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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全文阅读

作者:牛语者     仙羽幻境txt下载     仙羽幻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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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十四年前深山荒村某个大雨倾盆的傍晚。

    “喀喇喇”又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黑沉沉的长空照亮了一个正在豪雨中御风疾行的灰衣人。他的身上像是披了件透明的雨衣不仅衣衫鞋袜没有让雨水淋湿连头都是干的。

    饶是这样灰衣人还是决定要到前面的村落里寻个地方避雨。他鬼魅般的身形一闪一晃便已到了村口。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抹异常仿佛满天飘扬的雨雾中隐藏着股死亡的气息。而傍晚的山村竟又是那般的静谧静得像一座死城。

    他走进村庄赫然看到屋子里院落中乃至道路两旁到处都是横倒的尸体。每一具尸体的肌肤泛着妖艳的靛青色嘴巴鼻子和耳孔内流淌出的深紫色淤血早已干冷像一条条可怖的小虫爬在人们的脸上连雨水都冲刷不走。

    好像这座村子里刚刚遭受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可怕瘟疫无人逃脱。

    不应该还有人幸免于难。灰衣人忽然透过呼啸的风雨听见从左一栋门户虚掩的茅庐中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

    他暗自凝气提防推开了门。屋里一团漆黑在桌边一对中年夫妇的尸体冰冷多时桌上还有中午时候一家人吃的饭菜。

    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孩子黑黑的肌肤大大的眼睛呆呆坐在两具尸体前。他即不哭喊也不叫嚷就像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屋。

    “奇怪为何全村的人都死了惟独这孩子还能活着?”灰衣人心中有些疑惑注视着坐在地上的男孩儿问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有抬头用他稚嫩的嗓音麻木地低声回答道:“蛋蛋。”

    “地上躺的是你爹娘吧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哭?”灰衣人问。

    蛋蛋轻轻道:“他们睡着了等天亮了就会醒。”

    灰衣人嘿然冷笑道:“他们醒不来了。像你这样的傻娃儿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就让大叔送你去见爹娘!”说着他迈步逼向蛋蛋举起了右掌。

    蛋蛋还是傻傻地坐在那里慢慢抬头天真地问道:“大叔他们不是都在这儿么?”

第一章 雪地少年

    “江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满目飞花万点回故人千里把酒沃愁肠。回雁峰前路烟树正苍苍。”

    “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一阵天籁般的吟诵从湖畔树下传来犹如和煦的春风回荡在兀自冰封三尺的白皑皑雪地上空。那是一位身着银白色裘皮大氅的豆蔻少女倚坐于一块用柔软兽皮垫着的方石上正手捧一本《百家词集》低低吟哦。

    也许是深深为这荡气回肠的离别词阙所沉醉少女空灵纤秀的眉宇之间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忧愁垂凝视诗行出神不语。

    除了身上罩着的这件裘皮大氅少女的装束打扮甚为朴素。莲足上踏着的那双滚蓝边的红底绣花鞋亦是出自她亲手一针一线的缝制。乌如云冰肤胜雪尤其是那一对晶莹纯真的剪水双瞳含着淡淡的怅意直教人为之心醉。

    在她身后静静伫立着一位神情彪悍精神矍烁的中年男子双目开阖间不经意地绽出慑人寒光。见少女黯然沉吟他忍不住劝道:“小姐文人墨客的诗词都是些无病呻吟的狗屁玩意儿您不读也罢。为了它伤神难受那就愈不值。”

    少女浅浅一笑玉颊登时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道:“顾大叔我是由这阙描述离别之苦的诗词想起了丁三叔和玉姨的故事才想得有点入神并不碍事。”

    这姓顾的男子“哦”了声竟也悠悠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他和另外一个兄弟辽锋原本是出身南荒的凶人当年提起“别云五鼎”仙林中人无不谈虎色变。后来其他三鼎6续战死顾智和辽锋却被故主在危难之际出卖幸得少女的父亲不记前仇仗义相救才得大难不死。此后两人忠心耿耿追随新主南征北战浴血无数名为主仆实为手足直到十几年前退隐天雷山庄才算安定了下来。

    时当正泰十一年二月天下承平正逢盛世。地处汉州西北积石山中的天雷山庄每年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距此万里之外的南方早已春芽爆绿万物更新而庄外的湖畔却依旧银装素裹不见一丝春的气息。

    由于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积雪几乎没过路人小腿湖边更少有人往来。倒是有七八个半大不大的孩童蹬着雪橇在冻得坚硬如铁的湖面上开心嬉戏时不时响起阵阵清脆的欢笑声。

    滑得累了这群孩子便回到岸上堆起了雪人。领头的是个七八岁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双颊红彤彤似两只小苹果煞是可爱。

    小半会儿工夫雪人便堆成了只是少了眼睛和鼻子看上去总有点不像若有两颗黑炭球和半根胡萝卜就好了。那男孩儿嘴巴里大口大口喷着白蒙蒙的雾气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在雪地里四下寻找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聊作替代。

    他找了又找忽地现几丈开外的雪下露出两颗亮晶晶的物事大小和模样正适合。男孩儿大喜也不用雪橇在雪上足尖轻点两纵三纵就到了近前于无意中露出了一手不俗的腾跃身法。

    他俯下身正想用手指将这两颗黑乎乎的东西从雪地里抠出却突然惊呆住了。原来雪下露出的分明是一个人睁着的眼睛。

    他年纪虽小胆子却大稍愣神后便用双手拨开眼睛周围的积雪渐渐呈露一张十六七岁少年的脸庞。奇怪的是明明一副冻僵的样子这少年不仅面色如常嘴唇微张吐纳着悠长的气息连肌肤都透着温热就像是在冬眠。

    男孩儿更觉诧异轻拍这人的脸颊叫道:“喂你快醒醒!”孰知对方任由他在脸上拍打仍是毫无反应。

    那旁玩耍的几个孩童不晓得生了什么事纷纷跑过来问道:“小虎你在干什么咱们还堆不堆雪人玩儿啦?”

    有个六七岁的女孩儿走到小虎的背后正瞧见雪地里埋着的那张人脸立时吓得尖声惊叫哭了出来。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大吃一惊颤声喊道:“有死人!”

    小虎也不理他们回头朝着坐在树下的少女高声招呼道:“姐顾大叔——你们快来啊这儿的雪下给埋了一个活人!”

    “活人?”顾智抬眼看了看正朝中天升去的昏黄日头嘿然道:“这倒有趣!”

    那少女已先一步起身。别看她娇柔明艳弱不禁风只银白色的身影一晃便已到了出事的地方。见到雪下果真埋了个少年她的脸上微露焦灼催促道:“顾大叔你赶紧想个办法救救他。”

    顾智不紧不慢踱步过来瞟了眼少年的脸眼中掠过一缕精光回答道:“小姐放心这小子身怀绝技一点雪还冻不死他。”

    小虎道:“那也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雪里头冻着吧。要是爹娘晓得了定会责怪咱们见死不救有违作人的本份。”

    提到小虎的父母顾智一叹道:“你这小家伙总喜欢拿主人主母压我。”朝前迈进一步站到被埋雪下少年的头顶后头沉声喝道:“都让开六尺!”

    众人忙不迭退后空出一大片雪地。顾智双足踏在雪上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足底冉冉冒起白茫茫的寒雾一双脚慢慢沉入雪中。

    那少年身体所在位置的雪地“哧哧”响动如同一座小山丘渐渐隆起升出地面。不一刻顾智的脚面完全没入雪下身前却赫然多了座长一丈宽两尺高三尺的雪台。他一掌按落雪台遍体红光流闪冰雪瞬息融化现出了少年的整个身子。而托在他身下的雪竟是安然无恙丝毫未消。

    一群孩童欢声雷动小虎满脸艳羡道:“顾大叔你这两手功夫真是帅呆了!”

    顾智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我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你爹的修为才堪称当世无敌。只要你好生用功能学到他六七分的本事这辈子就能受用不尽。”

    说话间少女一手轻按少年的脉门另一手取出颗火红色的丹丸想送入他的嘴中。奈何这少年牙关紧闭少女试了两次都没成功。顾智哼道:“哪有那么麻烦?”双指一掐少年的下巴丹丸稳当当送了进去入口即化实为天下一等一的灵药。

    少女松开少年的脉门讶异道:“顾大叔这人体内真气流转的方式好生古怪你以前有遇见过么?”

    顾智摇头回答道:“这小子的修为似正似邪颇为诡异和你丁三叔倒有点相似。”

    小虎好奇道:“那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睡到雪地里还给大雪埋了下去?”

    顾智道:“我也不清楚或许和他身上的特异功法有关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另有图谋居心不良之辈。”

    他这是在婉转提醒两姐弟此人来路不明最好别管免得横生事端。可惜事与愿违少女仍旧说道:“顾大叔麻烦你把他抱回庄中让爹爹瞧上一瞧。说不定他真是受了某种少见的内伤我们却没看出来。”

    顾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道:“这孩子的心地便如她爹娘一般善良单纯若是无人在旁呵护将来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头。不过凭她的家世出身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招惹得起?兴许是我太过多虑了。”

    这番担心他也没说出口横抱起那少年招呼道:“走吧咱们回庄上。”

    他抱着一个百多斤的人不疾不徐走在前头一脚踩在雪上半分鞋印也不留倒像走在石板路上一般轻松自如。

    这天雷山庄经过数百年的积聚扩充如今占地已近八千亩人口过万商肆繁华宛如一座小型的山城。庄主雷鹏在汉州魔道上亦是位响当当的一流人物连正道各派都要买他几分薄面等闲的小事却也请不动他。

    顾智抱着少年进了内庄三弯两拐来到一栋“罗府”匾额的普通宅邸前。中门大开只有个老苍头拿了把椅子坐在门槛外头恹恹欲睡地看着门。周围还有几个小儿趴在地上打着弹子吵吵闹闹也不见有大人来管。

    小虎一跨进门就往里跑高声叫嚷道:“爹、妈——你们在哪儿快出来!”

    刚到客厅门口一个黑衣中年男子正朝外走看见小虎一把抱起用又硬又密的胡子茬扎着他红扑扑小脸亲热笑道:“小虎这么风风火火地找爹娘是不是又在外头闯了什么祸让人告上门来啦?”

    小虎给胡子扎得麻痒难忍咯咯笑道:“才不是呢我和姐姐救了个人回来!”

    黑衣男子也不当回事继续调笑道:“是吗那得让我看看这人是男是女若是个小姑娘正好和咱们小虎凑成一对。”

    顾智说道:“老二别和小虎胡闹了。这娃儿有点古怪我把他抱到‘海阔轩’你赶紧去请主人过来。”

    黑衣男子见顾智说得慎重也收敛了笑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请。”

    顾智抱着那少年穿廊过桥快步走进海阔轩将他放到了厢房的软塌上。小虎姐弟一阵忙碌替他脱了靴子和外罩又盖上棉被黑衣男子已引着罗府的男主人到了。

    他瞧上去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敦实眉目粗犷宽厚只穿了身单薄的褚色长袍春寒寥峭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顾智恭恭敬敬欠身道:“主人小虎在湖边雪地下现了这少年。他看似昏迷不醒全身偏没有丝毫冻僵的迹象殊为可疑。我摸了摸这娃儿的底细察觉到他的修为甚是不俗但真气游走的路径十分蹊跷说不出是正是邪。雪杉小姐不忍他在雪地里继续受冻故此我将他救回庄内请主人定夺。”

    在他说话的时候褚衣男子已用双指搭在少年的右腕上瞑目半晌问道:“辽兄你怎么看这少年?”

    辽锋看了眼顾智回答道:“按照顾大哥说的情形这娃儿确属可疑。不如咱们先收留了他派人严加监视等苏醒后盘问清楚再作决定不迟。”

    褚衣男子不置可否收回双指道:“我隐约觉得他好像正在修炼某种罕有的仙家心法因此完全进入到了一种先天忘我之境而浑不知身外之事。除非等他自己醒转否则剧烈的外力干扰只能令他受到惊吓走火入魔。唉这也仅是小弟的猜想而已并不一定就对。要是盛师兄或者丁小哥在定能看出里头的名堂。”

    他提到的这两人虽然俱都是当世名动四方的天6顶尖高手同出一师又有着过命的交情。但当着儿女和仆从的面慨然自叹见识不如神色偏又极其自然显然是觉得只要自己说的是实话那就没有什么可惭愧丢人的。

    罗雪杉问道:“爹爹依照您的估算这位小哥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睡醒?”

    褚衣男子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就让他先睡在这儿吧。顾兄麻烦你找个人到街上买两套合体的衣袜靴子留着他洗完澡换上。他的这身衣裳怕是三两个月没换洗了靴尖也磨穿了洞。”又想了想吩咐道:“雪杉让厨房的老刘熬锅口味清淡点的热粥在灶上温着等他醒来立刻送上。”

    顾智心里大不以为然但又晓得是自己主人一贯的作风不好辩驳点点头应了。

    小虎见这些事都没自己的份急道:“爹爹那我呢我干点什么?”

    褚衣男子温厚微笑道:“你要是耐得住性子就陪爹爹守着他。”

    辽锋不禁道:“主人不过是个来路莫明其妙的小娃儿何须劳您亲自守护?”

    褚衣男子道:“我刚才察觉到他真气运行有些异常似乎流转到膻中穴附近的时候都会产生轻微震颤稍嫌凝滞不稳。我最好还是守着点万一有事可以及时照应。你们都去忙吧有小虎陪着就好。”

    顾智苦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意不可无。他要真是个居心叵测的小贼您还待他这么好就未免忒不值得。”

    褚衣男子道:“顾兄咱们以诚待人总不会有错。我相信这孩子不是坏人。何况咱们素来光明磊落未曾做过亏心事也不用害怕什么。”拉了把椅子在塌前坐下。

    窗外日落月升直到天色全黑榻上的少年沉睡如故迟迟没有醒来。小虎毕竟是个孩子早按耐不住溜了出去。期间罗雪杉、顾智等人都来过几次想要替褚衣男子守护这少年也被他拒绝。

    转眼过了夜半子时海阔轩内外万籁俱寂只有远处悠悠传来的打更声。褚衣男子坐在椅上双目低垂犹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仿佛对他而言这般连续坐上五六个时辰委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蓦地那少年脸上淡淡的红光一闪身子也随之微微颤动起来胸口出极为沉闷的“咚”地一记低响就好像里头有某种东西正在炸裂开似的。

    褚衣男子几乎是在第一时刻弹起身形度快得惊人。他探手切住少年脉门左手食指紧跟着点在了膻中穴上。一股雄浑无匹的真气透入少年无意识地低哼了声恢复平静。

    褚衣男子却不放手一面体察少年经脉中真气运行的情况一面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仙家真气源源不断注入他的体内。

    又过了片刻少年经脉中游走的真气重新流淌到胸口膻中穴陡然爆出比适才更为剧烈的一记闷响身上散出一蓬若有若无的红蒙蒙雾气。

    褚衣男子用他无上修为襄助少年护持住心脉心头讶异道:“奇怪他胸前真气受滞出如此巨大的动静早该醒转过来才是为何还是一副神游太虚浑然忘我的情形?若非我帮他稳住了心脉真气再在体内运转上数个周天势必要震伤他的五脏六腑由此重病一场。这般匪夷所思的修炼功法当真是闻所未闻。”

    也是那少年的造化得天独厚懵懂不觉中身边却有一位天6魔道翘楚级的人物为他全力护法。有惊无险里体内真气又流转过三十六个大周天终于徐徐纳入丹田连带褚衣男子输入的功力也一并接收了。

    这时窗外鸡鸣五鼓褚衣男子收回左手又替少年号了一会儿脉象确认他已渡过凶险很快就会苏醒这才长出口气坐回到塌前的空椅里。

    这一番施为对他的真气耗损自然不小而普天下正魔两道中人哪一个不对自身的真气视若珍宝?毕竟那是日积月累通过艰险修炼才实打实换来的功力修为一旦耗损可不是吃两根普通雪山人参能弥补得回来的。莫说是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就算亲朋至友遇险也需思量再三难以决断。独这褚衣男子毫不顾惜也堪称异数。

    忽地少年圆睁的眼睛眨了眨嘴里吐出一口混浊的深红色雾气醒转了过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软塌旁端坐的褚衣男子而后迷茫地打量四周心里诧异道:“我明明是在湖边的草地上睡着了为何醒来却在这里?”暗自察探到丹田真气充盈鼓荡大有精进不禁一喜却不晓得这多亏了褚衣男子的慷慨救助。

    褚衣男子也不说破欣慰微笑道:“小兄弟你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么?”

    少年摇摇头问道:“这是哪儿是大叔你把我从湖边带到屋子里来的么?”

    褚衣男子道:“这是我家。我的两个孩子在外玩耍时现了小兄弟昏倒在雪地里便将你送到此处。对了我姓罗你叫我罗大叔就成。”

    原来他便是罗牛!少年心头一惊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是浑然不知地进到了罗府。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褚衣男子与天6传闻中的形象似乎不尽相同倒像足了一位憨厚宽和的中年大叔。

    也难怪他会这样震惊。早在三十多年前罗牛便是号称天6正道泰斗的翠霞派耆宿淡言真人座下亲传弟子。后来因被误会为前任魔教教主羽翼浓的嫡子而遭正道唾弃淡言真人也为救他牺牲。可罗牛也因祸得福不仅参悟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道》下卷奥秘更一跃成为魔教教主。待到后来真相大白才晓得他并非羽翼浓的子嗣罗牛便顺理成章辞去教主之位归隐天雷山庄晃忽又是十多年。

    罗牛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为何会被埋在了积雪底下?”

    少年闷闷道:“我没姓就叫小蛋。原本是在湖边等我干爹的不知怎么着就睡了过去。”望了望窗外天色不再言语。

    罗牛问道:“小兄弟你这在睡梦中修炼的怪异心法也是他教的么?”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不是我生来就这样。”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又不言语了。

    罗牛也不以为忤只道小蛋不愿向一个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修为底细内心反觉得自己问得唐突。笑了笑道:“要不要我请人到湖边找你干爹免得他空等?”

    小蛋道:“我干爹找不到我自会留下标记告诉我他落脚的地方。”

    罗牛思忖道:“这孩子张口闭口只提他干爹想必亲生父母都不在身边。小小年纪孤身流落至此也真是可怜。”

    想到自己也是年幼失孤幸蒙先师淡言真人收养才不至沦落街头挨冻受饿顿起同情之心拍拍小蛋露在棉被外的手背安慰道:“你先歇着天亮后我送你去湖边。”

    小蛋有些奇怪这位早年曾统领魔教群豪横扫八方而今退隐天雷山庄的罗大叔为何对自己如此关怀体贴?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正这工夫门开处带进一股凛冽寒风罗雪杉用盘子盛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罗牛笑呵呵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雪杉多亏你还记得早先请老刘熬的粥。”

    罗雪杉将粥端到近前笑吟吟道:“这是刘伯起大早刚熬的。小哥你少说睡了有一天两夜正该吃点东西暖暖胃。”

    小蛋一怔只觉得自己随干爹走南闯北十多年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当她推门进来的一霎那天地一暗屋子里的光和彩仿佛尽皆毫不吝惜地集中在了这身着水蓝色轻裳的少女身上。

    他坐起身子接过了粥碗刚想动筷又连忙抬起头低声道:“谢谢!”

    罗雪杉矜持浅笑道:“不过是碗粥小哥你喜欢就好。当不得谢的。”

    小蛋先稍稍喝了一小口立觉这粥甘美无比入到胃里暖洋洋异常舒服。虽说修炼之人到了一定阶段等闲三五天不吃不喝也非难事但他在雪地里躺了一整夜又连续不停地运气练功对于体力精力的消耗仍十分可观。当下不再客气三口两口就把一碗热粥喝得精光。

    罗牛父女望着小蛋“呼噜呼噜”狼吞虎咽的模样非但不嫌弃他吃相难看反而深感欣慰俱都含笑静静相陪。

    小蛋拿着空空的海碗呆了须臾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能再来一碗么?”

    罗雪杉莞尔一笑如纯洁无暇的百合花盛开般动人接过空碗道:“我这就去盛。”

    结果小蛋一口气喝了六碗粥才心满意足的停下用脏脏的袖口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热汗脸红道:“我不会是吃的太多了吧?”

    罗雪杉美目流波偏着头想了想道:“不多比起咱们家的小黑来这也不算什么。”

    小蛋一愣茫然不知所措地问道:“小黑他是谁?”

    罗牛苦笑道:“小兄弟别听她胡说。小黑是我们府里养的一条狗雪杉口无遮拦拿它来和开玩笑你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要是别人或许多少会生出点气小蛋却只是默不作声地笑笑闭上了嘴巴。

    罗牛起身道:“小兄弟你再休息会儿。有什么事只管找我。”说罢扶他睡下又盖好被褥才和罗雪杉退出屋反手虚掩上了门。

    但小蛋躺在床上哈欠虽是一个接着一个偏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章 黑冰雪狱

    天亮了小蛋横竖也是睡不着干脆披上外衣推门走到院中。一阵微带凛冽的晨风拂来海阔轩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雾岚里异常静谧清幽。

    小蛋不愿别人误会他另有图谋所以只是在海阔轩周围缓缓踱步想着心事。突然不远处的一声狗叫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也惊醒了小蛋的思绪。

    他扭头望去就见一条浑身漆黑双眼闪着碧黄精光的巨型犬匍匐在墙角下正冲着自己汪汪大叫尾巴竖得犹如一根铁鞭。

    小蛋立时头皮麻脸色也变了。他天不怕地不怕惟独怕狗。尤其是这种个头几乎比得上小老虎的狼犬他更是一见就双腿软。

    想起罗羽杉的调侃他也猜到这条狼犬便该是小黑。顾名思义害死人这哪里是“小”黑若直挺挺站起来恐怕比自己还高上半个头!

    小蛋屏住呼吸唯恐一声咳嗽都会惊动小黑一步步慢慢往住的厢房方向倒退。

    孰料他不动也就罢了偏往后一退却让小黑愈觉得这陌生人形迹可疑低低吼了声像道黑色闪电般扑将过来探出前爪抓向小蛋的左右肩头。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小蛋电光石火间作出了关乎生死的重要决定转身就逃。哪知小黑的度远较普通的野狗为快“哧啦”轻响锋利的尖爪已扯下了小蛋后屁股上的一道布条。

    小蛋魂飞魄外拼命往门里奔。可他前脚进屋小黑后脚跟到无奈之下只好越窗跳到后院。动作稍慢屁股上的衣衫又让小黑撕下一片。

    他慌不择路也忘了用御风术腾到空中闪躲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小黑叫道:“别追我我不是小偷!”

    小黑似乎对撕扯他的裤子来了兴趣也不管小蛋在叫什么不依不饶紧追不舍。它也不伤小蛋只像顽童恶作剧般用前爪和牙齿撕咬他身后的衣衫。

    小蛋逃过一道月亮门洞已出了海阔轩。冷不丁前面轻轻一声惊呼却是险些与那人撞了个满怀幸亏来人及时往侧旁一闪才躲了开去。

    小蛋转回头一看正瞧见罗羽杉微含惊讶地也在望着他。小黑追到近前瞅见罗羽杉顿时放开小蛋汪汪叫了两声亲热地在她身周绕转用脑袋不时蹭上两下。

    小蛋长出一口气心头兀自砰砰直跳好似刚逃过一场亡命追杀。

    罗羽杉已然猜到了几分莞尔微笑道:“原来你怕狗。其实小黑不会伤人只要你站着不动让他闻上一闻便没事了。”

    小蛋擦擦额头冷汗苦笑道:“没办法我小时候被野狗咬过。”

    罗羽杉弯下身子轻抚小黑的头顶柔声道:“小黑他是咱们府上的贵宾今后可不准再欺负人了。”

    小黑只顾享受罗羽杉的爱抚呜呜呼噜了下也不晓得是听懂没听懂。

    小蛋此刻只想离小黑越远越好说道:“罗小姐谢谢你。我先回屋了。”转过身往来时的路行去。

    罗羽杉含笑刚想回答陡然瞧见小蛋后腰以下的裤子东一个窟窿西一道裂缝露出了好几处光溜溜的屁股。她一个姑娘家何曾见过这个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情不自禁失声惊呼。

    小蛋错愕之下突地感觉到自己的屁股上被风吹得凉飕飕好像什么也没穿登时一省“哎哟”叫了声忙不迭用两手捂臀跳转回身子。

    就见罗羽杉玉手捂着眼睛俏脸飞红娇羞无限低声道:“你你那里——”

    小蛋无地自容恨不能一拳打出条地缝钻进去。他黝黑的脸庞也是通红一片尴尬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我……”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敢再把屁股对着罗羽杉的方向惟有用两手死死捂住一步步退出月亮门洞。

    罗羽杉半晌后才敢松开玉手心头犹如有小鹿乱跳耳垂烫垂向小黑佯装怒道:“坏家伙都是你干的好事。”说着又觉有趣唇角忍不住偷偷逸出一丝笑意。忽听见门洞外的小蛋又是一声“哎哟”大叫随即响起身子扑通倒地的声音想来是后退过程中心慌意乱没有留神给绊了一跤。

    回屋换过裤子后没多久罗牛请了小蛋到“洗香斋”沐浴更衣又用过早点后便带着他出庄寻人。同行的除了小虎还有顾智罗羽杉却没有来。

    到了昨日救起小蛋的湖边他在雪地里查找了半晌也没见着干爹留下的标记不由爽然若失也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小虎道:“小蛋哥哥既然你干爹还没到不如就先住在咱们家吧。往后我每天都陪你来湖边等他你看好不好?”

    顾智一听就皱眉可惜没等他开口罗牛已赞同道:“小蛋如果你愿意就来我们家一起住吧。我请雷庄主派人轮流守在湖边一有消息便通知你。”

    他这么说却是比小虎多了一层考虑希望能在小蛋干爹到来之前权且替他照料这孩子。万一再出现昨晚的异状也好及时救护。

    小蛋看罗牛满脸真诚绝非惺惺作态犹豫道:“会不会太打扰罗大叔了?”

    罗牛笑道:“哪里的话只要你喜欢在咱们家里住多久都没问题。”

    小蛋垂下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点点头道:“干爹到了我就走。”

    小虎喜道:“太好了!小蛋哥我带你去看雷伯伯养的魔鹰可好玩啦!”

    小蛋无可不可被小虎拽着手朝前走了两步猛听见顾智传音入密警告道:“小子主人宽仁大义收留了你我也无话可说。但你最好放规矩点要是乘机在府里兴风作浪的话我顾智当年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南荒魔头!”

    小蛋呆了一呆回过头瞧瞧神色冷峻的顾智面无表情地轻轻“哦”了一声。

    就这么着小蛋在罗府住了下来。一晃眼过了五六天他的干爹还是没到。罗牛也不着急更不催促小蛋离开只是每晚悄悄守在屋外替他护法。好在这几天小蛋的修炼又趋于正常风平浪静地没生出任何凶险。

    小蛋和罗府的人接触的久了现除了顾智每个人都很好相处。尤其是罗夫人对他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就当是自己的子侄一样看待。罗雪杉、罗虎杉姐弟天真烂漫胸无城府整日价约他一起游玩嬉戏令他浑不觉得日子过的沉闷无聊。

    天雷山庄的雷庄主也会时不时地登门拜访他对罗牛夫妇异常恭敬更对雪杉姐弟疼爱有加。但对小蛋或许是受了顾智的影响审视的眼神里总充满怀疑。

    小蛋也不在乎心安理得地做着罗府的客人有闲暇工夫就到厨房帮老刘挑水劈柴干些粗活听他神侃一通有关罗牛少年时的风云往事。

    这天夜里小蛋一直没睡着而事实上这么多天他都是到了后半夜才入睡。每晚他都感觉罗牛风雨无阻地守在屋外若说是监视自己似乎大可不必亲自出马。但不论出于何种原由有他在外面自己便哪儿也去不成。

    想到来前干爹交代的任务小蛋心里渐生焦灼。尽管白天他在罗府乃至天雷山庄都出入自由可总有一双警惕的目光在背后偷偷注视着自己。不用问多半是顾智派来盯自己梢的。

    饶是这样他也把罗府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可仍旧没有找到干爹所说的那个地方。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干爹又始终不见消息着实让他头疼。

    正躺在床上惴惴不安地胡思乱想着突听庄内警讯迭起由远而近飞朝着罗府的方向而来显然是有人夜袭被山庄护卫觉报警。

    他不自禁地弹身坐起穿了靴子跑到屋外却不见了罗牛。走到院子门口刚好碰见辽锋率着数名罗府家丁往罗牛夫妇居住着的“紫竹楼”奔去急忙揉揉半醒不醒的眼皮问道:“辽大叔出了什么事情了?”

    辽锋停下身形答复道:“是小蛋么没啥大事。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毛贼乘夜来端场子已被围在紫竹楼外不消片刻就能全部料理干净。”

    “毛贼?”小蛋心中一震会不会是干爹来了?他恳求道:“辽大叔能不能让我和你一块儿去看看?”

    辽锋急着应援爽快答应道:“好啊最好跑快点去晚了什么热闹都看不成啦。”

    两人边说边走因在罗府之中不便施展御风术凌空飞行只一路急驰度也不下于奔马。穿过海阔轩就瞧见紫竹楼外的空场上数十名包括天雷山庄护卫在内的魁梧大汉高举火把将三个夜袭者围得水泄不通。

    顾智赤手空拳与其中一名膀阔腰圆手舞一对三棱金锤的黑衣汉子激战正酣明显占据了上风。那黑衣汉子呼吼如雷将三棱金锤挥动得寒光闪闪眼花缭乱紧紧护持住周身要害却依然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顾智神态轻松一袭青衣闲庭信步般游走场中左一掌右一掌招招精狠老辣窥准了对方的破绽频出重手。如果不是深知罗牛从不愿伤人性命只怕再有三两招就可以送这黑衣汉子去见他姥姥的外婆了。

    “砰!”地一声顾智的左掌击中黑衣大汉左肋饶是收回了三成功力也将他打得吐血飞跌。一旁观战的两名中年黑衣人一个赶紧上前接住同伴另一个掣出重逾两百斤的巨型开山斧扑将上来。

    顾智连战两阵夷然无惧在绰绰如山的斧影中周旋鏖斗兀自游刃有余。他的掌法连绵狠辣气劲内敛犹如情人之间无微不至的呵护关怀密不透风地将对手卷裹其中。只要黑衣人露出一线空隙掌势便似水银泻地般叩关而入凶狠之极。

    小蛋见里圈被包围的三个人都十分脸生更没有自己的干爹在不由稍稍安心。他站在辽锋身后偷眼观瞧顾智的掌法努力将一招一式的攻守变化熟记于心。

    一晃十二三个回合顾智觅得一个破绽施展出“丝绵十七掌”中的一招“藕断丝连”左掌迸力如刀凌厉劈斩迫得黑衣男子只能全力招架右掌无声无息后先至轻轻在对方小腹一按。

    想那小腹乃炼气之士的丹田所在一旦受创导致真气崩溃反噬其主十有**就要命丧当场故此这一掌不可谓不狠毒。幸亏顾智手下留情只用了三分掌力且一触即收适可而止。

    可纵然这样黑衣人也大感吃不消丹田一寒里头的真气像要爆裂出来般震荡失控直冲胸口“啊”地一声摔飞数丈昏死过去。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执鞭的黑衣人他一手紧握银鞭一手搀扶受伤的黑衣大汉左顾右盼失了方寸。看到自己的两位师兄十数招间便被顾智不费吹灰之力打成重伤自己再上去也是白给。如今深陷重围之中妄想脱身势比登天。

    他正进退维谷的工夫忽听场外有人高声道:“辛苦顾兄了!”天雷山庄庄主雷鹏肋下夹着一个人与罗牛并肩从紫竹楼里走出。

    此人身材瘦小也是一袭黑袍鹰目隼鼻颔下微蓄银髯满脸皱纹年岁颇老。

    黑衣人一见雷鹏擒住的这老者立时面如死灰最后一点斗志也变得荡然无存。

    原来此人乃是他们三人的师尊。今夜他们定下声东击西之计由三名黑衣人正面突击引开天雷山庄守卫的注意力而老者则是暗渡陈仓从后庄悄悄潜入。

    孰料天算不如人算他甫一接近紫竹楼后院便被罗牛察觉三下五除二毫无悬念地缴械擒拿由雷鹏挟在肋下押到了楼前。

    罗牛拍掌解开老者身上受制的经脉和颜悦色道:“段先生在下适才多有冒犯请你多加海涵。”

    段姓老者也是天6辽州魔道上的一方大豪在众目睽睽底下让雷鹏如拎小鸡似的挟持到前院无疑是老脸丢尽。他面色铁青看看三名或是垂头丧气或是重伤不醒的宝贝徒弟怒冲冲哼了一声。

    雷鹏看不过眼冷笑道:“怎么你不服气还想和罗府主再斗一场?”

    段先生双手负背也不接罗牛送上的那对“玉斜钩”抬头望天道:“老夫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既然落入你们的手里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罗牛摇头道:“段先生误会了。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带着三位徒弟一起离开。”

    段先生把头低了回来看着罗牛道:“阁下真的要放我们师徒出庄?”

    罗牛把玉斜钩送入他的手中含笑道:“其实咱们之间素无仇怨段先生若有事需在下帮忙尽管投贴光临罗某定会扫榻以待。又何苦与令徒大费周章夜入敝府好在一路未曾伤到庄上之人否则在下也不好向雷庄主交代了。”

    段先生收起玉斜钩嘿然道:“老夫久闻阁下仁厚之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过《天道》下卷乃上天所赐瑰宝凡我世人皆应有份同享。奈何罗府主敝帚自珍连藏在府内的一套《天道》抄本也不愿出借给道上的朋友看上一眼?这侠义二字的赞颂对阁下未免有点言过其实!”

    罗牛诚恳道:“段先生的话罗某受教。只是《天道》下卷晦涩深奥非比寻常如果修为不到又或心术有偏而强加参悟不仅无法获其真意反而极易心魔乍生为它所害。因此在下不得不将它妥善保管不敢轻易外借。假如有朝一日段先生仙心大成无物可惑再莅临敝府求图罗某焉有拒绝之理?”

    段先生嗤之以鼻道:“阁下说的好听。真要是老夫修炼到仙心大成无物可惑的境界那还要《天道》下卷做什么?你也不必拿这种可笑的借口来敷衍老夫!”

    辽锋身后的小蛋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剧震。幸而他天生一张睡不醒的脸不管内心情绪何如变化神情上总是懵懵懂懂的模样兼之众人都在关注场内故而未曾有谁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顾智阴冷一笑道:“主人您和这冥顽不灵的老混蛋说什么都没用。干脆让属下将他们一并废去修为仍到庄外落个耳根清净!”

    段先生一凛他吃准罗牛秉性宽厚定不会为难自己。可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就不一样了。这些家伙早在数十年前就是名震天6的凶恶之徒虽然碍于罗牛面子不便当场杀人但保不定阳奉阴违回过头再来收拾他们师徒四人。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段先生对顾智的话当作充耳不闻朝罗牛一抱拳道:“罗府主老夫师徒这就告辞离开你不会食言留人吧?”

    罗牛见两名黑衣弟子身负重伤委顿不堪本想向段先生问询是否要就近在庄内疗伤。可听到对方这么说觉得自己的念头说出来多半恐有误解于是慨然颔道:“段先生慢走恕罗某不送!”

    段先生暗松口气木无表情道:“承让了!”抱起那个昏死过去的弟子阔步去远。

    等段先生师徒身影在顾智的监视之下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雷鹏叹息道:“阿牛你也忒心慈手软了。姓段的老匹夫横行辽州恶名昭著咱们今晚宰了他也不冤枉。每回你都把人给轻轻松松放走那些窥觑《天道》的家伙只会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罗牛笑笑道:“段丰老先生只是行事乖张了点也非真是什么恶人。他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咱们得容人处且容人吧。”

    此后一夜无话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小虎便缠着小蛋讲述昨夜段丰闯庄受辱的故事。事时他和罗羽杉都由罗夫人守护着不能离开房间半步听得外面打的热闹却什么也看不着当真是心痒难熬。

    小蛋干巴巴把经过简单说了小虎听得甚不过瘾便又一个劲的追问细节。当小蛋说到段丰讥笑罗牛假仁假义不愿外借《天道》下卷副本的时候小虎不屑地撇撇嘴道:“这老家伙真是可恶干脆就让他到念祖塔底下的黑冰雪狱里亲眼瞧一瞧那些天道星图一个把持不住走火入魔也怨不得谁。”

    小蛋心里一动道:“原来《天道》下卷并非藏在咱们罗府之中。”

    小虎漫无心机又正说在兴头上顺口道:“那当然。黑冰雪狱早先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后来废弃不用一直空关着。在雪狱中有座寒潭潭内盘踞着头修炼千年的水灵魔虎。有它日夜看守星图而藏宝的地方又这般隐密岂不比把东西放在咱们家里更为安全妥当?”

    这等机密的事情小虎原本也难以知晓恰好两年前罗牛的师兄现任翠霞派紫竹林一脉座的盛年派遣座下弟子卫惊蛰前来天雷山庄求悟天道星图。卫惊蛰一住半年与小虎相处得极为容洽。而小虎也由此隐约知道了黑冰雪狱的秘密。

    小蛋暗记下小虎的无心之语又接着聊了会儿便起身到庄外的湖畔找寻干爹留下的标记可这次依旧一无所获。他屈指算来离两人约定的碰头日子早已过了将近十天不免渐渐开始替干爹担心起来。

    傍晚时分几位汉州地面上颇负盛名的魔道朋友联袂前来拜访天雷山庄。雷鹏在庄中摆下筵席也将罗牛一并请去。

    小蛋吃过晚饭回到自己屋里梳洗完毕休息了片刻便上床睡觉但他却并未真的睡着。他睁大眼睛强忍睡意静静躺了半个多时辰听到外面的人声逐渐稀少悄悄地下地穿好靴子又将一床备用的被褥塞到盖被底下作成自己正蒙头大睡的假象侧身在后窗下凝神倾听了半晌忽然又回到屋中。

    原来他舒展灵觉察探居处四周的情形现虽然罗牛不在可顾智派遣的两名暗哨一前一后仍时刻不停在遥遥监视。只要自己一推开后窗必会惊动到他。

    小蛋纵身掠起凌空横躺在距离屋顶不到尺许的空中。他仅凭双手迅捷无比地卸下屋顶方砖和覆盖其上的青瓦动作干净利落直如一个从事此道多年的老手。卸下的砖瓦被他轻轻巧巧叠在身下的横梁上顷刻头顶上方赫然露出了一个刚可容人轻松穿越的洞口。

    小蛋一跃而出如游蛇般轻灵敏捷紧贴住屋脊。确定了监视自己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嘴角不经意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脚尖悄无声息在瓦面一点身形似羽箭飞掠平贴屋顶滑落到东的房檐下头。

    这是一个视线死角守在后院的那名暗哨目光受到房外的一株长青古木浓密枝叶的阻挡完全无法看到。小蛋双手扣住房檐下沿像一头蝙蝠耐心蛰伏直等到那个暗哨悠然张嘴打哈欠的刹那猛地激射而出投入茫茫夜色中。

    念祖塔距离罗府仅相隔一条小巷小蛋这些日子早把天雷山庄的地形摸得烂熟于心当下轻车熟路潜踪匿迹避开庄内得明卡暗岗进到念祖塔外的一座钟楼内。

    塔前灯笼高悬有四名山庄护卫分立两旁精神抖擞地值夜。而在绕塔的高墙之外明里暗里也至少埋伏了十多个山庄高手。除非小蛋有把握将塔前的四个人在眨眼间全部解决否则稍有耽搁警讯大作必然会引来高墙外的守卫。届时别说进塔就是想脱身也大为不易。

    小蛋伸出左手察探风向与风力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他懒洋洋地一笑右手迅从怀中取出个昂敛翅的铜雀。“咔”地在雀尾轻轻一按雀嘴里喷出团深紫色烟气旋即变淡扩散在小蛋面前形成一蓬几乎无法用肉眼与嗅觉辨出的薄雾倒和早春夜里腾起的寒雾相差无几。

    他屏住呼吸左掌轻送。薄雾顺着风向徐徐朝十余丈外的念祖塔飘去始终保持启初的形态聚拢不散。

    要是让擅长夜盗千户的天6第一神偷毕虎瞧见小蛋施展的手段也必定会大加赞赏。需知送出**紫烟不难难的是不能让塔前的守卫察觉丝毫异常。小蛋借用风势再以掌劲送出紫烟那些守卫即使感觉冷风扑面也不会想到里头另有玄机。

    半盏茶后四名守卫齐齐昏迷软倒小蛋飞出钟楼飘然落到念祖塔门前。黑漆大门紧闭上头挂了把厚重的虎头铜锁。小蛋抬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鹿皮袋囊打开后里面满满当当竟插着近百种应有尽有的各色工具。

    他想也不想捻起一根看似平淡无奇的钨丝往锁眼里一插听声辩形手指灵巧至极地转动按压只听微微一声“啪”的脆响铜锁已然开启。

第三章 天道星

    小蛋推门入内将铜锁按原样挂好把门虚掩然后转回身来打量周围情景。

    念祖塔底层是间祠堂供奉着三尊彩塑神像乃是天雷山庄的第一代庄主雷锋和他的两位兄弟。神像前的供案上摆放有蔬果牛羊香烛长明。里头一尘不染显然每天都有专人在打扫照料。

    小蛋漫不经心地眼神把底层的情况扫视了一遍最终落到雷锋手中所握的金鞭上。乍看上去它似乎一无异样但鞭身外表雕刻的飞虎图纹已有些模糊不清好像经常会有人握动翻转一样。

    假如换在其他地方或许并不出奇。然而这金鞭是雷锋神像的一部分自古以来无论正魔两道人物对于先祖的敬仰供奉都是极为看重寻常情形下怎么可能动不动就去把玩这条金鞭?

    小蛋走上前去握住鞭身小心翼翼地左右微微转动了一下屏息聆听响动。接着运劲下按再立刻往左一扳供案下方传来细微的机关开启之声。

    小蛋揭开供案上下垂的红缎就见底下已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道入口。他矮身钻入放下红缎沿着台阶走下密道。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隐约有呜咽的寒风拂来竟是冰凉刺骨。小蛋舒展灵觉留意前后动静走出大约二十来丈前方依稀透来乌光。

    出了密道小蛋来到一座庞大的地下石窟之中。石窟的地表几乎被一座方圆逾百丈的冰潭占据潭内黑水横流微泛涟漪一眼往下依稀能见到潭底黑泥。水面上寒雾腾腾无数细小的黑色冰屑在潜流作用下载沉载浮徐徐飘荡。

    冰潭上方高约十丈即为窟顶倒悬着长短不一形态万千的黑色冰棱。石窟四周的壁上夜都被厚厚的冰雪封盖光可照人泛起幽森光芒。

    位于小蛋站立位置的对面尚有一条狭长石缝。这冰潭中的水正是由此而来。

    小蛋飘身飞过水面御风进入石缝后的狭道陡然感到里头温度骤降当真是滴水成冰。好在他修为不俗尽可抵御住这股奇寒又奔出五十多丈前方传来隆隆水声。

    小蛋掠出狭道眼前豁然开朗。正前方高达三十余丈的石壁上有一道巨大石隙犹如魔兽张开的血盆大嘴朝外源源不断喷吐出浓黑的瀑流。石隙左侧有三个银钩铁划的雄劲篆字书道:“黑冰潭”。

    小蛋的目光顺着瀑布往下观瞧石壁底部果然有座面积比外面小上许多的黑水潭。潭中的水色混浊深幽难以见底滚滚翻动的疾浪爆出闷雷般轰鸣。一条水流从潭内引出朝着小蛋身后的狭道奔腾而去自是要汇入外头的那座大潭。

    小蛋环顾四周见封冻冰雪的石壁上筑有不少空空如也的洞穴想来是以前关押囚犯用的。否则这儿也不用叫作“黑冰雪狱”了。

    空中寒雾飘扬夹杂着从窟顶飞落的蒙蒙黑雪在强劲的风中低号。然而除了来时的那条狭道此处再无第二条路径。多半这儿已经是黑冰雪狱的尽头。

    小蛋跃上一个石穴洞中山岩嶙峋阴气逼人但石壁上同样附着层层寒冰却见不到自己要找的天道星图。他又一连察探了其他十多个石穴所见景象无一例外禁不住困惑道:“难道是小虎说错了又或这些星图的确藏在黑冰雪狱里但隐匿极深令我难以现?”

    正在苦恼时突然底下冰潭怒浪四溅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

    小蛋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了一跳在石穴口低头俯视只见潭中水流中分缓缓冒出两簇宛若巨型灯笼般的血红光团居然是一对魔兽的眼睛。紧跟着它的头颅和大半的躯体也慢慢从水下浮出尚未开打便令小蛋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魔兽虎头蛇身脑袋犹如一座圆滚滚的小山丘遍布三四寸长的火红绒毛惟独正额上有一蓬金毛构成了个威风凛凛的“王”字熠熠生辉。在“王”字中央赫然凸起了一团拳头大小的金色肉瘤不住颤动。

    它张开足以吞下十个活人的血盆大口露出里头明晃晃的慑人獠牙厚厚的唇边像铁锥似的插着百余根虎须俱都是锋芒毕露森寒可怖。

    这魔兽粗壮的身躯长满殷红色的鳞甲在潭中不停扑打搅动激得黑浪如山轰然响鸣。肋下一对硕大无伦的半透明肉翅凌驾水面之上形同两艘楼船看了就让人心里寒。再加上水底下那条若隐若现的长尾只怕没有十丈也有八丈。

    尽管小蛋早从小虎口中得知黑冰雪狱中有一头千年的水灵魔虎坐镇可真格看到了这头魔兽才晓得自己的运气到底有多背。

    依照千多年前一代奇仙任博智穷八十年光阴踏遍天6千山万水呕心沥血著就的《天6魔物志》中记载水灵魔虎乃是所有天6魔物中霸王级的凶兽之一只因素喜独自僻居在极寒的冰潭内所以数量稀少同时也难得一见。

    单看这头水灵魔虎的身长体积至少也有将近一千五百年的岁数更是同类中罕有的王中之王。当年雷锋便是因为现黑冰潭底栖息有这么一头谁也不敢招惹的水灵魔虎才决定在积石山立业建庄借着魔兽神威庇护而令天雷山庄屹立汉州魔道数百年始终岿然不倒。

    小蛋当然也不愿招惹这可怕的怪物无奈水灵魔虎已经盯上了他想要扭头逃走都不可能。他暗暗叫苦心道:“难怪罗牛会把天道星图的副本藏在黑冰雪狱内而塔外的看守又如此松懈。有这头连大罗金仙见了也头疼的魔虎在谁能够从这儿讨了好去?”

    他可不知道二十余年前罗牛在黑冰雪狱中也曾和水灵魔虎恶斗一场险些送命最后因祸得福反而救出了被前任天雷山庄庄主雷威破入黑冰潭底**中的魔教护法雷霆得他襄助一举重创雷威平定山庄。而现任庄主雷鹏亦是由那时起才扬眉吐气坐上了今日的宝座。

    事到临头小蛋反而迅镇定了下来深知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真把外面的人引来结局也不会好过绝境之中惟有依靠自己才能设法脱身。

    他一边凝神聚气一边朝着底下的水灵魔虎道:“虎兄我误入此地打搅了你的清修请多见谅。如果没什么事晚辈先告退了。”

    他想的虽好可惜水灵魔虎不答应。“嗷——”地一声咆哮舒展双翅从潭下飞出口中喷出一团腥浓难闻的红色水雾正是它的拿手绝活“血雨无常雾”。

    幸亏小蛋曾经听干爹口述过《天6魔物志》中记载的诸般厉害魔兽明白水灵魔虎嘴巴里吐出的这团红雾是稍沾即死万万接触不得。身形一纵如鹤冲天施展出干爹传授的“翻云身法”堪堪躲过。

    没等小蛋换上一口气水灵魔虎的长尾高高扬起一记神龙摆尾崩山裂海拍了过来。这玩意儿别说结结实实打在身上就是贴身擦过那股带起的刚猛罡风也要把小蛋的脑袋像蛋壳一样轰碎。

    他双掌运劲打出一式“推波助澜”“砰”地击中魔虎的尾尖两只手就像撞在了一堵生满铁蒺藜的铜墙上顿时鲜血淋漓一阵麻木自小臂以下近乎失去了知觉。胸口受到气机激荡郁闷难当“咕嘟”把一口冲到嗓子眼的热血又吞了回去。与此同时小蛋的身形借势飞退忽地背后一硬已抵在了石壁上。

    那尾尖是水灵魔虎较为脆弱的部位给小蛋的双掌一拍亦是生疼。水灵魔虎愈爆怒左半边的肉翅“呼呼”吼啸排山倒海压了下来。

    小蛋胸腔一口真气兜转不过来可那扇肉翅犹如黑云压城已铺天盖地席卷而至。他电光火石里想起干爹常说的一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脸上不觉泛起一缕苦笑振臂迎上。

    “轰——”小蛋的双掌几如碎裂一般疼痛耳朵里除了嗡嗡的轰鸣什么也听不见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身躯翻动着如一块滚石笔直坠入了底下的黑冰潭中。

    “哗啦”潭水飞溅黑浪叠涌小蛋的背心和水面重重一撞等若又捱了结结实实的一记重锤。前后两股巨力的猛烈夹击之下令他猛喷数口深红色的淤血鼻腔和嘴巴里却又给灌入了一大口冰水。

    他身周的潭水冰冷如锋割裂肌肤偏偏体内火热如炭真气暴走。神志一阵清醒一阵迷糊仿如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入波涛汹涌的深海中刚刚拼命抬起头呼吸到了半口弥足珍贵的新鲜空气却又立刻让澎湃窒息的大浪吞没。

    昏昏沉沉里小蛋蓦然感觉到丹田一动有股雄浑醇厚的暖流迅升腾。也无需他刻意催动这股暖流便如往日睡梦中行功的情景自动游走在经脉之间双臂的麻木登时大为改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骨锥心的疼痛。

    小蛋一奇却不明白这股暖流乃是数日前罗牛输入他体内的翠微真气在丹田内流转至今尚未被他完全炼化消融。此刻小蛋经脉受震内腑重伤这道翠微真气竟鬼使神差般觉醒在小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睡梦神功”导引下汩汩流出。

    而事实上小蛋也没时间去细想这事的原委头顶一暗水灵魔虎已如影随形扑到一摆硕大无伦的脑袋数十根锋利森寒的铁须劈波斩浪疾刺而来立意要将这个不之客永远留在黑冰潭底。

    小蛋头皮麻由于在水中他的翻云身法全无闪避的把握要想硬接那多半今后就只能修炼无臂神功了。他急中生智将左袖挥出卷住最内侧的那根铁须借着水灵魔虎甩头的劲道身形不退反进直迎上去。

    “哧啦——”袍袖撕裂小蛋右臂灌足掌劲顺势拍向水灵魔虎的鼻梁。

    水灵魔虎也没料到小蛋会有这手惊怒间也忘了喷吐血雨无常雾扭头转身展开肉翅煽了下来。可惜它的鼻子实在太大虽说反应不可谓不快动作不可谓不疾小蛋的右掌堪堪还是击中了鼻翼。

    大凡魔兽鼻子十九**都是最为敏感脆弱的部位之一水灵魔虎也不例外。小蛋这掌倾尽全力打在尺许厚的钢板上也能轰出个洞水灵魔虎也是吃亏非小暴跳如雷愤怒已极地出一声吼啸。

    “砰!”巨翅狠狠煽中小蛋。尽管水灵魔虎吃疼动作已有些变形仅是肉翅的边缘扫中了他可小蛋仍是同样吃不消。整个身子七荤八素跌到潭底周围的潭水也被他吐出的淤血染成墨红色。

    他沉入潭底泥沼中再也没有丝毫气力拔出。仰躺着就见水灵魔虎双眼凶光炽动徐徐逼近心里面却没太多的恐惧只是想道:“莫明其妙死在了这潭底干爹再也不可能找到我。他老人家一定会很伤心……”

    出乎意料之外水灵魔虎沉到他的身侧居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伸出了猩红的舌头在小蛋的身上舔了舔。

    小蛋全身麻直起鸡皮疙瘩偏又无力抗拒惊恐地想道:“它不会是饿坏了打算拿我开斋打牙祭吧?”

    怕什么偏来什么水灵魔虎得寸进尺长舌一卷把小蛋裹起振翅朝左游去。

    小蛋挣扎不得只好听凭水灵魔虎摆布虽说在水底无法呼吸他早已改用内息流转屏住口鼻可奇浓的腥臭味道仍不断钻进鼻孔熏得他几欲作呕。小蛋不禁十分后悔为何今晚行动前不先戴上鼻塞。

    忽地水灵魔虎舌头一松小蛋的身子顺势滚落翻进了潭底的一座石穴内。小蛋愈惊讶彻底搞不清楚水灵魔虎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然而水灵魔虎放下小蛋竟是自顾自去了倏忽消失不见。

    小蛋暗舒了口气愕然察觉自己置身的石穴虽阴冷依旧却没有一点潭水涌入。洞外的漩涡激流甫一接近便立即神奇地退开仿佛石穴中有某种力量将它们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他躺在潮湿泥泞的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经脉骨骸无一不是痛彻心肺像是有把锯子在吱吱呀呀地切割。胸口气血淤滞堵得严严实实感觉如同有块拳头大小被烈火烧得通红的炭铁死死压住了他的呼吸。

    他想张嘴吸入一口石穴里的潮冷空气但一股寒风倒灌嗓子眼恰似让冰刀切开不由打了个激灵赶紧老老实实闭紧了嘴巴。

    歇息了半个时辰左右小蛋渐渐恢复了点气力艰难地扶住石壁站起。水灵魔虎似乎把他丢入石穴后便算办完了差使这么长工夫都未再现身不知去了哪里。

    很快小蛋注意到石穴尽处隐隐有一线柔和的光芒亮起。难不成里面竟然有人居住?按理说小蛋的好奇心从来都不强因为干爹总是教育他说“好奇害死猫”所以通常情况下他绝不愿只为满足好奇心而去冒险。

    但今晚不同横竖水灵魔虎守在外头不知是祸是福而且他一时半会儿亦无力穿越潜流湍急的潭水回到岸上倒不如多挪几步路到里面看个究竟。

    扶着石壁蹒跚行出十丈多石穴到了尽头。在洞顶下方悬着一颗鹅蛋般大的夜明珠纯白的光华晶莹温润照亮了大片石壁。小蛋不知道这就是天6六大奇珠之一的“平波珠”正由于它的存在石穴外的潭水才会退避三舍无力涌入。

    而他此刻的心神却已然被石壁上一幅幅动人心魄的星天图所吸引。只需一眼他就确定这绝对是传说中《天道》下卷的副本由罗牛从魔教圣坛复印到此。

    敢情水灵魔虎不仅没有杀死他反而将他送到了珍藏天道星图的石穴中这其中的原由小蛋想不明白却更加觉得干爹教诲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八字真言委实有道理极了。

    原来小蛋最后一击所用的掌劲乃是源自罗牛输入他体内的翠微真气那水灵魔虎二十余年前曾与罗牛苦战一场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因此它对这股翠微真气颇为熟悉阴差阳错就把小蛋当成了罗牛的传人。

    想到这是大水冲了虎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水灵魔虎随即收手偏又自作聪明地以为小蛋必是得罗牛准许前来参悟天道下卷于是主动将他送到藏珍石穴。

    这番内情小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想到况且他如今的身心俱都不由自主地融入到了石壁上翻刻的十二幅星图上。

    在左侧石壁起的星图旁深深刻入了“生生不息”四个阴体篆字。字体古朴方正虽远不及名家手笔却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浩然之气应是出自罗牛之手。

    他的目光转到星图上但见雕琢着上千颗的星辰各具神韵竟是无一雷同遍布了偌大一片的石壁令他顿有一种伫立于虚空之前的错觉。

    可用心揣摩了半天小蛋也没能瞧出什么门道来。这些石刻的星辰或大或小、或密或疏包罗万象每一颗都能独立成章但无形中好像又存在某种奇妙的关联令它们浑若天成水乳交融显得那样的和谐平衡。

    小蛋沉吟了会儿试着朝后退开两步又朝右边横移三尺如此接连转换了十数种不同的角度打量结果都是一模一样。

    若是换了其他人面对这般状况或许会暂时放弃这幅“生生不息”转而尝试参悟对面的那幅“周而复始”。可小蛋牢记“贪多嚼不烂”的千古明训心无旁骛始终不往其他的星图瞟上一眼。

    他好像不晓得着急为何物更不去想随时可能结束酒宴回府探视自己的罗牛眼睛一眨不眨心平气和地注视星图不断找寻着其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个突破点。

    石穴中寒风呼啸吹动光阴流逝;石穴外黑水滔滔拍打岁月无痕。小蛋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一动不动又站了有多少时候慢慢地眼睛开始花。

    “叮——”好似听到耳朵深处脆生生地响了一记图中央的一颗石星亮起了银白色的微光。这银光越来越耀眼弹指间竟让人感觉有点刺目。恍惚中“砰”地一响那颗石星居然炸裂开来。飞溅的光束如花盛绽往四周流散又渐渐黯灭。

    紧接着小蛋耳朵里又依稀听见一声炸响左上角的一颗石星也碎散开玫瑰色的光花美仑美奂绚丽无比。

    小蛋一呆就瞧见石壁上雕刻的星辰接二连三地亮起砰砰砰砰次第爆绽。顷刻他的眼前就像在举行一场盛大壮观的烟火晚会无数光花此起彼伏地绽放出绮丽的流光溢彩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不会吧放烟火玩?”小蛋舔舔舌头喃喃自语。冰冷的石壁如同广寒天幕而那些星星则纷纷化作五光十色眼花缭乱的烟火漫空开放让他委实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演变成这样?

    小蛋怔怔地盯着石壁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忽然觉得这些仿佛燃放不尽的烟火真的很好看比那年元宵干爹带着自己在京城看到的皇宫里放的还要精彩。

    不知不觉他的心神居然尽数关注到了那一片片绽放的“烟火”上如同忘了自己到底是来这儿干嘛的。他也没有察觉到在那些“烟火”噼啪盛开的同时自己经脉中的真气也在产生极为轻微的震颤。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石壁上的“烟花表演”兀自没有结束。小蛋的脑袋开始昏昏地变沉脑海里似乎也燃放起了美丽的烟火。一缕缕受震的真气悄然凝聚到他的胸口迷迷糊糊中他竟已无法知觉。

    “哇——”胸头一口热血喷出小蛋眼前和脑海里所有的幻像蓦地无影无踪。伴随着耳朵中出的“嗡嗡”轰响胸口剧痛他猛然失去了意识。

    不晓得多久小蛋蒙蒙胧胧地醒了过来除了胸口有一阵阵的隐痛外其他的伤势仿佛在一梦之间全都好了。

    桌上一灯如豆他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在罗府暂住的屋中而且是躺在那张已睡来将近十来天的大床上。

    昏迷前那夜的经历像场噩梦从脑海里拂光掠影地一闪而过小蛋一下子弹起身被褥倏忽滑落到小腹上。

    “你醒了?”外屋的人听见动静欣喜的说道棉布门帘一挑露出了罗羽杉明艳不可方物的俏脸一双空灵纯净的眸中闪烁着盈盈的笑意。

    但立刻她的玉颊腾地飞起嫣红旋即连那白玉小坠般美丽的耳垂也红若朝霞“啊”地低低惊呼一声飞快放下门帘阻断了小蛋的视线。

    小蛋愣了下才现自己全身除了一条短裤衩以外居然什么也没穿。难怪罗羽杉甫一挑帘就立刻羞赧无限如受惊的小鹿般逃了开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啊小蛋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不过比起前几天那回后屁股走*光今天的“袒露胸襟”似乎还算好些。

    隔着门帘传来罗羽杉娇羞未褪的动听嗓音道:“对不起我忘了叫门。对了你是否要吃点东西?这回爹吩咐刘伯特意为你熬了一锅鸡汤。”

    一提到罗牛的名字小蛋心中顿时凛然。他蒙罗牛收留视如子侄般照料有加暗中却潜入黑冰雪狱偷窥天道星图。这件事罗牛必定已然获悉甚至很可能就是他把自己从那石穴里救了回来。

    干爹说过偷窥别家的独门绝学是天6正魔两道共有的禁忌罪名和后果远比偷盗上满车的黄金珠宝来得严重。更何况自己偷看的是《天道》下卷副本这样一件不晓得多少魔头仙侠为之眼红的仙门至宝?

    该怎么办?小蛋的额头冒出了细小的汗珠不得不考虑自己的生死大事。罗府乃至天雷山庄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别说罗牛就算顾智、辽锋自己也远有不及想逃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逃不了就惟有坐以待毙。罗牛的确是位无庸置疑的老好人像他这般宽厚仁义的人物环顾当今天6恐怕也绝对属于珍稀古董。但自己毕竟触犯了大忌他还能容下自己么?况且雷鹏等人悉数是心狠手黑杀人不眨眼的魔道凶人出身背地里下手杀死自己如同捏一只蚂蚁般轻描淡写。

    他便似一头故意撩拨起雄狮怒火的羔羊躺在温暖舒适的案板上等待一刀斩落。

    正胡思乱猜着门帘外再次响起罗羽杉的声音道:“小蛋你穿好衣服了没?”

    小蛋一省应道:“马上就好!”三下两下把摆放在枕边的衣裤穿上下了床拖着靴子替罗羽杉拉开门帘。

    罗羽杉好似一点也不晓得小蛋正心事重重端着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汤走进屋里道:“快乘热喝了它爹说这对你的身子大有好处。”

    不会是想下毒害我吧?小蛋犹豫了会儿但转念一想罗牛何等修为?要杀自己抬起一掌就足够了何必要多费手脚指使爱女来投毒谋害?

    他道了声谢拉椅子在桌边坐下拿起了汤勺。罗羽杉面带浅笑也在他对面落座用玉手支着下颔道:“快吃吧万一凉了就不好了。”

    小蛋点点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却不料这闻上去香浓诱人的鸡汤一入喉咙竟是火辣辣地烧痛。他的手不由自主微微一颤难道这鸡汤里真的有毒?

第四章 八鬼门下

    看到小蛋情不自禁在皱起眉头罗羽杉抿嘴一笑道:“是不是觉得有点烧喉咙?我爹说他特意按照从前农百草农公公配制的一张药方在鸡汤里加上了十几味用于活血补气的药草足足煎熬了六个时辰才调制而成。”

    小蛋一怔果然鸡汤进入胃里那股火辣辣的烧灼感渐渐消**上洋溢起一缕甚是舒服的热流就像在泡温水澡般暖洋洋地无比惬意。

    这也难怪毕竟农百草号称天6第一神医更是一百四十余年前蓬莱仙会上公推的正道十大高手之一。即便他的孙女“医圣仙子”农冰衣也仅是和罗牛平辈论交。由他老人家调配出来的药方岂有错得了的?

    罗羽杉接着解释道:“爹说你修为尚有不足却强行参悟天道星图如同将江河之水硬生生倒灌入小溪里所幸你数日前胸口的内伤复早一步昏死过去。否则强自修炼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蛋暗叫一声惭愧几口喝完鸡汤了一身的热汗觉得体内舒畅了许多。放下碗问道:“罗府主呢是他救了我?”

    罗羽杉点点头道:“我爹爹昨晚赴宴回来觉你不在屋中一番寻找后小虎才说出早先和你聊起过黑冰雪狱的事。我爹和顾叔叔立刻赶了过去才从石穴里将你救回。为了这事小虎还挨了一顿板子若非娘亲护着今天只怕坐了不能坐了。”

    接过汤碗她继续说道:“爹见你内伤颇重气血淤塞便用‘盈虚如一’的神功替你推经行血直到中午才回静室打坐歇息。想来也快醒转了。”

    小蛋想起自己昨夜所见的天道星图中便有一幅名为“盈虚如一”不料竟有如此奇效。但凭罗牛的绝世修为替他疗伤后亦不得不立即避入静室休养亦由此可见耗损的真元非同小可。

    他望着罗羽杉灯烛映照下那张漫无心机娇美无双的俏脸迟疑着问道:“罗府主……你爹爹他不要紧吧?”

    罗羽杉含笑道:“我爹功力深厚又有从天道星图中参悟出的功法辅弼只消静心调息几个时辰便能恢复过来你无需担心。”

    然而仙家真元不同于普通真气一旦耗损即使是罗牛这般的高手少说也需要三两个月才能尽复旧观。这点道理罗羽杉瞒不过小蛋她这样说亦不过是旨在安慰免得他知情后更加内疚罢了。

    小蛋心中感动忍不住道:“我蒙令尊收留却包藏祸心偷窥贵府珍藏的《天道》下卷你们不将我囚禁格杀以儆效尤为何反而还对我这么好?”

    罗羽杉嫣然道:“只是想看两眼天道星图能算哪般罪过?这些年来登门求我爹爹借图一览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说因为许多人或是心术不正或是修为不到未能如愿可我爹也从未强留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那夜段老先生率门下弟子强闯天雷山庄不也被我爹给放走了么?幸好昨晚没伤着性命不然你义父到了却教我们如何交待?”

    小蛋自幼和干爹浪迹天6耳闻目染红尘里多少的世态炎凉也见惯了干爹与同门师兄弟间冷酷无情的尔虞我诈。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语笑晏晏的罗羽杉他只觉得她和自己仿如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丝毫一点的龌龊都是对罗羽杉那一尘不染近乎无暇的心灵的亵渎与玷污。

    “我……其实只是希望能从《天道》下卷里寻找到治愈身上怪病的法子并无其他任何的念头。”小蛋低声说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要向罗羽杉道出偷窥天道星图的缘由但话说出来后心头顿感轻松了不少徐徐道:“每次我睡着后体内的真气就开始自动运转游走就如同常人在打坐修炼一般。可我却完全无法控制也不晓得这是什么功夫?”

    他悄悄望了罗羽杉一眼现她正安静认真的倾听神色间没有一丝的怀疑和讥诮勇气一足苦笑道:“原本这也没什么奈何隔上一年半载我就会走火入魔一次不仅功力大幅后退更要受得严重内伤静养数月才能康复。”

    “起初我修为尚浅干爹还能为我护法。但最近两年随着功力渐高一旦作起来连干爹也束手无策。他老人家为帮我治病带着我走遍天6却收效甚微。最好不得已才想到贵府收藏的《天道》下卷便带着我来姑且一试。”

    “原来如此。”罗羽杉颔同情道:“那你为何不直接登门向我爹说明真相?”

    小蛋摇摇头道:“我干爹尽管也算天6魔道里的一号人物可比起令尊来实在相差太远。何况咱们素不相识《天道》下卷又是仙林至宝谁肯轻易出借?左思右想只能出此下策也是无可奈何。”

    罗羽杉好奇道:“不知你的干爹是哪一位魔道豪杰能告诉我么?”

    小蛋犹豫片刻回答道:“他就是北海八鬼里的‘神机子’常彦梧。”

    罗羽杉轻轻“啊”了声道:“原来是他!难怪昨晚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潜下黑冰雪狱令顾大叔、辽大叔都对你的手段大为赞叹。”

    小蛋脸红了红亏得昏黄的火烛下别人也难以察觉说道:“我和干爹约好两月初九在天雷山庄外的湖畔碰头我早到了两天却一直没等到他。那晚睡意上来了便索性就地躺倒大睡未曾想夜里下雪被埋了起来又教你和小虎救回府中。”

    罗羽杉浅浅微笑道:“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让你成为咱们罗府的贵客。”

    小蛋讪然道:“我算哪门子贵客?好在话已说清纵使罗府主宽宏大量不追究我也无颜再逗留贵府。我这便告辞等找到干爹后立刻离开天雷山庄。”

    罗羽杉关切问道:“那你体内的怪疾又该怎么办?”

    小蛋坦然道:“我也不晓得。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罗羽杉沉思不语过了半晌说道:“能否等我爹爹从静室出来后你向他当面辞行过再走?不然他回头见不着你定会数落小妹。”

    小蛋心想罗牛为帮自己疗伤不惜自损真元如果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走了的确也说不过去。当下答应道:“好等罗府主行功结束麻烦你告诉我。”

    “一定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不能偷偷离开。”罗羽杉起身道:“我这就去静室看看你先歇息上一会儿。”

    小蛋送罗羽杉出屋回到桌边坐下盯着红烛上跃动的焰苗出神不知不觉眼皮低垂又要睡着。过了良久外头传来打更声他霍然一醒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他进罗府时身无长物而今所要做的亦仅是将罗牛赠送的一套衣衫脱下整整齐齐折叠好放在床上重新换上了他原先穿着的那副行头。

    刚收拾停当门外响起罗牛浑厚温和的嗓音问道:“小蛋我可以进来么?”

    小蛋应道:“罗大叔请进。”打开门就见罗牛脸上微带疲惫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到小蛋换了装束罗牛困惑道:“怎么他们没把你换洗的衣服送来么?”

    “不是”小蛋回避开罗牛的目光低下头道:“罗大叔我要走了。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关照希望将来会有机会报答。”

    罗牛恍然大悟说道:“你的事情羽杉都已经对我说了。小蛋你要走罗大叔不会强留。但能不能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小蛋抬眼看着罗牛没有回答。罗牛和他相处十余日早已了解小蛋沉默寡言的秉性故此也不以为意。他伸手轻轻握住小蛋右手道:“来跟罗大叔走。”

    小蛋被罗牛火热有力的大手握着脚下不由自主跟着他一路出了罗府。再走了一段竟是来到了念祖塔前。

    他心头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只默默随着罗牛走进念祖塔底层的祠堂。罗牛松开小蛋开启密道机关回头说道:“现在你该知道咱们要去哪里了吧?”

    小蛋一头雾水的点点头猛然惊愕道:“莫非罗大叔是想再带我去黑冰潭底的地穴内参悟天道星图?”这念头一经冒出就被他立时否决。想想自己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何以能得到罗牛的另眼青睐?而且罗牛父女都曾说过修为不到而强悟星图只能有百害无一利。言犹在耳罗牛又焉会突然改变主意?

    不得要领地思量着罗牛已携他到了黑冰潭前。潭水“哗啦”溅开冒出水灵魔虎硕大无朋的头颅朝罗牛低声呼吼就似在打招呼。

    罗牛笑呵呵道:“魔尊我带这位小友又来探望你啦上回多谢你手下留情。”

    水灵魔虎爱理不理地“嗷”了声徐徐沉入潭内继续它的清秋大梦。

    罗牛交代道:“小蛋你全身放松无需用力咱们这便下潭了。”轻舒猿臂搂住小蛋腰杆身形微晃冉冉沉进黑冰潭。

    也不见罗牛如何运气护体在他和小蛋周围仿佛凭空生出一团无形的屏障将潭水牢牢挡住两人的衣衫头半点也没有弄湿更感觉不到潭中的寒意。

    进了潭底地穴罗牛放开小蛋敦实厚重的身躯阔步向前沉声道:“来吧!”

    小蛋亦步亦趋行至石穴尽头罗牛站住身形双手背在后腰抬头打量壁上星图缓缓说道:“这是十五年前我从圣教地宫内复制带回的《天道》下卷一十二幅星图副本。当年你罗大叔把它们复印于此只是想着《天道》奇图乃上天瑰宝我罗牛何等何能居然有缘得悟又岂能敝帚自珍将它视为私有?”

    小蛋不明白罗牛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起这些但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诚挚和感慨令人无法怀疑他的心胸气度。

    “只因《天道》下卷收藏之地乃圣教禁地非圣坛护法长老和现任教主无人可以进入。所以我才斗胆擅作主张在此刻下副本也好留待有缘之人将这卷星图扬光大造福天下苍生。”

    说到这里罗牛唏嘘道:“只可惜我虽尽力保留原图神韵奈何限于能力资质最终亦仅得其真意的十之五六。而修炼过程中所触的凶险反倒增加了许多。”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触摸星图苦笑道:“小友的怪症我早有觉故此每夜守在你的屋外以防万一。我也不清楚《天道》下卷能否治愈你的顽症可思前想后别无它法也只好试上一试。”

    虽然隐有预感小蛋仍禁不住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惊讶道:“什么?”

    罗牛微微一笑道:“小蛋天道星图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必须完全凭借自己的仙心参悟以你如今的修为还很难做到。所以稍后你只管先将十二幅星图牢记下来绝不可忽视遗漏任何细节。由罗大叔在一旁替你护法安全尽可无虞。”

    小蛋心潮起伏一时忘记了自己的来意正是为了这十二幅天道星图讷讷道:“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罗牛道:“不过你千万不要恃强修炼待日后修为与仙心渐进自会有豁然顿悟水到渠成的一天。在此之前还需忍耐克制以免稍有不慎贻害无穷这就非我传你天道星图的本意了。”

    小蛋喉咙口暖暖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听着罗牛接着说道:“等你干爹到了咱们就启程前去拜会农神医求他设法替你诊治。就算不能彻底治愈凭他老人家的手段你的病情也定能大为舒缓减轻。我们双管齐下总能有法子治好怪症你放心罢。”

    小蛋低声道:“罗大叔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何要这样关心我?”

    罗牛笑笑回答道:“可能你也听说过我本是个孤儿幸蒙恩师淡言真人收留养育成*人。他对我视如己出甚至为了保护我而牺牲了性命。可他老人家从未对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奢求过什么只一再教诲我们八个字的做人之道:“堂堂正正无愧天地’。多年以来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做到这八个字的师训便是对他老人家最好的报答。”

    他的眼神里忽然涌动起难言的伤感和缅怀喃喃道:“小蛋今日我将天道星图传给你同样也希望将来你能以此八字为做人之本就不枉罗大叔今日的用心。”

    “堂堂正正无愧天地!”八个字从罗牛口中掷地有声地说出听在小蛋的耳中犹如一声声振聋聩的雷鸣。前所未有的他感受到了这八个字中蕴含的万钧分量心底猛然有一股冲天豪气涌出。但觉罗大叔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说到了自己的心里较之干爹那些老生常谈的“古语明训”不知要振奋多少倍。

    他蓦然一省暗道:“为什么干爹苦口婆心一遍遍不厌其烦教导我的话我都不怎么认同。可罗大叔和我素昧平生简简单单一句话偏让我深受震撼?也许正因为我相信他的的确确是照着这八个字在做故而才会深以为然。可见看一个人到底如何并不在于他嘴巴里夸夸其谈说了多少而是要看他究竟是怎样做的。”

    至于这么想似乎是在指摘自己的干爹有点“口是心非”小蛋却并未意识到。

    罗牛看他垂沉吟显然是在认真思忖自己的话语不禁欣慰微笑拍拍小蛋的肩膀和蔼道:“小蛋抓紧时间记图吧。切忌浮躁贪进需知昔年圣教教主羽翼浓为了参透这幅‘生生不息’也足足耗费了十六天的光阴。不过咱们眼前只要先将这些星图悉数记下也许用不了那么多时间。”

    十六天?小蛋暗自咋舌整理心绪集中注意力将目光投射到了第一幅星天图上。他知道罗牛为将这些星图复制到黑冰潭煞费苦心采用了种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才尽力保留下原图的神韵。自己对图中真意一窍不通即便事后依照记忆复制成画多半也要韵味全失譬如一堆废纸。只有把星图全部毫无错漏地烂熟在心日后细加参悟方有机会成功。

    然而仅仅一幅“生生不息”上面雕刻的星辰就有一千多颗想要记住谈何容易?况且这些星辰的形状灵韵不尽雷同彼此的位置和关联又变幻莫测玄奥之极任谁想默记完整都是一桩极其困难的事情。

    小蛋年纪虽轻却天生十分沉得住气专心致志默背着星图两三个时辰都没动上一步。但不自觉地他的眼皮又开始时不时耷拉下来好似很快要睡着的样子。

    由于他老老实实依照罗牛的叮嘱不去尝试参悟星图而只进行记忆故此避免了走火入魔的危险。可饶是这般心无旁骛地苦苦强记眼看长夜走尽一幅“生生不息”依旧未能尽数记完。

    他的脑海里飘来浮去全部是满天的星斗差点眼睛里也要跟着冒金星了。强忍不住一个接着一个打起了哈欠一阵阵犹如附骨之蛆的古怪睡意又再来袭。

    罗牛见状恐小蛋心力损耗过度咳了两声将他惊醒笑道:“今晚咱们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好生睡上一觉天黑后我们再来。”

    小蛋长舒了口气摇摇头赧然道:“对不起罗大叔我实在太笨了。”

    罗牛一笑宽慰道:“没关系要知道我也很笨。可只需刻苦用心持之以恒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成功。对了你半宿下来记住了多少?”

    小蛋嗫嚅道:“我也不晓得到底记住了多少?起先好不容易记下了‘三蹄马’可记完了‘偎灶猫’回过头来却又把它忘了个差不多。等我记全了‘将军肚’‘偎灶猫’又不记得了。”

    罗牛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诧异道:“什么是‘三蹄马’、‘偎灶猫’?”

    小蛋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是我为了好记把这幅星图划分成了三十六个部分每个部分根据它们大致的形状都给起了个名字。”伸手遥指星图左上角的一块道:“罗大叔你瞧那儿的八十一颗星星连接起来是否有点像前蹄扬起却只有一条后腿撑着地的骏马?所以我就把它叫做‘三蹄马’。只要一想到这名字心里自然而然便会出现它的模样。”

    罗牛顺着他手指方向瞧了半天也看不出哪儿有块星图像少了条后腿的骏马但小蛋前记后忘却是不争的事实。他拍了拍小蛋抚慰道:“不打紧咱们慢慢来。”

第五章 绑架勾当

    其后一连数日小蛋都是白天休息晚上记图每回都由罗牛亲自陪同。午后睡醒他会到湖边溜上一圈仔细寻找常彦梧的暗记但过了约定期限将近半个多月他的这位干爹还是没有出现。

    倒是顾智主动撤走了小蛋的盯稍。并非他完全信任了小蛋而是通过那晚潜入黑冰雪狱的事顾智已然清楚这不声不响看似木头疙瘩般的少年着实有一手自己的手下想看也看不住。万一小蛋再把此事捅到罗牛耳朵里少不了要捱埋怨。

    因此他干脆撤回暗哨外松内紧愈不肯松懈似乎认定小蛋必是居心叵测之辈。

    就当小蛋越来越为常彦梧担忧的时候这日午后他终于在湖畔一方不显眼的方石上找到了干爹留下的标记。

    心中悬着的巨石此刻方才落地小蛋悄悄用手抹去标记若无其事在湖边又转了一大圈待确定绝对无人跟踪监视后突然急闪入一座白桦林中转眼消失了踪影。

    出了白桦林小蛋潜踪匿迹朝南御风行了一盏茶时分路边杂草丛生渐渐荒凉突然侧旁一人多高的草丛里探出一只枯干腊黄的大手飞快抓向小蛋左肩。

    小蛋听得风声不假思索施展翻云身法往右侧飘反手扣向对方的脉门。招式刚出就听草丛里有人低喝道:“是我快躲进来!”

    小蛋闻言全身紧起的肌肉顿时放松一矮身钻入草丛。只见一个秃顶灰袍望之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盘膝坐在地上面色姜黄右肩缠着绷带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他的相貌颇为丑陋一对细长的扫帚眉微微泛黄横亘在上半边鼓胀如肿的脸上底下的眼睛却是小如绿豆殊不相称。鼻子方直奈何鼻孔朝天;嘴巴稍大一张嘴露出满口黑黄相间的板牙。唇上两撇焦黄小胡子往下卷翘和那对眉毛相映成趣说话时一颤一颤惹人笑。

    可是当迎上他闪烁不定森寒孤僻的目光时恐怕大部分人都会笑不出来了。只有小蛋自内心地高兴道:“干爹你来了!”

    常彦梧用他上边大下边小中间朝里凹宛如倒装葫芦的脑袋点了点嘿然道:“幸亏你干爹命大不然今后你就得一个人过活了。”

    小蛋已经注意到常彦梧肩头的伤和脸上憔悴的神色那罕有的似午后阳光般的愉悦笑容顷刻消逝低声问道:“这一次又是谁伤了您老人家?”

    常彦梧眼睛里跃动着刻骨铭心的怨毒恨恨道:“老话说‘最毒妇人心’此言一点不假。你三姑假意邀我联手对付老七孰知事到临头竟是它们合起伙来算计老夫。嘿嘿此仇不报我常老五妄称‘神机子’咱们骑驴看唱本等着瞧!”

    他说的激动不由一阵急促气喘咳出两口血痰。小蛋一边帮常彦梧拍前胸抚后背一边用他的“大梦神功”为干爹疏通肩膀淤塞受伤的经脉气血。

    对于常彦梧和他同门之间的自相残杀小蛋早就习以为常不觉奇怪了。打从记事起他就瞧着自己的这位好干爹时而联络三姑六姨围攻七叔、八叔时而撺掇大伯、四伯搜捕二伯。当然也免不了有几回被这些人掉过头来联手追杀险些一命呜呼。可没过几个月仇人见面依旧满脸笑容称兄道弟浑若忘了身上的伤痛。

    而这八个人之所以反目成仇根源偏偏出在了他们师父的身上。据说那位老人家生前自号“北海仙翁”实乃一代奇才功通造化修为较之名震天6的正魔两道二十大高手亦不遑多让。

    但他一生僻居天6极北的苦寒之地从不涉足中土更不愿与世人交往只在晚年收下了八名弟子以传其衣钵也就是后来的“北海八鬼”。

    无奈这八位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从拜入师门的第一天开始便为着北海仙翁珍藏的仙林瑰宝“贯海冰剑”暗自较劲你争我夺。这也难怪他们谁让师父的贯海冰剑只有一把偏生还要一口气收了八个弟子?

    有了这班不成器的徒弟北海仙翁再硬的命也要给活活气死。他自认倒霉索性对北海八鬼来了个放任不管诸般绝学更是一概不教听凭他们私下胡闹。与此同时他也立誓不再收徒免得再收到第九个混蛋徒弟。

    眼看师父的修为翰若浩海自己入门数十年居然仅仅学了些许皮毛北海八鬼愈加郁闷也争斗得更凶。只望等到老家伙驾鹤西归后自己能独占鳌头将北海绝学连带贯海冰剑一股脑收入囊中。

    这样明争暗斗如火如荼折腾了三十多年北海仙翁的寿禄也终于熬到了尽头。临终前他分别将八名弟子唤入洞府密谈许久内容自是有关北海绝学和贯海冰剑的收藏地点。可每一句话却又说得云山雾罩语焉不详最后还来上一句:“其他的秘密我已告诉了你其他的几位师兄弟待我仙去后你找他们一问即可明白。”如此周转一番八名弟子谁都懵然无知地被他点了一次名。

    于是恩师宾天众徒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祭奠过后便在灵堂上开始了新一轮争斗。每个人都急于知晓北海仙翁留给旁人的遗言却不愿意说出自己听到的内容。起初是相互怀疑和争吵到后来脾气最为爆燥的二弟子“火雷王”褚彦烈率先动手一场混战之后个个带伤不欢而散。

    北海八鬼当然也怀疑过北海仙翁这么做是在算计他们几个。可惜师门绝学和贯海冰剑的诱惑力委实太大谁也不甘放弃。

    直到二十余年前北海仙翁隐居的“极地仙府”被八个人不晓得兜底翻了多少回依旧一无所获后北海八鬼终是耐不住寂寞6续前来中土仗着先师所授的三脚猫功夫竟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隐隐直追昔年的“天6九妖”。

    这段秘辛小蛋大致上都曾听常彦梧说起过。但是北海仙翁到底和干爹说过什么贯海冰剑又究竟有何特异之处每每提及常彦梧总是讳莫如深不愿深谈。

    这次常彦梧本打算带小蛋前往天雷山庄盗取《天道》下卷的副本临行前却收到了三师姐“妙仙子”崔彦峨的邀请要他联手对付七师弟“雁过拔毛”顾彦岱和小师弟“一毛不拔”顾彦窦。

    常彦梧怦然心动和小蛋约定了会面的时间地点后便随崔彦峨而去。孰料这压根就是一个陷阱到了地头崔彦峨顿时翻脸与顾彦岱、顾彦窦兄弟联袂围攻常彦梧险些当场要了他的老命。

    多亏常彦梧的大葫芦脑袋灵光乍现连施狡计而崔彦峨三人又想迫他交代出先师留言不愿痛下杀招这才勉强逃脱一劫。好不容易摆脱追杀后常彦梧又找个地方休养了多日等伤势好了不少这才赶赴天雷山庄找小蛋会合。

    常彦梧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段九死一生的历险绘声绘色地说完小蛋一声不吭只专心替他运气疗伤说到最惊险处至多也就轻轻“啊”上一声聊示捧场。

    常彦梧吞下一口唾沫无可奈何道:“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我常老五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人也说笑了为何就时运不济收了你这么个傻小子做干儿?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屁!”

    听着干爹埋怨自己小蛋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您说得那么快我也插不上话啊。”

    “算了算了指望你开口说上三句话我还不如盼着公鸡会下蛋。”常彦梧推开小蛋的手挺了挺腰眉开眼笑道:“好小子修为有进步啊。这几天怪病有没有作?”

    “好像没有”小蛋答道但想起罗牛每夜守在屋外的情形急忙又道:“也难说。”

    “这是什么话?”常彦梧一瞪眼说道:“哪回作过后你不是重病一场功力骤减?如今看你生龙活虎的模样当然是没事才对。古语道:“叶落知秋’就是说许多事情只消认真观察就可以从蛛丝马迹上判断出它的原委和真相我没教过你么?”

    “有。”小蛋的耳朵早被常彦梧一口一句古语俗言磨出厚厚的茧子简直把耳孔也给塞住了。任由干爹罗里罗嗦地唠叨也只回答简单的一个字。

    常彦梧晃了晃大脑袋长叹一口气想到当年北海仙翁面对自己师兄弟八个无计可施时也同样如此不由心里暗道:“报应真***是报应!”

    叹完了气他转开话题问道:“你是怎么混进罗府的倒让干爹惊喜不小。”

    小蛋道:“我在湖边等您不知不觉睡着后教大雪埋了让他们当作冻僵的人救回了罗府。罗府主见我无家可归便允许我住在府上等你来。”

    常彦梧听他说完愣了愣问道:“这么简单不可能是你说话在偷工减料?”

    小蛋摇摇头常彦梧自言自语道:“怪哉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哼罗牛他们定然另有图谋。说他们是不是知道你师父我是谁了?”

    小蛋点头道:“我把前因后果都跟他们说了当然也包括师父你是谁啦。”

    话没说完常彦梧已一拍大腿道:“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小蛋迷惑道:“干爹我对他们没啥用处罗府主也不会是黄鼠狼吧?”

    常彦梧哼哼道:“傻孩子你当然不值两个钱。可别忘了干爹我师门的那把贯海冰剑还有博大精深的北海绝学。他们定是假意取信于你然后再来博取你干爹的信任到最后——嘿嘿!”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蛋心里大大的不以为然心想罗牛坐拥天道星图修为堪称举世无双哪里会对一把连影子都摸不着的冰剑和干爹师门那看上去都不怎么样的北海“绝学”起贪心?但这话他宁可烂在肚子里也是不能拿来刺激干爹他老人家的。

    常彦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几乎忘了小蛋的存在独自咕哝道:“肯定又是那几个天杀的不知哪个想搭上罗牛这条船将秘密泻漏。既然如此我何不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先答应与罗牛合作把他的《天道》下卷骗到手再说。”

    小蛋忍不住问道:“干爹您不是说过北海之秘绝不外传连我也不能说么?”

    常彦梧恨铁不成钢道:“你懂什么?常言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拿到《天道》下卷咱们也得下点血本。何况我把老东西的遗言只要稍稍动几个字让他罗牛去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小蛋讷讷道:“其实……干爹也不必这么费心了。我已见到天道星图了。”

    “啊?”常彦梧差点就要大叫起来可很快就压低嗓门道:“不可能!你小子一定是搞错了。或者是罗牛看你太傻所有拿幅假图来骗你。”

    小蛋道:“不会呀我觉得那些图是真的罗府主给我看的也应该不会有错。”

    常彦梧轻嗤道:“你当你是谁看上一两眼就能辨别《天道》下卷的真假?”

    小蛋纠正道:“不是一两眼。事实上这十来天我每晚都在对着那些星图。”

    这回轮到常彦梧呆了他打死也不愿相信小蛋这样容易就能接触到真正的天道星图也不相信这世上真会有人这样好心。

    那也不足为奇毕竟几十年来他们八个同门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时间太久了突然现像罗牛这样的异人简直是对世事逻辑的颠覆?

    所以常彦梧深信在表面的好心中必定隐藏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只是一时半会自己没弄明白而已。他沉思着问道:“假设那果真是真的《天道》下卷副本那你眼下参悟出了多少?”

    小蛋摇了摇头常彦梧已气道:“笨蛋那星图再繁复你也不至于连一点都悟不出来吧?”

    小蛋回答道:“不是我这些天根本就没有在参悟这些天道星图。”

    常彦梧错愕不解道:“那你在干什么对着星星呆睡觉?”

    小蛋道:“罗大叔说凭我目前的修为难以参悟星图所以让我先把它们记下来。”

    “放屁!”常彦梧仿佛终于找到罗牛此举的破绽破口骂道:“也只有你这傻小子才会相信他明知你笨所以才想出这法子来敷衍你!都记下来?我呸如果他真想让你参悟为什么不送你一册抄本?”

    小蛋等常彦梧骂完了才低声道:“那是不能随意复制的即使按照记忆把它画到纸上也有可能真意全失毫无效用。”

    “我不信”常彦梧眼珠一转道:“你不是记了很多天了么现在就在地上画给我瞧瞧。”

    小蛋犹豫了一下老实道:“我怎么都记不住那些星图恐怕画不好。”

    常彦梧翻着白眼道:“我就知道……不要紧你画个大体的意思出来总可以吧先让我瞧瞧这图是真是假。”

    小蛋无奈只得捡了根枯草梗蹲在地上画了起来。他一边画一边想用了小半个时辰也没画完一幅“生生不息”。往往是这里画好转回头想想似乎不对连忙用鞋底抹了绞尽脑汁再重新画过。

    比画了半天常彦梧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脚踹在小蛋屁股上咬牙切齿道:“别画了你这是在烧饼上点芝麻吗?”

    小蛋也不吭声摸摸被踢疼的屁股满头大汗地站起身一脸茫然地望着常彦梧。

    常彦梧瞧小蛋低头听训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说你笨有时候你比兔子还机灵;说你聪明你偏又笨得像头猪!长这么大时时刻刻都要让老子为你操心。说老子要是真有一天不管你了你一个人打算怎么过?”

    小蛋嘿嘿一笑道:“干爹不会不管小蛋的小蛋要跟着干爹到老。”

    常彦梧原本瞪得滴溜圆的小眼睛眨了眨终于无可奈何地泄气道:“你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眼前的事你说怎么办吧?”

    小蛋想也不想道:“我是真的笨。所以有您老人家在我只要用心听着就成。”

    常彦梧“啪”敲了小蛋一记爆栗笑骂道:“马屁精当老子不明白你的心思?你是不想干爹再找罗牛麻烦对不对?”

    小蛋憨憨笑了笑摸摸脑袋道:“罗府主是好人。再说他已经把天道星图给我看了咱们再想其他的也没啥意思。小蛋一定好好记下那些星图将来教给干爹。”

    “你教我?”常彦梧不由失笑很快葫芦脸端正道:“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还得想一想。”

    他手指捋着下巴上的翘胡子皱紧眉头边想边说道:“罗牛得到天道星图那么多年定然有不少参悟的心得体会。这些东西他一定会记下来好传授给自己的儿女……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常彦梧说着眼睛放光盯着小蛋道:“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这玩意儿弄到手不仅能辨别出你所记星图的真假还能照着他的心得修炼一准能事半功倍!小蛋啊你说干爹这个主意棒不棒?”

    小蛋刚开口道:“棒但是——”常彦梧已打断了他的话狠命拉顺着胡子说道:“这事说来不容易可古话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凡事谋定而后动一定会有法子的。”

    他也不坐着了起身在小蛋四周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也不晓得在叨咕什么。猛然站定身形两眼放光道:“有了!罗牛不是有一双儿女么咱们要是能把他们搞到手还怕他罗牛不低头赶紧乖乖地给老子交出《天道》下卷的真本和他的参悟心得来?”

    小蛋大吃一惊道:“您是说……绑架?”

    常彦梧一翻眼道:“不错就是绑架!咱们又不是没干过上回咱们不就把你二伯的宝贝孙子给绑了么?”

    小蛋道:“但后来不是被二伯、四伯一块儿给救回去了么?那次您还捱了二伯一掌被打了个半死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

    常彦梧跳脚怒道:“你小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所谓‘头回生二回熟’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咱们绝对不可能再失手。”

    小蛋把头摇得像卜浪鼓连声道:“不成太危险了。别说罗府主修为那么高顾叔叔、辽大叔还有雷庄主他们个个都像凶神恶煞似的咱们没可能成功的。”

    常彦梧哼道:“没试过怎么就晓得不成?想虎口拔牙来硬的当然不可能可咱们可以想法子跟他们玩阴的啊。别忘了你干爹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阴的?”小蛋跟着常彦梧不停走动的身形彻底晕了问道:“阴的怎么玩?”

    常彦梧得意笑道:“你在他府上也住了有段日子了是不是和罗牛的一双儿女都混得熟了?你回去后找个借口把他们约到庄外来玩然后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乘他们不备就——”他双手一合像掐小鸡似的握在一处嘿嘿笑道:“懂了吧傻儿子?”

    小蛋听呆了睁大眼睛道:“不成的他们不一定肯出门。再说每回出了庄顾叔叔都会跟着。有他在咱们下不了手。”

    常彦梧骂道:“笨蛋!所以我才要你把两个都约出来。到时候随便把他们分开总有一个会落单咱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小蛋还是摇头常彦梧晓得自己的宝贝干儿子是不愿恩将仇报对付罗牛忍着火头劝说道:“咱们又不是真想杀那两个娃儿不过是想让罗牛乖乖地把真东西交出来罢了。你不用担心干爹下手时一定多加小心绝不伤着他们。”

    小蛋仍旧不响常彦梧见苦劝无用一脚踹到他肚子上怒冲冲道:“你那么护着罗牛干什么?他是你干爹还是我是你干爹!才几天工夫你就学会和我对着干了?”

    小蛋疼得咧嘴仰倒在地上道:“干爹教过我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常彦梧一愣大骂道:“那是我要你记着干爹的好处饮水思源不可忘本干罗牛鸟事?”

    又是一通拳打脚踢后他对小蛋喝问道:“臭小子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小蛋身子蜷在地上用手护住脑袋既不招架闪躲也不求饶叫疼只硬挺着。反正干爹他老人家的拳脚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也不在乎多这一回。何况干爹也不会真格把自己怎样不然将来谁给他养老送终呢?

    常彦梧揍了半天累得自己气喘连连伤口痛也晓得小蛋又臭又硬的倔脾气上来了就算打死他都不会低头。无可奈何收了手悲叹道:“老天不开眼啊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忤逆不孝的儿子?真真气死老子了!”

    小蛋见干爹“痛心疾”的悲苦模样反倒有些过意不去爬起身默默跪在常彦梧跟前低声道:“您老人家别生气。如果真的气就再揍我两拳吧。”

    常彦梧晃了一下脑袋有了主意换上一脸凄然之色摇头道:“我不打你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干爹还能舍得真打你?你以为我算计罗牛是为了自己么干爹还不是为了你那身怪病?我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参悟个狗屁天道!但你才多大年纪若不能从天道星图里找到救病良方那还能活几年?你就忍心让干爹白人送黑人?”

    他这一番话凄凄惨惨切切、感慨无限地说来小蛋听得比拳头打在身上还难受。眼圈一红道:“那……咱们不能想别的法子么?”

    常彦梧暗喜知道有门了深深叹息道:“十多年了咱们想过多少法子?要不是走投无路干爹能冒险带你来天雷山庄偷《天道》下卷?好孩子干爹是不愿意看你做短命鬼啊拼了我这条老命这回也得帮你把天道星图给弄出来!”

    说到动情处常彦梧一抹眼泪激昂壮烈道:“罢了你天性仁厚我也不能怪你。干爹这就一个人去闯天雷山庄找罗牛要东西!大不了老子拿命和他换!”

    小蛋明晓得常彦梧的话多半是在吓唬自己可也不敢不拦。伸手一把从背后抱住常彦梧的双腿叫道:“干爹别去!”

    常彦梧假装挣脱不开苦笑道:“我要是不去难道眼睁睁地看你走在我前头。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虽不是我常老五亲生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蛋心潮激荡一咬牙沉声道:“干爹我听您的就是!”

    常彦梧大喜过望好在背对小蛋也不怕自己会露出破绽有意踌躇道:“你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咱们绑了罗牛的孩子势必会改变他对你的看法。如果不愿意就不要为了干爹为难自己。”

    小蛋嘴里苦违心道:“小蛋愿意干爹您只管等我的好消息。”

    常彦梧心中狂笑却不知小蛋的脑瓜里也在盘算着:“干爹的话是不能违背的但我不着痕迹地给虎子姐弟透透风、放放水总是可以的吧!这也不算出卖干爹至多事后被他老人家现再揍我一顿好了。”

第六章 弄巧成拙

    如此平安无事地过了两天或许是天随人愿居然是虎子主动提出要到距离天雷山庄五十多里外的白石谷附近打猎玩儿非但拉上了罗羽杉也不忘请小蛋助阵。当然除了他们三个外还有顾智形影不离地随行保护。

    更令小蛋头疼的是那头狼犬小黑竟也同行。幸好一路上它还老实只在虎子的身前身后撒欢蹦跳对小蛋没了兴趣。

    由于头天下午小蛋就知道了消息故此常彦梧已早一步兴冲冲赶到白石谷踩点去了。尽管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可要对付个把虎子常彦梧还是自信绰绰有余。

    地上的冰雪尚未完全融化四人四骑两前两后缓步而行。小蛋和顾智并骑走在后排一路上顾智不说话小蛋也不开口。他坐在马上脑袋一沉一颠地打着磕睡好似要把昨晚失去的睡眠全都给补回来。

    行出十多里地山路一转天雷山庄已隐没在群山峻岭中。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到后来走上五六里地也难得碰上一个砍柴的樵夫。

    小蛋正一阵醒一阵迷湖地假寐着忽听前头虎子回问道:“小蛋哥今天你还要不要到湖边等常大叔?不然咱们可以玩得晚点再回去。”

    小蛋一醒揉揉干涩的眼睛回答道:“没关系我可以晚上再去。”

    顾智冷冷道:“好像你们约定碰头的日子已过了半个多月他人还会来么?”

    小蛋不置可否地“嗯”了声眼皮子一垂也不晓得是真还是装的自顾睡过去了。

    晌午时分一行人到了白石谷这里洞穴密布草木丰美正是山禽野兽栖息的天堂。可惜刚过完冬谷内的景象略显清冷萧条除了偶尔从草丛里窜出只受惊野兔和几群滞留此间的鸟儿外几个人搜了一个多时辰也只打到了头山豺。

    虎子好不容易等到开春出庄打猎自然不甘心就此收手回家。几个人稍作商议便决定用过午饭后再往深谷里探一探好歹也要打上两头野猪黑熊。

    当下顾智选了溪边一处干草地铺上皮垫大伙儿围坐一团吃起带来的干粮。中午的阳光懒洋洋洒在众人身上小蛋的眼睛也就愈地睁不开了。

    一旁虎子和顾智聊着适才打猎的趣事。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心里却在悬挂常彦梧不知会何时下手。他悄悄留意四周动静丝毫觉察不到干爹的存在。

    突然溪对岸的灌木丛里“哗”地微微一响一头黑乎乎的野猪扑了出来。它显然不清楚这些人的厉害即使看见了马背上驮着的捕猎工具和那头四肢瘫软耷拉着脑袋的山豺饥寒交迫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小黑无惧无畏地冲了出去虎子兴高采烈一跃而起大叫道:“是野猪让我来!”赤手空拳越过小黑迎上野猪。

    他的反常举动令野猪一怔随即勃然大怒挺起獠牙咬向虎子咽喉。虎子的身形轻轻一纵闪到野猪左侧攥紧小拳头“砰”地击在它的脑袋上。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准头稍差没打中野猪的左眼。

    野猪疼得一晃愤怒咆哮扭身扑咬虎子的左腿。小蛋腾身跃起探脚在野猪背上重重一蹬凌空翻了个跟斗飘然落地。

    野猪连捱了两下也觉虎子并不好惹。但饿了一个冬天总算找到了可口的食物它又岂能就此甘休?”嗷——”地怒声呼吼再次扑上。

    一人一兽就在溪畔打斗起来。虎子身法轻盈招式迅灵一只普通的野猪哪能跟他斗。但他吃亏在力气不够而野猪又是山林众兽中皮粗肉燥最结实的一种。所以尽管虎子的拳脚连击连中却只惹得野猪嗷嗷乱叫拼命扑咬而已。

    顾智立在丈许外一面替虎子压阵一面出声指点敢情是把这头主动送上门来的可怜野猪当作了虎子练功的靶子。

    小蛋的目光也被这场别开生面的激战吸引更觉着顾智对虎子的指点字字珠玑。只是虎子大半心神都用在了和野猪的对攻上不知能领会多少?

    打了一盏茶左右虎子终究年幼呼吸渐渐急促脸蛋也红了。可他的身形却越转越快拳头雨点一般不停落在野猪身上丝毫没有歇手的意思。

    那头野猪再是皮糙肉厚被一顿爆打之后也被弄得头晕目眩骨头酸疼。它一阵气馁也明白再纠缠下去今晚自己身上的这点肉就得成了人家嘴里的大菜。寻了个空隙猛地掉头朝小溪对岸的灌木丛里逃去。

    虎子正在兴头上冲着逃之夭夭的练拳对象纵声叫道:“哎你别跑快回来!”

    不跑不跑老子还有命么?听到虎子的喊野猪逃得更快一转眼就窜进了灌木。

    虎子提气拧身脚踩溪面凌波掠到对岸双目紧紧盯着前头的野猪也不回身跨上坐骑用他修炼得还不怎么娴熟的御风术直追了下去。小黑呼呼低吼碧目放光紧紧盯着野猪跑得竟比虎子还快。

    顾智唯恐虎子有失招呼道:“你们在这儿稍候我和虎子去去就回。”身形一动已追到了虎子的身旁。不一刻两人两兽消失在对面茂密的灌木丛后。

    “完了!”小蛋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有道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料到变故突起?干爹的机会说到便到。

    他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直到没察觉什么异常才稍稍放宽心低声道:“罗姑娘咱们也追过去看看吧。”

    罗羽杉摇微笑道:“我想在这儿坐一会难得这样清净。如果你想看热闹就自己跟过去吧。”

    她这样一说小蛋更不能走了。他即不能把实情告诉罗羽杉又不能听凭她真被自己的干爹给绑架了实在是为难人。

    看见小蛋又在皱眉头罗羽杉道:“小蛋其实你不用陪我的只管去吧。我是不太喜欢打猎虽然它们都是些会吃人的凶兽但也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小蛋一愣问道:“那你干嘛答应跟着虎子和顾叔叔一起出来打猎?”

    罗羽杉嫣然一笑反问道:“你不觉得整天待在府里会气闷么?乘这机会出来走走吹吹风透口气还有一路的山色相伴不是挺好?”

    放在别的时候听了这话小蛋一定会举双手赞成。可现在这样的想法分明是摆给他一道大大的难题。

    罗羽杉浑然不觉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问道:“小蛋你这些年随着干爹浪迹天6四海为家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真希望有一天我也有这样的机会。”

    小蛋心道你是罗府千金当然这么想。真给你个机会去刀口舔血风餐露宿那样的日子只怕过上没两天你就喊受不了啦。他摇摇头道:“我们的确去过许多地方不过我最想的还是能像你一样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和干爹安个家轻松过日子。”

    罗羽杉轻笑道:“也是在外漂泊时间长了自然会厌倦。上回我和爹爹只去了翠霞山半个月便十分想家。我刚才的想法是……”

    几乎异口同声小蛋脱口说道:“饱汉不知饿汉饥!”两人俱是一怔随后又都觉得好玩不禁对视着笑了起来感觉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小蛋道:“这是我干爹常用来教训我的一句话刚才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罗羽杉温婉含笑道:“没事我不也是同样的想法么?对了那你原本的家乡在哪里?”

    小蛋沉默须臾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干爹是从街角拣到我的那时我才三岁多也一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哪天生的。”

    罗羽杉听他语气平淡然而那双朦胧倦慵的眼睛里依旧流露出一丝惆怅不觉伸出一根柔腻玉指轻抚过小蛋的手背意在安慰低声道:“对不起是我多问。不过下月二十一就是我的生日。如果那时候你还没离开山庄咱们两个就一起过生吧。”

    原来她的生日是三月二十一小蛋注视着罗羽杉温柔动人的俏脸任由自己的心湖随着她玉指的拨动泛起涟漪不无苦涩地想到:“只怕过了今天你就会恨我至死怎么可能还愿意和我一起分享生日?”

    他勉强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颔道:“好以后我都会记得你生日的因为那也将是我的生日。”

    罗羽杉笑靥如花幽然开放也点了点头道:“对是我们一起的生日。”

    正午淡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她的侧脸上有一抹美丽的弧光映衬出罗羽杉羊脂玉般细腻温润的面颊上那淡淡的细小绒毛小蛋不由看得痴了。

    他强烈地意识到任何一丝一毫对这少女的伤害都是自己绝难容忍的罪恶更别提这场罪恶就是由自己和干爹亲手制造!

    他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惹得干爹大雷霆就算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罗羽杉的周全哪怕是让人用手指头轻轻点上一点也是不行。

    “小蛋小蛋!”现他在呆罗羽杉连着唤了两声。忽然感觉到小蛋的目光傻呆呆凝视的其实正是自己的脸她禁不住侧低下头不再说话。

    清风传来深林中鸟儿的幽鸣光阴从两人身前的小溪里缓缓地趟走。这片刻让小蛋由衷地享受到与罗羽杉默默对坐时心灵的宁静好像岁月不再漫长好像日头走得飞快。

    “哗——”身后的杂草丛中微微风动小蛋凛然一惊警醒过来。他弹身而起护在罗羽杉面前紧张地望着出动静的杂草丛心里自责道:“真是该死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罗羽杉的经验阅历远不及小蛋自然分辨不出这声响的来由只当是有只水鸟又或是小兽藏在了里面微微一笑道:“小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小蛋没有回答她惺松的睡眼在这要命的当口居然还在不争气地和他作对。深吸了一口气驱逐去脑海里的睡意小蛋沉声道:“干爹是你么?”

    草丛后响起一个人低低的笑声道:“我不是你干爹我是你爷爷!”一名黑袍老者腾身掠出冷笑着站到了小蛋和罗羽杉的近前正是辽州段丰。

第七章 生生不息

    “噗噗!”段丰两肋血肉翻转已被点金神笔扎入。幸亏他事到临头本能地肌肉收缩运气抵挡才没桶到更致命的要害。他又惊又怒挥掌拍向常彦梧厉喝道:“老鬼你这算什么意思?”

    常彦梧一击得手立刻抽笔飞退让过了段丰的掌风狠狠“呸”道:“你是什么东西想跟常五爷玩也配?”

    段丰运劲封住受伤经脉止住血水一怔道:“好啊原来你是投靠了罗牛也乐滋滋当起了天雷山庄的护家狗!”

    “放屁!”常彦梧怒道:“老子一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逍遥自在罗牛算哪只鸟?姓段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舞点金神笔抢攻而上。

    小蛋很是过意不去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捱了段丰一腿常彦梧竟要对方拿老命作抵。干爹待自己的这份深情厚谊着实如山如海自己一生一世该如何报答得完?但他毕竟和段丰无甚冤仇更不希望常彦梧和他拼得两败俱伤当下道:“干爹算了罢!”

    “不能算!”常彦梧招招夺命步步进逼后面那句“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却不便当着罗羽杉的面告诉自己这个傻干儿子了。

    段丰身负重伤修为等若去了将近一半如何能斗得过机诈百出的常彦梧?短短六七个回合他已是险象迭生有心要逃偏又让常彦梧的点金神笔缠困在三丈方圆内脱不了身。自己本是来抓罗牛的女儿却莫名其妙地和一个为干儿子撑门面的干爹打个没完没了这算什么事?

    小蛋见常彦梧在场面上占尽上风也安下心来精神略一松弛便立时感到胸口淤塞的气血如棉花团似的堵得他难受。自己的真气一到膻中穴附近陡然凝滞试着冲了几次都是颓然而返。

    忽地闻听场内“啵”地一记闷响段丰身上散出一蓬橙黄色的浓烟在风中急遽扩展一股异常刺鼻难闻的臭味直冲鼻孔。

    常彦梧猝不及防嘴巴里已吸进了一口立刻觉得头脑晕眩恶心欲吐紧跟着双手酸软无力仿似中毒。他赶紧闭气驱毒可段丰已乘势转守为攻玉斜钩暴风骤雨般杀到一转眼反将常彦梧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功。

    原来段丰所放出的黄雾乃是他的保命绝活“神魂颠倒烟”。这名字虽好听实则是他体内炼化的一股浊气菁华而已。他本是辽州太傅山中一头有六百多年道行修炼成精的的黄鼠狼因不耻于自己的出身故而一直刻意隐瞒连自己的三个徒弟也不知道。

    小蛋也吸入了不少“神魂颠倒烟”一阵恶心“哇哇”连呕出两口淤血脑袋里昏昏沉沉眼前随之一黑。莫名其妙地脑海中却浮现出“生生不息”的石壁星图似惊鸿一现又骤然消隐。没等他回过味来胸口“砰砰”爆起两声沉闷的低响竟是气血在产生轻微的炸裂。

    就像连锁反应倏忽间那团堵塞在胸前的真气接二连三地爆裂流散完全脱离了小蛋的控制。说来也怪尽管经脉受震令小蛋生出一阵阵的锥心剧痛可压迫在心口的那种窒息感却在飞地减弱。

    “砰砰砰砰”连串低响过后那些被震散的真气居然再次“噼啪噼啪”地散爆成若有若无的游丝流转于胸前诸经各脉宛如过年时的爆竹燃放不休。

    成千上万缕微小的真气转动数圈后小蛋仿如胸前被人塞进了一个小火炉不仅适才麻木淤塞的感觉尽消全身更洋溢起一团暖暖的热意。

    他又惊又喜陡然灵光一闪醒悟道:“是了这情形可不正像那幅‘生生不息’星图里放烟火的场景么?可这烟火……怎放到我身体里来了?”

    他还在想这个问题体内异响已逐渐平歇。一缕缕真气迅重新融合汇成颇为雄浑的一股热流缓缓注入丹田伤势竟也顷刻好了大半。

    且不说小蛋一头雾水地在研究体内突如其来盛放的烟火另一边罗羽杉见势不妙已攻了上去和常彦梧联袂苦斗段丰复又形成僵持之局。

    这时溪对岸五六里外由远至近遥遥传来顾智略带焦灼的啸声段丰把心一横咬牙连攻罗羽杉三钩将她迫得顾此失彼露出身前一线缝隙。

    段丰左手一推一引拼着玉斜钩被“玉缘”劈出一道裂纹将仙剑缠住右手钩中宫直进刺向罗羽杉前胸。这招夺命狠辣令罗羽杉避无可避要待撤剑回防已是来不及。她本就缺少临敌作战经验遽然遇险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段丰其实也无意要取罗羽杉性命不过是想逼迫常彦梧出手救援就此让开一条道能让他赶在顾智到来前脱身逃跑。

    可惜他错算一步常彦梧根本就不在乎罗羽杉的死活!电光石火里他咬牙思量道:“段老儿素来睚眦必报这回在我手底下吃了大亏日后岂肯善罢甘休?今天不把他的命留在白石谷难说以后怎么在老子背后插刀子!”

    反正罗羽杉死了还有虎子。何况对他而言又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安危更加重要?当下不顾罗羽杉命悬一线点金神笔如毒龙出穴挑向段丰背心。

    千钧一之际突然一个黑影横空掠到揽臂抱住罗羽杉用自己的后背遮挡在她身前斜斜飞出。“哧啦——”玉斜钩自上而下在他的背脊上划出一道长过两尺深可见骨的血槽。

    小蛋低哼飞跌仍不忘护住怀中的罗羽杉抢在落地前用背心着地在草上连滚数圈才卸去段丰凌厉的劲气。

    这一下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常彦梧也没料到自己的傻干儿子能未卜先知代罗羽杉受下这一钩。他却不明白小蛋与他朝夕相处十多年对其秉性实在太了解。一见罗羽杉遇险就晓得干爹决不会错过击杀段丰的机会撤笔回救情急中只好挺身而出救罗羽杉躲过杀劫。

    罗羽杉自忖必死无疑突地眼前身影一晃便觉得自己被人揽入怀中。一阵天旋地转后清醒过来才现自己竟被小蛋死死压在身下。

    她家教极严又是罗牛之女盛名之下无人不对她敬重有加谨守礼数。莫说没男子敢碰她即使言语调笑都绝无生而今却教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紧紧搂在怀中还肢体纠缠地给压住不放这成何体统?

    强烈的羞意涌上心头下意识地眼睛一闭不敢再看小蛋近在咫尺的脸玉颊绯红偏还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那边段丰被常彦梧的点金神笔插入背心惨叫痛呼罗羽杉心慌意乱竟也恍若未闻。她伸在小蛋背后的手一滑正触到那道鲜血狂涌的伤口立时上面的那张黑脸变色扭曲可小蛋还是硬咬着牙不吭一声。

    罗羽杉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关切道:“小蛋你痛不痛?痛就叫出来好啦!”

    小蛋苦忍着背上刺骨钻心的剧痛咬牙微笑道:“不……痛!”脑袋一沉重重压在罗羽杉的身上竟是昏死了过去。

    黑暗里他做着奇异的梦。梦见自己化作了一颗星星在浩瀚无垠的星海中浮沉浪迹四周无数的星斗像是为了欢迎他的到来又一次燃放起了礼花。到最后小蛋恍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支绚烂的烟火不停地绽放不停地开谢就像生生不息的日月虚空……

    又过了许久星海和烟火齐齐消失不见了。他仿佛回到了白石谷那条清澈宁静的小溪边看到罗羽杉一袭水蓝色轻裳人美如玉樱唇含笑赤着莲足坐在如茵绿草垫上。那双玉藕般的小腿在青青溪涧里引来小鱼穿梭游弋其间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满溪闪耀。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很幸运地可以静静望着这副美丽的画面忽然很想化身成那溪水里的一条小鱼儿能自由自在地靠近她的莲足旁。于是心愿实现了——他蓦然真的变成了一条丑丑的黑色小鱼快活地徜徉围绕在她的左右。

    满心都是喜悦他偷偷伸出手只想握一握仅仅是轻轻地握一握。慢慢地他靠近了……紧张地仿似正在干坏事的孩子心跳得厉害。

    鼓足勇气他终于握住了!却猛然听见罗羽杉的失声惊呼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溪水激起圈圈涟漪水光浮动里什么都消失了。

    小蛋满心失望着却在懵懵懂懂间感觉到自己的手分明紧握着一团滑软温润的东西说不出的舒服。烛光刺眼从自己的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禁不住低哼了声睁开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满怀羞涩与关切的动人星眸比天道星图中所有星辰同时绽放的烟花还要绚丽夺目。而他的手也正抓着一只纤纤玉指传递着一缕缕芬芳暖意。

    小蛋吓得清醒了不少暗道:“不好这可不是做梦!”一咧嘴也不知该说什么赶紧松开罗羽杉的小手。

    一阵异样的气氛在屋子里弥漫小蛋终于期期艾艾说道:“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冒犯你的。”

    罗羽杉脸上红潮未退柔声安慰道:“怪我不好刚才笨手笨脚地想给你盖好被角不想反惊醒了你。”

    “我已经回家了么?”看到屋里熟悉的摆设小蛋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他不由呆住了:从何时起他竟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

    “是顾叔叔和常五叔将你送了回来。你这次伤得很重让人都担心死了……”罗羽杉星眸闪动又垂下头去。

    “段老伯呢还有虎子呢?”小蛋没留意罗羽杉的语病追问道。

    “他捱了常五叔一笔又被顾叔叔加了一掌要了性命。”尽管段丰险些令罗羽杉玉殒香消说起时她的语气中仍不自觉闪过怜意接着道:“虎子很好有顾叔叔护着连一根头也没少。倒是我……多谢你舍命相救。”

    小蛋听此消息是真的在心里笑了:“应该的。”

    罗羽杉一怔没想到小蛋的回答居然会这样简单。应该的吗?难道他不是差点牺牲性命才救下自己么?难道他就不该珍惜自己的性命么?

    “我干爹呢?”看她怔怔呆小蛋忽然打破尴尬问道。

    “常五叔和我爹都被雷庄主请去聚会了”罗羽杉显然不晓得常彦梧的如意算盘还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恩人微笑道:“这两天他和雷庄主处得异常投缘每天都要聊到很晚才回府。”

    小蛋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昏迷不醒的两天里常彦梧并未惹出什么乱子而罗府的人应该还不清楚那个不幸流产的“绑架计划”。但愿干爹就此收手否则自己背上这一钩就算白捱了。

    “小蛋”罗羽杉忽地轻声问道:“你干爹已经来了你们是否很快就会离开?”

    小蛋隔了半晌才答道:“我不晓得要看干爹的意思。”

    罗羽杉点点头慢慢地展颜浅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总得把伤养好才可以走。而且我爹还要传你《天道下卷》也许咱们真的可以在下月一起过生日。”

    小蛋泄气道:“我很笨恐怕会白白辜负罗大叔的好意。那些星图我总是前记后忘到最后都在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糨糊。”

    罗羽杉鼓励道:“没关系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

    看小蛋向着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罗羽杉突然埋怨自己道:“对了你饿不饿?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我却忘了这要紧的事。”

    “不饿。”小蛋回答说。其实他的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计只是不愿罗羽杉离去哪怕就是去厨房这么一小会儿。

    他只觉得可以静静地和她在一起真好!可以多片刻的工夫都是上苍对自己的恩赐。每一刻他都想牢牢铭记心底。纵然伤好后又要浪迹天涯从此可能再无相见之期这样一份宝贵的记忆却足够自己一生回味。

    “你知道么?”罗羽杉说道:“你伤势恢复的度远远乎了我爹的想像。虽然你在床上整整睡了两天可你体内的真气却一刻不停地游走疗伤。更奇怪的是我爹察觉到你受伤之初背上经脉里的真气居然会自动爆裂流散就如将一堆因为坍塌而造成堵塞的巨石尽数轰碎然后重新集丝成束流转通经所以外伤尽管严重内伤却好得十分快。”

    原来自己睡梦里真的在放烟火小蛋抬手挠挠脑袋不由想道:“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以后每次受伤我的真气都可以这么爆裂一下那岂不是可以很快地恢复?就像先前胸口捱了一脚要是以往老半天也爬不起来可这回不仅转眼就能起身还可以施展翻云身法救人。但它为何全不受我控制?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必每次都能那么凑巧。”

    正不得要领地想着门外响起罗牛的笑声道:“小蛋你醒了?”门帘一挑带着常彦梧和顾智鱼贯而入。

    罗羽杉急忙起身将椅子让给常彦梧又为罗牛搬了一把。和顾智并肩站在父亲身后却被他的眼光看得心虚。

    罗牛先替小蛋诊过脉尔后含笑说道:“这回可多谢你救了羽杉。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罗大叔怎还有脸再见常兄?”

    常彦梧早在数十年的同门相残中炼就了一身刀枪不入油米不浸的厚皮术闻言哈哈一笑道:“罗兄弟见外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份。再说小蛋蒙你传授天道星图可谓恩重如山救罗姑娘那是他应该做的。”

    罗牛郑重其事道:“常兄小蛋大恩不言谢。今后你们但有所需只管向在下开口只要罗某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常彦梧心中啼笑皆非。他本一门心思算计罗牛的一双儿女孰料天有不测风云非但没干成自己和小蛋反而成了救罗羽杉性命的大恩人还搏来罗牛的满腔感激和千金一诺。

    想那罗牛不仅本人名满天6更和正魔两道过半的翘楚人物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他虽退隐天雷山庄少问世事可只消跺一跺脚半个天6依旧要抖上一抖。如能得他襄助要对付自己那几个混蛋同门简直易如反掌。

    但转念一想此事牵涉到师门极大的隐密。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保罗牛知情后不会见宝起意届时引狼入室他常老五就只有喝西北风的份了。思量至此他当机立断慷慨道:“罗兄弟说这话莫非是看不起我常某人?我常彦梧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小人物可绝对不是施恩图报的小人!”

    他说得义正辞严小蛋听得浑身寒索性把眼睛一闭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顾智站在罗牛身后微微冷笑眉宇间隐藏着一抹讥诮。对小蛋解救罗羽杉的过程他疑窦重重尤其是常彦梧的招式摆明了不顾一切只为击杀段丰哪曾把罗羽杉的性命放在心上?

    何况小蛋一直说没找到常彦梧可不早不晚常彦梧突然从僻远的白石谷里冒了出来。他号称“神机子”但这手神机妙算也未免太离谱了点。

    罗羽杉善解人意微笑道:“爹爹常五叔和小蛋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屋休息了。”

    罗牛一拍脑门笑道:“说的是!小蛋你好生休养我明早再来看你。常兄小蛋就拜托你费心照料了。”说着和顾智、罗羽杉退出厢房。

    等到罗牛三人去远满面笑容的常彦梧突然变脸手起掌落“啪啪”左右开弓给了小蛋两个耳光。也许是打惯了的缘故他分寸拿捏极准绝不担心第二天小蛋会肿着面颊教罗牛他们怀疑。

    小蛋被打得莫明其妙呆呆瞧着常彦梧也不说话。只听常彦梧骂道:“笨蛋就那个小丫头值得你为她送命?你以为你的小命只是自己的?你若真的玩完我常老五这十多年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小蛋手抚**辣的面颊心里暖暖的就听常彦梧继续怒斥道:“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罗羽杉是死是活你操哪门子心?”

    小蛋笑笑常彦梧更是来气抬手再狠狠拧住他的耳朵怒道:“笑你就会傻笑!这回是命大没死不然你去跟阎王爷傻笑他能放你回来……?”

    说着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莫非……你喜欢上了那丫头?不错不错我老常要早二十年碰上她也……”

    小蛋脸庞通红赶忙打断干爹的胡言乱语道:“不是不是!”

    “还说不是”常彦梧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你这点小心眼能瞒得过你干爹的一双法眼?可惜人家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依她老子的身份更不可能看上你这一钱不值的傻女婿。依干爹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你干脆就把她给做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不愁罗牛不招你上门。你要真当了他的女婿嘿嘿——还怕他不告诉你《天道》下卷的心得体会?”

    小蛋见常彦梧越说越不像话又不敢辩驳只好顺势岔开话题道:“干爹我觉得罗大叔给我看的星图是真的不会有假。”

    常彦梧一愣道:“你不是连记都记不住么怎么一回头就肯定人家没骗你?”

    小蛋把“放烟火”的神奇遭遇和常彦梧说了最后道:“干爹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再打罗姑娘和虎子的主意了吧?”

    常彦梧哼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这事有点古怪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小蛋把心一横低声道:“你再胡来我明天一早就和罗大叔辞行!”

    常彦梧勃然大怒瞪视小蛋良久却现他神色少有的坚毅毫无屈服的意思不由叹口气苦笑道:“还说你没喜欢上人家的丫头?罢了罢了你先把伤给老子养好咯其他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说。”

    小蛋本以为会招来常彦梧一通臭骂谁晓得这么容易就过了关。他反倒有点不放心起来望着干爹骨碌骨碌转动的眼珠和他一颤一翘的小胡子委实不清楚他老人家心里又在从长计议着什么。

第八章 孤剑南来(上)

    一眨眼小蛋留在罗府养伤已是半个多月。他伤势渐好后每晚照旧前往黑冰雪狱观摩星图也照旧想出一堆稀奇古怪的名称却仍然记得一团糨糊不知所云。

    顾智似乎是对上了常彦梧整天一大乐事就是拉着他老人家喝酒聊天不到半夜决不散伙。常彦梧空有一肚子宏图大计偏无可奈何索性也心安理得地当起了罗府贵宾。

    自罗羽杉遇险事件后罗府上下加强了防备。每次虎子姐弟出庄明里暗里总有十多名高手随行保护。显然想重演白石谷一幕已是不可能了。

    这日午后雨丝连绵众人聚在客厅叙话。罗牛聊起翠霞派五年一度行将举行的剑会虎子来着劲头吵着想去凑热闹。罗牛笑道:“你还小只怕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不如等到下一届剑会爹爹带上你和姐姐一块儿去。”

    顾智也是静极思动说道:“主人你也有好些年头没上翠霞山了吧何不乘此机会回去瞧瞧顺道也好拜望令师兄盛年。”

    “对呀还有惊蛰哥哥!”虎子晃着罗牛的大手央求道:“我想他了嘛!”

    罗牛被他们说得意动颔道:“好吧这事再让我想想反正还有时间。”

    其实他心中尚有另一番计较却是为了小蛋的怪病。想那农百草悬壶济世一年到头难得有几天在家带小蛋前去求医多半要扑空。不如先到翠霞山听听自己的师兄盛年的意见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小蛋坐在一旁听着自然无法揣测到罗牛的用意默默思忖道:“我的伤已好了大半天道星图再多看两天仍是一样的记不全。倘若罗大叔他们要启程前往翠霞山我和干爹也就真的该离开这儿了。”

    想到此处心中升起一缕淡淡的惆怅仿佛是有种失落偏又无法说清楚。他偷偷抬眼望向对面的罗羽杉见她樱唇含笑侧脸瞧着罗牛并未注意到自己。只是那双漆黑的明眸深处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柔波荡漾却又有谁人能够读懂?

    正这时厅外走进一个家丁双手托了份名帖呈给罗牛道:“府主门外有位中年男子投贴求见说一定要您亲自出迎。”

    顾智嘿道:“好大的口气他当自己是谁?”

    罗牛接过名帖展开不禁一怔上面简简单单八个字墨迹未干:孤剑南来只为一战。除此之外甚至连投贴人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写上。

    罗牛将名帖递给顾智问道:“这人有说自己是谁么?”

    家丁摇头道:“他像是个哑巴问什么也不吭声只教我们将名帖送给您看。我瞧他面生得很穿了件单薄的白衣背后插了把黑鞘长剑想是来找事的。”

    辽锋不以为意道:“又是个想借着主人出名的疯子我去将他打了!”

    罗牛不置可否回头问顾智道:“顾兄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顾智手捧名帖端详良久徐徐道:“好字每一笔都透出浓烈的杀气八个字一气呵成宛若一套无懈可击凌厉至极的剑招。只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常彦梧好奇道:“顾兄能不能借我瞧瞧?”拿过名帖仔细打量作出一副凝重之色道:“俗话说字如其人这家伙有些门道啊。”

    罗牛收起名帖起身吩咐家丁道:“开中门我这就去亲自迎接。”

    一行人出了客厅来到府门口见石阶下立着一名白衣男子看似三十多岁神情冷漠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从骨子里往外透出一股慑人的寒气。可能是常年修炼某种罕见的魔功心法他披散在肩的长竟是靛蓝色隐隐闪烁着磷光异色。

    人群中他仿佛第一眼便已准确无误地找到罗牛双目燃起暗紫色的光焰像从死寂灰烬中复活过来忽有了一线生气沙哑的嗓音慢慢吐字道:“罗牛?”

    “正是。”罗牛步下石阶抱拳施礼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鬼锋”白衣人冷冷报出姓名道:“你是第一个有资格知道我名字的对手。”

    “鬼锋?”罗牛在心底默念了一遍委实记不起什么时候天6又出了这样一位绝人物。他如同刚从万载玄冰下苏醒过来的魔神连名字都和人一样阴森幽寒古怪冷傲。

    “我的来意你应该已经明白”鬼锋说道:“时间、地点随便阁下安排。”

    罗牛一皱眉虽说以往也有登门挑战的陌生人可像鬼锋这样咄咄逼人的倒也少见。他想了想问道:“莫非鬼锋兄和罗某之间有深仇大恨?”

    鬼锋漠然道:“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阁下扬名已久故此特来登门求教。”

    常彦梧看不惯他嚣张的模样嘿嘿嘲笑道:“哪儿冒出来的狂徒也不先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大言不惭要向罗府主挑战。若人人都学你的样在罗府门口排队等着找揍的人那还不排到二十里外了?”

    鬼锋看也不看常彦梧一眼徐徐道:“萧浣尘你们该认识三天前他死了。”

    众人凛然吃了一惊罗牛失声道:“你杀了燕山派的萧掌门?”

    鬼锋淡淡道:“他令我很失望。但愿与阁下的一战会有趣些。”

    罗牛恢复了镇定目光炯炯注视鬼锋沉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杀他的原因么?”

    鬼锋抿起薄薄的嘴唇静默片刻才回答道:“他该死。”

    罗牛再好的涵养亦不免动了怒气说道:“如果我仍不愿和阁下动手呢?”

    鬼锋脸上闪过一抹讥诮沉静道:“你怕死?”

    罗牛昂然道:“我自出翠霞至今二十余年血战过百九死一生为兄弟为朋友赴汤蹈火血溅五步从未皱过一次眉头。堂堂七尺男儿何来贪生怕死之念?”

    鬼锋怔了怔道:“那……你是不屑和我交手?”

    不等罗牛回答他突然身形一晃闪向侧旁。众人耳朵里只听“叮”地镝鸣眼帘里似有一道雪白耀眼的电光劈过瞬间又归于平静。

    “吭!”剑影归鞘鬼锋平静地站在罗牛面前犹如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双寒冷彻骨的目光深遂莫测地盯着他。

    “扑通!”左侍立的一名罗府家丁双手捂住渗血的咽喉滚下石阶。在场的人莫说救人甚至连鬼锋是怎样出招的都没有看清楚。

    罗牛的拳头不由自主紧紧攥起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他也该死么?”

    鬼锋轻描淡写道:“你不答应出战我就每天杀死府上的一个人。我的耐心很有限况且过两天还要去翠霞挑战令师兄盛年。所以你最好快点决定。”说完旁若无人地转身朝庄外走去缓缓道:“明天此时我会再来。”

    “不必了”罗牛松开了拳头说道:“罗某这就向鬼锋兄请教一二!”

    鬼锋的眼中掠过一丝兴奋停下脚步道:“很好。”

    一语落地众人陡然感觉到罗府空旷的门外朔风乍起空气仿佛凝聚成无数根细小而冰冷的银针铺天盖地涌卷过来刺得肌肤生疼需得运功方可抵御。

    一蓬白茫茫的淡淡雾气从鬼锋的身上蒸腾散他削瘦修长的身躯回转脚下的雨水倏忽凝结成霜对罗牛说道:“请取剑我等你。”

    罗牛悠然一笑道:“在下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动剑几乎把剑招也快忘光了。不妨以一双肉掌和鬼锋兄切磋几招请勿见怪。”

    鬼锋的瞳孔收缩如芒罩定罗牛沉着的面庞道:“你随时可以叫停取剑。”

    罗牛尽管对鬼锋的行事作风很不以为然但对他光明磊落的气度却颇为激赏点点头道:“就这么说吧。”

    鬼锋不再说话肩头靛蓝色的长在风中如波浪般抖动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自上而下生出一道道微小的波纹起伏不定殊为怪异。他的身影渐渐被乳白色的寒雾笼罩惟有那双似鬼火闪烁的眼睛越来越深沉幽远。

    众人悄悄退出数丈聚集到罗府的门檐下。饶是如此迫面而来的凛冽寒风依旧压得众人透不过气来。罗夫人秦柔将虎子和罗羽杉护在身后目不转睛凝视着丈夫魁梧坚实的背影手心里已渗出冷汗。

    罗牛渊停岳峙从容化解着对手一**侵袭而至的庞大杀气渐渐晋入物我两忘的空明心境。很多年以来他都未曾再体验过这种强敌压境势钧力敌的窒息感觉。然而对面屹立的鬼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死萧浣尘又找上他和盛年?

    雄浑的翠微真气在体内汩汩流转数圈迎面扑来的寒意渐渐褪淡他抱元守一朗声道:“鬼锋兄请赐教!”

    “嗡——”鬼锋背后的仙剑出一记悠长冷冽的镝鸣在黑色的剑鞘中微微震动如一头迫不及待要跃出云渊横扫霄汉的雪龙。

    忽然间天地陷入静寂。惟有那柄仙剑在嗡嗡地畅快轻吟鼓荡每个人的耳膜。

    “呼——”一掌拍出鬼锋身前的雨水骤然化作千万颗晶莹亮白的冰粒如怒云击空惊涛拍岸“哧哧”封冻住所过之处的雨水汇作翻卷浪涌的壮阔大河朝着罗牛排山倒海地汹涌迫到。

    罗牛左手五指迸立如刀以掌化剑施展出翠霞派的一招“中流砥柱”举重若轻竖于胸前浩荡掌风鼓袖而生。

    “噗!”雪白的云澜激撞在罗牛劈出的掌风上犹如滔滔奔腾的江水陡然遇到一方不可摧毁的巨石迫不得已左右分流斜斜涌过尽数击在侧后方的院墙上。

    “轰隆隆”一阵乱石飞溅尘土弥漫正门两侧各有三丈多的石墙被轰成碎砾。顾智、辽锋等人纷纷挥袖将横飞过来的砖石荡远。

    气机牵动罗牛和鬼锋的身躯均都轻轻晃了晃彼此暗自佩服对方的功力深厚、非同等闲。常彦梧躲在顾智身后咋舌心中嘀咕道:“乖乖邪门了这是什么掌法竟和咱们北海门的心法有点相像?”

    鬼锋口中出刺耳低啸反手拔剑振臂直劈。他抬手时和罗牛之间尚有三丈远的距离然而在仙剑斩落的一刻却已赫然近在咫尺。

    “哗——”漫天大雨激扬飘散凝水成冰映照出雪白无暇的莹光朝四面八方扩散席卷将鬼锋和罗牛的身影齐齐遮蔽。

    剑气激荡罡风鼓啸罗牛的肉掌挥洒在雪浪般狂涌的剑光间好似一座巍峨伟岸的山岳任凭峰头乱云翻动风声鹤唳始终岿然不倒。

    此刻他的视线已完全无法跟上鬼锋神出鬼没快逾电光的剑式全靠灵台上清晰映射对方的招式轨迹几乎不假思索地挥掌迎敌攻守之间将数十年来苦心修炼的掌法造诣挥得淋漓尽致信手捻来莫不妙到毫厘。

    鬼锋初遇劲敌同样激起强烈的争雄斗胜之心暗自赞叹道:“罗牛仅凭一双肉掌居然和我的破心雪剑斗了个平分秋色我此行不虚!”

    须臾两人激战过三十个回合双方的真气都流转到极致一掌一剑尽皆重逾万钧无坚不摧。方圆五丈内泼雨不入雪光纷飞如虹修为略逊者如小蛋、罗羽杉姐弟等人已彻底分辨不清场中人的身影更不晓得究竟谁占得了一线主动。

    雷鹏亦闻讯赶来退到秦柔身侧观战。他倒是勉强能瞧出双方交手的招式可照样看得眼花缭乱往往上一式尚未瞅明白鬼锋的破心雪剑又已用过三招。

    突然破心雪剑遽然一亮锋芒颤动处竟幻化出一柄与它一模一样的光剑也无需鬼锋用手驱动更似有主人心念附体“叮”地脆鸣径自斜挑向罗牛左肋。

    罗牛一声低咦于间不容中疾沉左肘“吭”地一压。那光剑有若实质倏地弹开“哧”衣袖破裂拉出道血口一股森寒冷意破体而入令他左臂经脉猛然麻木反倒不觉得伤口的疼痛。

    罗牛吐气扬声雄浑的翠微真气稍作流转将体内寒毒迫出心头吃惊非小错愕道:“这似乎是用他的仙剑精魄凝炼而成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鬼锋见自己的“雪影剑像”一出手就伤到了罗牛气势大盛全力催动真元驾驭着一实一虚两柄仙剑就是又一通猛攻。

    很快他的头顶冒起袅袅水汽刚刚升腾又立时化作白茫茫的霜雾盘旋不散。那柄幻化出的光剑倏忽往来自成一体招式分明配合鬼锋手中的破心雪剑围绕罗牛身周形成一束束亮白雪澜几乎要将对手吞没。

    这等若是两个鬼锋在同时和罗牛打战局急转直下愈的惊心动魄。晃眼又过了二十余个照面罗牛大腿外侧和右臂先后中剑鲜血染红一片褚色衣衫。幸好仅是剑气划过的皮肉伤透入体内的寒气又被迅化解这才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

    秦柔的心紧揪着惟恐丈夫分神狠狠咬住下唇不敢出声。其他的人亦面色凝重紧张万分各自在心底为罗牛加油鼓劲。

    二十余招后罗牛的掌法蓦然一变。他的掌心隐隐生出青色光晕在小腹前两手相对一托一按“砰”地爆出团星芒。刹那之间罗牛的身影从鬼锋的眼睛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如星移斗转气象万千的青色掌光层层叠叠如一团急遽膨胀运转的宇宙虚空迫面而来!

    每一掌分明快到了极点偏又似日月行于天宇那般清晰而自然掌势磅礴浩荡仿佛永无穷尽在每式即将结束的一刻却又预示着下一个崭新的开始。如此生生不息大道无垠。

    鬼锋的破心雪剑和雪影剑像依旧攻势凌厉凶猛然而剑锋每当接触到那一层层循环往复浑若天成的掌影顿时翩若惊鸿激撞而回。

    如此一来他等于每一招剑到中途就被罗牛沛然莫御的掌势生生震散不能成形。几个回合一过仿似每次将将入梦便教人用锣鼓闹醒般胸口涌出难以言喻的郁闷感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剑法无奈全无用武之地。

    秦柔等人见到罗牛扳回劣势转守为攻无不精神大振常彦梧也是精神振奋更多的在又嫉又羡心道:“不用说这才真正是他从《天道》下卷中参悟所得的神功。偏就小蛋这傻瓜对罗牛的话信以为真整天想着放什么狗屁烟火气煞我也。”

    鬼锋被迫得步步后退先机尽失勉强紧守门户苦苦周旋不败。但随着罗牛施展出“生生不息掌”他体内真元的损耗也急剧上升头顶水汽越聚越浓。

    耳中听见虎子等人的喝彩声显然是对罗牛而非为了自己。鬼锋心情一寒恨恨道:“我在雪海冰山无人之地苦修这么多年本为遍扫天6于生死瞬息里体悟天道真意那是何等的雄心壮志!孰料第二战对上罗牛竟已是这番情形又有何资格再去挑战盛年、丁原?”

    一念至此傲气顿生飞身飘起如雪鹤经空出记金石般冷厉的长啸破心雪剑再生出第二柄雪影剑像与先前那把并驾齐驱挟着万丈风雪劈斩向下方团团掌影。

    “啵、啵”两声爆响雪影剑像一左一右切入壮观绚丽的星海青光中将它硬生生一分为三。三股绝强力量碰撞摩擦出的光花气浪轰然崩散刺得人们睁不开双眼又不由自主地踉跄倒退出数步。

    雪影剑像破开罗牛的生生不息掌亦是油尽灯枯无声无息地在纵横飞舞的流光中化作碎影转瞬泯灭。

    鬼锋强抑回挫之伤居高临下再斩落手中的破心雪剑锋芒所向杀气成霜。

    众人骇然变色没料到鬼锋居然甘冒玉石俱焚的危险要和罗牛生死立见。他这一剑劈出两人都已骑虎难下谁也无法心存忍让只能以死相拼……

    “啪!”罗牛的双掌一合将破心雪剑夹在头顶牢牢钉住冷锐的剑锋距离他的眉心仅仅不到一寸。

    翠微真气澎湃跌宕透过双掌涌入破心雪剑鬼锋横凝在半空的身形一颤低喝道:“破!”催动十成功力直撄其锋。

    “轰——”破心雪剑剧烈地晃动镝鸣剑锋徐徐朝后挪移了半寸。

    罗牛的双脚悄无声息地陷入地里弹指间周围凝结起一片冰冷的寒霜冒着蒙蒙白雾自是他将鬼锋的剑气经体内转化卸入脚下所致。

    鬼锋的白衣抖动得厉害像是有一股水流在衣服里汩汩地淌动起伏焕放出隐隐的光晕。他的眼眸似熊熊燃烧着暗紫色鬼火映照出破心雪剑无暇的光芒好像随时都会迸射而出将所有的一切都荡为灰烬。

    “哼!”低低的一声鬼锋的破心雪剑再次后退半寸剑锋上罗牛掌力幻出的青光已不动声色地迫至底部。

    他的身躯颤动得愈明显连虎子都能看出已是强弩之末。翠微真气源源不绝破入体内他的抵抗亦随之节节败退变得徒劳无益。

    更加可怖的是他的身体像一座渐渐燃烧起来的铜炉不断侵蚀着诸经百脉苦修数十年的「玄冰鬼气」竟慢慢地似霜雪一样融化。不消半盏茶的工夫等到罗牛的翠微真气势如破竹地直捣丹田气海他这一身修为转眼就将荡然无存!

    修为尽废这远比死亡更令鬼锋害怕。他早已漠视所有人生死的心底终于产生一丝漾动如涟漪般传递到那双被自己冰封起的眼眸深处。

    罗牛恼他动辄杀人视苍生如绉狗本有意借此机会运用《天道》下卷中一式「大盈若冲」的心法将他的玄冰鬼气尽数化去以免再祸害世间。

    但当鬼锋眼中掠过那一缕淡淡的悸动他忽然从这双孤傲不屈而又倔强寂寞的目光里想到了年少时的小师弟丁原。莫名地心头一软罗牛慨然低叹了声“罢了”顺势推掌将破心雪剑向斜上方远远送出。

    孰知就在他松开手的一霎破心雪剑陡然亮出第三柄雪影剑像自剑锋激射而出毫无征兆地刺向自己的胸膛!

第九章 赠剑雪恋

    原来当罗牛准备撤掌之际并不晓得他内心变化的鬼锋已不惜尽收体内藩篱暗自凝功催丹田真元祭出了又一道雪影剑像打算和对方拼个同归于尽。

    罗牛突然收手大大乎鬼锋的意料之外雪影剑像箭在弦上骤感压力顿去后再无丝毫的禁锢激啸穿空一泻千里纵然想收回亦根本不及反应。

    罗牛更未料想到自己掌下留情震开破心雪剑后鬼锋竟还不依不饶突施冷箭偷袭自己。千钧一之际身躯近乎本能地朝左一偏“噗”雪影剑像贯右胸而过飙射出一串滚热的血珠。

    惊呼声中顾智、辽锋双双扑向鬼锋秦柔和罗羽杉则冲上去扶住罗牛。

    鬼锋的眼中浮起一抹迷惑之色但看到顾智、辽锋杀到近前又迅恢复了冷漠“叮叮”两剑将二人逼退数步。

    顾智、辽锋均感身上一阵寒意凛然显然苦战之后的鬼锋修为依旧高出他们甚多就算拼了性命也未必能留下他来。但罗牛明显的网开一面却换来对方卑鄙偷袭此刻身负重伤危及性命这让二人满腔的怒愤又岂能咽下?

    辽锋赤红双目凶光连闪森然道:“无耻狂徒咱们不死不休。”正要拧身再上却听罗牛喘息道:“住手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雷鹏擎出魔兵咬牙道:“大伙儿还讲什么规矩道义一起上就不信留不住他!”

    罗牛被秦柔伸指封住胸前经脉血涌顿减只低声吐出“不要……”二字便昏死过去。众人大惊围住罗牛又是敷药又是续气。

    鬼锋收住雪影剑像蔑然扫过顾智、辽锋和雷鹏等人最终把视线落回罗牛的身上默然许久倏地铿然收剑入鞘如鬼魅般消隐在凄迷雨雾中。

    整整三天后罗牛终于苏醒伤势也逐渐趋于稳定大伙儿紧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些。乘着罗府上下人心惶惶无暇顾及自己常彦梧终于逮得了机会。他偷偷摸摸几乎察遍了罗府的每一个角落连用水的深井底下也钻进去摸过了却依旧没能找到一纸片语关于《天道》下卷的心得体悟不禁大失所望。

    第四天清晨常彦梧在海阔轩外的院子里无所事事散着步心里盘算着如何想个法子再将罗牛夫妇的居室也搜上一搜却见顾智满面肃穆迎上他说道:“常兄我家主人想见你请随小弟移步前往。”

    常彦梧做贼心虚暗道:“莫非他们有所察觉生了疑心不然罗牛昨晚刚醒转过来却为何一大早急匆匆要见我?”

    他惊疑不定跟着顾智来到罗牛养伤的紫竹楼入屋一看罗夫人、虎子姐弟和小蛋尽皆在座。罗牛半躺半靠在软塌上脸上气色比昨夜见到时又好了不少。

    常彦梧在小蛋身旁落座堆笑道:“罗兄不知有什么可让我为你效劳的?”

    罗牛微微一笑说话的声音比起平时虚弱了许多道:“在下想请常兄和小蛋陪同羽杉即日奔赴翠霞向盛师兄传讯报警好令他早做准备。”

    常彦梧一怔诧异道:“罗兄是要我和小蛋陪令爱去翠霞找盛年传信?”

    罗牛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此事本与常兄没有丝毫关系小弟之托确有点强人所难。不过鬼锋的异术甚为诡异尤其是从他仙剑上幻化出的光影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在下才想遣羽杉前去送信。可惜罗某身负重伤顾兄、辽兄需守护罗府分身乏术没奈何只好请常兄辛苦一遭了。不晓得你和小蛋是否方便?”

    看到其他人不吭声显然都已经知晓了罗牛的决定常彦梧愈感到奇怪。难不成真的是东窗事罗牛有意找这么一个借口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和小蛋“请”出天雷山庄也算保全住他的面子?

    常彦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猜测大有道理否则要去翠霞报讯罗府随便派个什么家丁即可为何偏要把这差使着落在罗羽杉身上?她可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大家闺秀!况且说什么顾智、辽锋无法分身要守护罗府把护送罗羽杉的重任平白无故地托付给两个陌生人其中定有阴谋。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常彦梧略作沉吟慨然应允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和小蛋的身上。倘使罗小姐回来时身上少了一根头罗兄尽管惟我是问。”

    罗牛欣慰道:“如此就有劳常兄了一路之上这两个孩子还请你多加费心。”

    常彦梧心里已有了计较笑呵呵道:“那好索性咱们今日就启程免得去晚了让鬼锋那小子又赶在了前头。”

    罗牛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众人告辞退出只留下了小蛋和罗羽杉。秦柔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交给罗羽杉道:“这是昨晚你爹爹口述的一封书信到了翠霞后立刻交给盛师伯。你和小蛋不妨在紫竹林多住些日子等鬼锋的事了结后再回家。恰好过几天翠霞剑会便要召开你若能用心观摩可大有裨益。”

    罗羽杉接过书信贴身收好低声道:“爹您多保重早日康复。”

    罗牛和蔼笑道:“有你娘亲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爹爹又是生龙活虎了。”

    秦柔幽幽叹了口气握起小蛋的手恳切道:“羽杉这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远行她的经验阅历远不如你和常五叔。小蛋柔姨将她托付给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我的娘亲还在她一定也会同样的牵挂我吧?”小蛋心头甘苦交集默默向秦柔颔。

    罗牛抬手从身侧取过一柄仙剑递向他说道:“小蛋这把剑罗大叔送给你了。”

    小蛋愣了愣伸手接过只觉一股清冷灵气从仙剑上隐隐透入自己的掌心好不舒服体内流转的真气竟霎时起了共鸣与它水乳交融游走经脉之间一时神清气爽通体畅泰。

    罗牛介绍道:“此剑名为「雪恋」和羽杉所用的「玉缘」是雌雄双剑由我师弟丁原用东海奇铁精魄铸就。八年前虎子出世时丁师弟便以此礼相赠。我看你没有随身的仙兵也就借花献佛将这把仙剑转送给你。”

    小蛋吃惊道:“这如何使得?罗大叔这把剑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秦柔含笑道:“小蛋你觉得一柄仙剑和羽杉的性命相比较哪一件更重要?”

    小蛋毫不犹豫回答道:“自然是人命大如天。”

    秦柔道:“那就是了。赠你雪恋仙剑不过是你罗大叔的一番心意你若拒绝不是让他很失望么?”

    罗羽杉柔声道:“收下吧小蛋。也许这一路上你就会用得着。”

    小蛋心中感激嗫嚅道:“可干爹从未教过我剑法我怕用不好它反辜负了罗大叔的好意。万一再让它落入恶人手里那就更对不起罗大叔了。”

    罗牛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不打紧你先收下它剑法今后慢慢再学就是。”

    小蛋见推辞不过收起了雪恋仙剑。罗牛接着道:“小蛋那十二幅天道星图你一时半会记不住也没关系。罗府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只希望你将来不论遇到任何事都能牢记罗大叔那晚在石壁星图前对你说过的话。”

    小蛋点点头一字一顿复述道:“光明磊落无愧天地!”

    罗牛徐徐合起双目说道:“好了你们也准备一下吧。稍后我就不去送行了出门在外一切都需自己多加小心。”

    罗羽杉恋恋不舍地起身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父亲说。但看到罗牛疲惫的神情她终是红着眼圈和小蛋一起退出了屋子。

    秦柔目送窗外的两人走远强压愁绪幽幽道:“我真怕羽杉这孩子会出事。阿牛要不还是由我前往翠霞给盛师兄报讯吧有三两天的工夫也足够往返。”

    罗牛轻轻道:“我已请顾兄暗中跟随保护又有常兄这样的老江湖陪行羽杉绝不会有事。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了。”

    秦柔眼中珠泪欲坠道:“可羽杉还是个孩子啊此去翠霞万里迢迢你教我怎能放心?”

    罗牛微笑道:“阿柔还记得我们两人年轻时闯别云山的事么?那时候你我又比羽杉大得了多少我正是要借此机会来历炼她。温室里养大的花朵虽然好看可总禁不住风吹雨淋白石谷的事就已很好地说明了这点。让羽杉独立地去飞一次我的女儿我相信她!”

    一行三人离开天雷山庄奔赴翠霞山。由于小蛋和罗羽杉均未修炼过御剑术故此三人只能御风而行。到了掌灯时分进了一座颇大的镇子常彦梧找了家冷僻的客栈打尖说是要尽量低调以免暴露了行藏。

    或许因为用的是秦柔送的盘缠常彦梧一口气包了三间上房又打点给伙计不少碎银子。那伙计难得碰上位一掷千金的豪客眉开眼笑地又是打水又是送上热毛巾不亦乐乎。

    小蛋长这么大还极少让人如此殷勤周到地伺候过看着伙计前奔后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好把秦柔私下送他的三两银子又分出一半打赏给了那伙计。好在他对钱财素来不怎么在乎反正没钱的时候一样可以幕天席地吃野果喝山泉乐在其中。

    洗完脚天色已然黑透就听院子里有个清脆冰冷的声音喝道:“我出两倍的房钱你让他们腾一间上房出来不就都解决了么?”

    小蛋一愣打开房门见伙计正陪着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走进院里苦着脸解释道:“小的方才已问过那位常五爷的意思可人家不愿答应小店也没法子。”

    那少女一抬头瞧见站在门口的小蛋没好气道:“看什么看长这么大没见过漂亮姑娘么?”

    小蛋听傻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少女“噗哧”一笑面容又迅转冷。她约莫和小蛋差不多的年纪一身鲜红如火的装束在夜色中格外醒目耀眼也将她白皙如雪的冰肌玉骨衬得越加动人。

    微风里飞瀑般晶莹柔滑的秀用枚小巧的红色簪一束犹如波浪般熠熠流动。一双灵动的杏目只骄傲地扫了小蛋一眼就不屑地移开只把红润的樱桃小口在不经意间朝上挑了挑。在她腰际一柄朱红皮鞘收着的短剑斜插艳红剑穗缀着六颗清一色闪烁碧光的宝珠异常绚丽。

    在她身边跟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白满头神色沉静穿了身素淡的蓝衣背后同样负了柄仙剑。

    “砰!”屋门一开常彦梧打里面探出身子慢条斯理道:“长得漂亮又能如何不就是只火烈鸟吗?再说窑子里好看的姑娘多得是也没见哪个像你这样。”

    那红衣少女显然不晓得“窑子”就是妓院的意思但常彦梧话中的讥讽之意她如何听不明白?冷冷一笑手就按上了剑柄。

    旁边的老妇一把压住少女的手冷漠拂视过常彦梧的脸什么话也没说。

    旁边的伙计忙不迭打圆场道:“两位女客官往这边请小的带您两位去看客房包您满意。”

    一场风波似乎化于无形渐渐夜深人静客栈里所有的***也都熄灭了。

    小蛋躺在床上恹恹欲睡忽“咚咚咚”有人在轻轻敲门。他一醒问道:“谁?”

    门外常彦梧低声回答道:“是我。你还没睡吧赶紧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小蛋不明所以打了个哈欠披衣下床开门。常彦梧也不进屋抓住小蛋的手道:“别作声跟我走。”三转两转引着小蛋来到僻静无人的后墙根下。

    小蛋困乏难当却不得不努力打起精神问道:“干爹到底什么事?”

    常彦梧挑起大拇哥往一扇客房后窗指了指神秘兮兮地笑道:“你干爹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搞定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啦。”

    小蛋迷迷糊糊瞅了瞅那扇后窗立时清醒了一大半困惑道:“那不是罗姑娘住的上房么你要我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把她给‘干’了。”常彦梧得意洋洋道:“我刚才用‘紫玉生烟香’将那丫头迷昏就算屋子着火了她也不可能醒过来。你现在就进去把生米做成熟饭。干爹教你的「龙虎**」没忘吧?是时候用了保管让她结上珠胎。嘿嘿回头老子就要和罗牛结成干亲家啦。”

    小蛋所有的睡意都不翼而飞瞪圆眼睛道:“什么您要我强——”

    常彦梧赶忙死死捂住他的嘴巴怒骂道:“笨蛋你给老子轻点声!啥叫强*奸咱们这是「毛遂自荐」。等你成了她的男人今晚的事情自然万事大吉。罗府里不管藏着什么宝贝都得拿出来和咱们分享。”

    小蛋被捂得喘不过气狠命扯开常彦梧的蒲扇大手道:“万一适得其反呢?”

    常彦梧沉下脸来阴笑道:“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她若醒过来死活不肯还要告咱们就只好一刀做了她。”

    小蛋连连摇头道:“不干我绝对不干。”

    常彦梧道:“杀了她你心疼是不是?好事后干爹一定想尽法子哄她答应了这门婚事。我看十有**不会出错她一个罗府千金失了身嫁给你虽然是委屈了点但总算也是个男人不也好过出家当尼姑?”说着笑咪咪按住小蛋的肩膀鼓励道:“好小子你可是艳福齐天白得便宜啊!称心如意后可别忘了干爹的辛苦。”

    小蛋黑脸通红欲哭无泪只低声道:“干爹这事我做不来。”

    常彦梧笑得出声道:“我晓得你还没这方面的实战经验。不要紧照着以前干爹教你的法子做就成。有我替你望风折腾到天亮都行。”

    小蛋苦道:“我说的不成是这事不能做。罗大叔相信咱们才把爱女相托。我要是——那、那还是人吗?”

    “砰!”话没说完他的脑袋上结结实实被煽了一巴掌。换常彦梧瞪圆小眼道:“你个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点窍?我教了你十多年到现在还不如罗府养的一条狗好使唤推三阻四不肯听话。告诉你今晚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两手抓住小蛋衣襟就往后窗口推去。

    小蛋拼命用脚抵住墙根挣扎道:“干爹干爹……”

    常彦梧恶狠狠道:“叫‘干爷爷’也没用。你不把她给做了就别想出这间屋!”

    正推推搡搡不可开交突然头顶上有人寒声道:“好你们两个采花贼受死罢!”

    常彦梧吓得一哆嗦松开小蛋退后两尺抬头张望。房檐上飘然玉立着早先在院子里要和他们争上房的那位红衣少女。她本就气质如霜眼神如刀此刻满脸布满不屑与杀机更是像足了一位红衣女煞神。

    小蛋手足无措地乱摇双掌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有采花……。”

    “呼——”眼前红云一闪“啪”脸上被火辣辣地抽了一耳光。红衣少女双手叉腰蔑然道:“敢做不敢认!哼被本姑娘抓个人赃俱获还敢抵赖?”

    小蛋一来心慌意乱二来没料到对方说动手就要抽耳光这一下竟没能避开。

    常彦梧勃然大怒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自己的干儿子虽说的确是又笨有憨很不争气可也轮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教训。他亮出点金神笔冷哼道:“一只小鸟也敢猖狂看老子拔光你的鸟毛!”纵身攻上。

    红衣少女似乎懒得拔剑一双玉掌穿花绕柳变幻莫测与常彦梧斗到一处。两人好像各有顾忌均不愿闹出太大响动故此不约而同收敛劲力埋身闷斗。

    打了十余个回合居然是赤手空拳的红衣少女渐渐占据上风把常彦梧一步步逼向后墙。常彦梧几次奋力反击都是无功而返反而差点捱上一掌。

    他恼羞成怒猛然双笔并交左手跃上墙头右袖飞卷喝道:“着!”

    红衣少女也是大意了冷哼道:“狗急了要跳墙么?”一晃双掌蹂身欲上突见满眼银光晃动寒气迫人常彦梧的袖口中激射出数十根细如牛毛的冰针。

    情急之下却有一道蓝影凌空掠过“哧哧”连声冰针似射入水里没了影踪。“啪”常彦梧猝不及防胸口重重捱了来人一掌倒翻下墙头。

    小蛋惊呼道:“干爹!”顾不得红衣少女和突如其来的蓝衣人腾身跳出后墙。

    红衣少女站定身形叫道:“奶奶!”那蓝影在空中转了道弧光落回少女身旁一搭她的手腕低喝道:“这里不能住了。走!”

    红衣少女道:“可是这两个混蛋——”蓝衣老妇厉声道:“忘了你师父的叮嘱了么走!”拉着她身形一晃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小蛋扶起哼哼唧唧嘴唇溢血的常彦梧。幸亏蓝衣老妇不欲杀人惹事这一掌仅仅用了三成功力聊作惩戒。没一会儿常彦梧胸头的一口闷气流转过来吐了两滩血痰便能自己晃悠悠站起身形。

    在小蛋面前让人一巴掌毫无还价地煽下墙头常彦梧深觉颜面无光他恨恨骂道:“这婆娘好阴险躲在暗处突施冷箭下手暗算。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老子记下了!”

    小蛋手抚常彦梧后心注入真气为他疏通经脉安慰道:“干爹我送你回屋休息。”

    经此一闹常彦梧也失去了做好事的兴致任由小蛋搀扶回屋往床上一坐开始盘腿运气疗伤。

    次日天明小蛋来请常彦梧到前厅用早点。常彦梧心情不爽到极点对着小蛋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小蛋听不出什么新鲜花样笑了笑退出来与罗羽杉到了前厅。

    刚一落座就听几个伙计在聊昨晚那一老一少两位女客。说是今早前去叫门屋里已空无一人好在帐房上压了三天的房租倒让客栈赚进了一小票。于是诸般猜测纷涌而起更有人说她们就是最近官府在严密通缉的女飞贼。

    小蛋听了也只在心里一笑。可同样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那位红衣少女的修为恁的厉害甚至连干爹常彦梧都不是她的对手。相形之下小蛋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没出息整个人不免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

    这些日子他亲眼目睹了顾智、段丰、罗牛和鬼锋等人出神入化的身手也切身体会到何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然而自己就心甘情愿一辈子没出息吗?想得出神了小蛋情不自禁摇摇头喃喃道:“不是的……”

    他正心不在焉着忽听罗羽杉讶异问道:“小蛋你的手背怎么了?”

    小蛋一惊原来他的左手手背上密密麻麻被戳了三五十个小小的针眼有些依稀还渗着血丝。他把手收到桌子底下尴尬地说道:“没事是我昨晚练功扎的。”

    罗羽杉道:“小蛋如果你将我当作好朋友就不该说慌。”

    小蛋也明白自己急切间编的谎话不怎么高明沉默片刻低声回答道:“昨晚我在屋里守夜。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了为了不睡着只得找针来扎。”

    罗羽杉注视小蛋怜惜道:“真是个傻瓜。”

    小蛋若无其事地笑道:“不要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疼。”

    罗羽杉放下筷箸道:“走到我的屋里去。”小蛋大惑不解跟着她回了客房。

    罗羽杉从随行包裹里取出一个青色瓷瓶站到小蛋面前道:“把你的左手递给我。”

    小蛋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罗羽杉从瓷瓶里倒出些许浓稠的液状青色药膏滴在指尖而后小心翼翼地涂匀抹在了他的手背上。

    温暖细腻的指尖肌肤滑过小蛋的手背生出一股股醉人的清凉。小蛋低下头紧张地注视地面再不敢多偷看一眼她低垂的眼睫毛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地停住

第十章 紫竹风范

    放眼天6正道以云林、翠霞、碧落、越秀、燕山、太清宫以及东海平沙岛这七大剑派为尊而能执其中牛耳者又推云林禅寺与翠霞派。

    二十年前翠霞六仙之一的淡言真人门下连出盛年、罗牛、丁原三大卓人物一时睥睨四海八荒威震正魔两道也令翠霞派的声威急遽上升隐隐凌驾于云林禅寺。

    而云林禅寺经历了一系列派中变故后元气大伤近些年来严加约束门人弟子守身自律等闲不得跨出寺门半步颇有韬光养晦之意。

    此消彼涨之下翠霞派赫然已是一枝独秀成为正道公认的泰斗柱石。虽说早年的翠霞六仙里淡一、淡言两位真人和罗和、姬别天两位俗家耆宿相继谢世但后一辈如姬榄、罗鲲等人业已声名鹊起殊不逊色于一派掌门。尤其淡言真人的衣钵大弟子盛年更是被称为人中之杰挤身天6正道十大高手之列。

    如今的掌门淡怒真人性情冷厉御下极严故此翠霞派虽弟子过千但也从没有谁敢仗势欺人。当然也极少有谁无事生非去主动招惹翠霞山。

    小蛋等人抵达翠霞山时天色将晚遥遥见一座充满灵秀与宏伟气势的青峰高逾万丈直入云霄半山以上翠烟碧澜竞相环绕云蒸霞巍气象万千。

    三人施展御风术行到翠霞派山门前两名英气勃勃的翠霞弟子飘然现身拦住去路。左一名身材略高些的年轻人彬彬有礼抱拳说道:“请留步不知三位尊姓大名莅临敝山有何贵干?”

    罗羽杉早年曾随父亲到过一回翠霞但多数时候都待在紫竹轩极少外出。时隔多年重返翠霞也难怪那两名弟子都不认识她。

    她落下身形还礼道:“小妹罗羽杉奉家父之命前来求见盛年盛师伯。”

    那年轻人疑惑道:“请问罗姑娘令尊是哪位同道前辈?”

    罗羽杉刚想回答就听身后有人爽朗笑道:“这位罗师妹的父亲便是罗牛罗师叔人家五年前还曾来过翠霞你们这么快就给忘了吗?”

    小蛋闻声回头山道上悠悠走近一位器宇轩昂英姿勃的褚衣青年左右腋下各挟了一坛酒不算手上还拎了两坛。

    “卫师兄!”罗羽杉转身惊喜招呼道。这褚衣青年不是旁人正是紫竹轩座盛年门下的嫡传弟子卫惊蛰。昔日为参悟天道星图他曾在天雷山庄小住半年与罗羽杉、虎子姐弟极为熟稔仅凭声音和背影就已认出她来。

    那两名巡山弟子见到卫惊蛰也是满脸笑容双双问候道:“卫师兄你又下山为盛师伯买酒去了?”

    卫惊蛰故作苦相道:“是啊谁让你们两个不肯帮我跑路呢?”

    身材略矮的同门笑道:“能帮卫师兄办事我们求之不得今天奉命巡山实在没法子。下回有差事你只管招呼。”

    卫惊蛰走到罗羽杉身前看了看小蛋和常彦梧问道:“罗师妹为何罗师叔没有一起来。这两位朋友有些面生劳烦你替我介绍。”

    罗羽杉神色一黯道:“我爹受了极重的伤卧养在床只好命小妹前来为盛师伯送信。这位常五叔和小蛋兄弟都是慷慨热心的好朋友受家父之托万里迢迢护送小妹。”

    卫惊蛰肃容向常彦梧、小蛋一揖道:“在下代家师谢过两位仗义护送之情。天色不早咱们回紫竹林说话。”

    有他带路沿途自不会再遇上翠霞派弟子的盘问拦截。卫惊蛰似乎在派中人缘极佳偶尔遇到一两位同门长辈竟也是有说有笑。

    他一路向常彦梧和小蛋介绍翠霞山的风景典故十数里的山道走来也不觉得沉闷漫长。转过一个山弯前方现出一大片云雾缭绕的紫竹周围景致也越清幽静谧惟闻林间啾啾脆鸣倦鸟归巢。

    走入林内光影朦胧充满祥和淡雅之气小蛋却因为累极了无心欣赏一边走路一边眼皮打架。迷迷糊糊听见卫惊蛰问道:“罗师妹师叔是怎么受伤的当世之间又有谁能把他打成重伤?”

    罗羽杉道:“那人自称‘鬼锋’修为诡异霸道。他曾放下话接下来会到翠霞山挑战盛师伯。所以家父才令小妹赶来传讯。”

    “鬼锋?”卫惊蛰皱皱眉头也想不起在哪里有听说过这么一号可怕的人物。到了紫竹轩前他低咦道:“师父又不在屋里定是去看师祖和墨姨的坟了。”

    在门口放下酒坛卫惊蛰引着三人绕过紫竹轩往竹林深处走去没多久就瞧见前方两座坟冢一位头戴道冠身材魁梧的男子坐在左侧那座坟前对着墓碑静静无语。他背对众人在幽暗的光线下宛若一座巍峨沉稳的山岳凛然生威。

    卫惊蛰恭恭敬敬地在数丈外驻步道:“师父罗师妹和两位朋友受罗师叔所托特来给您送信。”

    男子霍然回身令小蛋看清了他的正面。此人相貌威武气度豪迈一双虎目里锋芒深藏不露偏隐约含着些许抑郁。满脸的络腮胡犹如钢针落寞里又带着几许豪情。

    只一眼小蛋已为之心折暗暗喝彩道:“罗大叔的师兄原就该像这样!”

    盛年听到卫惊蛰的禀报又见罗羽杉眉含忧伤即知罗牛情况不妙。但罗羽杉的装束如常又令他定心不少。否则面前的少女早该是一身缟素了。

    他忍住对罗牛的关切先向常彦梧礼道:“如若盛某所料不差阁下便是神机子常兄吧?在下有失远迎请多包含。”

    常彦梧听盛年初次见面就一口报出自己的身份也不免有些自得。他笑呵呵还礼道:“久仰盛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盛年谦和微笑深深望了一眼小蛋身后背负的雪恋仙剑若有所思问道:“常兄这位小友可是令徒?”

    “他是老夫的义子小蛋。”常彦梧对着盛年难得地没再说“干儿子”而是改用了文绉绉的“义子”。

    小蛋执礼道:“晚辈拜见盛大叔。”

    盛年伸手将他扶起在两人手指碰触的刹那眼中有抹精光即闪即逝却没说什么。

    罗羽杉取出书信双手呈给盛年道:“盛师伯这是我爹口述娘亲代笔写给您的信。”

    盛年拆开书信尽管林内漆黑但他仍一目十行迅看完。罗牛在信中不仅详细叙述了他与鬼锋交手受伤的经过更着重描绘了雪影剑像的特异之处。字里行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无处不蕴含着他对盛年真挚的兄弟之情。

    信的最后却又有一大段篇幅是关于小蛋的。一则希望盛年能相帮诊治他的怪症又或设法请到天6第一神医农百草;再则居然是恳求自己的师兄能因材施教传授小蛋一两式安身立命的剑法。

    按理说小蛋和盛年素不相识罗牛的托请未免显得唐突。但这在他们两人之间却全不成为问题如果彼此之间既可以性命相系生死同赴其他的身外之物又有什么值得吝啬?

    所以罗牛会在书信中直言相请甚至不必说明缘由。这样的信任早在他们拜入紫竹林同奉一师时便早已根深蒂固而多年的患难与共更已无需多用言语传递。

    盛年默默收起书信已有决断当下不动声色道:“你们路上辛苦先回紫竹轩用茶歇息吧。”

    小蛋跟在常彦梧身后悄悄回头打量那两座坟冢。只见石碑上分别刻着先师淡言真人与爱侣墨晶之墓的字样。

    淡言真人乃翠霞六仙之一盛年、罗牛的授业恩师小蛋当然早有耳闻。但墨晶又是谁?

    回到紫竹轩客厅落座卫惊蛰为众人斟上香茶。盛年则径自从门口提了坛酒进来拍开封泥仰头痛饮。

    小蛋心想道:“这位盛大叔可也真沉得住气。自己的师弟被人打成重伤凶手随时都会登门挑战他竟然还有心情喝酒。”

    他哪里明白盛年久经风浪闯过刀山下过火海早已是处变不惊镇定若亘。往常每每遇到棘手难题又或者心情动荡时便会与酒过不去。

    放下只剩一半的酒坛盛年问道:“羽杉你准备何时回去?”

    罗羽杉记着父亲的交代回答道:“如果盛师伯允许侄女儿想等到您会过鬼锋后再回家。”

    盛年已明其意点了点头又问道:“常兄不知你和小蛋有何安排?”

    常彦梧摸摸焦黄的小胡子忽觉得远不及盛年的络腮胡来得气派威武颓然收手道:“我们父子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也谈不上什么安排不安排的。”

    盛年洒然笑道:“那就请常兄和小蛋在紫竹林小住几日羽杉也正可有个伴。”

    常彦梧怔了怔盘算道:“莫非他想让老夫回头再护送罗丫头回天雷山庄?”爽快答应了下来。

    盛年将坛里的酒一饮而尽突然手握酒坛推向小蛋胸口沉声道:“喝酒么?”

    小蛋愕然道:“盛大叔!”坐在竹凳上朝后一仰让过酒坛。

    盛年明显是放慢了出招的度待小蛋躺倒才将凝在空中的酒坛运劲下压道了声:“小心!”小蛋赶忙右手一按竹凳借力将身躯横移没等挺直腰杆盛年的酒坛又横扫而至。

    如此你推我往二十余个照面小蛋将干爹教授的翻云身法、摩冰掌等诸般招式一一使出。盛年只端坐在原位用单手握着酒坛控制着小蛋的身形不论他怎样招架闪躲都脱不出酒坛挥动的范围。

    “咄!”盛年蓦地放下酒坛大手一展已擒住小蛋右手脉门。一股雄浑浩然的真气透入他的经脉游走数圈小蛋顿感遍体温暖舒适却也动弹不得。

    常彦梧道:“盛兄小蛋修为太差让你见笑了。”

    盛年摇摇头松开右手道:“常兄客气却也未必。”

    常彦梧笑道:“俗话说知子莫如父小蛋这孩子将来能有惊蛰贤侄一半的修为我这个做干爹的便要烧香拜佛了。老夫早已认命盛兄也不必安慰我了。”

    盛年早试出小蛋体内的真气蹊跷非正非邪竟自成一派。可惜缺少恰当的修炼之法更在许多地方存在缺憾和隐患如能一一克服未始不能开创出一番新天地。

    他对常彦梧的话并不认同但不想伤了对方自尊故此一笑置之。吩咐道:“惊蛰将你的屋子腾给常兄父子再将另一间收拾好让羽杉暂住。安排好后等我回来为师尚有其他事情交代。”

    卫惊蛰领命而去小蛋跟在常彦梧和罗羽杉的身后刚想出门盛年走到他跟前拍拍肩头道:“陪我到林子里走走好么?”

    小蛋望向干爹。常彦梧见盛年独独留下小蛋却无意让自己同行心里老大不痛快脸上堆出笑容道:“要听你盛大叔的话不可给我惹事。”

    小蛋随着盛年出了客厅猛然感觉到右侧一栋竹庐前有两束异样精光正射向自己。他一转头禁不住有些腿软就见竹庐虚掩的门外蹲坐着一头黝黑的大狗看起来不如小黑那般凶恶块头也稍小了一点。

    “那是大黑”盛年仿佛察觉到他的恐惧说道:“它是先师淡言真人生前收养的一条小狗。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已垂垂老矣。若非每年都服食养生仙草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如今它每天都趴坐在先师故居前或许还在等他老人家回来。”

    忽然大黑慢慢站了起来晃动着尾巴步履蹒跚地走向小蛋。小蛋僵立在盛年身边连手指头也也不敢乱动一下任由大黑用鼻子上下前后地闻嗅。

    渐渐地大黑的眼睛里竟渗出两颗晶莹的泪珠用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狠狠蹭着小蛋裤腿嘴里出“呜呜”的呜咽。

    小蛋吓得魂飞魄散身子几乎靠倒到盛年怀里。盛年注视着大黑眼眶里的泪珠微蹙眉头露出一缕诧异的神色。

    待安抚过大黑盛年领着心有余悸的小蛋步入林深处在一片空旷地停住脚步。

    他高大的身影在夜风里飘漾着褚色的道袍背负双手徐徐道:“小蛋知不知道你罗大叔在信中还拜托了我两件事。”

    “一件是设法医治好你的怪病另一件是请我传授你几式剑法。”盛年仰眺望茫茫夜空说道:“他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所以他的嘱托盛某一定要办到。”

    小蛋这才醒悟罗牛恳请干爹和自己陪同罗羽杉前来翠霞面见盛年的真实苦心也明白了罗牛赠剑之举的背后深意。

    “你体内的怪症我已探过可能我也无能为力。但这不代表它就是绝症!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世上没有一个法子可以治好你。小蛋你信吗?”

    小蛋热血沸腾铿然回答道:“我也不信!”

    盛年赞许地颔道:“好男儿!给盛大叔几天工夫我会想出缓解它作的方法。这样我们就有充裕的时间去寻找农百草农老医圣他定会有解决之道。”

    小蛋这辈子听得最多的莫过于“笨蛋”、“傻瓜”之类的评语头一遭竟有人称赞他是“好男儿”。而这个人居然会是傲视天6的盛年!

    他蓦然道:“盛大叔您和罗大叔都对我太好了。我、我……不值得。”

    盛年道:“你错了。因为你能待大伙儿好所以大伙儿才会对你好。什么叫值得你为了羽杉不惜舍命相救那是否值得?你罗大叔将珍藏多年的雪恋仙剑送给了你又值不值得呢?”

    他顿了顿微笑道:“义之所至就是值得!”

    小蛋的眼前就像让这句话豁然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这些日子他对罗牛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义之所至就是值得!

    他朦胧的睡眼立时亮了起来在黑暗中闪烁着一团光芒。

    盛年默然注视着他欣慰而笑说道:“再有第二件事我要传你天照九剑。”

    小蛋脸上的欣喜一闪而过讷讷道:“我一直很笨怕学不会。”

    “真的吗为何我不觉得你笨?”盛年油然笑道:“一个人的聪明并非长在脸上而是藏在他的心里。其实世上并没有绝对的笨蛋只有对自己没有信心的失败者。”

    小蛋受不住盛年的激将一挺胸道:“我不会!”

    “我相信。”盛年说道:“你罗大叔小时候也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很笨可先师淡言真人却从不这样想。他从自己弟子身上看到的是坚忍不拔的毅力、广阔的胸襟还有纯朴善良的心地。你看罗师弟他不是成功了么?”

    小蛋用心思索着盛年的话听他继续道:“上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赐予我们各自不同的天赋。问题只在于每个人都不可能完美!小蛋你还觉得自己笨么?”

    小蛋踌躇道:“可是干爹教我的功夫我总学不好。罗大叔让我记天道星图我也一直记不住。”

    盛年笑了起来有力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道:“只有教不好的师父没有学不会的徒弟。你知道自己为何总学不好那些功夫吗?”

    见小蛋茫然摇头盛年正容道:“原因很简单你干爹许多地方都教错了。你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有意无意已将他传授的招式做了更改。因为你本能地觉察到那些招式里存在着问题。”

    小蛋睁大眼睛如果这话不是出自盛年之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想来常兄根本不容许你对他传授的招式做丝毫改动吧?于是你在练功时出的任何差错都会招来他的训斥。久而久之他的绝学在你的手里越使越别扭内心的排斥反而水涨船高。这样的教学哪有成功的道理?”

    盛年抬手比划出适才试招时小蛋用过的一式掌法道:“尽管你告诉自己这一掌必须按常兄教诲先沉肘再攻出可对战之时依旧忍不住只略一下压即行拍出。我说的对吗?”

    小蛋骇然叹服间只知道连连点头。盛年收掌又随意点出若干问题尽皆一言中的直说到小蛋心坎里。

    最后他凝视小蛋再次问道:“现在你还觉得自己笨吗?”

    小蛋黝黑的脸膛焕放出自信的光彩回答道:“我承认自己修为很差也不懂得如何哄干爹开心。有时候我还会稀里糊涂做错事说错话。但是我并不笨!”

    盛年目光里满是笑意突然探手掣出小蛋背后的雪恋仙剑在夜色里打过一道皎洁飘逸的电光沉声道:“看好了天照九剑的第一式:掷地有声!”

    哈!好一个:“义之所至就是值得!”盛年真盛逾当年哈~~~~~~~

    另外,小蛋估计就是淡晚了~~~~~~可能是由于什么以外的生吧~~~导致小蛋所处的村子脱离了翠霞的保护之外了~~~~~~~

    小蛋是淡晚这里就可以看出一二了:忽然大黑慢慢站了起来晃动着尾巴步履蹒跚地走向小蛋。小蛋僵立在盛年身边连手指头也也不敢乱动一下任由大黑用鼻子上下前后地闻嗅。

    渐渐地大黑的眼睛里竟渗出两颗晶莹的泪珠用它毛茸茸的大脑袋狠狠蹭着小蛋裤腿嘴里出“呜呜”的呜咽。

    小蛋吓得魂飞魄散身子几乎靠倒到盛年怀里。盛年注视着大黑眼眶里的泪珠微蹙眉头露出一缕诧异的神色。

第一章 天照九剑

    月色透过淡淡如烟的薄雾倘佯在静谧的紫竹林间。

    唰地一束白光划过紫色的雾岚像被风撩动起的柔纱轻轻涌动翻滚开去。

    小蛋收住雪恋仙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盛大叔我的真气又走岔了。

    不要紧万事开头难。面对小蛋这式全无气势与神韵的掷地有声盛年拿出了他的耐心和宽容安慰道:你不妨闭上眼在脑海里将我适才所教的出剑方式与真气流转的路线再默想一遍尤其是出错的环节更要用心思量。

    小蛋点点头合上双目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道:我再试试看!

    深吸一口气催动丹田真气游走任督二脉经膻中过右臂云门、中府诸穴灌入仙剑旋即大喝一声跨步振臂奋力劈斩!

    哧─仙剑破风斩落较之先前有了不小的进步可惜刚劈出一半只听小蛋哎哟一声立在原地用以支撑的脚一滑引得身子踉跄歪斜险些摔倒。

    掷地有声差点变成坠地有声。

    小蛋忙乱间好不容易抓住一株紫竹稳住身躯呆呆低头望着自己肇事的左脚半晌不吭声。

    盛年暗自一叹知道小蛋已经尽力自己很难再责怪他什么于是走上前拍拍小蛋的肩膀温言道:别灰心尽量放松全身。你的左腿之所以会滑动并非用力不够而是太过着力。

    拉得太紧的弓弦不仅无法射伤敌人反而容易自己先崩断。

    小蛋越想越觉得盛年的话有道理若是换作干爹在传授自己剑法此刻自己早已不晓得捱了多少劈头盖脸的臭骂和暴揍。

    也难怪简简单单的一个斩劈动作学了两个多时辰还是荒腔走板、闹别扭也实在够郁闷。

    看着小蛋额头不停滴淌的热汗盛年道:来我们坐下歇会儿再练。

    小蛋用袖口一抹汗水摇头道:我不累!

    盛年微笑道:真正的上乘剑法光靠苦练是不够的最要紧的在于一个『悟』字。

    他拉着小蛋顺势坐到那株紫竹下教诲道:其实天照九剑的剑招很简单体内真气流转的方式也并不复杂可是要想完全挥出它的威力关键却在于能否激出一种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

    若你能体会这点招式便不再重要。

    一往无前舍我其谁……小蛋若有所思地低声重复感觉自己隐隐约约逮到了脑海内那团乱麻的线头说道:就像盛大叔和罗大叔一样。

    你这是在谬赞盛大叔了。盛年笑道:我们遇到的敌人也许会比自己强大数倍看似不可战胜但越是如此就越需要有无惧无畏、敢于直撄其锋的勇气。

    否则柿子总捡软的捏碰到硬茬就脚底抹油岂不成了欺软怕硬之徒?

    小蛋深以为然适才的懊丧与苦恼不知不觉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这位看似粗犷的盛大叔讲出的每句话都是自己一直在思索却又未曾找到的答案。

    当然有勇气绝不等同于蛮干。盛年话锋一转:你见过大象罢?6地野兽中牠的个头力量堪称最大最强可是你晓得牠最害怕的是什么么?

    怕死!小蛋脱口说道猛然感到这样的回答恐怕不会是盛年提问的本意嗫嚅道:……我乱猜的。

    盛年悠然一笑道:你说的也没错不仅大象怕死人也一样。不过大象真正的天敌却是一只跟拳头差不多大小的老鼠。因为牠能够依靠灵活迅捷的动作钻入大象鼻孔内翻江倒海、为所欲为这时个头和力量都变得无济于事。

    小蛋傻傻一笑嘴唇动了两下唯恐又说错话终究没有开口。

    盛年欣然笑道:你明白盛大叔的意思了对么?再强大的敌人也必定会存在致命的弱点就如同一头大象。我们则要学习小老鼠看准了破绽后倾尽全力雷霆一击。天照九剑的真谛就在于此。

    小蛋大感有理情不自禁思忖要是以前干爹也能这样教自己练功就好了。

    可是转念想到干爹自小风里雨里将自己带在身边照顾无异于亲生爹娘即便有再多不是自己也不该再埋怨他分毫。

    盛年见小蛋垂沉思也不打扰待稍歇过后两人重又开始教学。

    小蛋的表现果然大有改观但距离盛年的要求仍旧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盛年清楚这事急不得看看天色微明小蛋亦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当下说道:咱们今天就到此为止。你有空时多加揣摩晚上我们再学。

    小蛋想着盛年陪着自己一宿未睡过意不去道:多谢盛大叔。我想再练上一会儿您赶紧回屋休息罢。

    盛年也不勉强叮嘱道:别把自己累坏那样只是适得其反。

    小蛋应了待盛年走后独自在紫竹林内一遍一遍地练习这招掷地有声。

    天照九剑乃盛年二十余年前自创的绝学因此小蛋虽非翠霞派弟子也尽可传授整套剑法不过九招剑式变化极为简单本也适合小蛋修炼。

    然而催动天照九剑的运气法门终究源于翠霞派的内功心诀翠微九歌小蛋又是初学乍练想要一蹴而就谈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天照九剑大开大阖、气势浩荡令对手无从闪躲未战已先寒了三分胆小蛋的个性与之相差甚远想要体会到剑招内的神韵则更加的不易。

    故此小蛋尽管心无旁骛又练了一个多时辰进境依旧有限就像有一堵厚厚的石墙横亘在他的面前总也无法避绕。

    扑通!不过他摔跤却彷佛有了惯性已不晓得是第几次跌倒在泥地上好在干枯的竹叶堆积厚如绒毯倒也不觉得疼。

    他精疲力竭顺势躺在落叶上仰望着紫竹林上方云雾飘浮的蔚蓝天空。

    没关系也许下一次就能成功!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放刚才出剑的动作苦苦思索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想着想着眼皮逐渐沉重如铅竟在林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吸气踏步振臂出剑有不对之处就再来一次睡梦里他不断重复这招简单的劈刺动作回忆着盛年教导的每一个字。

    然而结果和现实世界中的一模一样无数次的尝试换来无数次的失败彷佛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式。

    我不会永远失败我一定能够做到!小蛋心中默道即使是在梦里他仍旧牢记着盛年对自己的鼓舞。

    忽然他慢慢向上飞去紫竹林在脚下变得遥远翠霞山也渐渐消逝在视野里直到身边是一片无尽的绚烂星空数不清的星辰在他的身边闪烁微笑而不知何时他也成为了它们其中的一颗。

    他徐徐地转动一圈又一圈宛若一个旋动的陀螺周围的景象小蛋并不陌生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那幅星图。小蛋想了起来这是他在石壁上曾经见到过的3七幅天道星图─斗转星移。

    自己怎么一下子跑到星图里面来了?小蛋不明白只觉得身子越转越快彷佛整个星空都开始跟着他一起旋转。

    不不是彷佛而是周围的星辰真的都在缓缓地运动围绕着他!

    先是最近一颗闪耀着靛蓝色光芒的小星星紧接着是稍远的第二颗、第三颗……犹如被推倒的骨牌虚空中的星辰接二连三地环绕着小蛋奇异地转动着。

    小蛋又是诧异又是感到有趣现自己在不断地加旋转而周围星辰运转的度亦在随之提升。到后来彷似整片星空都以他为中心飞快地旋动起来逐渐形成一团庞大壮观如漩涡般的星云。

    星云不停扩张膨胀将外圈的星辰一颗接一颗不由分说地卷入。伴随着这种奇妙的旋转四周的星辰似乎受到一股无形而又庞大的力量牵引一点一点地向他接近靠拢最后聚在小蛋的周身化作一蓬璀璨的流光溢彩。

    转啊转就这么快乐自如地转动着视线里所有的星辰都不由自主成了这片星澜旋流里的一滴水环拱着小蛋冉冉上升。

    小蛋惊奇注视着生的一切好似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无上王者统帅着数以千计的星辰驰骋纵横所过之处风卷残云一股奔腾流转的无俦洪流朝着星天的尽头、朝着遥远的虚空浩浩荡荡地呼啸涤荡。

    星空在旋转天地在旋转他和身边的星流狂飙在旋转小蛋的眼中渐渐变成一团朦胧的银白色再看不清周围的景物只知道自己在转在转─

    蓦然像是一脚踏空跌入万丈深渊星海齐齐消失眼前漆黑一片却有若隐若现的点点金星在舞动。

    啊!小蛋凛然从睡梦中惊醒耳朵听见清幽的鸟鸣背上冷汗湿透他茫然环顾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竹庐里身子坐在床上屋里空无一人。

    原来刚才自己又做了一场梦?小蛋长长吐了口气上臂隐隐酸疼自是昨夜重复大力劈刺留下的后遗症。

    枕边雪恋仙剑已归入鞘内静静地躺着窗外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入令他顿生恍若隔世的怪异感觉。

    自己不是在竹林里练剑么?为何梦醒后便睡在了竹庐里?

    小蛋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回想着适才睡梦里所见的情形。

    他的脑袋还有些晕好似乘在一艘颠簸的船上摇摇晃晃屋子也跟着在晃动。模模糊糊脑海中似乎也有某种东西在飘来荡去让他抓不着小蛋难受地甩了甩生疼的头用手按压太阳穴。

    手指在太阳穴上轻柔地转着转着陡然心头灵光乍现:盛大叔说过天照九剑的真谛就在于看准对手的破绽倾尽全力给予致命一击。

    但我总掌握不好真气流转的方法不是岔气就是提到一半便四处流散。如果我的真气也能像那些星星一样旋转起来将它牢牢凝聚住再注入仙剑中那不就成了么?

    他兴奋地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对了要让我的真气像星星一般的转动化作一团凝聚不散的漩涡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它会流散─

    刹那间他的身子和脑袋都一点不疼了赶忙盘膝坐好闭上了双目将意念慢慢探入丹田然而几次尝试皆如石沉大海不管意念如何催动丹田的真气始终无法按照他的设想产生旋转反把自己累得不轻。

    小蛋并未意识到他正不知不觉地踏上了一条前无古人的破冰之旅。

    假如他曾受过名家指点又或者对上乘的玄功心法有所了解体悟便不至于如此异想天开地在无人守护和教导的情况下去探索转动真气的法门毕竟心法修炼步步艰辛凶险行差踏错的后果是无人能承受的爆精焚元、万劫不复之局。

    冥冥中印证了无知者无畏的老话心思专注在如何旋转真气的小蛋心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忐忑只希望能由此练好天照九剑不令盛大叔、罗大叔失望。

    ……自然还有罗羽衫。

    这些天来他总以为自己无法记下那十二幅天道星图。往往是看了后面的忘记前面的想起前面的又把后头的给搞混其实这是他的一个错觉。

    连罗牛也没有察觉到小蛋的潜意识里早已将十二幅星图的神韵真意牢牢铭刻在了记忆深处就像是深埋入泥土里的一颗颗种子尽管现在还在冰封沉睡但终有破土芽的一天。

    于是他不自觉地一次次淡忘掉死记硬背下的星图表状却深深烙刻下了其中蕴藏的天道真谛正所谓忘形而取意也。

    小蛋彷佛拥着某种与生俱来的特异能力在他本人也搞不清状况的情形之下居然莫名奇妙做到了看似是由于一个突如其来的怪梦可若非他时时刻刻在思索在探求又岂能做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半天调动不起丹田真气小蛋并不因此而气馁他合上眼睛默默回想着梦中的景象慢慢地生出一丝明悟。

    那些星星之所以会转动是因为自己先旋转了起来才带动到它们。假如丹田是那片星空那就该先找到能引转动的那颗星星才行。

    想到这里小蛋澄心凝神试着将丹田的一缕真气凝聚成丸。

    这对一个初入仙门又缺乏名家指教的人而言无疑颇为困难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那个丹丸也没能形成小蛋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耐心与坚韧。

    终于大半个时辰过后他的丹田中聚起一团小小的气丸只可惜如同一个顽童在跳上跳下总不肯听话安分。

    小蛋又费了老半天的力才控制住气丸脑海浮现无涯星海恍惚晋入空明之境。

    嗡!气丸依稀微微震颤了一下而后生涩凝滞地开始转动。

    小蛋心无杂念小心翼翼体味着气丸的转动不断纠正改善皇天不负有心人气丸逐渐轻盈灵动周围充盈的真气亦徐徐被牵引流转。

    最初是那么小小的一缕几近于无过了半盏茶左右这缕真气变得明显接着便引动起另一缕真气的旋转就这样一点一滴的厚积薄小蛋丹田内的真气缓缓构成了一团汩汩转动的气旋围绕着那颗小丸载沉载浮渐趋轻灵。

    小蛋大感有趣反倒不急于催动这股螺旋盘绕的真气游走周身经脉只一遍遍感受着它在丹田中旋转的景象。

    无形里他对星移斗转的领悟亦不断深入加强免去了因为操之过急、贪功冒进而可能引的危险。

    直到真气在丹田内运转自如如臂使指小蛋才试探着引出其中一缕导入督脉。

    或许是惯性作用这缕真气甫离丹田仍可自行绕转但进入督脉没多久转便生减缓。

    小蛋一怔晓得自己又遇见了新的棘手难题。

    如果真气一离开丹田就无法继续转动那前面便全都白费了;可是当它出了丹田后怎样才能让它依旧保持旋转呢?

    再分出一个气丸来控制?小蛋很快否决了这个设想至少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根本无法做到同时凝铸两个气海漩眼强行为之只会令他顾此失彼甚而走火入魔。

    忽地他想起了以前看小童放风筝的画面。

    被线头牵着的风筝无论飞多高、多远总也不能脱离那孩子的掌握;只需让这缕真气的一头始终掌控在丹田那团流转的气漩里问题就解决了!

    他振作精神再次催动一缕真气升出丹田进入督脉。

    这次离开了丹田的真气不再像无源之水而是将一端牢牢扎根在漩眼中由下至上飞快地转动。

    天如人愿这股螺旋流转的真气不仅没有离散减弱反而愈凝炼坚实随心所欲地行在经脉之间自始至终保持着强劲。

    小蛋满怀喜悦慢慢加大输出的真气形如在进行一个好玩的游戏整整在体内转了三十六周天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收功而且一点也不疲惫丹田的真气更比先前增强了不少。

    一睁眼小蛋就看见了张熟悉的俏脸罗羽杉坐在床边的竹椅上正目不转睛关切地注视着他。

    看到了罗羽杉小蛋的心底一甜嘴巴却更木讷了想了半晌最终问道:你来了多久?我怎么一点儿也不晓得?

    罗羽杉嫣然浅笑道:我也刚来了一会儿见你在打坐便没有打扰。

    她的笑容令小蛋轻松了许多问道:盛大叔和我干爹呢?

    实际上他更为关心的还是常彦梧生怕他又在翠霞山惹出什么乱子那就未免太对不住盛大叔了。

    常五叔中午喝醉了正在盛师伯的屋里大睡。盛师伯去了九悬观和各支的座商讨翠霞剑会的事情。罗羽杉回答道:卫师兄昨晚已连夜回返天雷山庄奉盛师伯之命前去探望我爹。这儿只剩下我一个人闲来无事。

    哦那我们做什么呢?小蛋傻傻问着罗羽杉垂无语让他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

    如果没有别的事咱们就出去走走罢。终于罗羽杉轻轻说道:你还是第一次来翠霞正好可以四处逛逛看看美景。

    在小蛋心中看不看翠霞美景压根无所谓但隐约觉得能和罗羽杉一起走走实为一大乐事他点头道:好啊咱们去哪里玩儿?

    罗羽杉想了想道:我带你去看一处瀑布罢不过得走上一阵子。

    小蛋欣然赞同随着罗羽杉离开紫竹轩朝山下走去。

    他不好意思与罗羽杉并肩而行只跟在她的身后默不吭声幽径迤逦蜿蜒前方的背影姣好无限比美景更动人小蛋仅是望着已觉陶醉。

    听盛大叔说你正在修炼他传授的天照九剑。也许是为了打破沉默罗羽杉问道:进展还顺利么?

    不怎么顺利。小蛋实话实说道:我总练不对连带把盛大叔也累着了。

    罗羽杉笑道:慢慢来我相信你一定行。

    她的话中蕴涵一股神奇的魔力让小蛋更觉信心倍增道:会的。先前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从里头好像找到了一点诀窍等晚上再来试过。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也不觉得这条山路有多长前方渐渐传来隆隆水声。

    山梁之上一道匹练般的晶莹瀑布飞流直下百丈汇入崖底的碧潭里水雾飞腾玉珠四溅那醉人心脾的深碧色潭水如面翡翠镜子驿动着波光粼粼的涟漪。

    就是这儿了。罗羽杉走到潭边清新的雨雾吹拂在她的秀衣袂间飘飘若飞便如凌波玉立的仙子。

    她伸手托住一颗颗飞溅出的水珠享受着手心里曼妙的清凉微笑道:这是我丁师叔以前在翠霞时和雪姨最喜欢来的地方上次卫师兄也曾带我来过一回直坐到天黑才回去。

    是这样啊。小蛋说道。

    这位丁师叔便该是如今号称天6第一人的潜龙丁原罢?

    有关他和雪姨姬雪雁的传奇小蛋听过若干个版本可心里还是很好奇罗羽杉知道的是哪个。

    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但从她的樱唇中娓娓道出一定会如仙乐令人百听不厌。

    当年在这碧潭上天6九妖之一的赤髯天尊要擒拿雪姨好要挟翠霞派不巧正撞上了独自来此游玩的丁师叔。

    罗羽杉娓娓说道:结果丁师叔舍命救下坠入潭中的雪姨赤髯天尊也被随后赶到的淡怒师叔祖逐退。

    这段故事我是在很小的时候听雪姨亲口说的很多年都不曾忘记。

    接着她便说起其后丁原与姬雪雁两人如何情投意合却被自己的祖父也就是翠霞六仙之一的姬别天棒打鸳鸯最后姬雪雁怀了丁原骨肉迫不得已订下瞒天过海之计要下嫁屈箭南也就是如今的越秀掌门。

    丁原回山后获悉此讯生出误会怒冲冠大闹订婚夜宴祭出平乱诀技惊四座最终精疲力竭坠入潜龙渊。

    种种云烟往事激荡人心令人嗟叹。

    小蛋静静听着忽觉得能像丁原那般冲冠一怒为红颜心甘情愿、至死无悔也未尝不是一种慷慨与壮烈。

第二章 名门之后

    直到日暮西山倦鸟还巢两人才尽兴从碧潭回返紫竹轩。一路上小蛋脑中盘旋回想着罗羽杉说的故事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问道:“如果这事换成是罗姑娘我会不会也像丁叔那样不顾一切?”

    天色逐渐幽暗夜幕开始降临。山岚迷雾中前面罗羽杉的身影也变得有点不真切起来犹如罩上了一层朦胧的柔纱显得飘渺而空灵。

    迎面一阵人语忽地扰碎了山道的静谧五六名身穿蓝衫的翠霞派青年弟子有说有笑慢慢走近。当先一名青年遥遥看见他们招呼道:“这不是罗师妹么什么时候到的令尊罗师叔有没有一块儿来?”

    罗羽杉停下脚步不妨被身后心不在焉的小蛋一头撞上。好在他及时悬崖勒马才没又上演窘迫一幕。

    “你好孙师兄。”罗羽杉向那青年还礼道:“小妹奉了家父之命前来拜望盛师伯昨天才到尚未来得及到飞瀑斋给罗师叔请安。”

    原来这些蓝衫弟子俱都出自飞瀑斋一脉座罗鲲的门下因与卫惊蛰私交不错故此上回罗羽杉来翠霞时曾有过几面之缘。

    “你这次一定要在山上多住几日有空到飞瀑斋来别忘了找我们。”那位孙师兄笑道:“再过几天咱们五年一度的剑会便要举行了你来得可正是时候。”

    他身边一个矮墩墩的青年插话道:“罗师妹这回孙师兄也蒙恩准报名参加剑会比试届时你一定要来替他助威啊。”

    那孙师兄笑道:“有卫师弟参加我可不指望罗师妹能来为我助威。只要别输得太惨能在师父面前交代得过去就成。”

    又聊了几句几名飞瀑斋弟子告辞离去从头到尾也没搭理小蛋。等到走远了才依稀听到那矮墩墩的青年问道:“孙师兄罗师妹身边那个黑炭头是谁好像以前从未见过?”

    那孙师兄不以为然道:“不认识也没兴趣知道那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瞧他那傻乎乎的样子跟在罗师妹身后像足个罗府家丁。”

    一个声音讥讽道:“说不定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暗中喜欢上了罗师妹。”

    众人一通哄笑去远了讥笑声却传入了小蛋的耳中。他先是气恼然后不自禁地想道:“这些人的话未必不对我这样子任谁都会把我当成是罗姑娘的随从。可我也不是什么癞蛤蟆他们这点却说错了。”

    他渐渐地心平气和了下来只听罗羽杉忽然低声道:“小蛋孙师兄他们也是无心之言你莫要往心里去。明天我会找他们解释明白。”

    小蛋笑了笑语气平和道:“他们说什么了我好像都没听见。”

    回到紫竹轩盛年和睡醒的常彦梧已等待多时。看到小蛋是和罗羽杉一块儿回来常彦梧躲在盛年背后朝着他诡异地一笑。

    小蛋吓得心里一跳赶忙垂下脑袋道:“干爹盛大叔晚上好。”

    盛年倒没注意到这些问道:“小蛋你的那式「掷地有声」参悟得如何了?”

    听到盛年问起自己的进境小蛋立时杂念尽去沉吟道:“我今天早上试了一种新的运气方法也不晓得能不能成?”

    常彦梧一瞪眼训斥道:“新的运气方法你当自己是一派宗师睡了个觉就能自创绝学?定是修炼不用心只顾着偷懒玩儿去了。”

    罗羽杉解围道:“常五叔是我不好拉着小蛋去了飞瀑潭不关他的事。”

    对着罗羽杉常彦梧马上换了笑脸说道:“这个……贤侄女儿关心小蛋怕他练剑累着才有意陪着出外游玩放松。我感谢还来不及岂会怪罪?”

    “同人不同命啊——”小蛋无可奈何地暗暗感叹佩服着干爹见风转舵的本事。

    盛年言起厉行道:“小蛋到屋外用给盛大叔看看。”说着众人到了紫竹轩外三双眼睛齐齐聚集在小蛋身上其中的意味却大相径庭。

    小蛋以往很少有机会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心里泛起一丝紧张。瞧瞧干爹又望望盛年迟迟没有掣剑。

    罗羽杉鼓励道:“小蛋就当你又是一个人在梦里练剑什么也不用去多想。”

    小蛋点点头长出一口气缓缓反手握住雪恋的剑柄。当一股清冷通透的钟灵剑气透入他的指尖小蛋的心倏忽平静下来。他念凝于心神注于剑渐渐忘记了周围人的存在脑海里重又浮现起「星移斗转」。

    丹田真气潺潺如溪较之上午又顺利了许多。只过了须臾那团气丸凝铸而成唿地转动。小蛋浑然忘我沉浸在一片自己的天地中主宰虚空星海。

    常彦梧见小蛋一动不动伫立原地半晌没有动静皱了皱眉硬忍着没开口。盛年目光炯炯凝视小蛋脸上沉静从容。只有罗羽杉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在胸前紧合玉手期盼他能成功。

    “铿!”茫茫夜幕里雪恋仙剑龙吟出鞘闪动过一抹光电当空劈落。小蛋终于出手然而也仅只是出了出而已。这一剑即不见盛年那样澎湃磅礴的气势也听不到一缕破空锐啸的镝鸣旋即凝定在小蛋身前。

    常彦梧不由自主地露出失望之色喃喃道:“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小蛋握着仙剑也呆住了。他不晓得又是哪里出了问题连起初剑锋破空的哧哧啸声都不见了。

    罗羽杉走上前樱唇欲言又止只怜惜地望着小蛋。盛年紧盯雪恋仙剑眼里精光闪烁仿似在思忖某个问题。蓦然他抢身探手夺过雪恋仙剑振腕一抖在地上“哧”地划出道细长的浅痕。

    “盛大叔?”小蛋困惑地问道。盛年审视着那道浅痕嘴角慢慢有了欣悦的笑意说道:“小蛋你现什么了吗?”

    小蛋顺着盛年的视线朝地上望去登时瞠目结舌。浅痕里的砂土“簌簌”陷落转眼下方露出一道半尺多深的裂缝周边的泥土徐徐生出一道道龟纹往下沉陷就好像刚才生了一场小小的地震般。

    “这是怎么回事?”罗羽杉惊异地问道隐约已猜到和小蛋的那一剑大有关联。

    “重剑无锋大方无隅。”盛年一字一顿道:“小蛋的这一式「掷地有声」已将所有的气劲凝蕴于剑中没有丝毫外泄。他的剑在劈落过程中甚至连由此产生的剑气亦被迅席卷吸附故而听不到半点镝响。事实上这剑已然透过表层的泥土破入地下把杀伤力挥到了极致。”

    话音方落噗地闷响地面微微震颤赫然破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竟有一丈多长从小蛋的脚下直通到盛年跟前。

    “我不信我不信——”常彦梧一转头瞪着小蛋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也难怪常彦梧要飙重剑无锋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绝高境界倘若由盛年使出来自然无话可说但偏就是自己的笨蛋干儿子轻而易举地也办到了着实令他老脸无光。

    “我脑袋里想着转动星星让丹田真气跟着也一起旋转起来便成了这样。”小蛋心中成功的喜悦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吞没没有半分隐瞒地回答说。

    可惜这话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常彦梧大惑不解瞧向盛年。盛年沉声问道:“你是从天道星图中寻找到的灵感对不对?”

    “对对!”小蛋说道将早晨的经历说了一遍。他讲得简单条理倒也丝毫不乱这回大伙儿都听明白了。

    常彦梧又是嫉妒又是高兴。嫉妒的是这傻小子果然从天道星图里得到受益正所谓傻人有傻福;高兴的是日后命小蛋将参悟到心得点滴不漏告诉自己谅他也不敢抗命又或是阳奉阴违。

    罗羽杉由衷欢喜道:“小蛋可惜你不是翠霞弟子。否则说不定便能在今次的剑会上一显身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小蛋得到罗羽杉的夸奖简直比吃了任何灵丹仙草都舒坦开心地呵呵一笑。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低声道:“盛大叔我的这式「掷地有声」和您施展的半分也不像更无分毫气势终究还是不成的。”

    盛年爽朗笑道:“谁说一定要跟你盛大叔使得一模一样才好?水无常势剑无定形我就觉得你的这式「掷地有声」比盛大叔用的还要高明所欠缺的仅仅是些许功力和火候罢了。”

    这话自然不乏激励小蛋的成分在内。需知要掌握领会一式上乘剑法无不需千锤百炼和生死一的实战考验。小蛋在这方面显然还差很多可毕竟又有一颗深埋泥下的种子霍然破土生根芽了。

    他一拍小蛋道:“走等咱们吃过晚饭再去练剑。”却是酒瘾又犯了。

    当晚盛年又将天照九剑的第二式「一诺千金」传授给了小蛋。与「掷地有声」相比这招剑法更加重拙缓沉讲究以慢打快以静制动其中的变化自也相应增加许多。盛年深入浅出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基本要领解说演示完小蛋学起来的进度也较昨晚更慢。

    次日午后他一觉醒来洗漱过后正遇上罗羽杉要下山为盛年买酒便也一起去了。两人结伴到了山下的镇子上找到盛年所说的那家老字号「玉潭春」买了酒由小蛋抱着顺道逛起了市集。

    罗羽杉在一家地摊前驻步饶有兴致地挑选起绣花丝巾打算替娘亲买上一条当作小礼物带回去。小蛋对女孩家的东西一窍不通便转到隔壁摊子看摊主捏小泥人。

    他瞧得正津津有味冷不丁背后有一声脆冷的嗓音道:“小淫贼你好啊。”

    小蛋一愣回头立时头皮麻。在街对面成衣铺门口一位红衣少女眉目寒霜婷婷玉立朝着他不屑地冷笑着。

    这真是冤家路窄啊小蛋苦笑道:“姑娘我真的没有你误会了。”

    少女柳眉一挑轻蔑道:“小淫贼上回有我奶奶拦着让你和那老淫贼躲过一劫看今天还有谁来救你。”

    她一口一声「淫贼」两旁街肆的路人纷纷被吸引过来望向小蛋的目光无疑都多了些憎恶之色。

    罗羽杉也放下了挑选一半的丝巾上前说道:“这位小妹你可能是认错人了。他素来老实怎会是、是……你说的那种人?”

    少女当夜没有见到罗羽杉自然不晓得被她仗义解救之人其实就是眼前的少女。但看罗羽杉素雅娇柔文静雍容惊艳中又不禁隐隐生出几分嫉意娇哼道:“你是谁为何要替个小淫贼说话?”

    “我是他的一位朋友”罗羽杉温和含笑道:“虽说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可也愿意为他担保决不可能做那种坏事。”

    少女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莫要让这小子的一张黑脸给骗了。四天前我曾瞧见他和一个老家伙在客栈中你争我抢要害一位被他们迷晕了的女客若不是我只怕人家已被他们糟蹋了。”

    竟会有这样的事!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不约而同“哦”了声小蛋急忙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还说不是!”少女冰冷的眼神蔑视小蛋道:“你敢说那晚没有这回事?”

    小蛋哽了老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道:“有的。”

    人群中立刻有人怒声喊道:“这小子招了抓他去见官!”

    小蛋满头大汗笨嘴拙舌欲辩乏辞只得摇头道:“姑娘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少女漠然一哼道:“你还想狡辩?”挥玉掌拍出顾忌到光天化日之下不宜当街杀人但无论如何也要教训这可恶的小淫贼叫他以后再不能害人。

    小蛋不假思索举起手里的酒坛朝上一挡“啪”地坛碎酒洒溅了两人一身。小蛋“哎哟”一声暗叫糟糕道:“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就帮你擦干净。”

    少女愈恼怒冷喝道:“好你个小淫贼连本姑娘也敢调戏!”两根玉指迸立如剑直插小蛋左右双眼立意要废了他这双淫光乱闪的招子。

    罗羽杉从侧旁闪身架住少女藕臂劝解道:“妹子请你先听我说。”

    少女振臂震开罗羽杉的手不屑道:“一丘之貉想维护你的小情郎吗?可惜有眼无珠竟看上了这样的浪荡子。”

    罗羽杉雪肤生晕羞赧道:“我们——”孰知乘她一分神的工夫少女已掠身绕过又一掌劈向小蛋眉心娇斥道:“小淫贼拿命来!”

    小蛋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坛却舍不得再打碎。他急中生智转头就逃无形间用上了翻云身法脚尖点地纵入街边的一家铺子。

    少女紧追不舍闯了进去罗羽杉大急在后唤道:“小蛋姑娘——”刚要跟进铺子不意望到铺门上的匾额赫然写着「裕德池」三字旁边更有一张告示写道:“女客止步”。竟是一家澡堂!

    罗羽杉大窘硬生生停下身形打量着门口挂着的厚重棉布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要看热闹的男人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推推搡搡蜂拥而入把她撂在了外头。

    忽听有人招呼道:“罗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罗羽杉诧然回眸就见一位身穿宝蓝色缎袍的少年正笑容满面望着自己。

    这少年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天庭饱满目若朗星相貌英俊儒雅让人一见便生出好感。他身材修长如玉树临风背负仙剑雄姿勃右手握了柄合起的墨玉扇更添潇洒。

    罗羽杉略一思忖登时想起了这少年是谁惊喜道:“屈大哥是你!”

    这宝蓝缎袍的少年便是当今越秀剑派掌门屈箭南的独子屈翠枫其母楚凌仙乃是出自天6三大圣地之一天一阁前阁主安孜晴的座下可谓家世显赫天之骄子。

    难得屈翠枫全无寻常世家子弟的浮夸嚣张非但一身修为跻身当世仙林高手之列在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而且谦和多智素得正道各派的宿老赏识喜爱。

    他笑着说道:“我正准备上山拜见盛伯伯刚好瞧见这儿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一时好奇也挤了过来不想遇到了你。”

    罗羽杉一醒道:“屈大哥我有位朋友遭人误解被追杀如今他们进了裕德池那地方小妹不便入内正在愁呢。”

    屈翠枫闻弦歌而知雅意轻笑道:“这好办你那位朋友长什么模样?”

    罗羽杉简略描绘了小蛋的穿着相貌屈翠枫慨然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

    罗羽杉感激道:“屈大哥这事麻烦你了回头小妹再向你谢过。”

    屈翠枫不以为意道:“咱们两家乃是世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须说谢?”一抖下摆迈步挑帘进了裕德池。

    再说少女追着小蛋冲入裕德池一挑开门帘里头热腾腾白茫茫的水雾便扑面而来。见小蛋抹身逃进里间她也没多细想抬步便闯。一个伙计赶忙伸手拦阻道:“姑娘这地方你可不能进。”

    少女一巴掌将伙计煽到墙角寒声道:“滚开!”一纵身进到里间。她脚尖尚未落地霎时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一间男客换衣休息的堂屋宽敞的厅里摆放着不下四五十张躺椅。有的正袒胸露怀躺着打盹有的光着屁股在用热毛巾擦拭还有不少人三五成群聚拢着闲聊身上最多只围了条长巾。

    天啊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有那么多**男人!少女倒吸一口冷气就看到小蛋飞快地穿堂而过又钻进了更里头一间。

    那些男客觉有位娇艳绝伦的少女破门而入先是齐齐惊叫忙不迭护住下体紧接着又感新奇有趣更有几个脸皮厚的起哄道:“好妹子你也想泡澡吗要不要哥哥我陪你一块儿洗?”

    少女又羞又恼凌空挥掌“啪啪”两声将几丈外站着的一个家伙抽得飞身翻滚满嘴牙齿尽数卸下。众人一惊大叫道:“来的是只母老虎!”

    少女心中怒道:“这小淫贼果真阴险狡诈竟将我引到澡堂里出丑。哼他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本姑娘了?”当下杀念顿起杏目一闭舒展灵觉掠入了最里一间。

    小蛋进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儿居然是一家澡堂他慌不择路抱着酒坛子一口气冲到澡池子外周围蒸汽弥漫却已到了尽头再没有别的路可以逃跑。

    听见外面众人的呼喊小蛋暗暗叫苦晓得那追命的女煞神不依不饶也进来了。好在他跟随常彦梧别的本事学得未必如何高明逃命的功夫倒也炉火纯青看到澡池里的热水混浊一团上面还冒着白沫把心一横跳了进去。

    刚在水下藏好少女已追到。澡池内外数十名男子无不全裸着身子狼狈无比地大呼小叫。少女紧闭双目俏脸灼热灵觉搜索一圈没察到小蛋的影踪厉声喝道:“小淫贼有种的你就出来!”

    她这声运劲呼喝小蛋躲在水下也能听得清楚。他心里道:“这底下难受得很你当我不想上去吗?”屏气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楚儿略略转念即猜到小蛋必定藏身进了澡池里冷笑道:“我叫你再躲!”催动真气双掌连环轰击“砰砰砰砰”澡池里的热水宛若炸锅激起一道道水柱将屋顶洞穿出数个巨大的窟窿。

    一群男客鬼哭狼嚎无奈少女威风凛凛把守住唯一的出口谁也不敢光着身子打从她身边取道只好缩在墙角瑟瑟抖也不晓得是吓的还是冻的。

    没几下池里的水便被炸出一多半小蛋想藏也藏不住了索性跃身落到澡池外情急之下想起干爹常彦梧的说辞道:“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姑娘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少女干脆利落地回答道:“等你死了本姑娘自会收手。”

    突听背后有人洒然笑道:“姑娘不知他如何得罪了你可否看我薄面高抬贵手?”

第三章 翠霞剑会

    少女霍然回睁眼打量身后站着位英俊潇洒的蓝袍少年手执玉扇神情好不从容优雅。

    她低哼道:这事跟你无关我不认得你更不必给谁面子。

    少年也不生气微笑道:在下越秀屈翠枫这位蛋兄恰巧是我的一位好友的朋友假如姑娘一意孤行要为难于他屈某只好以身相代成全朋友之情。

    少女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冷冷道:你就是越秀派的屈翠枫?很了不起么?好要我饶过这小淫贼也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斤两替人出头!

    屈翠枫自报家门少女却是满脸的不屑一顾不由得暗动怒气但他依旧含笑道:好这儿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让屈某来领教姑娘的高招。

    楚儿差点答应可转念想到绝不能让那小淫贼乘乱逃走当即拒绝道:我瞧这里就挺好。屈大公子请!

    屈翠枫用玉扇一击掌心道:既然姑娘喜欢这里好恭请赐教。

    少女心知屈翠枫实是此次下山后所碰上的第一劲敌暗自凝神真气游走全身吭掣出腰间那柄短剑琥珀泪在空中打过道明艳亮丽的殷红电光立时幻化千百缕眼花撩乱的流光涌向屈翠枫。

    她日前与北海八鬼之一的常彦梧交手一双玉掌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老人家迫得狗急跳墙可对上屈翠枫她却不敢过于托大。

    屈翠枫笑意徐敛一片凝重之色取而代之低咦了声已看出少女施展的剑法气度森严、变幻莫测实属当世一等一的剑术绝学只是有点剑走偏锋暗藏阴险杀招未免稍失于王道浩气。

    但不管怎么说这少女必定出身名家绝非等闲之辈。

    他脚下步罡踏斗以家传的白驹过隙身法朝旁侧闪灵台紧锁琥珀泪的真身却对那流光溢彩的幻象全不理睬叮!玉扇击出轻盈灵动地劈中剑身用的是以扇化剑的越秀派一式孤峰唱晚。

    这一记看似轻描淡写屈翠枫实已运上了七成功力想要先声夺人不料扇剑相击反倒是他虎口一麻不由自主往后退步赶紧顺势再使出白驹过隙的身法侧步一滑让出丈许外堪堪稳住身形。

    屈翠枫轻敌之念尽消朗声问道:好剑法!请问姑娘是出自哪位师长门下?

    少女蔑然道:『越秀玉鹏』屈大公子不过尔尔本姑娘好生失望。

    屈翠枫几曾受过一个姑娘家的耻笑?傲气勃肃容道:只怕未必!扇上运起九成云观真罡光华暴涨抢身攻出一招千山竞秀。

    这是越秀派沉山远照二十四式里极为精妙奇幻的一招绝学剑锋甫动便如青峰迭出、气象万千寻常弟子三五十年也未必能够修成但屈翠枫天资聪颖兼之家学渊源仅仅花了不到两年就将整套沉山远照的剑法尽收囊中。

    眼见玉扇虚影重重如山真假莫辨少女百忙中仍不忘瞥了下角落里的小蛋见他抱着酒坛站着没动这才错步绕身往右侧闪躲。

    待到屈翠枫的剑招将尽未尽正欲转换后手变化的刹那她蓦然转守为攻纵剑直挑琥珀泪如鱼翔浅底穿越过玉扇舞出的迭迭青峰水银泄地般刺向屈翠枫的咽喉!

    少女眼光之独到老辣火候掌握之精准实可令若干剑术名家自叹弗如。

    屈翠枫剑招用老不及回撤身躯微向后仰抬左手屈指在琥珀泪上一弹叮地脆响仙剑侧滑而过端的险到极处。

    两人在澡池旁激斗十多个照面难分轩轾看得一众光屁股浴客目瞪口呆。

    少女眉宇肃杀、神情冷漠仙剑诡异多变竟是招招夺命;屈翠枫乍逢强敌抖擞精神尽展所学渐渐拼出真火。

    突然少女仙剑虚晃左掌斜切而入朝屈翠枫的侧颈斩落屈翠枫早有防范横身移动啪一拳击中少女手掌顿觉一股阴冷鬼蜮的寒气像钢锥般刺入晃身后退失声道:『忘情八法』!你究竟是什么人?

    少女脸色一变袖口中陡然激射出一条火红色的软鞭呼抽向屈翠枫面门。

    屈翠枫横剑招架不料软鞭掠至中途毫无征兆地一弹一沉直卷他的右臂。

    屈翠枫临危不乱左袖灌足云观真罡飞拂而出啪地一响袖子被软鞭抽裂一道印痕险些伤到肌肤。

    少女手腕一抖软鞭倏忽收回不见轻蔑道:中土无人竖子安敢妄称豪杰!纵身跃起如一羽火鸟从屋顶的窟窿一晃消逝。

    屈翠枫一个大意让少女用软鞭裂碎了衣袖正要找回场子对方却撇下他主动撤离?他忍住没追转看着小蛋道:这位朋友在下受罗师妹所托她此刻应该还在外面等候咱们一起出去罢。

    小蛋见屈翠枫的袖口零落颇为过意不去:多谢你帮我解围。抱着酒坛随在屈翠枫身后出了裕德池。

    这时早有澡堂的伙计报官地保带着两个手下存心先避过风头于是像模象样地堵在门口拉了两个从里头溜出的浴客取口供。

    见到小蛋出来地保已知道他就是肇事者之一再看他一身普通布衣放心大胆地伸胳膊一拦道:小淫贼给我站住惹了麻烦说走就走哪那么容易?追你的女飞贼在哪儿叫她也出来见我!

    泥人也有个土性小蛋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把头一转在人群里寻找罗羽杉回答道:我不是小淫贼那姑娘也不是什么女飞贼。

    屈翠枫不愿惹麻烦取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进地保手中笑道:我的这位朋友的确不是淫贼这事纯属一场误会那个红衣女飞贼得知地保大哥赶到已吓得翻墙逃走有劳你多费心了。

    地保掂了掂银子怕有七八两重眼睛一眨换上和颜悦色道:好说好说!

    屈翠枫一拉小蛋对迎上前来的罗羽杉低语道:先离开这儿再说。和地保打过招呼三人往翠霞山奔去。

    离开了镇子三人在道边停下脚步罗羽杉谢道:屈大哥今天的事多亏你了。

    屈翠枫苦笑道:那姑娘好泼辣连我也差点栽了跟头。

    罗羽杉也瞧见了屈翠枫破损的衣袖歉疚道:屈大哥等回到紫竹轩你将衣裳换下小妹替你缝补好再穿。

    屈翠枫本想说区区一件外衣何足挂齿但眼光接触到罗羽杉绝美动人的俏脸不由怦然心动改口道:那我就先谢谢罗师妹啦。

    罗羽杉矜持一笑察觉小蛋闷闷不乐宽慰道:小蛋我相信你这事别放在心上。

    小蛋摇头道:不是的我在想给盛大叔买的酒少了两坛该如何是好。

    罗羽杉道:没关系盛师伯知道了不会责怪你顶多明天咱们再下山一趟。

    屈翠枫上下观察小蛋并未现他有任何出众显眼的地方倒是先前在澡池子里泡的一身热水未干浑似个落汤鸡。

    他暗暗奇怪不明白罗羽杉何时结交了这么个木讷庸碌的朋友还看上去对他十分关怀。

    干脆我这就返回镇上多买几坛就算是孝敬盛大叔的。他插话道:你们在此稍后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足不点地飘飞而去。

    小蛋目送屈翠枫的背影赞道:好身法。想想人家年纪可能比自己还小修为却是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真正应了干爹的一句话:人比人气死人。

    罗羽杉好似看出了小蛋的郁闷浅笑道:只要肯下苦功我相信将来你的成就一定不会输给屈大哥。

    他好像和你很熟?想了想小蛋还是把踌躇了半晌的问题说出来。

    两年前越秀剑派的前掌门屈痕屈叔公仙逝我随爹爹曾到越秀吊唁那时候认识了屈大哥。罗羽杉说道:他的父亲和家父还有盛师伯都是好友所以那几日屈大哥对我颇多照应我也将他视如兄长。

    她最后半句话其实大有意义可惜小蛋却没跟上她的思路只闷闷想着。

    屈大哥是世家子弟罗姑娘是名门之后怎么看都像足了一对金童玉女。

    说话间屈翠枫风驰电掣已然回返与罗羽杉、小蛋一同回了紫竹林。

    盛年正在客厅和常彦梧闲谈见到三人到来哈哈笑道:屈贤侄你们三人是怎么碰头的?

    屈翠枫放下酒坛俯身拜倒:小侄给盛大叔请安匆忙间未带礼物在山下顺手买了两坛好酒请大叔笑纳。

    盛年伸手扶起屈翠枫道:你的袖口怎么了?刚和谁过招么?

    屈翠枫恭敬道:适才在镇子上有个红衣少女在追杀这位小蛋兄弟小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和她斗了一场稍不留神让她突施冷箭用软鞭扫了一下。

    红衣少女?盛年微怔:追杀小蛋她要做什么?

    做贼心虚常彦梧刚想编故事小蛋已老老实实道:她以为我是小淫贼。

    ……常彦梧恨不得一巴掌把小蛋抽出翠霞山。

    盛年问道:小淫贼?

    屈翠枫颔道:我也曾听那姑娘口口声声斥骂小蛋兄是淫贼却不知原因。

    盛年道:小蛋是怎么回事能告诉盛大叔么?

    要是能说小蛋早就说了问题在于一旦说出前因后果不但把干爹给出卖干净更可能惹恼罗羽杉那是万万不行的。

    小蛋苦着脸想想这不明不白的黑锅背就背罢反正为了干爹也勉强算做义之所至就是值得低头认罪道:都是我不好不关那位姑娘的事。

    罗羽杉急道:小蛋这种事情你可不能当作儿戏随口承认你若是不肯说我就再去找那位姑娘问个明白!

    盛年顿生疑窦他和小蛋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也深信这孩子纯朴善良绝不是为非作歹之徒;采花乃是正魔两道的大忌淫贼的名头一经戴上那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可打。

    小蛋虽木讷但讲清楚缘由总是没问题的难道其中另有蹊跷?

    当眼角余光扫到常彦梧觉他悄然松了口气的样子盛年心头一动隐约找到了些许答案转开话题为小蛋解围道:那姑娘能令屈贤侄吃上小亏着实不可小觑贤侄你与她交过手可曾看出她的来历?

    屈翠枫沉吟道:她用的是一柄殷红短剑招式阴狠不似正道剑法尤其我和她对掌时察觉出破入的气劲竟有几分和家父提及过的『忘情八法』相似正要追问她的身分那少女竟飘身远去不知所终。

    忘情八法─常彦梧巴不得把话题从小蛋的身上岔开赶紧接着说道:那不是忘情宫的绝学?听说十七年前的蓬莱仙会上忘情宫前宫主楚望天被令师弟丁原以毒攻毒生擒活捉后来一直软禁在蓬莱仙岛如今的宫主换成他早年收下的一个关门弟子好像名字叫……叶无青。

    难不成那只红鸟……啊红衣姑娘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些年也从未听说有忘情宫的门下到过中土啊?

    盛年道:常兄博闻强记说得一点儿不错。假如真有忘情宫的弟子在翠霞山附近出没倒要多加留神才对。

    常彦梧呵呵干笑寻思道:糟了倘使果真如此老子岂不是招惹上了忘情宫?听说这些年叶无青横扫西域一统魔门风头强劲着呢。

    ***老子替小蛋操心终身大事关她鸟事?她若不是这么泼辣拿来给小蛋做个小老婆也不错。

    转念一想在搞清这只鸟是从哪里飞来之前这事倒也不忙他心不在焉忽听盛年问道:屈贤侄你这次来翠霞不知有何要事?

    屈翠枫垂道:昨日清晨家父在越秀山与一个上门挑战的中年男子激战八十余招不慎伤在他骤然幻出的一束光剑之下幸而家母救援及时否则性命能否保全也未可知。

    家母命小侄日夜兼程赶来翠霞禀告盛大叔听对方的口气他下一个要找的人便是您。

    说到一半众人已猜到那重创屈箭南之人的身分。

    罗羽杉惊异道:屈叔叔也被他打伤了?伤势怎样?

    屈翠枫听她用了个也字愕然道:怎么罗大叔难道─唉家父伤得颇重但得家母来自天一阁的『冰莲朱丹』救治应该无妨。

    盛年?惶尘婆目饽啵迷谑稚系嗔说啵辽溃?这个人自称鬼锋一身白衣杀气极浓?

    正是!屈翠枫答道:家母猜测他以『鬼』为姓十有**是当年鬼仙门掌门鬼先生的后人只是一直不曾听说那鬼先生有过子嗣故此也不敢断定。

    鬼先生─盛年徐徐道:他连挑燕山萧掌门、罗师弟和令尊还要再找上盛某好似没有道理;但牵扯到二十年前鬼仙门的旧事这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

    罗羽杉注意到小蛋神情茫然想是不晓得鬼先生是谁于是低声道:当年鬼先生擒走雪姨要用她炼制灵丹后被闻讯赶至的丁师叔和玉姨连手大破鬼冢救出雪姨。

    鬼先生心有不甘偷袭越秀山又掳走了屈叔叔并在漠北幽冥山庄设下百鬼夜宴激丁叔叔露面。

    结果丁叔叔会同正道各派的高手不仅救下了屈叔叔还亲手将鬼先生了结鬼仙门从此一蹶不振销声匿迹。

    常彦梧也竖起耳朵听着禁不住问道:奇怪那他不找丁原却先后去到燕山派和天雷山庄做什么?

    罗羽杉叹息道:昔日攻破幽冥山庄燕山派是东主萧掌门出力良多更不在话下。丁师叔久居海外难得一见可能是鬼锋想找也找不到。

    小蛋恍然大悟道:他是想仿效鬼先生的法子只要打伤罗大叔、盛大叔他们就不愁丁大叔知道后不主动找上自己。

    这话本来该是常彦梧说的好彰显一下神机子的美名可惜干儿子嘴快当即不满道:就你聪明没看大伙儿在等盛兄决断么?

    盛年默不作声饮了口酒:除此之外楚仙子还有什么其它交代?

    屈翠枫道:家母命小侄将家父和鬼锋交手的详细过程转述盛大叔知晓另外她和家父都希望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盛大叔和鬼锋之战的结果。

    盛年悠然笑道:这么说你也要暂时留在紫竹轩了?若不怕挤就和我睡一屋罢。

    屈翠枫大喜过望说道:小侄还望盛大叔多加指点提携就怕打扰了您的静修。

    盛年道:你是担心我这两天荒于修炼便斗不过鬼锋了么?他仰头鲸吞将坛中烈酒须臾喝干长吁一口气:盛某的石中剑已有多年未曾出鞘能与劲敌快意一战不亦乐乎!

    屈翠枫道:那小侄就先一步恭祝盛大叔旗开得胜、荡平仇寇!想起一事又问道:为何不见卫师兄?他不在山上么?

    盛年道:我让他到天雷山庄住上两天陪陪罗师弟顺便也多讨教些《天道》下卷的心得估计三两个月里是回不来的。

    这只不过是表面理由实际上盛年是要卫惊蛰协助雷鹏、辽锋等人拱卫天雷山庄以防罗牛受伤消息传出后有人要乘火打劫。

    卫惊蛰乃他教导多年的得意弟子除非是什么顶尖高手亲自出马否则能从他剑下讨得便宜的人屈指可数。

    屈翠枫失望道:那小侄这趟见不着卫师兄了。这次剑会他也不参加了么?

    盛年道:他五年前已拔得头筹再参加一次结果亦无非如此。万一生出骄躁之心反而得不偿失所以即便人在翠霞也不会报名了。

    屈翠枫心中羡慕翠霞派藏龙卧虎非本门能及所谓名师出高徒只要想想盛年是何等英雄了得便可明白卫惊蛰的厉害。

    用过饭后盛年并没回房休息而是照例到竹林深处传授小蛋天照九剑。

    屈翠枫不便跟去见罗羽杉也回了自己的房里早早歇下虽有常彦梧在眼前晃悠可毕竟北海八鬼名声在外不惹最好。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小蛋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罗师妹和盛大叔都对他关爱有加?可那红衣少女骂他是小淫贼小蛋分明心虚不敢辩驳忽灵光一闪。

    盛大叔深藏不露此举必有深意倒是罗师妹太过善良天真被小蛋天生的一副傻样给骗了。看来自己得暗中留意他们师徒的动静。有机会需得提醒罗师妹一声。

    他想着心事回屋常彦梧望着背影喃喃暗骂道:屈箭南的儿子又怎样盛年刚走就对老子爱理不理招呼不打一个就走了。

    小兔崽子你看不起我常五爷老子还看不起你呢!

    数日过去那红衣少女再无音讯翠霞剑会则在九悬观召开了。

    五年一度的翠霞剑会乃开山祖师创立其主旨之一就是考教各支门下年轻弟子近些年来的修为进境通过比试相互激励切磋印证各支绝学所长。

    但到后来各支在剑会一较高低、显示门下实力的味道渐渐浓厚每逢剑会必定是精英尽出、力争头筹谁也不愿甘堕人后。

    传到盛年这一代除了翠霞六仙中尚且健在的淡怒真人和淡嗔师太碧澜山庄已由姬别天之子姬榄执掌飞瀑斋也是罗和的独子罗鲲坐镇原本因上任掌门淡一真人而地位然的翠霞观则是由其徒无缺真人继任观主之位声势大不如从前。

    惟独盛年同门三人出于不同缘由最后只剩下他继承了淡言真人的衣钵束出家独自留守紫竹轩座下的弟子也仅卫惊蛰一人而已。

    剑会开始的两天是分组初赛关注程度并不算太高各家的杰出弟子彼此知根知底谁能进入下一轮的淘汰对决大体上也各自有谱偶尔爆出冷门便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盛年做为紫竹轩座不得不每天正襟危坐在主台之上监督剑会进行屈翠枫、罗羽杉和小蛋时分时合反正胜负与己无关也就是凑个热闹。

    常彦梧则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心每天往九悬观跑得比盛年还勤快一方面想借这个难得良机好生揣摩翠霞绝学另一方面的用心就有点不可告人了─久闻翠霞派的珍藏九转金丹功效奇异服食一粒足以抵得上六十年的苦修如果能探查出藏在何处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剑会上的时机弄出来岂不比白得《天道》下卷副本还要划算?

    他的这番居心别说盛年就连小蛋也不知道。

    小蛋日思夜想的都是盛年所传的天照九剑和自己误打误撞悟出的星移斗转对于剑会争雄兴趣不大只是罗羽杉每次前往九悬观时总会特意邀自己一道小蛋无从拒绝也不愿拒绝她的好意。

    这日下午剑会进入淘汰对决的第一天其中一场就是由那日遇见的飞瀑斋门下赵姓弟子和九悬观的清易道人交手。

    罗羽杉和屈翠枫尽皆去为那位赵师兄助威小蛋正在拍脑袋想着关于天照九剑第五式吾身独往的疑问见没人注意也就悄悄溜回了紫竹轩。

第四章 竹林斗剑

    小蛋回到紫竹轩不料远远看见盛年独自坐在屋后的坟冢前手握酒坛默默出神便走上前去问道:盛大叔您怎么也回来了?

    盛年彷佛从沉思里被他惊醒淡淡笑道:我酒瘾犯了就偷溜了回来。喝了口酒问道:小蛋你不看剑会比试跑回紫竹轩做什么?

    小蛋道:我总觉得自己不是翠霞派的弟子整天看人家用师门绝学切磋比试不太好反正自己也想多练练您传授的天照九剑别让干爹又说我偷懒。

    盛年笑道:你已很用心刻苦了别把自己逼太紧。一拍身边的空位道:来坐一会儿。

    小蛋坐下盛年问道:喝不喝酒?

    小蛋先摇摇头见盛年微觉失望急忙又点点头接过了酒坛屏息不去闻冲鼻的辛辣酒气咕嘟咕嘟学着盛年喝酒的模样仰头倒进喉咙里顿时呛得涕泪横流。

    盛年哈哈大笑道:没关系第一次喝酒被呛很正常习惯了就好。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哪能不喝酒?

    这恐怕是小蛋唯一不敢苟同盛年的观点他眼泪汪汪望向面前的坟冢道:盛大叔这里面是您的师父罢?

    是。盛年的神色蓦地沉重崇敬说道:没有先师也就没有你盛大叔、罗大叔和丁大叔。他是我平生最敬佩爱戴的人可惜去得太早。

    当年淡言真人为救护罗牛以元神出窍的代价从云林禅寺内携爱徒突出重围最后油尽灯枯、因而仙逝的旧事小蛋早已有所耳闻他注视着石碑上的铭文心情不知为何有点乱低声道:他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盛年深深颔静默许久。

    没错先师的的确确是世上最好的师父。能拜入他的门下是我一生的幸运。

    小蛋先师在世时也如你一般少言寡语很少会在人前高谈阔论甚至在教导我们时也极少说话。

    小蛋若有所悟轻轻道:淡言……

    正是。盛年说道:先师一生淡于言重于行他从不用空泛的道理说教压人只默默以身作则、身体力行却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

    顿了顿盛年凝视小蛋继续道:其实你很聪明但因为担心自己说错话做错事反而为此束手束脚、适得其反。你想改掉它么?

    小蛋诚心诚意地点点头盛年一字一顿道:千金不如一默这就是我给你的建议。道理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世上所有的事莫不如此。

    只要记着对自己有信心遇事不慌保持冷静三思而后行你会表现得很好。

    小蛋听着听着微微含笑起来盛大叔能遇见淡言真人是最大的幸运其实自己能遇见他和罗大叔何尝不是幸运?

    盛年欣然注视小蛋唇边那抹阳光般的笑容目光一转望向淡言真人的坟冢。

    师父小蛋应该就像年轻时候的您罢?假如有一天他能不负我今日的叮咛成就大器您老人家该会由衷高兴罢?

    回忆起幼年学艺紫竹轩与淡言真人朝夕相处的种种前尘往事盛年感慨万端将小蛋手里的酒坛取过一饮而尽一股悲情忽然冲上禁不住仰天长啸声振群山。他突然弹身而起伸食指在一株紫竹上快意挥洒顷刻印下一行字痕。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小蛋身不由己也跟着站了起来直想效仿盛年纵声长啸一舒胸怀可是他没有。

    因为盛年的啸声徐歇虎目精光闪烁缓缓回身望向紫竹轩。

    竹林飘荡的淡淡紫色雾气中有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徐徐经过紫竹轩朝着盛年走来阳光彷似照射不到他的身上寒意陡然弥漫林间。

    鬼锋来了。

    沙、沙、沙……脚步踏过落叶一声声、一记记传入小蛋的耳际鬼锋的身影由远而近脚步声却始终保持着如出一辙的轻重脚下的泥土一缕缕潮湿的水汽冉冉冒出。

    盛年只望过鬼锋一眼然后就当什么也没生悠悠俯身从地上取起另一坛酒揽在怀中啵!拍开封泥浓郁醉人的酒香扑鼻而起盛年垂在坛口贪婪地深深闻了下问道:喝酒么?我请。

    鬼锋停住脚步漠然回答道:我从不喝酒。

    盛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轻轻啜了一口胡须浓密的黑脸庞上忽地升起亮红眼睛里的光芒也更深更幽彷似只这一口便已醉了。

    经过与萧浣尘、罗牛和屈箭南的三番大战鬼锋的身上丝毫看不出疲惫与憔悴眼神反而越犀利就如同一把好刀磨砺后更是锋芒毕露。

    通常在一场生死大战前我都忍不住要喝个痛快。盛年眯着眼一点也不急于应对鬼锋的来意微笑道:你不反对我喝完这坛酒后再交手罢?

    鬼锋静静伫立冷漠的脸上掠过诧异的神情缓缓道:我等。

    多谢!盛年提起坛子凑唇将烈酒灌下喉咙满脸的红光越来越亮。

    鬼锋默默看着他一口一口干完坛中烈酒。

    呼─盛年反手将空荡荡的酒坛掷给小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叹了口气遗憾道:可惜你不喝酒。

    叮─悠扬雄浑的金石鸣响从紫竹轩中传来一束乌黑色的光华如电般穿越过十数丈竹林掠出当它划过身侧鬼锋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盛年抬手接住乌光赫然是把锋刃宽阔厚重的黑色仙剑。

    石中剑这柄二十余年前笑饮强仇血、怒斩恶魁头、威震**八荒的剑中之雄再次回到主人手中。

    盛年手抚剑锋熟稔曼妙的感觉流动在指尖刹那里他恍若回返到往昔的峥嵘岁月中和罗牛、丁原并肩作战浴血终宵。『九月论坛bbs。sept5。netbsp;而今两位师弟一远在西北、一寄身海外只剩下自己和手中的这把剑。

    还有身后的两座坟。

    酒力化豪情他陡然振声虎啸雄风四扬沉声喝道:来罢!

    哗─浩然气势席卷起地上千万片黄叶汇作一排浪峰涌向鬼锋身前!

    鬼锋的眼睛像风里幽灯闪了闪脚无声无息向下沉陷半寸踩出了一对凹坑借此将盛年出的绝强气势消解转化。

    嗡─如冰的颤音破心雪剑霍然出鞘紫竹林里裂过一道雪白耀眼的光一切又重新趋于静止。

    涌来的黄叶在鬼锋身前丈许徐徐停住去势而后如陀螺般原地旋动冉冉上升宛若有两只无形大手向着同一个方向转动着它们。

    叶片越聚越粗、越转越高眨眼形成一道逾三丈的巨大黄色云柱。

    破心雪剑笔直竖立在鬼锋面前向着前方慢慢下压好似剑锋下的空气凝铸如铅每沉落一寸都需付出可观的消耗。

    当它的锋芒遥遥虚指到盛年眉心破心雪剑倏然凝住鬼锋却开始动了。

    咔、咔、咔─在他第二次抬步前行的时候脚下出的声音也犹如踩踏在了坚硬的冰面上脆而冷带着长长的余音鼓荡着小蛋的耳膜。

    丈许外转动的云柱跟着鬼锋前行的节奏渐渐推向盛年转得更疾。

    盛年的石中剑依旧横执在手没有变化阳光投在他高大的身躯上让地面拉出冗长而沉静的影子镇定若恒地注视着鬼锋的双目。

    三丈两丈一丈九一丈七……鬼锋与云柱始终维持着丈许距离却又缓慢而不停地迫近着盛年。

    白茫茫的雾气从鬼锋的身上散出来如寒雾笼罩着的幽灵诡异而飘忽。

    喀喇喀喇─空中流转的竹叶突然爆出密集的脆响似一个个滚雷在内部炸开叶片碎成两半再分作四片最后化为细小的粉尘兀自狂舞不休。

    轰!甫至盛年身前一丈两尺的半空云柱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像爆散的云澜四下盛绽吞没了十丈方圆的空间。

    小蛋被强大的气浪推出数步踉跄歪斜地靠倒在一株紫竹上胸口如狠狠捱了一锤闷得难受但他心里却颇为开心。

    至少在第一轮的对决里盛年倚靠近乎天生的豪勇与刚猛无俦的功力取得了上风在硬是比鬼锋多出两尺距离的情况下与其平分秋色。

    满天黄云流散鬼锋的身影便似穿越云层的雪鹤遽然飘飞破心雪剑挟着锐利冰寒的杀机凝缩两人间两丈两尺的空间锋芒如锥点向盛年咽喉。

    盛年竟不看他的剑仍旧紧紧对视鬼锋的眼眸振腕、出剑!

    石中剑以最简单朴实的路线自盛年头顶朝前劈落没有任何的花俏虚招也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凛然神威、无匹气势罩着鬼锋额头斩下!

    天照九剑第一式─掷地有声!

    表面看来盛年的招式纯属同归于尽的消极打法然而破心雪剑在对手卷起的汹涌剑气压迫下身不由己地变得滞涩剑上的威力和杀气亦被压制到仅存十之六七假如鬼锋不变招石中剑势必后先至劈中他的面门而破心雪剑即使刺中盛年也难以交换到他的性命。

    小蛋的眼睛亮了起来强忍住喝彩冲动显然在面对强敌而非循循善诱地传授剑招时这一式掷地有声真正的神威才挥到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铿!

    鬼锋千钧一之际震动手腕只一个微小的变化便将破心雪剑不着痕迹地偏转正架住奔雷般杀到的石中剑可惜他也因此拱手交出了先机。

    由于被动变招石中剑力压破心雪剑占到了一线主动更震得鬼锋身躯微微一晃迫不得已脚下滑退藉以卸去剑上的重压。

    情势仅在一招间生惊人逆转盛年强压石中剑牢牢迫住鬼锋两个人如影随形朝着紫竹轩方向飞掠身边紫竹一株株飞晃动而过。

    突然鬼锋如背后长眼翻脚踏住一株紫竹粗壮的树干止住退势左脚旋即朝后上扬如倒踩云梯往树干上再蹬如此三五下循环往复竹竿吱吱呀呀倾斜弯曲鬼锋的身躯亦近乎倒悬在盛年和紫竹之间全凭破心雪剑保持平衡。

    啪地一响鬼锋左掌朝盛年头顶虚拍盛年翻掌相迎击在一处。

    鬼锋低嘿了声身形借势翻飞高高腾过盛年头顶落到五丈开外。

    盛年身子摇了摇回转过来重新面对鬼锋唇角含着温煦的微笑:在我之前鬼锋兄连战连捷无论气势精神还是信心状态都已被激到了巅峰但由此也在潜意识里生出了骄纵轻敌之念。

    我本想利用一坛酒的工夫希望鬼锋兄平复心境倒非有意挫去你的锐气。

    鬼锋默然调息木无表情地聆听盛年说话最后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盛年摇摇头道:可知我为什么要告诉鬼锋兄这些?因为阁下是一位值得盛某尊重的对手。我希望鬼锋兄能挥出最高的水平无论此战胜负如何盛某都能打得酣畅淋漓、快意无憾!

    默默沉思良久鬼锋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闪动过一抹欣赏光芒静静道:受教了盛兄请再赐教!

    盛年石中剑朝前平举道了声:不敢!脚下阔步迈进施展出天照九剑的第二式。

    一诺千金!

    他的剑缓慢而沉凝地推进鬼锋的面色却更冷更专注破心雪剑上亮丽的雪光流淌嗡嗡镝鸣横亘身前。

    小蛋睁大了眼睛屏息观瞧在学过的六式天照九剑中这招一诺千金是他最难把握参悟的。如今得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好像是盛年特意借助鬼锋向自己实战演示岂能错过?

    可能是摸不透一诺千金后手的变招鬼锋主动朝后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然而石中剑依然故我就那样不疾不徐、毫无变化地向他寸寸迫近。

    唰!鬼锋的身形蓦地一闪掩身到一株紫竹背后将自己与石中剑霍然隔断。

    盛年的虎目泛起激赏当剑锋即将触及紫竹的一瞬猛然凝住整个人亦随之站定不动。

    鬼锋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盛年驻步的一刹破心雪剑转守为攻啵刺破紫竹掠向盛年胸膛!

    盛年的身躯往左偏了偏避过对手凌厉的剑气振臂挥出石中剑。

    叮!双剑交击紫竹怦然碎裂只在地表留下平滑的一小截鬼锋身上的白雾骤浓一束电光自破心雪剑中幻化而出划过虚空锋芒直指盛年沉下的左肩。

    小蛋一声惊呼毕竟当日罗牛就是在这一式雪影剑像之下吃了暗亏他自不愿盛年也重蹈覆辙。

    好在盛年没有令他失望石中剑一绕一转脱出破心雪剑的纠缠间不容中吭劈中剑像紧跟着身子前侧乘势将一招吾身独往力斩而下。

    鬼锋身子后仰几与地平脚尖一点那小半截残竹砰地激射向石中剑斩落的路线前方。

    咔!剑锋劈裂残竹亦为之一顿那道雪影剑像倏忽掠回斜切盛年脖颈。

    两人互有攻守激斗二十余个照面鬼锋已亮出了第三道雪影剑像兀自奈何不了盛年丝毫。

    盛年的石中剑大开大阖在滚滚雪浪里忽隐忽现他的招式大都直来直去却迫得鬼锋每每要施展出各种精绝的变化才能破解一时形成僵峙。

    忽然鬼锋左袖袖口里依稀有亮光一闪旋即奔涌出一蓬白蒙蒙的雪雾在他头顶迅化作一个身材庞大、手执重剑的厉魄却是召唤出了他炼化在冥寒精腕内的雪魄剑魂。

    战局遽然改变雪魄剑魂如同鬼锋的分身以那柄如冰似霜的重剑承接下盛年大部分的重击而三道雪影剑像和鬼锋手中的破心雪剑则全力主攻将盛年的身躯紧紧包裹渐渐占据上风。

    小蛋的心在揪紧看到盛年面色如常又稍稍平静了些。

    盛年的招式节奏受到鬼锋影响逐渐加快两个人的身影似已化作弧光小蛋常常很难再分辨清楚究竟是谁在攻谁在守。

    当!雪魄剑魂又一次用重剑接下石中剑的轰击盛年沉腕力压将它迫在剑下噗─地一张嘴数十束晶莹雄浑的酒箭从他口中喷出劈啪响声中有半数击中了猝不及防的雪魄剑魂。

    雪魄剑魂出厉啸浓雾般的身躯上被击出一个个小洞哧哧蒸汽直冒竟是禁受不住盛年以纯阳罡气灌住的箭力伤处消融扩展遍及全身。

    鬼锋冷喝催动三束雪影剑像朝盛年动起排山倒海的攻击波破心雪剑中宫直进劈向对方的面门以襄助雪魄剑魂脱身。

    盛年喷完酒箭脸上的红光反而更亮悠然抬剑横扫叮叮叮叮梅花间竹地连响荡开了鬼锋的雪剑和剑像。

    鬼锋乘机收回雪魄剑魂后撤数丈执剑调息三道雪影剑像亦回旋在头顶上方。

    盛年长长吁了一口浊气适才为了破去雪魄剑魂他不得已催动真元用近二十年苦心自悟的一气贯日月神功飙射酒箭虽告得手亦耗损颇多一抬手呼地将最后一坛酒凌空摄到旁若无人般仰头痛饮须臾吞完。

    鬼锋并未乘此机会动突袭等到盛年喝完他的神情也恢复了冰霜似的冷静徐徐说道:在下的雪魄剑魂已受重创今日不可能再出手。

    盛年笑道:鬼锋兄误会了盛某与人过招肚子里多装点好酒打起来心中才踏实倒不是专为了阁下的雪魄剑魂。

    鬼锋点点头道:能与盛兄一战此行不虚但对决终须分出个胜败输赢请盛兄再赐教一二!

    他说话时眸子里跃动起暗紫色的鬼焰很快就像星火燎原传遍了浑身从雪白的衣衫内涌动紫光随着衣袂波纹般地起伏闪烁。

    盛兄小心了。鬼锋继续说道声音透出罕见的紧绷感在下的『紫霜万诛诀』一旦御剑动你我两人的生死便操诸于上天之手小弟亦无能为力。

    盛年掷过酒坛缓缓将石中剑立起泰然自若道:恕盛某孤陋寡闻鬼锋兄的御剑诀莫非是融鬼仙门的『通天慑地万魂诀』与北极冰天某个神秘门派的御剑奇术于一炉的独创绝学?

    鬼锋傲然道:不错!恕我不能将师门背景透露给盛兄但凭这式『紫霜万诛诀』一酬高谊!

    盛年一笑先是看了看小蛋见他已退到十丈外才回头沉声道:请!双脚丁字步站定袍袖鼓荡如风灵台晋入浑然空明之境将翠微心法提升至巅峰。

    鬼锋头顶紫气冉冉缭绕三柄雪影剑像重新摄入剑中一蓬蓬妖艳森寒的波光从体内涌动膨胀将他的身影再次吞噬。

    风吹紫竹婆娑起舞沙沙吟唱小蛋感到胸口压了块重铅。

    做为这惊天动地一战的唯一见证人他已不知不觉融入到了大战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回扭转每一声心跳。

    怦、怦、怦!小蛋目不转睛紧紧注视着盛年听着如金鼓般锤响的心跳声觉得自己的心已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掌心尽是冷汗透湿。

    呼─小蛋的眼帘里有某种光彩恍惚了一下鬼锋周身的紫雾骤然凝结成霜有若实质在身剑合一的刹那如乱云卷涌而起。

    天地变成了一片深郁的紫色甚至小蛋眼睛里的枯叶也染上了紫霜在他一次心跳间那幕天席地的紫霜迫面激荡没顶般充斥了整个竹林。

    咄!鬼锋一声低喝紫霜中迸出万道夺目剑光像是乍然凸显的丛丛亮丽冰棱向盛年狰厉激射。

    咄!又一声更为雄浑豪壮的喝声响起这次是盛年!

    一团壮丽的青光油然从他魁梧的身躯里喷薄而出石中剑忽地消失在这团光澜中。

    不不是消失而是与紫竹林水乳交融合为一体!小蛋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感到头顶繁茂的枝叶脚下湿润的土地空中飘零的竹叶乃至周围的风与静寂的翠霞山都已化作了盛年手中的剑无惧、无畏、刚毅、威猛地劈出。

    翠霞派三大上品御剑诀之一翠岚御魔诀!

    普天之下也只有此时此刻在盛年的石中剑挥纵中才能彰显出它睥睨群魔、涤荡寰宇的雄风浩气!

    小蛋视线模糊心跳彷佛停止捏着手心的汗水等待两人的生死结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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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介绍:
小蛋虽有名师指点,奈何学起天照九剑来仍费劲无比。不料睡梦中,他竟误打误撞地参悟出天道星图中的一门绝学,还从中自创「螺旋气劲」,令其师大跌眼珠。
这日小蛋和罗羽杉下山买酒,哪知冤家路窄,又碰见之前邂逅的红衣少女,小蛋狼狈无比地被追著打。然而谁也没料到,红衣少女的接连现身,却是即将降临的翠霞浩劫徵兆——仙羽幻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羽幻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羽幻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