到她面前,再自然不过的拉起她的手来,“走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问清答案
回到沈府,宗夏的心情却没有半刻平静下来过,满脑子都是安泽对自己说过的话,尽管一再自我警告那是他和时依挑拨离间的诡计,可思绪就是不听使唤的飘到阿洛的身上……
她觉得自己再这样疑神疑鬼一定会崩溃,就算只是挑拨离间,她也很想要亲口听听阿洛是怎么说。
不是怀疑她,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罢了。
“月苍,我要出去一趟……”宗夏思前想后,终于鼓起勇气来跟他说道。
沈月苍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只剩下几颗稀疏的星子孤独的闪烁着,这么晚了,她居然主动要出门?
“去哪?”
宗夏吱吱唔唔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的撒谎技术不好,索性对他说了实话,“我要去找阿洛,有事情想问她。”
他回想起今天下午见到她失魂落魄蹲在安府大门前的情景,想也不想便开口道,“我也去。”
“呃……”宗夏犹豫了片刻,慎重的点头,“好。”
其实就算她不答应,他也一定会强行跟着去,他说自己要去,只是在陈述一件即将要做的事,而并不是询问她的意见。
就这样,两个人趁着极其浓厚的夜色潜出沈府大门,没有开车,只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并排走在马路边。
街边沿途有小贩叫卖着,空气中弥漫着香喷喷的烧烤味,虽是夜幕,却热闹非凡。
偶尔掠过的汽车卷起阵阵彻骨的冷风,她很怕冷,自从上次被沈月苍丢进河里之后就更加的怕,所以每当有寒风刮向自己的时候,她就会挪动脚步往他的身边更靠近一分,直到两个人之间的间隙完全消失,没办法再挤过去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有一个人在身边,无论做什么都会陪着你的人。就连平日看上去昏昏沉沉的路灯都由此而变得明亮清晰起来。
两个人出了门,宗夏一边走一边给洛允打电话,响了好半天,就在她因为没有人接准备挂断的时候,洛允的声音闷闷地传入耳畔。
“夏子……”
“阿洛!”宗夏一听到她的声音便心情激动起来,对着手机迫切的喊道,“你现在在哪里?我要过去找你……”
“我……夏子,是不是安泽他跟你说什么了?”洛允的声音透着一丝慌张。
宗夏迫使自己去忽略掉她的紧张,“阿洛……不管他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我要亲耳听到你对我说清楚一切,否则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
“可是,夏子……”她的话却如同一瓢冷水坡向宗夏,将她从头彻尾冻了个透心凉,“夏子,如果,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你……会不会觉得我……我……”
洛允的声音到后面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说完全。
她这样激烈的反应,无疑是在宗夏心口挖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口子,刺痛到难以呼吸,她依旧只知道拼命摇着头,语气一反常态,格外冷静,“阿洛,阿洛……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洛允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报出一个地址,宗夏挂断电话,像是被鬼魂附体般往前走去,直到身后的沈月苍走上来拉过她的手,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清如泉水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原本的坚强与冷静消散殆尽,慌张无措的紧咬下嘴唇,伸手揪住了他的袖口,低垂的眼眸缀满了泪花,“月苍……怎么办?我怎么办?阿洛怎么办……”
他皱起眉头,紧抿唇角,笨拙的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没事的,没事……”
事到如今这一步,宗夏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残酷的答案。
她想过或许阿洛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也想过这一切不过是时依的又一个阴谋,可她从未想过阿洛会如此干脆的承认下来,将她原本的幻想击个粉碎,让她在鲜血淋漓的事实前面无所遁形,不敢去面对。
“我好怕……”宗夏靠在沈月苍肩头低声啜泣着,眼泪成串的划过面颊,来不及多做停留便“啪嗒”地落在地上。
她好怕,怕自己见到阿洛之后,两个人再也回不到曾经的要好,怕自己会因此而无法原谅阿洛,怕两个人会越走越远,直到形同陌路……
为什么非要让他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呢?既然她不知道,为何不干脆瞒着她?她情愿自己永远被蒙在鼓里,也不要直接面对与阿洛的痛心分离……
沈月苍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见她无法控制的大哭,想要安慰却无从下口,只能在心里干着急,修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抚过她被冻冷的面颊,将上面冰凉的泪珠抹去。
“行了!别哭了,她在哪,我带你过去。”一看见她哭,他就会慌乱无措,就会莫名心烦,于是语气也跟着严厉了几分。
宗夏被他喝止,吓了一跳,反而更加失控的哭起来,街边不少人都发现了这边的异样,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
他没想到会换来这样的结果,一时间更显慌张,沉静从容的神色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知道自己再严也没有用,干脆换上一副稍显温柔的表情,顶着外人各异的目光,好声好气的哄着。
两个人磨磨蹭蹭走了一段,宗夏的情绪才稳定了一些,把洛允的地址告诉了沈月苍,他很干脆的拦下一辆出租车,朝目的地赶去。
……
洛允报的地点是距离一家夜店不远处的小公园,新年将至,公园免费开放,所以路上行人很多。
宗夏穿梭在人来人往之间,目光一刻也未曾停过的流转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之间,既有期盼,又有畏惧。
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与其想尽办法去逃避,还不如早一点面对,生活总是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事情会不会变得更糟。
漫天幽暗一片,没有星星和月亮,天空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能够将一切都吸进去。
湖面倒影着岸边的微弱光线,平静的如同一面镜子,湖底的小鱼偶尔与水面相擦而过,荡开的一圈圈涟漪闪烁着波光粼粼。
水光潋滟之间,一个高瘦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宗夏的视线中,大红色的大衣在在昏沉的光线下显得阴气沉沉,一头短发随着湖边清冷的晚风飘扬而起,深沉的背影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望着那抹身影,宗夏心中原有的胆怯竟消失了几分,或许是明白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反而能够更加坦诚的去面对了。
宗夏回眸望了一眼身侧的沈月苍,他什么话也没说,或许只是习惯了沉默,只是对她轻轻点头。一个细小的动作就能带给她巨大无比的勇气,她终于深吸一口气,迈开了腿。
浓郁的风吹得宗夏的大衣鼓起,衣摆上下翻飞着,顿住步伐,轻声开口道,“阿洛。”
湖边的人身体一震,随即缓缓回过头来,她的嘴唇显得有一丝苍白,身上透过风飘散出似有若无的酒精味,不过那神色清明一片,丝毫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更透着一丝释然。
“夏子你来了……”洛允刚刚开口,便发现夜灯下宗夏的眼眶红红的,便知道她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哭过,心中满是愧疚,走过去双手抱住了她。
宗夏的个子足足比洛允矮了半个头,靠在她并不宽阔的肩膀上,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一次爆发出来,不可抑止的抓住眼前的人轻轻颤抖着,“阿洛……”
“夏子,关于时依的事……”洛允心中的难过丝毫不比她少,因为做错事的人是自己,所以更多了一分愧疚,原本不想告诉宗夏自己的所在地,觉得自己没脸再见她,可心里还是放不下两个人的感情。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宗夏的声音从洛允肩头传出。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她要害你,却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洛允自责万分,自沈晓可被绑架的那一次,她就知道幕后主使是时依,那次差点害宗夏差一点死掉,在郊外看见她孤身一人走在雪地中,身上有那么多令人心惊肉跳的伤痕,她心痛自责得快要死掉了……
那一次自己因为愧疚而在楼下守了她整整一夜,在她心里一定还为了这件事而感动了很久吧……
“夏子,我不配再跟你做朋友了,对不起,是我亲手葬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洛允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抱着她是一种玷污,自己有什么资格再接近她?便直起身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别过脸不敢与她对视。
清幽寂静的湖面上倒影着两个人的身影,随着冷风时而荡开一圈圈水波。水面上宗夏的身影靠前一步,将洛允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目光中充盈着最后一丝希望:
“阿洛,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你为什么这样做?告诉我原因。”<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逼到绝路
“阿洛,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你为什么这样做?告诉我原因。”
清凉的风吹着二人的脸上,洛允低低的刘海遮住眉眼低垂着脑袋望向自己的脚尖,良久,才声音沙哑的开口。
“因为他……”
“他?”
洛允仿佛终于想透了什么,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目光依旧沉痛与不舍,却充满了坚定,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决不后悔,“是的,因为阿莫。”
宗夏水眸中闪过释然,她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阿洛真的会因为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而这样对待她……
她慌慌张张的摇摇头,仿佛是最后还想要抓住点什么,“可是阿洛……你知不知道,他骗了你,他根本就不叫阿莫,他连名字都骗了你……”至少,至少这样自己还可以自我安慰,是他欺骗了阿洛,所以她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为他还是以前的阿莫,所以才会傻乎乎地去帮他。
洛允神色不变,轻轻阖动双唇,她的答案让宗夏更加绝望,“我知道。”
宗夏终于不再是冷静淡然的模样,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眼瞳空洞无光,“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从来都只是在骗她的人而背叛她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明知道自己被骗被利用,还死心塌地的为了他保守一切秘密?
难道她的阿洛,真的疯了么?
“对不起……”洛允只知道不停地重复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终于被抓现行一般,没有辩解,没有反抗,知道自己将两个人的情谊送上了绝路,再也没机会回到从前,所以反而看开了许多。
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担心夏子发现自己的行为之后会对自己怎样的绝望,可自己就像了着了魔一样,明知是错,却停不下来。
每当见到阿莫那双充满了漠然的眼,她的心就好痛,她甚至会一起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会给他一个那样悲惨的童年、那样毫无意义的人生,她想陪着他一起痛,一起堕落,一起报复这个充满了冷漠的世界……
她就像是中了毒一样,知道他是致命的,会伤害自己,甚至伤害夏子,但就是不可自拔,不死不休……
如果说她是一个洒脱率性的人,那么阿莫就是她唯一的牵挂与不舍。
“夏子,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她对这个世界都没有任何感情,唯一愧对的就是宗夏,她们的关系建立在感情上,所以她才能对宗夏造成伤害,如果夏子把她给忘了,甚至讨厌她了,她做再多的错事也不会让夏子再伤心难过了。
“阿洛,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宗夏对她的话不屑一顾,甚至感到好笑,“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为了他可以把一切都抛弃?连我也是?”
洛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缀满泪水的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的问题是洛允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答案,她无法在二人之间做出选择,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也只是看着阿莫伤害宗夏而不闻不问,如果让她亲手去伤害抛弃宗夏,她宁愿选择自己受伤。
这样的问题,无非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夏子,是我没脸再见你,你就当……就当我已经死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洛允哭喊着说完这一句话便掉头跑开,短发在冷风中飘扬,留下一抹无情狠心的背影,让宗夏的心仿佛被挖了一大块口子,鲜血淋漓,刺痛无比……
她不想就这样放下两个人的感情!
从小到大,阿洛一直陪着她,照顾她,有人欺负她了,阿洛第一个就冲上去把那人揍一顿。她伤心难过了,阿洛总是第一时间感到身边安慰她。
这样一份难舍难分的情感,如何叫她说放下就放下?
宗夏再也顾不得其他,回头望了一眼沈月苍所在的位置,他的身影斜靠在路灯下,幽幽暗暗与夜色融为一体,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边的情况。宗夏低垂的眼睛看不清任何神色,忽然迈开腿朝着洛允跑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阿洛——你等等我!”宗夏的声音穿越过层层人群。
她也说不清自己追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来见阿洛,是为了听一个答案,可在弄清楚答案之后,她又变得无法接受,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质问,阿洛怎么会背叛她,她最要好最信任的人,怎么可以联合外人一起来欺骗她?
小染骗她,她可以无所谓,因为知道小染一直都不喜欢自己。时依害她,她也能原谅,因为时依只是一个深陷感情漩涡的可怜人。可是,阿洛怎么可以?
就是因为在乎,所以才更加无法理解,她不相信连阿洛都要抛弃她,那她还剩下什么是可以依赖的?
宗夏一路追着洛允奔跑在人群中,逐渐远离了繁华热闹的公园,跑向一处偏僻无人的幽径。
洛允的身体很好,从小时候开始,各项运动都比宗夏要出色,可以说是十项全能,再加上本身就喜欢探险锻炼,所以跑得比宗夏要快很多,没过多久便将她的身影远远抛在后面,高挑的个子从她视线中消失。
宗夏的步伐越来越慢,四处张望着搜寻洛允的身影,可连鬼影都没有见着。
这是一块被废弃的荒地,石板铺成的小路光洁圆滑,却布满了灰尘,道路两旁略显荒芜的草坪彰显着这里有多么冷清,前方是一片人工湖,因为太久荒废而被杂草落满,水质也变得混乱肮脏,浮着一层灰蒙蒙的不知名液体。
宗夏停留在原地,双手撑在干枯的柳树边大口喘息,以此来缓解快要窒息的肺。
四周围清幽一片,安静得有些吓人,路灯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坏掉,眼前昏暗的看不清东西,偶尔有一盏灯散发出微弱的光线,却一闪一闪的,反而更加阴森骇人。
她的胆子本就不大,如今身处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难免心生退却,心中打着鼓,要不要干脆回去算了……
可是阿洛怎么办?自己真的要放弃阿洛,放弃和她的友情,任她在与时迁的纠缠中越陷越深,越走越远?
就在她满脑子胡思乱想,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一侧高深的草丛中响起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僵硬的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脚步声由远至近,如同棒槌一般敲打在她的心上,她静得连呼吸声都凝固下来,捂着胸口生怕自己的心跳声太过惹人注意……
在她紧张的注视下,一束黑影从草丛中窜出,速度之快,像一只疯兔一般掠过她的身体,狂卷的冷风刮得她差一点站立不稳,就此一头栽倒。
终于,克制了许久的尖叫声再也忍不住的脱口而出,“啊——”
宗夏一边尖叫着,一边抱着脑袋掉头往回冲,低垂着眼睛看也不敢看那抹幻影,生怕自己看清了之后会吓得直接晕过去。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闭着眼睛拼命的狂奔起来,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耳边嗖嗖而过的冷风咆哮,刮在脸上格外刺痛。
闭眼的她最终一头撞到了一块物体,又不像是大树那般硬硬的外壳,也不像电线杆那样冷冰的触感,摸了摸额头一点也不痛,是一块软绵绵的东西。
她的大脑不可抑止的往某方面去想,不知道阿飘摸上去是什么感觉,不过看他们飘来飘去,身体应该很柔软……
一想到这里,本就害怕的心情此刻接近崩溃,抱着脑袋蹲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大喊道,“阿洛救命啊!我遇见鬼啦——”
大喊大叫之际,她感到身前的东西缓缓来到了她的面前,高高的影子扭曲着,透过眼皮渗入视线中,她感到一束清风拂过,随后便是一个空灵的声音传过来。
“小情人儿,说谁是鬼呢?”
这、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耳熟,称呼也似曾相识!
宗夏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眯起一只眼睛向上望去,高挑的身影映入眼中,在一明一暗的灯光照射下,近在咫尺的俊逸脸孔透着一股阴沉的气息,嘴边一抹戏谑的怪笑,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格外动人,但仔细看去又会发现,他眼中深不可及的地方总是透着一种冷漠……
那是一种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的漠视。
宗夏咽了咽喉,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时迁?”
时迁笑眯眯的冲她笑着,“就是我啊。”
话音刚落,一巴掌就对他拍了过来,时迁吓了一跳赶紧躲开,难以理解地瞪向宗夏,“你干什么啊?”
“谁叫你吓我的!”宗夏怒喝一声,愤愤不平的从地上爬起来,对时迁伸向自己的手视而不见。
“我也没有刻意的去吓你,是你自己胆子太小了,光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就被吓呆了……”时迁委屈摸了摸鼻子。
宗夏凝视着他很久,一句话也不说,眼底闪过挣扎的神情,忽然转身就走。<
第一百三十三章 乞求
“小情人儿,你去哪里啊?”时迁跟上了宗夏的步伐,凑上去与她并肩走着,她小小的个子只到他肩膀。
“不用你管。”宗夏冷冰冰的回了他一句,加快了脚步不想继续和他站在一起。
这丫头今天吃炸弹了?
时迁发了会呆,继续恬不知耻的凑过去,“小情人儿,这么多天不见,今天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就这样对待我啊?”
宗夏的眉宇之间满是纠结,似是下定决心了不再理会他。
时迁丝毫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勾了勾她的手,声音满满都是牵挂,“我这段日子很想你,做事的时候会想你这个时间在做什么,睡觉的时候会想你休息了没有,会经常想你是不是也一样想起过我,哪怕是一瞬间也好……”他将宗夏板正了面向自己,淡漠的眼底透着难以察觉的柔情暖意,“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
宗夏看了他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态度不再像刚才那边强硬,“你不要这样,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把我忘了就好。”
“可是我忘不掉,记忆这种东西又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宗夏,我忽然想清楚了,我想跟你在一起……”
“别开玩笑了!”宗夏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艰难的后退一步,脱口而出道,“你这样做,阿洛她算什么?”
时迁的眼神一滞,唇边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了,都知道了!”埋在心底的话一旦说出来,再继续说下去便容易得多,“阿洛她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还跑来跟我说这些话?你把她放在什么位置?”
“你和时依再怎么对待我,我都可以不追究,无所谓。可是阿洛呢?你们为什么要把她牵扯进来?她对你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真的,你就算不再爱她,也不可以利用她伤害她啊!”
说着,失控的宗夏已是满面泪痕,她不懂,为什么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非要把她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一个牵扯进来、受到伤害……
“我为什么会认识你……为什么会认识时依……”她可以不讨厌时迁,也可以不恨时依,可是当他们把阿洛也牵扯之后,她忽然觉得好后悔……如果结局是这样,她多希望从来都不曾认识过这些人……
时迁被她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刺痛了心,从未想过柔弱的她心中也会有如此激烈的情绪,“可是……你忘了么?我们本来就注定要相遇,注定要互相伤害,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月苍!”
宗夏惊得呆住,时迁却仿佛找到了正确的答案,眼中凝着一抹暗红,“对,就是因为他,我们是因为他才纠缠在一起的,别傻了,只要你在他身边一天,时依就不会放弃对你的伤害,你的朋友,甚至你的亲人,总有一天也会被牵扯进来……”
他的话字字句句戳中了宗夏的痛楚,自己受再多苦她都不怕,她唯一想要保护的就是自己在乎的人,是外婆,是阿洛,甚至是小染。
可如今,已经有两个人已经彻底被推到回不了头的地步,她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对她们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了……
“别傻了,离开他吧,只有离开了,这些伤害才能够停止……”时迁温柔的语气生怕吓跑了她,像是诱人坠入地狱的恶魔,看似危险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宗夏竟然有一瞬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她便清醒过来,忽然觉得他的话很可笑……
“难道在你和时依的眼中,伤害别人也可以做得这么名正言顺?”明明是他们在伤害别人,却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别人的身上,就好像害得阿洛变成如今这样的是她,而过他们毫无干系。
“我承认,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我跟你说过……”他还记得在悬崖边的那一次,她替他包扎伤口时曾说过他是个好人,他在那一瞬间相信过她的话,甚至欺骗过自己,有一种真的想做个好人的想法。
但是后来,他便发现自己体内的基因是恶魔,是怪物,根本就和“好人”两个字搭不上任何关系。
他早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只能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有活下去的动力。
望着宗夏失望透顶的眼神,顿觉一阵绝望席卷而来,想必现在她的心中,对自己这样的家伙十分厌恶吧?
“宗夏,离开他吧,就算我不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时依也永远不会松手的,我不想看着你被她伤害,不想看着你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你不用再说了……我现在只希望你们能放过阿洛,放过她好不好?”宗夏所有的勇气与坚强都轰然崩塌,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小手却死死拽住时迁的衣角,任凭眼泪往下掉,“我求求你了,不要再伤害阿洛……她什么错都没有,曾经你就抛弃过她,你不能再伤她一次了……”
时迁心如刀绞地望着她,难道在她的心目中,洛允比她自己都要重要?
忽然很讨厌看到她为了别人而低声下气的乞求,明明这一切只要她离开那个沈月苍就会结束,为什么她宁愿痛苦宁愿受伤也不愿意走出这一步?
他不想再看到她因为那个男人而受到伤害了……既然她已经对自己失望,那么这个坏人就让他来当好了。
他想要保护她,哪怕是以一种她不喜欢的方式!
宗夏低声啜泣着,忽然感觉一阵冰凉触上自己的手,那赶紧稍纵即逝,微弱地像是一个幻觉。可是下一秒,她抬头望见时迁手中的东西,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
时迁修长的指间拨弄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钻戒,在灯光下瑰丽的光芒格外耀眼。
她还记得当初,沈月苍是如何随意地将戒指丢给了自己,后来还是在她的要求下,才特地亲手帮她戴上的……
一阵恐惧袭来,宗夏不可置信地瞪着时迁,红红的眼眶残留着一层雾气,“你要干什么……”
时迁的笑容依旧冷淡,轻轻吐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雾,“我要夺走它,就像夺去你的婚姻一样……宗夏,我一定会让你彻底离开他的!”
宗夏浑身如同坠入冰窖,冰冷的双手唯有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带着她的戒指彻底消失,就会使她的婚姻彻底走到尽头……
沈月苍的为人她再了解不过,自己要如何跟他解释,他又怎么可能相信?
说她是来会见时迁的?所以把戒指给弄丢了?
在工厂时,她就和时迁惹怒过他一次,她永远也忘不掉他失望至深的神情,忘不掉他是如何转身离去,毫不犹豫地把她抛弃……
她此刻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时迁把戒指带走!
宗夏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去夺时迁手中的戒指。可他敏捷的身手岂是她能够比拟的,微微闪身便让她扑了个空,踉跄几步差点栽倒在地。
时迁赶紧伸手去扶她,刚刚接触到她的手臂,她忽然转身又伸向戒指,时迁一咬牙,收回手臂,她的身体便彻底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时迁犹豫的走到她身前,十分担心的蹲下身去。
趴倒在地上的宗夏许久没有传来回应,黑色长发在地上散开,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有身体随着呼吸的轻微动作还证明了她还活着。
该不会摔傻了?
时迁保险起见,把戒指放进上衣口袋里,这才伸手去扶地上的她。
原本以为她不会有任何反应,她却挪动身体躲开了他的手,继续趴在冰冷的石板上没有动静。
时迁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干脆坐在她身边,陪着她继续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儿,时迁才发现她是在哭,细不可闻的抽泣声透过沉沉石板传出来,显得压抑又沉重,连带着他的心情也跟着沉甸甸的……
“时迁……我觉得我好累……”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透着一丝疲惫,时迁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根本没资格去安慰她,只能在心痛中望着她哭下去。
她真的好累,这些日子,她一直紧绷着神经,几乎从未放轻松过一分一秒。她好想知道,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辛苦,会有这么多的挫折与磨难?她想象中简简单单的爱情,难道只是自己傻傻的幻想,根本不存在么?
她忽然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如果……如果时依不存在,那该有多好……当然,这也仅仅是一瞬的想法,从小便温柔良善的她或许永远都不会懂得如何去憎恨一个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困苦面前咬着牙坚持下去……
她收起颓废的心情,落寞的目光望向时迁,擦干净不争气的泪水:
“时迁,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肯把戒指还给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 遇险
“时迁,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肯把戒指还给我?”
宗夏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
时迁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别过头去,心脏抽搐着,不想对她如此残忍,却又不得不狠下心……
再也不要看见她为了那个男人而遍体鳞伤了!
“我不会还给你的。”他的声音冷漠到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宗夏眼中最后一丝神采消失不见,点了点头,毫无生气地趴在手臂上,忽然很想就这样沉睡下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回去吧。”时迁轻轻呼吸着湖面的气息,带着一丝腐朽的烂味儿,湖两岸的柳树也已经剥落了树皮,不知被什么啃掉了树杆与枝桠。
忽然觉得就算是这样煞风景的画面,但只要是和她一起看,也会觉得格外优美宜人,对这难得的宁静很不舍,却又不得不狠下心去。
“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的,我送你吧。”时迁一想到她刚才以为见了鬼被吓成那个样子,便不由得心生几分柔软,想要护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宗夏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阴沉,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泥土,将冰冷的手插进口袋里转身离去。
虽然她这样说,但时迁总归还是放心不下,在她离去不久后,也同样起身跟着她的背影走去。
二人相隔很远,处于一个不留神就会跟丢的距离,所以也丝毫不用担心宗夏会发现他的存在……而他的跟踪能力在替时依办事这些年,已经到了灵炉火纯青的地步,哪怕目标在茫茫人海中,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他跟着宗夏走出了废弃的荒地,来到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在接近新年的时间,街道两边处处张灯结彩,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与福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一切都显得那样安和平静。
唯独宗夏的身影仿佛染上了一层黑雾,与人群的热闹格格不入。
她的模样让时迁想起了自己少年时期,也是同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身上散发阴沉沉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无法融入任何环境与集体,永远都是孤身落寞的一个人……
他忽然开始害怕起来,自己这样的举动,会不会让她也变成那时的自己,一样的难以靠近,一样对世界充满绝望……
就在他想入神的时候,走在前方的宗夏却不见了身影,时迁猛地惊醒过来,快步跑向她刚才所在的位置,是一家冰淇淋店。
寒冷的季节似乎并不能阻挡人们对美食的热爱,哪怕是这种能冻死人的食物,店内的客人却丝毫不少,在他们看来,冬天吃冰淇淋也是格外的享受。
时迁的目光匆匆在店内扫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宗夏的影子,只好又重新回到大街上,茫然的四处张望,眼底充斥着深深的恐惧……
他难道把她弄丢了?
冷风阵阵的大街上霓虹灯孤寂的闪烁着,他的身体不知疲倦的穿梭于大街小巷,将周围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可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是故意躲着他?还是出了什么事?
时迁拨通了她的电话,焦急的等待只换来一声“无人接听”,一着急差点将手机给扔了出去,又继续不停歇的继续出发前往下一个地方。
就在他快要急疯了的时候,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居民楼底下发现了她的身影。
老旧的大楼布满了青色的苔藓痕迹,裂开的墙角与斑驳的墙面都彰显着它存活的年龄有多么长远。
宗夏单薄的身体裹在大衣内,背靠在大楼角下,在她的面前有四个体形不一的男人正在步步逼近。
“你们让开……不然我就报警了!”宗夏缩着身子强作镇定的威胁道,轻颤不已的身体证明了她内心的恐惧。
她不过是想要回家而已,却也能在半路遇上这几个小混混,最近这几天真是倒霉透了!
“报警?你敢把手机拿出来试试?”混混中传出一声嗤笑。
她愣了愣,真的就那样做了!
可就在拿出手机的一瞬间,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猛地上前抢走了她的手机,饶有兴趣的拿在手中把弄着,“哟,我看看联系人有哪些,能不能找一个好好敲诈一番?”
那个男人身边的小弟凑了过去,指指点点一番,“诚哥,这第一个联系人肯定是最重要的,不如拨过去试试看。”
那个叫诚哥的男人点了点头,“说的不错,‘阿洛’,听上去就很亲热嘛?啊哈哈……”
一听到他们提到的是阿洛,宗夏已经放弃的心情又一次激动起来,“你们把手机还给我!”
说完便要去抢。
手指还没有碰到手机,就在半途中被对方率先拦了下来,反手将她扣入怀中,粗糙的大手散发着浓郁的劣质烟草味,顺势捏住了她的下巴,“死丫头还挺有活力嘛?看来你不介意陪大爷们玩一玩啊?”
宗夏此刻无比懊悔,自己在小时候为什么没有跟着阿洛一起去报跆拳道班,不然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任人欺负了!
“你算什么东西,做梦吧!”下巴传来的刺痛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咬着牙回了他一句。
她的一句话引起了旁边小弟的不满,这样的社会败类从不会有不打女人的觉悟,卷子袖子冲上来就是一拳,很明智地没有打脸,而是指向她的小腹。
宗夏闭上眼睛等死,却迟迟没有等到那一拳打下来,眼睛眯起一条缝去看,那个小混混的手顿在半空中,而抓住他的人正是一脸漠然的时迁。
他仿佛丝毫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或许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他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过。反手捏住小混混的手骨,灵巧的力度向后一推,便听见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个小混混哇哇大叫的向后跌倒,右手臂整个都无力的垂下,像一个人身上挂着一只萝卜。
时迁也不去看宗夏,只是不动声色的把她护在身后。他的举动彻底惹怒了那个诚哥,面目狰狞的对他吼道,“小子,居然敢在我面前动手?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在京城这一片儿是谁说了算?你是不是活腻了?”
时迁脸上闪过不屑,嘴边的笑容似乎从未变过,只是在现在看来却多了一分血腥味,“敢动我的人,好像活腻的人是你……”
他如此轻蔑的语气让诚哥再也忍不住,伸手便让剩余的几个小弟一起上。
在这些人眼中,能打赢才是最重要的,管你是不是以多欺少!
望着凶神恶煞的几个人向这边逼近,宗夏胆怯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悄声地提议道,“要不咱们跑吧?”
他又不是沈月苍,宗夏可难以保证他也能一个对付这么多,毕竟月苍从小生长在一个军事化教育的家庭中,无论是体能还是身手都是十分过人,而时迁的童年似乎一直很悲惨,在被人嫌弃与厌恶中度过,这样脆弱的他看上去就高高瘦瘦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会打架的人。
时迁对她危急时刻还不忘惦记着自己感到很开心,侧头低声道,“放心,没事的,就算我死了,也会保护好你的。”
宗夏愣了愣,皱起眉头低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回答她的,是时迁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抹笑容看上去并不像平时那么清冷,甚至透着一丝暖意,让她更加的难受起来……他这样的感情,她真的承受不起……
未等二人继续说下去,已经有一个小混混冲到面前,恍惚之间宗夏才诧异地发现那个小混混手中竟然提着一根快有手臂粗的铁棍!
挥舞的铁棍准确无误地落在时迁的头上,他只能抬手去挡,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伴随着骨头断掉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入宗夏耳中……
“时迁!”她惊恐万分的大叫一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身体。
时迁在她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片刻,便恢复了以往了淡然,“呵呵呵……有点意思啊?”
“把你打死也不会有人查到我们头上你信不信?”诚哥得意地露出笑容,挥了挥手中的铁棍,又扔给了另一个小弟。
“我们跑吧……跑了说不定他们追不上的……”宗夏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快要哭了。
“没事,没事……”时迁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拍了拍她的肩,眼神毫无退却之意。
宗夏不知所措的拉着他,低头看着他受伤的那只手有血顺着袖口滑下来,一滴,两滴,越来越多的落在地面,汇聚成小小一滩血花。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么?做过那么多工作,还会变魔术,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为什么会受伤呢……
宗夏十分愧疚,都是自己才害他伤成这样的……
“时迁……”她声音沙哑的开口,略带乞求的目光望向他,“你快走吧,别管我了好不好?他们是我惹上的,就把我留给他们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是恶魔
时迁脸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你是真的傻吗?让你一个人留下来会有什么结局你知不知道?你认为我是一个会看着你送死而无动于衷的家伙?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无情无义?”
宗夏惊慌失措的摇着头,这几天,她快把自己一生的眼泪都流光了,“不是的……我知道你好,你对我很好……可是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我受伤送死……这个世界欠了你那么多,我怎么可以继续亏欠你?”
时迁的眼神一滞,忽然觉得有她这句话在,自己这半生受过的侮辱和厌恶都是值得了……
“妈的,还有心情谈情说爱……真是好感人啊!你们以为这是在什么地方?”诚哥看不下去他们俩的你侬我侬,一棍子敲在老旧不堪的墙壁上,溅起几片飞射的石子和灰尘。
他手底下的人立即会意,形成包围圈步步紧逼,不让他们有任何可以逃跑的机会。
更有一个小混混看出宗夏对时迁的重要性,直接从后绕过,扼住宗夏的喉咙将她扯开。
时迁有一只手臂受伤,等他发现并伸出手去的时候,剧烈的刺痛感快要将他淹没,动作也随即缓慢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抢走。
他的眼神中一片茫然,,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将人的目光都吸进去,片刻之后,双目被仇恨所占满,一直以来对这个世界所挤压的不满与愤恨通通施放了出来……
凭什么他连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权利都没有?
他已经对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失望透顶,而她就是唯一的圣洁之地,居然最终要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吗?
老天爷似乎从未让好人得到好报过,反而是那些为非作歹的还在肆意快活着。唯一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的唯一办法不是听天由命,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他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中的雄狮,不动声色的俯身捡起一块满是白灰的砖头,发疯一般扑到抓住宗夏的男人身上,对准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还不够,两下,三下……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显得十分狰狞恐怖。他的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不停地挥舞起落,直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彻底失去了求生意志,瘫软的倒在水泥地上,再无半点声音,才丢掉了手上的转头,踉跄着同样跌坐在一旁的地面上。
周围的人似乎被他这一举动吓傻了,一时间竟谁也不敢上前,就连刚才满口豪言壮语的诚哥也充满了畏惧的望着他。
宗夏胸口的心脏猛跳个不停,她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地上那人的脑袋完全被鲜血染红,不停地往外冒着,就连周围的地板都化作一片鲜红,看上去令人头晕目眩……
“时、时迁……时迁……”宗夏声线抖得不成样子,慌慌张张的走过去,中途还差一点跌倒。
时迁手上的血似乎更多了,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倒在地上那人的。他侧目望了望宗夏,看着她脸上害怕的神情,露出一丝懊悔来,但下一刻便被讽刺所替代。
“怕我么?”他的笑容一如既往。
宗夏紧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摇头。
“怕也是正常的……我不会怪你……”他明白的,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谁见到这样的情景不会害怕?
“不、不是……”她拼命忍住了声音的颤抖,伏在地上爬过去,拉住时迁的衣角,“我们……送他去医院吧?万一、万一他死了怎么办,你怎么办?”杀了人,可是会坐牢的!
原来她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担心他……时迁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心底化作一片柔水,对她点点头,“好,我们去医院……”
他在她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宗夏从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立刻叫了救护车过来。
时迁收回停留在宗夏身上的目光,转而望向那几个小混混,“你们……也要一起去吗?”
他脸上诡异的笑容在他们看来却比地狱修罗还要恐怖,正所谓软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时迁的所作所为无非是连命都不顾,他们丝毫不怀疑下一个被砸死的人就是自己。
诚哥强忍着落荒而逃的想法,故作镇定的轻哼一声,“算你小子有两下,本大爷今天心情好,懒得陪你玩儿了!”说完便带着小弟们头也不回的离去。
时迁望着他们的背影嗤笑,转头却发现宗夏正在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僵硬的收起了不屑的表情,对她眨眨眼,“怎么了?”
宗夏张了张口,“谢谢你……”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所救,而每一次都是这样惊心动魄,自己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无力偿还的地步。
“我这里只收爱情,不收感谢。”时迁又恢复了没个正经的模样,牵动到自己受伤的右手,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装酷……
宗夏叹息一声回头望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无数次在心底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
当救护车的声音终于远远的响起,宗夏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平稳了许多。
……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冷风在半空中呜咽咆哮,高高扬起白色窗帘,灌入整间屋子。
宗夏发着抖跑到窗边把窗子关上,将冷风阻隔在外,这才感觉到房间里暖和了许多。
她回眸望了一眼病床上的时迁,他的整个右手臂都打上了石膏,伤的很严重,医生说如果不好好休养说不定以后会落下毛病。
其实他挨的那一棍只是打断了骨头,不算太严重,最重要的是他后来拿砖头砸人的时候太过用力,使得原本的伤势进一步裂开。
宗夏不知道他当时哪里来的力气,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疯狂狠厉的目光是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
时迁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一个对世界抱有不满的人,因为出生便伴随着悲惨,注定了往后的人生也只能在阴影中度过,他仿佛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心目中没有善与恶,只有该做和不该做。
他的眼神很冷,如果说沈月苍的冷是因为不习惯把内心情感表现出来,那么时迁的冷则是出于对生命的漠视。他连自己活下来的意义都不明白,一定每天都活的很辛苦……
宗夏从来都不敢去猜想他的童年是怎样的,他只是简单的对她说过,却从未真正的讲清楚,她害怕提及他不愿意面对的伤痛过往,也就从来没有主动问。
叹息一声,宗夏走回病床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拿出手机来想着要怎样和月苍说自己的事。
时迁如今因为她而伤成这样,如果她还没心没肺的自己跑回家,就算时迁不怪她,她也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至少要等到他醒过来,然后通知时依过来,她才能够放心。
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清楚到底要怎样去说。不能告诉他实话,可是她更不会撒谎。
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了一阵,索性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既然说不清楚,就干脆不要说了,如果他问的话,就说自己和阿洛在一起!
一想到阿洛,宗夏又是一阵难过,特别是在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越发纠缠不清,时迁如此对待她,叫她如何对阿洛开口说清楚?
想得脑袋一阵头疼,宗夏觉得很疲惫,忽然很想一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她趴在被子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看着时迁,安睡中的他表情少了平日里的冰冷,多了几分平和,如果他可以不再这么累的活着,那该有多好?
宗夏替他捏了捏被角,便转了转头换了个姿势趴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的灰色大衣挂在支架上,布料沾满了一团一团凝固的血,尤其右手的部位格外刺目,还被剪出了一条大口子,是医生在动手术的时候剪开的,因为他的整条手臂已经轻度变形,无法将衣服脱下。
宗夏隐藏在被子里的目光烁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贼心一起,就很难再压制下去,他现在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自己就算趁机拿走了戒指,他也不会知道的,大不了等他醒了就说是半路上丢了。
鬼鬼祟祟如同做贼的宗夏不忘回头看了时迁一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他真的已经睡着之后,才踮起脚尖走向衣架。
她凭着记忆在大衣口袋中摸索起来,衣服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人摇摇欲坠,她强忍着刺鼻的血腥味,终于在口袋里摸到了她最为重视的婚戒。
她面露喜色,刚准备伸手去拿,一阵阴寒的冷意瞬间袭来,使她的动作凝固下来,不由自主回头去望,时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高高的个子就站在她的身边,光线暗淡之中能感受到他阴沉沉的目光。
“你在干吗?”
他忽然开口道,宗夏微微一愣,收回了自己顿在半空中的双手,讪讪地笑了笑,搓着手掌心,“没、没呢……”
她撒的谎完全只是下意识的,没有多想,也怕他觉得他都伤成这样了,自己却还在惦记着戒指的事……她真的只是随意扫过,然后突发奇想而已……<
第一百三十六章 理解
偷拿戒指的行为被抓现行之后,宗夏便老老实实的再也没敢打这个主意。时迁此刻是她的救命恩人,他所要求的就是她所努力的,违背他意愿的事情半点儿都不敢做,更不敢想。
“时迁,你回床上躺着吧。”宗夏跑到他身边扶着他回到床上。
时迁眼角满是浓郁的笑意,她难得对他这样温柔体贴,让他感觉自己所受的伤都是值得的。
替他盖好被子,宗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和药来,滚烫的开水在冷却一段时间后变成了温温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你喂我吃。”时迁懒洋洋地斜靠在病床上,故意眯起眼睛来逗弄她,像个无赖一般趁机让她伺候。
他此时此刻对她来说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宗夏对其几乎百依百顺,哪里敢说半句不是?
乖乖的捧起药丸与胶囊送到他嘴边,时迁低下头凑近,伸出舌头一颗一颗的将药卷进嘴里,宗夏不禁憋眉,“不苦吗?”
“我什么苦没吃过?”
时迁挑了挑眉,忽然生出几分恶作剧的想法,吃光了药之后,滑嫩的舌尖从她手心里轻轻掠过,留下一丝湿热的感觉,惊得她如同触电般收回了手,一脸怪异的瞪向他,脸颊微红。
时迁就像是没看见一般忽略了她嗔怪的目光,没心没肺的笑着指向桌子上的苹果,“削给我吃啊。”
那是宗夏在他手术完了之后抽空买来的,生病的人就应该多补充维生素,原本就是为他准备的,不过——
“你才刚刚动完手术,不能乱吃东西……”
“我不管,反正是你买给我的,就得让我吃!”时迁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子一样,眼中的神色分明是在逗弄她。
“那好吧,只能吃一点点哦。”宗夏无奈妥协,转身去拿苹果,用精致的水果刀仔细的把皮削开。
“对了小情人儿,那个家伙怎么样了?”时迁忽然想起了什么般,转头望向她。
听他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宗夏心底就来气……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杀了人、差一点就要坐牢?不仅没有一点庆幸与悔改,反而像是不关他事一样。
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家伙”是谁,为了惩罚一下他,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随口扯道,“死了!”
时迁顿了顿,许久之后才轻声“哦”了一声,幽沉的眼神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反应,宗夏坐不住了,停下手里的动作俯身问他,“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么?杀了人可是要坐牢的,说不定还会枪毙呢!”
时迁瞥了她一眼,“你长点智商吧,我这属于正当防卫!”
“可受害者的家人和法官不会这么认为啊,就连打断你手臂的人都不是他,他根本没有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你就把他打死了,这不能算正当防卫的。”
“听你的语气,似乎很希望让我去坐牢啊?”时迁露出失望的神情,“我可是为了你才杀人的,就算真的坐牢了,你是不是也应该以身相许,等到我出狱的那一天?”
宗夏语塞,张着嘴半天也想不到反驳他的话,只好继续低下头去削苹果。可时迁却依旧死缠烂打,非要她对自己“负责任”!
宗夏思前想后,干脆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了,“其实那家伙没什么大碍,轻度脑震荡,就是失血过多,所以看上去怪吓人的……”
时迁听到这些之后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一脸遗憾的感慨,“这样看来我的力气还是太小了点,估计是因为受了伤,早知道就用左手了。”
“时迁……”宗夏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就那么想把他打死?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时迁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看似无意的笑,“因为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所以我很讨厌他。”
宗夏望着他良久无言,很是烦躁的错开目光,将怨气发在了苹果身上,切成小小几块放在盘子里递给他。
看着她对自己很失望的样子,他胸口苦苦涩涩,像堵了块沉重的大石头般,想了很久忽然开口问道,“宗夏,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她一愣,不明就里的看向他。
时迁用牙签叉起一块脆脆的苹果放进嘴里咀嚼着,一想到这是她削给自己一个人的,眼底就忍不住的浮起一层笑意,他的思想仿佛和**分隔开来,脸上是温馨的表情,说出的话却异常锋利,“我的真面目就是如此,对自己讨厌的东西绝不会抱有一丝怜悯,那个家伙伤害了你,就算他真死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很不可理喻?”他缓缓抬头,目光中是无限的依恋,以及害怕失去的恐惧,“你觉得我像疯子也好,神经病也罢,我就是如此……这样的我,和总是善良无害的你完全是两个极端吧,像你这么善良的人,是不是很讨厌我这种人?”
他一直在她面前将自己伪装得很好,内心残忍暴戾的一面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讽刺,命运又一次将他逼到死角,他不得不抛开一切去保护她……
除了害怕之外,其实也有几分释然的,至少她终于认清了他的真面目,他再也不用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可以更加直接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没有,我没有很讨厌你。”宗夏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甚至永远不会讨厌你……而且我能理解你的做法,其实我也注意到那些砖头了……假如当时你不在,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他们,我也会想要拍死他们……”
“你……”时迁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为什么,你不是一向很善良,我还以为你连蚂蚁都舍不得杀死呢。”
宗夏端走了苹果,不让他一次性吃太多,看似无意,却一字一句都说到了他的心中,“善良不代表不会恨,先伤害我们的人是他,对这种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单纯的想干坏事的人不必手下留情。”
时迁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果汁,酸酸甜甜的,就连心情都跟着释然了许多。
宗夏望了一眼窗外飘飞的细碎雪花,轻皱眉毛,“时迁,好像已经很晚了,我们要不要把时依叫过来?”
“怎么,你要抛弃我了?”他不满的撇嘴。
“不是……”宗夏赶紧替自己辩解,“可我也不能一整晚守在这里吧?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
“不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么,大不了我娶了你啊?”
“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宗夏对耍无赖的他感到很头疼。
时迁的神情严肃了几分,脸上是不可遮掩的失落,“你还是很在乎他吧……”
宗夏愣了愣,随即垂着头不敢再看他。
时迁知道她心中在乎的人一直都是沈月苍,也不愿意强迫她,自己总有办法将她夺过来,不必急于一时。
“算了算了……我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你帮我打给时依吧。”他扬了扬自己打上了石膏的手臂,表示自己现在行动不便。
宗夏在他大衣里拿出手机,翻到的第一个联系人的号码便是时依的,可见他们俩的关系是一种外人无法插足的亲密,谈不上有多好,但却是愿意一直守护的对象。
拨通了时依的号码,宗夏犹豫着把手机递给他,似乎不希望让时依知道自己和他在一起。
时迁毫不在乎她的小动作,接过手机便将医院的地址报了过去,在宗夏的距离能够依稀听到时依的声音,两个人的对话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相互之间都对对方冷冰冰的,在得知他受伤住院之后,时依清冷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明显是在担心他。
他们的关系很奇怪,是宗夏不能够理解的,看似互相信任十分要好,实际上却是互相利用,偏偏他们自己都习惯了这种关系。
“行了,她过一会就来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时迁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略显疲惫的阖上了眼睛,他的嘴唇看上去苍白无血,虽然刚才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没个正经的样子,实际上一定很疼吧……
宗夏忽然觉得自己就这样抛下他离开的做法有点过份,他是为了自己而受伤,偏偏这件事情还不能让月苍知道。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却躲躲藏藏仿佛真的不能见人一样。
可是她无从选择,她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就这样简单的心愿必须要付出很多很多才能换的回。
“那我先走了……我明天会过来看你的。”宗夏不忘承诺下来,这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报答他方法了。
“你不怕被他发现啊?”时迁心中苦涩,却丝毫不表现出来,反而一脸戏谑的盯着她看。因为知道自己再伤心难过她也不会留下来,与其让她艰难思考之后抛下他,还不如让自己表现得洒脱一些。
本节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