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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纯阳txt下载     纯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刺探

    王家新院

    距搬到此处已过去了两天,家具货物都搬了进来,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而租地的佃户都来拜见了新主家,可以说除了老师的事,一切都办完了。

    话说到了十月二十八日,到了早饭时,有人引着一个人进来,这人是个中年人,进了来,当下就让人捧出茶来,斟上茶请坐。

    这人连忙谢了,这人却是姓周,名字叫周玖,长着黑瘦面皮,胡子都有些白了,很是贫寒的样子,四十岁左右,见得王存业不过十六七岁,心中诧异。

    王存业也不理会,说着:“先生能来指点弟妹功课,很是可喜,这样吧,我家每年出酬银十二两,正月二十开馆,上午巳时到下午未时终,中午由我家出饭用着,先生觉得如何?”

    周玖身穿旧衣,袖子都破了,听了这话就作了揖,说着:“能用学生授课,学生是感恩不尽。”

    王存业见了摇头,现在他也知道些情况,三百年前,儒学还是大兴,别说是举人秀才,就是一般读书人也是受到尊敬。

    但是道法显世后,不能直接显示力量的学问,就一落千丈,就好象地球上坚船利炮传入中土,儒家自动被淘汰一样。

    因此儒家在这个世界上就潦倒了,官僚还用着些人,却不似以前这样重用,科举还存在着,也不如以前重视。

    眼见这个儒家读书人,就再也没有以前天地君亲师的底气了,不过本来就是用着开蒙,只是读书识字开启智慧,当下又说着:“见面就有要礼!”

    喊着二个小孩过来拜了,又送了些胙肉,以及一个礼盒,周玖就接了,说了些话,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到了家里,却是三间草屋,周玖提着胙肉回家,顿时使母亲妻子都是欢喜,母亲看了这十斤肉,叹着:“真是好多年没见着了。”

    又拆开了礼盒,见得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却是五锭银子,都是小锭,二两一个,看着眼睛都花了。

    老母就吩咐的说着:“这家是善人,你以后教馆,都要用心才是,也为家里积些银子,要是能买几亩田,以后就不愁了。”

    这周玖连连应着:“是,母亲说的是!”

    这些话不提,话说办成这事,王存业就随便散步,心中甚是舒爽。

    这件事办成,实际上王存业对这个身体义务就大部分办过了,夺舍实际上是很麻烦的事,有些事不得不办着,这可以减少许多对自己的压力,这不,这时就感觉到灵台清明,本来感受到的压抑感少了许多。

    再说就算不管着所谓的因果,单是人情来说,自己夺了人家儿子的身体,哪怕这儿子本来就要毙命,也得酬还一些。

    因此见得父母和弟妹的笑容,大有舒爽感,走了几步路,只是突然之间,又想起了谢襄。

    谢襄和王存业实际上是同岁,不过王存业大了几个月,在这个时代,结婚已经可以了,只是她的身子弱,这还是难解的难题。

    就在牵挂着,突有一种赶着回去的冲动,王存业不由微微一笑,转过身,向家里的脚步又多了一点速度。

    云崖山

    文子诺正朝大衍观而去,山中寒风吹拂,不由紧了紧身上衣裳,自己入得道宫多年,可惜资质不行,早就无望道业,只能派出来做一些事。

    这里是一处山崖,在山崖上望去,不远处就是一条冬天浅流的小河。

    文子诺见了,脑海中不由回想起道正所言:“你此去不得妄自声张,暴漏身份,查看大衍观道业香火就可,尽早回来上报于我。”

    道宫每年都有这一次,查看所属道观道业香火,属于惯例。

    三年前文子诺来过一次,台阶左右一片长草黄蒿,但今天重游,文子诺认不出了——台阶左右残垣已全部拆掉,杂草杂树都铲除得干干净净。

    并且天虽冷,信徒却也不少,都捧着香上去,台阶直通是正殿,规格不算很高,但殿门墙面屋檐都是一新。

    殿前有一个铁造的香炉,火焰缭绕,这上的都是高香,向殿中望去,也是香烟袅袅,帐幡垂下,供着一个女神。

    并且时时响着钟鼓声,文子诺见观中香客来往不绝,就算谈不上旺盛,却也完全不冷落,心中暗叹。

    殿前有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纸笔,桌前有个功德箱,却见捐供的人还真有些,大部分都是几文钱塞进去,也有人出一两二两,凡是一两以上,有个人都记下姓名乡籍,但是无论捐多少,两个道童都是一律稽首。

    文子诺见了,暗自点头,这就是规矩,仔细看了看,发觉殿中来来往往,有七八个道童了,显是人手渐渐充足。

    几个月时间,就有这成绩,很不错了,不过来了,就要进一步拜会,这大衍观观主王存业过了年才是十六岁,却已人仙二转,当真是天资纵横,念及此处,不由自嘲的一笑,朝观中后堂而去。

    走到后堂,有一道童拦下,问:“客人所来为何?”

    文子诺回答:“瞻仰王道长风采已久,特来求此一见。”

    “真是不巧,观主下山去了,半月后才能回来。”道童眼中露出歉然,稽首一礼说着,显是很有礼貌。

    文子诺听了道童这话,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转眼就不见,他对道童拱拱手:“不好意思,打扰了。”

    道童见了忙打了个稽首:“不敢。”

    虽没有见到王存业,不过也可回去交差了,文子诺微微一笑,突回头问着:“你读过书?”

    “原本学过几个字,到了观里,观主请了先生,专门教我们读。”这道童一怔,连忙回答的说着。

    文子诺笑了笑,走了几步,又觉得寒风灌体而入,紧了紧衣服。

    心中暗暗想着:“哎,现在还能走水路,过了几天,河面冰封,天寒地冻,就有的受了。”

    想到这里,又不由羡慕道宫中一些寒暑不侵的师兄。

    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走了下去,却见得下面就是一面馆,看这样子是新建着,新泥新砖能看的出,又见左右建着棚子,心里诧异,不过这时馆子里浓香扑鼻,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喊着:“这里有什么?”

    “客官,这里只管面,素面三文、鸡蛋面五文,牛肉面十文!”里面伙计忙应着。

    “上一碗牛肉面。”文子诺喊着。

    “客官稍等!”

    过了片刻,一只冒着热气的大青碗被端上了桌子,汤色清亮,面条根根,切的细细的牛肉,文子诺吃面先喝汤,喝了一口。

    大冷天,一股清香醇厚汤在口腔中散开,文子诺顿觉得热香酸鲜齿颊生津,喝汤吃面大口来着,吃着甚至渗出细密的汗,十分钟用完了,才舒了口气,喊着伙计:“这面真不错,赶得上城里老字号了。”

    “客官这就说对了!”伙计笑着:“这面汤还真是城里申家老店的老方子。”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着:“申家老店出了事,当家人死了,打了官司,这寡妇和女儿就投奔来着,小姐慈善,收留着开了这家店,请着她们来,有着方子就算三成红利,工钱不算。”

    他的话还没说完,进来一个姑娘,提着一桶面汤进到里面厨房去,只见她十五六岁,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瓜子脸秀丽,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文子诺不由眼睛一亮,不过又问着:“观主为什么要开面店?”

    “方便香客啊,这里前不靠店,后不靠街,不弄个面店,来往香客饿着都找不着吃着,总不能大群人留在观里吃,这多不成规矩啊!”

    “观主说了,来往都是拜神上香的人,这面一定要地道,分量味道成色永远不能变,少了一分就要查问,不赚不缺这个黑心钱,虽只靠了五天,但是吃的,谁不喊一声地道实惠?”伙计很健谈,见这时人少些,就连连说着。

    “那这大棚呢?”

    “一样,来往香客总要有个歇脚的地方,建二个大棚子,给香客歇歇脚,特别是这大冷天。”

    文子诺听了,连连点头,取出一串二十文:“给,余下的赏你的!”

    “多谢这位客官了。”伙计一笑,见文子诺离去,又转去伺候着人了。

    这时角落里,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抬起头来,看了看文子诺,又继续吃着面,他有着白皙的面孔,表情温和,只是一双眉挑起,带着一丝杀气。

    吃完了面,这中年人出了去,眸光闪过一丝光,默默的想着:“此地原本之气只是微白,现在却化成白色,凝聚在道观上,这就是吉地之相。”

    “道观上空笼罩着一层红光,这也是吉气,和里面神像赤气相互映照,主气运旺盛,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短期而来,根基浅薄,不想见得这些气运已经相当稳固,只是终是时日太浅,还没有深藏扎根。”

    “由此可见,此子气运已成形,难怪能度过河伯法会之劫,而且先前见得别的二个活下来的人,本不足以存活,看来也是此子影响。”

    “这样的话,此子对公子大有作用,想来必须拉拢才是。”这样默默想着,中年人思虑已定,就此回去。

第四十四章 猜疑

    十一月,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点点落下。

    范府,范世荣站在走廊前静静观雪,后面有两个家丁垂手静静侍候,片刻,有人上前禀告:“公子,高先生来了。”

    范世荣一喜,说着:“请进!”

    片刻,在道观巡查的中年人就进来了,作了揖。

    范世荣一见高景就笑,请着高景坐了,又命上茶,笑着:“快过年了,庄子和商行都报了单子上来,您觉得我要怎么样处置呢?”

    “当然是庄子全部报上去!”高景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下,笑着:“至于商行,今年利润是三万两银子,扣掉来年要用的本钱,可用一万五千两银子,上个一千五百两就差不多了。”

    “父亲大人还是知道些情况,一千五百两是不是少了些。”

    “公子,您是想多了,把以前情况套上去了,范府我不是说,就十万银子的家当,虽说这些年渐渐鼎盛,但还没有实在位业与之配合。”

    “虽说范府中人,都命格相连,气脉相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内部还要分个主次,公子你掌握商会,占了您现在七成气运,更是一条难得的退路,却是万万不可交出。”

    范世荣默谋了片刻,问着:“先生是高士,我能有今天,全亏了先生指点辅助,只是去年开始,魏侯就对我家隐隐有着猜忌之意,情况渐渐转急,我是范家的人,一旦有变只怕就算有退路也无济于事,还望先生明说因由。”

    说着,就起身深深一躬。

    高景连忙避开,不受这礼,沉吟一下,终是一晒:“本来按照规矩,我不能说着,不过现在时运已变,气运面相都乱成一团,能查知气运的激增百倍,却也没有太多可隐瞒了。”

    “要说这话,必先说天下大命。”

    “本朝三百年前,就已有国寿二百五十年,真龙之气衰败,垂垂老矣,将星甚至都已经下降,要行新一轮革鼎之事。”

    “但三百年前天地大变,道法显世,鬼神显迹,一切都变了,本朝真龙得大力垂青,反有福泽连绵之相,故衰而不死,到现在五百五十年!”

    “就导致新龙难以得出,故龙气分散在各地,形成诸侯之气。”

    “老爷面相是臣辅之相,却有一小团淡紫之气隐在内部,有主位高权重,成就王侯之命,所以范府近年渐渐鼎盛。”

    高景的话,没有说完,范世荣听得脸上放光,说着:“好!”

    高景却不接这话,接着说:“只是同样,魏侯方面,也有查觉,虽龙气有深潜演化隔离之效,能屏蔽感应,但魏侯是当事人,气运消长隐瞒不了,故有猜忌。”

    “龙气虽有屏蔽之能,但魏侯疑心一起,阳冥二路询查,就怕掩盖不住了。”高景冷冷的说着:“这就是时世改易的结果,要是以前,能望气知得天机者,寥寥,哪有这样容易?”

    范世荣听了,不由脸色一白,手心里全是冷汗:“这如何是好?”

    “我天机阁异术本是独步天下,但现在却处处受制,这次河伯就是魏侯一次试探,这我清楚,但是为什么是这样,我不清楚,只知道要是小姐进了河伯,无论生死,范家危矣!”

    “而这次虽逃出大难,却使魏侯更加猜忌,能避大难,岂是表面这点气数根基?”

    “我设计在外建立商会,就是避开魏侯的监督,要成事,这粮草金银却是少不了,并且也是一条退路,本想事不可为的话,还可退而东山再起,不想默算范府气数,反而增了不少,却是奇怪!”

    范世荣听了,连连点头,眼中立时闪露喜悦的光:“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明现在天机怎么样演化,但既有吉兆,就得搏一搏,要知气运之道,本是用人,能投靠公子的人越多,就越能占得上风,公子,在这节骨眼上,您不能有顾忌,必须抢前一步,抓得先进——招揽人才罢!”

    “那人才是谁?”范世荣眼睛一亮。

    “山崖县有一班头叫桑笠,虽职司微小,却有些运数,可重用之。”

    “队正周止成的面相外表看来平常,止于下吏,但实际上有着后运,此子是个将才,能主征伐,少爷可吸呐之。”

    “还有一人,是大衍观的观主,这人气运已经形成,若是能使其拜入门下,必可使少爷大涨气运,就算退一步,只要得其加盟,也可得其部分气运。”

    正说着,院子执事上来一步,见此高景就不再说了,范世荣心里不快,问着:“什么事?”

    “少爷,大公子过来了。”

    “哦?你去迎着。”执事低头应是,眼见执事远去,范世荣又对一个家丁说着:“你且去准备桌子热酒。”

    “是!”这个家丁退下去。

    范世荣微微思索,正想着,进来一个青年,看年纪三十左右,四周家丁见大公子过来,全部都站了起来以示恭敬。

    就见范世昌大步踩着雪过来,微笑着:“贤弟和高先生好兴致,在这里赏雪。”

    高景起身一礼,也不多说话。

    范世荣见大哥到了,微笑:“大哥哪里的话,请坐!”

    范世昌也不推辞,坐下,只是片刻,就有人送上火炭和酒席,范世荣见状,微笑:“煮酒观雪,最妙不可言。”

    两人说了片刻,范世昌想起一事,微微皱眉:“昨天母亲得知大衍观道士得了五百两白银,一百亩良田,还说亏待了恩人,母亲太好人,银子还好说,一百亩良田,已是上等规格,过了这道坎,魏侯怎么看?”

    范世荣接过话题,笑着:“大哥说的是,我准备宴请于他,再让妹妹拜谢下,就算还了恩情,这样既不破了规格,也免得母亲埋怨。”

    范世昌听了一怔,不温不凉笑了:“二弟就是有主意。”

    亭子内气氛,就一时沉静下来。

    魏家祖庙,雪带着雨朦朦,八个亲兵恭肃垂手,侍立在左右檐下,而在一处走廊,魏侯世子在前面,后面一批批的人,都是族人,这是家祭。

    “侯爷出到!”一声喊声,魏侯世子正在思量着,被这一喊醒了神,就跪下:“儿臣恭迎!”

    下面上百人听这一声,都立刻跪伏,等待着消息。

    “都起来吧!”魏侯一笑,说着,他看起来兴致不错,举步上前:“别人都散去,世子过来。”

    “是!”魏侯世子跟了上去,魏侯慢慢前行,目光望着风雨,一时没有说话,脸色却有些铁青了。

    魏侯不说话,世子和几个亲兵不敢说话,都垂手跟着,听着走廊外面沙沙不断的雪雨声落下。

    到了一处侧殿,魏侯挥了挥手,亲兵都侍卫在外面,而世子跟着进去了。

    “孤刚祭了祖过来,心里很是难受。”魏侯缓慢的说着:“我家基业,有七代了,前四代打基础,直到我的祖父才称了魏侯,当了七年就去世了,却是神而有灵,庇护着一方,是本城城隍。”

    “只是有着天规,人主和神灵不得私下沟通,一年只许交流一次,也只能说吉、凶、中这些简单词句。”

    “可是刚才,先祖破格降灵,告诉我基业有变,大祸就在眼前。”说到这里,魏侯脸色铁青,望着外面灰暗阴沉天色,语气变得沉重:“这破了天律,就有惩罚,祖先宁可冒着这风险示警,说明什么?说明大祸已经迫在眉睫!”

    听到这里,魏侯世子早就伏身叩拜,这时说着:“父亲,祖先神明烛照,能知先机,儿臣哪敢怀疑,只是儿臣自总角来束发受教,自加冠来听政闻事,不敢有一丝怠慢,一府六县,都是看过去。”

    “这几年风调雨顺,百姓或有困苦,却还能吃上饭,没有造反的道理,全府各个世家都有着监督,就算是范家,离威胁远着呢!”

    “兵权也全在父侯的手中,并无异样,民间江湖十年一次扫荡过,都很干净,儿臣愚昧,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威胁!”

    魏侯满意一笑,说:“起来吧!并没有人说你不好,却有人说你太过谨慎,不过祖先神灵,也绝不会有着错差,这里面就很耐人寻味了。”

    魏侯抿了抿嘴,说着:“也许祸端在外面,可荆侯和业侯都没有多少迹象!”

    说到这里,魏侯没有丝毫笑容:“不过,内部也要再清理下,宁可草木皆兵,不可放纵大意,这事就由你来办。”

    “是!”世子叩首接命,这是考验,也是恩赐,就这一句话,世子掌握的权力就是大增几倍了。

    魏侯不再多说,起身到了门口,守在外面的两人抱着油衣和雨伞,魏侯穿上油衣,由二人撑着大伞,就自远去。

    魏侯世子起了身,见着父亲远去,一时怔怔不语,眯着眼望着外面丝丝细雨细雪,心中盘算着。

    刚才的回话的确是说心里话,整个领地不能算是蒸蒸日上,也是太平和睦,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祸端。

    不过,既是这样还不如打草惊蛇,把隐患逼出来,按照这个章程,第一个要打压的就是范家,这是近十几年增长最快的家族,虽远不能威胁自己,但打压还是没有错,并且看看领地反应怎么样。

    想到这里,思略已定,世子舒出一口气。

第四十五章 宴会

    第一场雪本来都下的不大,下一阵冷雨和雪粒,随下随化,到后来就停了,但这次不一样,到了下午,雨就停了,雪越下越大,雪花一片片落下。

    而观着天气,天空云色还在变浓,看样子雪还要下着一阵,这样的天气没有谁出来作生意,路上行人就很少了,但这时,还有一骑在雪路上奔驰着。

    马蹄踏在大雪覆盖路上,飞奔间雪水翻飞,在雪地留下长长的马蹄印子。

    木青咬着牙看着天空,云层如铅,黑压压让人喘不过去来,紧了紧身上的棉袄,看看咬牙继续奔了过去。

    今天早上接到了二公子的命令,去宴请大衍观观主王存业赴宴。

    木青是家生子,当然不敢怠慢,立刻起程,奔到了大衍观,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得知王观主已回家探亲,于是匆忙吃了一碗面,就折转而回赶往小田村。

    去了才知道,这一家几天前就搬走了,到了县城外的一处精舍大屋,木青不由无奈,进行奔了过去,只希望这次不要白跑了。

    到夜色将近时,才赶到了精舍大屋前,连人带马都已经浑身雪白,木青翻身下马,活动下被冻僵的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口烈酒仰头灌了下去,过了片刻才觉得暖和些。

    上前敲着大门,伴随“咚咚”敲门声,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打开了门,木青不由问着:“这里是王存业王道长的家么?”

    “是,二哥就在里面呢!”小孩回答的说着,有些好奇打量着来人。

    这精舍大屋原本是范家所有,木青都来过,这时进来细打量,却见着一个马车停在外面,马已经到后面去进食,但是看情况不是今晚就是明天要出发了,心里暗叫侥幸。

    这时一个少年出来,少年看面相只有十五六岁,但戴银冠,显然身份就不一样,又身穿大袍,长袖翩翩,带着某种平和的气息,这正是王存业。

    王存业见了此景,就说着:“三弟,你先回去。”

    小孩笑了一声,飞快跑了回去,王存业对木青拱了拱手:“我就是王存业,不知你有何贵干?”

    木青见真是王存业,不由松了一口气,终不用再奔波,当下就对着王存业恭谨行礼,说着:“小人是范府的木青,传二公子的话,请观主去府上赴宴。”

    “赴宴?何事?”王存业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又问着:“何时的事?”

    虽表情细微,但家生子木青伺候惯了,特会察言观色,见他皱眉,说着:“今天早上的事,说是还没有正式设宴感谢观主,二公子才特意相邀。”

    王存业先是不语,立在雪地中,看着雪花飘落,丝毫不觉冷,只是心中默思量,这个范世荣此举隐含什么意思?

    只是思量半响也无结果,眸子看了一会,片刻后问着:“二公子要我何时去?”

    “少爷没说,不过我估摸着越快越好!”王存业点点头,自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抛给木青:“雨雪很大啊,你来一趟不容易,这点钱你拿上路上喝酒,回去告诉二公子,就说我明日就直接去府城赴宴!”

    木青见银子过来连忙接住,听见后面的话,连忙回应:“小人一定将话带到,小人这就告退!”

    说着,就想牵过马退出去。

    “天要黑了,何至于到这地步,就在这里用饭,明天和我一起去!”

    “府内规矩大,小人岂敢这样怠慢,观主明天赴宴,小人今天夜里必须回去。”木青连忙说着。

    王存业摆了摆手:“就算你要连夜回去,也不必连饭都不吃,这点时间耽误不了,我叫厨房给你热点东西吃了再回去。”

    正说着,王存业又笑着:“你看不是正巧,有人过来了,还担着酒!”

    木青看去,果见几个乡人,挑着酒担子,还有跳着不少食物,有着鲤鱼、肠子、一块块羊肉过来。

    王存业就吩咐:“快去厨房,弄几个快点的菜给这位。”

    说罢进了门,而木青的确饿了,就跟着进了里间,到了里面,就有人灌了一壶酒放在火上温着。

    屋里厨娘本来在做菜,听了这话,顿时弄出了羊肉,肉香味弥漫开来,木青都不由咽了下口水。

    过了片刻,二盆菜,一大碗酒就上来了,木青顾不得别的,就狼吞虎咽来着,吃完了,就立刻出去。

    外面寒风凛凛,木青上了马,觉两股疼,一摸,已被磨着血渍沾衣,当下一咬牙,放着缰,立刻消失在寒风大雪夜色中,向着府城奔驰而去。

    第二天清晨,范府,木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带着满身的雪,站在范世荣跟前,向着二公子禀告着事。

    “这样说,王存业今天就能赶过来?”范世荣见得这人满身是雪,冻的铁青,不易觉察拉了一下嘴,问着。

    木青低着头,应着:“是,他是这样说。”

    范世荣微微点头,说着:“你下去吧,去帐房领五两银子,给你一天假期,回去好好休息!”

    “是!小人告退!”说着,木青就自二公子的屋里退了出来。

    “你去和厨房说一声,今日晚上有客到访,让他们备一桌小宴。”范世荣吩咐着。

    垂手而立的丫鬟听了,连忙应声下去。

    此时,王存业正坐在了马车上,朝府城而去。

    路上积雪,霜草落叶都不见,唯有一大片雪白,王存业坐在马车中,微微遮目,避免雪光刺眼,观看这难得的雪景。

    水路已冰封,要不,走着水路会更快一些。

    下午时,才到了府城,马车停也不停,就摆了一下牌子,守门士兵见是道官,不敢怠慢,连忙放行,连检查也没有。

    到了城中,马车变得缓慢,王存业命朝范府而行,又打量着周围。

    这是城东南一隅,有个街道,街上店铺云集,又有个有个小小的古庙,行了一段路,就见得了街市繁华,再远一点,就见一处朱漆大门,门口蹲着石狮子,正门不开,有角门使人进出。

    正门上有一匾,匾上“范府”二个字。

    周围墙高院深,看不见里面,王存业看着,微微一笑,心中暗想,就是这里了!

    王存业知道规矩,自己起码要当到八品道官,才能在正门进出,就到了角门口,这里有两个门丁立在门前,见王存业一身羽衣星冠过来,连忙拱手:“不知道长前来何事?可有预约?”

    王存业见这范府家丁中规中矩,心中微微点头,说着:“你回去告诉你家二公子,就说大衍观王存业应约而来!”

    眼前家丁听见是王存业,心中不由一惊,拱手说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道长还请进,二公子早吩咐下来,要是王道长前来,叫我们不得阻拦,立刻引到里面去!”

    王存业微微点头,这家丁连忙在前面带路。

    这一切,都落在了对面远远一家茶馆中一个伙计眼中,这伙计倒了茶,就到里面去,过了片刻才出来。

    过会,后门处,一个人进了马车,吩咐着:“去世子府!”

    等候着的车夫也不言语,一抽马鞭,加快策马前行的速度,一路前去,半柱香后,这马车就停在紧靠着魏侯府的侧门前。

    一人自马车中走出,自侧门进去,门卫亲兵见了此人,不但不敢阻拦,还都纷纷让开道路,垂手不语。

    这人进来,就朝魏世子院子行去,这世子府实际上和魏侯府是一体,只是隔了片花园,这人是魏侯分给世子的班底,负责各种情报收集,又掌着私狱,是以府中诸人无不对此忌讳非常。

    不一会,就到了世子门前。

    世子府宽阔非常,雕栏玉画,门前有一水池,此时时节至冬,水池冰封,宛若一块琥珀,更增添几分瑰丽。

    门前两个丫鬟见此人到来,连忙躬身行礼,问:“大人可是来找世子,用着我们通报否?”

    这人点点头,还是不敢坏了规矩,说着:“你们且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

    “是。”两个丫鬟一躬身,其中一个就小跑了进去通知世子。

    片刻,这丫鬟就走了出来,对这人说:“大人,世子让你进去。”

    说完这句,就让开道路,默默不语,细看还可以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这人眼睛一扫,自看见这丫鬟神态,却根本不做理会,直接踏步入门。

    到了里面,就见里面,世子正在欣赏着字画,隐隐看去,却见画的是河水滔滔,河上面有着云雾,一辆大车垂在云雾中,后面有着上百相随,整个画隐隐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威严和魅力,使人见之心动。

    这人扫看了一眼,就到世子面前,整理下衣服,叩拜着:“青衣阁执事耿怀忠,拜见世子!”

    青衣阁是魏侯的情报和暗杀机构,网了不少奇能异士,特别是江湖豪客,本身私密机构,后来渐渐泄露,于是就定了品级。

    阁事定八品,执事定上九品,因此也是官身了。

    世子听了这话,没有作声,手捧着茶杯,品着香茗,看着画面,片刻后才将茶碗放下,眼神转到这人身上,说着:“起来吧,找我又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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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打草惊蛇

    “下官按例禀告!”外面雪雨中,寒风掠过,耿怀忠垂手侍立着。

    世子剑眉一跳,他天庭微圆,只是少许单薄点,却的确有些与生俱来的贵气,当下就说着:“说吧!”

    “是!”耿怀忠深深将头低下,沉声:“下官暗中监督范府动向,田宅和关系都清清楚楚,只是范家二子范世荣稍有些动静。”

    “刚才未时三刻,大衍观王存业前往范府,是受范家二公子的约!”

    “哦?”魏侯世子眼神微微眯起,口中说着:“你继续,我在听。”

    “是!”耿怀忠连忙应承一声,又继续说:“经下官调查,王存业和河伯法会归来,范府送了白银五百两,良田一顷!”

    耿怀忠顿了顿,继续说:“还有,就是范世荣的人,多次外出府境,前往业侯境内,不过由于我方局限性,具体何事查不出来。”

    魏侯世子手指敲打着桌面,微微有着“叮咚”的声音,整个大殿中反显的更加寂静,使人大口气也不敢喘一下。

    王存业前往范府,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考虑到王存业是道宫的人,在这敏感的时刻,就有些问题了。

    还有,范世荣的人多次外出府境前往业侯境内,就有着勾结外侯的嫌疑。

    道宫,外侯,神灵……魏侯世子突一惊,思虑到了一些,眸子有着幽幽的光。

    自己昨天对奏父侯的话,还显的格局小些。

    的确,整个领地现在就算不是蒸蒸日上,也是太平和睦,这方面的确没有祸端,只是现在世界,就算治内清平,也不能安枕无忧。

    自道法显世,鬼神显圣,这民心和士心,甚至军队都不是唯一参考标准,道宫和外侯,还有神灵实际上都有插手的力量。

    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昨天就定下的“打草惊蛇”之计——趁着局面还在控制内,把隐患逼出来,看看各大力量的反应怎么样。

    按照这个章程,第一个要打压的就是范家,不管王存业在这时扮演什么角色,也许只是无辜,但这时他自己凑上来,却正是合适的一只棋子。

    想到这里,魏侯世子眯起双眼,冷冷的随意找个理由:“范府有意拉拢没有错,而这王存业也有意归附了?此人受我恩赏,却与大臣勾结,实是可恶,你传我口谕,调动裂天阁,将这个王存业杀了。”

    “这王存业既能自河伯法会上回来,显是运气和武功都是不凡,甚至可能有法术在身,不可大意,狮鹰搏兔皆用全力!”

    “命令青衣阁四大档子全数出动,汇合补天阁张明远,围杀此人。”

    “杀了之后,再细细观察道宫和范家以及境内对这事的反应,随时上报于我。”

    耿怀忠听了这命令,脸色肃穆,脸皮都不动一下:“是,下官遵命!”

    十年一次河伯法会,几百人上千人都杀了,杀个王存业,又算得了什么呢?

    倒是世子果断英明,一下子调动五个高手围杀,真真是得了衙门的真意!

    耿怀忠接过世子口谕,出了魏侯府,自专用马厩里拉出一匹良马,翻身而上一路策马而行。

    过了半个时辰,就出了城门,来到城外的鹿口镇。

    鹿口镇通过大道,连接着水运码头,驿道纵贯,人行商走贾络绎不绝,镇口前的主道上,就有一间酒铺,专为路人歇脚饮酒之用。

    耿怀忠翻身下马,进入了这间酒肆,对着店家说着:“给我切三斤牛肉,温一壶酒,牛肉要新宰的,酒要竹叶青。”

    话音刚落,伙计就是一怔,走了过来说着:“客官稍等,我这就去通知里面。”

    这店就是青衣阁一处分支,这说的全部是暗号,耿怀忠点点头,坐一张椅子上喝着茶水,虽自己是执事,但许多事情还是要按规矩来。

    片刻,店家已切好三斤牛肉,又将一壶温酒倒在一个葫芦里,耿怀忠见了,问着:“多少银子!”

    “连同葫芦,一共一两银子!”

    耿怀忠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抛给店家,怀里揣着牛肉,腰间挂着温酒,就走了出去,翻身上马匹继续驰行。

    数百米的距离,在马匹看来本就是一瞬间的事,数息之间,已到了镇上,耿怀忠翻身下马,就见得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汉子迎接上来,眼神微微眯起,扫看了下这葫芦,走了上来:“大人,请出示令牌。”

    耿怀忠默默不言,抽出一个令牌,青铜所制,上有耿怀忠专属标记,这中年汉子见了,微微点头,说着:“大人跟我来。”

    由这人带领,到了一处院子,见里面很大,东厢一排就有十间,西厢一排更多,有十五间左右,都亮着灯,但阒静无声。

    中年人敲了一下铜邦,顿时院落各房有了动静,只是片刻,都出来了,这些人奇装异服,有的峨冠博带,脸色阴沉,有的衣着朴素,还千奇百怪,无奇不有,不过大多数还算正常。

    耿怀忠眼神扫视四周诸人,手中将执事令牌高举,嘴上沉声说着:“世子有令,命我前来宣喻。”

    众人见是青衣阁执事前来宣布口谕,不敢怠慢,连忙单膝跪下,这不是跪耿怀忠,而是跪的世子,连忙应着:“是!”

    说完,眼见诸人都领命,耿怀忠眼神一眯,对一个精瘦汉子说:“叶长志,你放飞鸽联络四大档子和补天阁张明远!”

    说完,又对一个道士说:“李洪,你给我腾一间房屋出来,我今晚就住在这里等着他们,他们一来,就立刻报告我!”

    两人沉声应是,李洪就领着耿怀忠进了一处房间:“大人,这就是新扫出来的屋子,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耿怀忠扫视周围,这屋里很是干净,一木榻上有着整齐叠着的被子,两枝蜡烛点着,西面案上还放着点心,微微点头,说着:“还不错,四大档子或张明远来了,直接来房里叫我。”

    这道士听了,沉声应是,就听耿怀忠又说着:“好了,你出去吧。”

    李洪听了,默默不言,关上门退了出去。

    见诸人都走了,耿怀忠寻了一处椅子坐下,从怀中掏出牛肉,又摸了摸腰间葫芦里的酒,还带着温温的热气,一手掀开瓶塞,下着牛肉,就这酒吃着,不一会就都被他吃完,擦擦嘴,倒头就睡。

    过了一个时辰,补天阁在此地的代表张明远,分布在魏侯郡内不远处四大档子,都不同时间接到了青衣阁的飞鸽传信,见是世子有命,都不敢怠慢,纷纷连夜赶路,朝鹿口镇疾驰而去。

    到了晚上,大雪已停,地面白茫茫的一片,夜中子时,鹿口镇突传来一阵马匹奔驰的声音,一声嘶鸣,只见一人翻身而下。

    此人身材高大,足有八尺长躯,跨步下马,有种猛虎下山遮拦不住的气势!

    院子外面早有人出来接应,见了此人都是拱手相迎,低声说着:“大人,青衣阁执事已经到了,现在一个房屋内休息,待我去唤醒他。”

    邓武超冷然点头,知道此事非比寻常,也不阻拦,将马牵进院落,自身进了堂,默默等候着。

    大家知他的性格,并不在意。

    武功越高超,性格越是异于常人,四大档子中,邓武超气势磅礴沉默寡言,有着卧虎之称,秦兆桀骜不群,行事孤僻,有孤狼之称,椎名看起来却面容忠厚,善于交谈,而冷不危最年轻,新崛起的年轻人。

    耿怀忠在屋中睡觉,隐隐听见有马奔驰声,忙醒来,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这时就见一个青衣阁人,过来对他拱手说着:“大人,邓武超大人已经来了,此刻在正堂等候着你。”

    耿怀忠微微点头,对着这人说:“你去帮我打一盆洗脸水过来,要冷水。”

    这人原本是江湖人,不由微微恼怒,在绿林之上也是一方好汉,没想到了这里居让他端洗脸水去,不过这时也只得捏鼻子认了。

    不一会,这人就将洗脸水打了过来,退了下去。

    片刻后,清醒的耿怀忠来到正堂,就见四大档子中的邓武超已端坐等候,耿怀忠拱手微笑,对着邓武超说:“邓大人!”

    四大档子谈不上什么官职,但却是组织内最精锐的骨干,享受着九品官的待遇,很是礼遇。

    邓武超见他打招呼,点了头,就继续坐着,气氛就这样一下僵了下来。

    不过耿怀忠知道邓武超沉于武学,有着这个性子,也不在意,寻了一处椅子坐下,等着诸人。

    不一会,余下三人都已经到了。

    再过片刻,只听一声:“我来晚了,还请各位赦罪。”

    就见得进来是一个中年人,面容俊朗,带了几丝皱纹,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又有着白色的点缀,这衣服正是补天阁的教义。

    在场的人都是起身迎接,说着:“不敢!”

    见人到齐,耿怀忠站了起来,目中寒光闪闪,直接说着:“既人到齐,那就不在耽搁,奉世子之命,即刻启程,埋伏杀阵,围杀王存业。”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的眼睑都微微一动,耿怀忠双眼直直扫过诸人,手掌下放,按到桌子上面,冷冰冰说着:“这件事一点不能含糊,这人悖逆不道,丧心病狂,已经杀了二个捕长,十数个公差,你们虽有官府身份,但对你们下手不会有丝毫迟疑!”

    “而且关系到世子布局,千万大意不得,世子说了,要狮鹰搏兔皆用全力——你们听见了?”

    正堂中沉寂了下来,片刻后,众人应着:“是!”

    这五人的声音汇聚一起,仿佛上百人一样,见此,耿怀忠也不再迟疑,对后面一招手,说着:“除了你们五人,还会有阁丁配合,走!”

    五人也不言语,片刻就向外城官道而去,这是王存业必经之路。

    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第四十七章 截杀

    马车平稳驶过来了,车夫掀开轿帘,小心翼翼说着:“道长,请进!”

    “唔!”王存业皱着眉,看了看,弯着腰进去,对着远一点的管家点了点头,就说着:“去小河村!”

    “道长坐稳了!”车夫连忙鞭策马身,驱使前行,一阵冷风自街上掠过,马车上的铁环晃动着,清冷撞击声传了出去。

    王存业坐在了马车上,望着外面苍暗天色,眸子闪着幽幽的光,心中回想着刚才在范府的事。

    二公子很热情,范小姐也出来拜见,还真是个美人,但是也仅仅是这样了,为什么自己油然生出很大不安呢?

    特别是现在,一阵阵心悸,唉,真是不让人安心啊!

    片刻就到了城门,门卫见是范府的马车,拦也没拦,就直接放行。

    出了城门,就有一条大道,雪停了,但雪不但不化,越是坚硬,有些化开的雪,重新冰冻,在阳光下,闪闪折射着,过了官道,就入得了山崖境内,看得见左右的庄稼和林子,王存业眼神微眯,打量着周围。

    马车嘎吱嘎吱前行着,景色不断倒退,车夫还在罗嗦着:“在这里就转到小道了,泥雪多,道长你坐稳了。”

    正说着,王存业突心中一悸,不假思考,奋力一冲,实木所制的车顶“轰”的裂开,人跃出三尺,飞掠而出。

    受惊的马匹带着车夫向前冲去,几乎同时,只听“噗噗”之声,却是弩弓射击,顿时马车内连中数箭,车夫和马匹都嘶叫一声,中箭跌了下去。

    也许是早有计划,射后同时,一声命令,就见十数人从冰雪之中窜身而起,朝王存业所在的这辆马车上扑来。

    王存业眼神一凝,身体扑了上去,双方交错,剑光一闪,二个还持着弩弓的人顿时惨叫,跌了出去。

    交错后立定,只见来的有十五人左右,有五个人服装各异,别的十人都是统一的一身黑衣。

    王存业落在地上,眼神扫过这些人,这时马匹车夫已横死,血流一地,唯有带着热气的尸体还在不断抽搐。

    “杀!”黑衣人迅速组成二个刀阵,直扑了上来,十人显是联成刀阵,雷霆一样洒出了一片刀光!

    王存业“哼”了一声,身影向下一沉,平空消失了,下一瞬间,剑光出现在一处刀阵中,直听“噗噗”两声,两个黑衣人发出惨叫。

    几乎同时,冷不危身影突到,一剑背后一刺,却是剑气长虹,王存业反手一剑,击在刺来的长剑上,只听“噗”一声交响,交错、盘旋、闪掠、交叉……两剑连连交战,再过一瞬间,王存业身影显出,落到了远一点地点,只见道袍下摆,裂了一条三寸长的裂缝,可以看到里面的内甲。

    “啊!”余下的三个黑衣人惨叫,扑在地上,顿时毙命。

    “这小子武功不错,还穿着内甲!”邓武超目光凝重,却是判断出来,此子武功和自己相当,却比秦兆、椎名、冷不危高出一线!

    只是身着内甲,却多了保障,此子果不是武林中人,更有着官府和军队的作风!

    “一起上,杀!”邓武超高喊着。

    几乎同时,余下的一组黑衣人扑了上去,刀光飞闪,蕴含了杀机,让人胆寒,这些人都是青衣阁厮杀出来的精锐,现在却只要正面牵制着王存业,余下五个高手,就可把王存业扑杀。

    王存业眼见着五人刀阵滚来,后面五人积蓄着力量扑来,冷笑一声,合身扑了上去,就在交错的一瞬间,“咻”的一声,空中猛的出现了一个古篆,波纹一闪,顿时演化出天地日月运转,让这些黑衣人顿时停滞,动作缓慢。

    “不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剑光连闪,黑衣人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在自己心脏上一点,怔了一下,“噗噗”连声,顿时横尸五具,血液纷纷流出,染红了这片大地。

    张明远见此,眼神一凝,沉声说着:“糟了,这人武功和我们相当,却还能使得道术,快一起动手,杀!”

    冷不危身影一动,剑光一闪,他是四大档子中最年轻的一个,剑法和心性都狠毒,这时闷声不响扑来袭杀,就在这时,突一声异响,顿时雪地上金光一闪,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只见后面新死的二个黑衣人尸体,突猛的跳起,眼中空洞毫无感情,合身扑上,扑向了冷不危。

    冷不危大惊,身体奋力翻去,反手一剑,只听“噗”的一声,一个尸体就被它洞穿了心脏,但是这尸体,单手握住长剑,死死抓住。

    冷不危见此,猛的手一松,向后疾退,王存业身子一闪,一剑点去,冷不危避无所避,大叫一声,跌了出去,眉心一点红痕,丝丝鲜血自七窍里流出,却立刻毙命。

    “妖道!你居用妖法!”椎名眼见王存业驱使尸体,杀了冷不危,顿时又惊又惧,刀光直扑而上,刹那间刀剑互击了七次,只要拖得一息,三人上来就可围杀之!

    一只尸体却猛的扑上去,丝毫不畏惧眼前的刀光,只见椎名刀光一闪,这尸体立刻被斩成几段,鲜血飞溅而出,就在这时,寒芒一闪,长剑穿入,自胸口带出一蓬血雨,劲力和时间无懈可击。

    椎名长声嘶叫,血如泉涌,喷薄而出,扑跌在雪地上,顿时毙命。

    邓武超见了这景,悲啸一声:“椎名!”

    王存业听了这话,眼中寒光闪动:“我道是谁,原来是青衣阁四位大人到了,久仰久仰!”

    说着久仰,王存业后退几步,一声密咒,顿时地上才死的冷不危和椎名,连同十个尸体,一起起身,眸子透着金光,直冲向余下的三人。

    “妖道!你真该死!”眼见着才死的兄弟,被这妖道驱法跳出来,邓武超顿时眼中通红一片,怒火冲脑而上,胸膛几欲炸裂,当下身子一曲,人就化成一个小球,自尸群中穿了过去。

    王存业剑化青光,直刺而下。

    刀剑相交,“轰”的一声,王存业只感觉到对方的内息汹涌而来,有着无坚不摧的感觉,论内力,实是比自己还高得一层,要是普通武者,必吐出一口血不可,只是王存业并非是武人,只见龟壳少许一动,攻入的内息顿时翻转倒流而去。

    邓武超顿时只觉得自己内息,带着一股剑气,疯狂反转过来,却是受不住,当下运转心法,将这股内息转化,喷出了一口鲜血,倒退而去。

    王存业眸子绿光一闪,喝着:“震慑!”

    空中猛的出现了一个古篆,波纹一闪,顿时演化出天地日月,阵阵波纹垂垂而下,邓武超只觉得全身气机都停滞,当下奋起全力,怒吼一声。

    只停“啪”一声,空中隐隐有着断裂的声音,却是一下子冲破。

    就在这时,顶上剑气一闪,在百会点一点,邓武超须发皆张,七窍流血,身形一顿,却是呆立不动。

    张明远也在这震撼范围内,心中大惊,就要冲出,却觉得身后一麻,一只尸体已经抱住了他的身体。

    “杀!”三只尸体含糊不清的喊着,手持长刀,深深刺入他的身体,张明远大声惨叫,血大口大口涌出,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摔落在地。

    秦兆趁这机会,不进反退,飞身而起,直奔最近马匹,翻身而上,一抽马股,顿时这马一阵嘶鸣奔了出去。

    王存业见此,先没有追着,只见十具尸体一僵,顿时扑在地上,心中暗叫侥幸。

    论武功,自己实和这五人相当,但刚才自己连用了三种道术——震慑道符、六丁六甲临时降临、龟壳反击。

    话说不对称战争就是这样,五人武功再高,在道术和武功的配合下,顿时溃不成军,一一格杀。

    要非是这样,道宫哪能这样从容夺取朝廷的一部分大权?

    只是这六丁六甲临时降临,实是靠着尸体最后一部分活力,就算不打,只能维持一分钟,可惜这五人不明白,故一一身死。

    看着数百步外的人影,王存业冷冷一笑,也奔到了一个马匹上,翻身而上,这马就奔了出去,追了上去。

    天越来越黯淡,雪花越落越大,两骑一前一后,在雪地内奔驰着。

第四十八章 机深祸也深

    此刻刚刚吃过晚饭,耿怀忠行到门口时,看到外面,只见雪花纷纷飘落,落在了镇子上,民居的袅袅轻烟徐徐上升……

    耿怀忠莫名其妙,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母亲和自己在门口晒谷子,就看见县令下乡巡视,坐着四人抬轿子,连忙避着一边,母亲就教训的说:“你看看这官,坐着轿子走,你以后想要乘着轿子,就必须当官!”

    转眼之间就是十几年,却只当到了九品官,离七品还是遥遥无期,耿怀忠半眯着眼睛凝望雪景,良久,突觉得自己有点失常,为什么就这样有莫名其妙的感慨?

    就在这时,猛听见远处马蹄声扑来,定眼一看,就见得一人伏在马背上,自镇子口穿了进来。

    还不及转念,就听着马匹上一人喊着:“救命!”

    眼睛一看,却是四大档子之一秦兆,本来这人桀骜不群,行事孤僻,有孤狼之称,最是讲究风度,这时却满身血污,长发披散,身上连连多出几个血口,显是受了伤,只见这人翻滚而下,失了魂魄一样哀叫:“救命啊!”

    话才落下,远处马匹奔驰而到,翻身一落,一个少年翩然而下,落在雪中,只扫了一眼,就一晒,笑着:“原来是在这里!”

    半途几次截杀,早将秦兆杀伤,若不是要寻着据点,早就杀了,这时见得了地点,猛的扑了上去。

    “住手!”耿怀忠高喊着,但话才落下,只见剑光一闪,当着耿怀忠的面,就见得一颗头颅飞了出去,鲜血喷出三尺高,滚落在地上顿时红了一片。

    耿怀忠想不到在他的面前,王存业还敢杀人,先是涨红了脸,接着又是铁青着脸,咬着牙冷笑着:“当着本官的面杀人,大胆妄为至于此极,你有胆!”

    王存业笑了笑,不冷不热说着:“看你这口气,还是个官!”

    耿怀忠沉着脸说着:“不错,本官是九品巡检,我知你武功很高,只是你当着本官杀人,这样丧心病狂,难道不怕三尺天宪王纲!”

    见着王存业面无表情,耿怀忠收了愤怒之容,音调铿镪说着:“就算你不畏死,难道不想想家人?”

    “再说你是道官,就情理而言,本就要依律行事。”耿怀忠仰首看了看天上的雪,叹息一声:“——你这样年轻,不知轻重,这样吧,你随我去见世子,把话说个清楚,就必可从宽处理!”

    “说完了?”王存业问着,耿怀忠一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听“噗”的一声,就见长剑猛的从前面扎入,透过了背后,透出了血淋淋的剑锋。

    耿怀忠长声嘶叫,伸出手指哆嗦着指着,他本有武功,不会这样便宜,但这时大义凛然时,哪想到王存业就是一剑刺入,顿时就前后透心凉。

    王存业一拔,鲜血喷了出去,耿怀忠顿时扑在雪中,当场毙命。

    杀了这人,王存业就闯了进去,这时一声长号传来,院子里的人纷纷出来,见此情况,一声呐喊,杀了上去。

    其实高手和骨干已经抽调而出了,尽数杀了,王存业直杀上去,只听“噗噗”之声不绝,杀上来的人纷纷倒下,只是片刻,就落下一院子一长廊的尸体,鲜血溅得地下柱上一片鲜红,令人怵目惊心。

    一人见情况不妙,猛的一跃,就想跳到墙上逃命,却听“噗”的一声,一把长刀掠过,猛的自后背扎了进去,顿时跌下毙命。

    又有一人吓的连忙跪下:“饶命,这不关我事!”

    却只见一蓬鲜血,这头颅就滚了下去,跌在院中挣扎,此时雪光明亮,推开了里间的门,又寻出几个人杀了。

    王存业巡查了下,见人都死光了,又到了水池上,将剑上腥气洗了,又回厨房取了条干毛巾,擦了擦手,擦了擦脸,这才到了前面,又跳上了马,奔驰而去。

    山崖县

    桑笠正和一群公差在酒店中,在此店主用湿布垫着,端出个红泥沙锅火锅,下面还有着炭火,里面汤水翻花沸腾,有着各种各样的杂烩……

    一上桌,香气四溢,桑笠就喊着:“自家兄弟,来,多吃点,等会还要出差。”

    众人听了都应着,用调羹匙汤,又吃里面的肉,就着杯一举,说:“酒不错,来,干杯!”

    众人都笑着一吸而尽。

    手下有个班头敦咏,夹着沙锅里的肉,喝着温着的黄酒,就醺然欲醉,说:“桑头,这上面是什么章程,只给桑头代着,却不扶正?这县里哪个又比桑头强!”

    说的就是桑笠代理捕长,本职却没有扶正的事,这众人听了连连应是,说着:“对,就是这个理。”

    桑笠却是心中有事,看看外面雪小了一点,说:“大家吃肉,酒好喝些,免得有人说闲话,至于上面的事,哎!”

    却是闭口不说,当下一众公差吃饱喝足了,出了店,按照各自己差事分批出去,就只有二个跟着桑笠巡查。

    桑笠踩在雪地上,慢慢兜了一圈,见西面是“骡马店”,棚子丈许宽,满地都是踩的稀烂的雪水,地上车痕蹄迹狼籍,马嘶骡踢,再远点就是一家茶馆,里面坐满人,都在喝茶说笑话。

    一切都是正常,见着雪花渐渐小了,说着:“我们出去看看。”

    两个公差应了,跟着出了县城,就在官道看看,这时雪虽停了,但冬云愈压愈重,在天穹上滚动着,官道不远处就是一处河堤,这时就见得一个青年书生在赏雪一样,久久立在了河堤前,而不远处,一个仆人牵着一匹毛驴候在外面。

    这本是常有的事,但桑笠一眼见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一闪身出来远远说着:“喂!雪下的大,别掉到河里去了。”

    说着,就带着公差靠近,桑笠正目打量,只见这年轻人穿着灰绸棉袍,穿着蓑衣,上面带着点雪,脚下穿着靴子,这身衣说贵不贵,说贱不贱,桑笠因此说着:“雪滑堤滑,这位公子还要小心!”

    却见这公子一揖手,踩得雪地咯咯想着,笑说着:“瑞雪兆丰年啊,我就是来看看雪,你放心,这点我还顾料的了!”

    这本是小事,桑笠说了一句,就想离开,但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于是问着:“公子哪里人?”

    “我叫王少云,家在风梦镇,哎,现在雪总算停了,这几天下得紧着呢!”

    “谁说不是,这雪十年不遇啊,有些门户都给封了,要是一些贫户就要冻死饿死,还有些棚子禁不起雪压要塌着,只有有钱人才能赏雪。”虽说心中莫名其妙的难受还没有排去,但桑笠找不出什么名目,说了这句,默默这把这名字记在心里,就转身离去了。

    “主人,这里有个亭子!”说着,引着王少云去了,又炉背上取出一个炭炉,又取出一个油包子出来。

    王少云手一点,炭炉就着了,上了个铜壶,里面有着酒,就热着,把油包展开了,里面是酱牛肉和贴饼……

    “主人,这片堤已经办成了?”

    “只是看看,要紧的还是府城,府城就足够了!”王少云望着外面又渐渐下着的雪花,眼神中带了点迷惘,举起铜壶无声咽了,品着酒香,又说:“只等着明年春天,水暖花开,水大了就可。”

    “哎,我自幼学儒,七岁开蒙,十一岁就进学,虽现在科举不及以前金贵,但总是一条出人头地的路子。”

    “十二岁进了仙学,苦读道藏一百二十一卷。”

    “无论是儒学和仙学,都没有解得我的迷惑,现在这世道,朝廷衰而不亡,依旧坐鼎天下,各地虽诸侯林立,却也少有大战,生业还在滋繁,却未必不及前朝……”

    钱敏也就着饼子吃着,一声不言语,也不回话,见此王少云沉默良久,轻轻一叹,说着:“我究竟心不坚,心中既不能抛弃家仇,一心向道,又不能抛弃怜悯,一心复仇,就此摇摆不定,难怪抚育真种失败,还坏了道基。”

    钱敏抹着一下飞溅过来的雪花,说着:“公子,这是读书读坏了心窍,春秋大义这类东西,一读就坏了一个,想要报仇,就别惦记着以前的事,更别想到这些圣贤书……话说圣人现在都落魄了,还有多少人挂记着?”

    这时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雪花越来越大,王少云眯着眼,看看远河近廓,一片都是雪白的冰雪世界,不由的说了声:“好冷天——你说的没有错,到这时我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王少云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笑叹;“你这性子更适宜修道,我就是读多了书,迷了心窍,罢了,师门重宝都偷了出来,哪还有我感叹的余地,走吧,我们继续去府城的河堤去,那里才是重点。”

    说着,一主一仆,就沿着河堤,渐渐向着府城的方向而去。

第四十九章 震怒

    府城

    一个青衣阁番子,正快步向世子府宅奔着。

    青衣阁四大档子惨死,这青衣阁就废了大半,这个番子原本地位低,不能自由出入魏侯府宅,看门守卫大多都不认识他。

    “站住,你是什么人?”刚靠近世子府宅下,这人被一个亲卫喝止住了。

    “青衣阁番子李波,有大事禀报!”这个番子说着。

    “你有什么大事,要登门也要你家的大人上来!”这亲兵说着,一照见,却见这番子脸色雪白又铁青,听着这番子喝着:“有大事……别拖延,我如果没有大事冒昧求见自有世子惩罚,有大事,你担当的起吗?”

    一阵寒风吹来,抽一样打在身上,这亲兵打了一个激灵,才意识到可能情况的确不一样,一怔一下,语气变的慎重:“你将青衣阁番子腰牌拿来,我验证后你就进去,干我们这一行也不容易,先前得罪之处还请不要在意。”

    “没事。”李波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着就扯下腰牌递了上去。

    亲卫确认是青衣阁番子的腰牌,就说着:“进去吧!”

    一刻时间后,世子府,侧厅

    李波伏身不敢抬头,他的面前就是魏侯世子,只见世子脸色阴沉,片刻后,终听见世子沉声说着:“你说!”

    “世子!青衣阁出动十七人,现今无一生还,全被王存业杀掉!”李波顿了一下首,说着:“鹿口镇据点还有十三人,连同执事耿怀忠,全部被杀!”

    “砰”的一声,世子手上茶碗摔下,地上顿时一地碎片和茶水,世子站起来,咬着牙狞笑:“都死了?连补天阁的张明远也死了?四大档子一个都没回来?你说的难以置信,我不信!”

    世子突气急败坏来回走动,咆哮着:“连执事耿怀忠都死了,这王存业好大胆子,难道不怕我抄家灭族?”

    这咆哮声震动着侧殿,只听“咚咚”二声,见这李波以头连连触地,顿时额上乌青一片,大声说着:“小人万万不敢欺骗世子,请世子明鉴!”

    魏侯世子粗重喘着气,几乎想一脚把眼前这人踢死,但长期久为世子的修养,使他终于自暴怒中清醒过来,咬着牙,从嘴里憋出这一句话:“你下去吧!”

    虽三九寒冬,李波此时后背早被汗水湿了,谁会知道世子一个不爽迁怒,但是不禀告又不行,此刻让自己退下,顿时慌忙退了出去。

    看着外臣离开,魏侯世子再也忍耐不住,长身暴起,一脚踢翻了前面的桌子,一群丫鬟见状,连忙退后,由得世子在里面发泄着。

    “张信!”片刻,里面传来了声音。

    顿时自前面暗阁中,一个身穿皮甲的亲侍,来到魏侯世子面前,大声应着:“世子有何吩咐?”

    世子咬牙,森森的话自嘴中崩了出来:“带我兵符传我口谕,调三百虎贲卫,里面必须有一百弓箭手,由葛克带队,发兵大衍观,给我剿灭了这贼观!”

    “是!”这亲兵连忙应着,就要出去。

    “慢!”才到了门口,世子就喊了回来,自己向椅上坐下,渐渐清醒过来,许久才说着:“这命令先搁置,你带上我私印,前去青羊道宫传我口谕,说明这王存业实在罪大恶极,请道正立刻削了道籍,让道宫想个由头召回王存业,再埋伏下,乱箭将其射死!”

    青衣阁本是赖以通达四周耳目的机构,此次青衣阁骨干失了大半,就断了他一条臂膀,叫他如何不怒,因此就算清醒了,还是传下这命令。

    亲兵领了口谕,退了下去,领一匹马直奔青羊宫而去。

    待亲卫出去,世子一瞬间露出了疲惫颜色,直直坐到了椅上,脸色变的苍白。

    李波退到了世子府外面,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过了一个暗暗的巷子,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到到了一处小隔道,几个转弯,就到了范府后院。

    一个看门的中年人见了,说着:“你又来了。”

    “嗯,我来了。”李波笑着回应,也不上去,自有人迅速通知,过了片刻,一人回来,说着:“二公子在静竹阁侯着。”

    李波点点头,去了一处院子,在里面一个正房门口停了下来,高声说着:“青雀拜见二公子!”

    “进来!”从中传出范世荣的声音。

    李波听了,抬脚进去,就见范世荣正在踱着步子,见他进来,就问着:“这时找我有什么事?可是世子又不安生了?”

    “世子不知道为什么,突下达命令围杀王存业,就在昨天夜里。”

    范世荣手中一个颤抖,把玩的两个珠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皱着眉说着:“有这样的事,难道他觉察了些什么……你继续说!”

    “是,只是今天中午雪中截杀,结果补天阁张明远、四大档子、还有执事耿怀忠都被杀了,连同随行的人员都被杀光了,现在青衣阁已废了,几近全灭!”

    范世荣听到这里,目瞪口呆!

    本来只想着出了截杀的事,想不到青衣阁打了大败仗,几近全灭,这个消息隐含的意义就太严重了,要知魏侯只有一郡之地,财力人力缺少,现在的青衣阁,已经是它的情报机构,这次废了,自有巨大意义。

    范世荣脸色变化着,背后都出了汗,逼上前问着:“你这话当真?”

    李波跪下,叩了响头:“小人不敢欺骗公子!”

    一时间,房中肃静,细针落地可闻,突范世荣拍手大笑了起来:“好!好!”

    连说两个“好”字,笑声中有着掩饰不住的舒坦,又起身慢慢在窗下踱着步子,越走越是喜色浓郁,幽幽说着:“我本觉得王存业是个人才,不想这样了得,一口气把青衣阁废了大半!”

    又说着:“你这次就是有功,你是番子,死伤这样严重,你必会获得提拔,以后有什么情报,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

    这时,范世荣脸上带着微笑,声音慢条丝缕。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李波应下,见再无事情就告退。

    “嗯,你回去吧。”范世荣挥了挥手,李波见了默默不言,退了出去,消失不见。

    范世荣坐在椅上寻思着,八年前,他在府城路上遇到一个将要冻死的孩子,一个不忍心带了回来,养育至今,直到做了暗棋依然无怨无悔,这次终是用上了。

    范世荣思量着,不禁又转到了这事上,嘴角流出一丝冷笑——嘿嘿,真是上天使其昏乱,在劫难逃!

    青羊宫·正殿

    道正垂坐云榻上,静静入定,突见墙上高挂的一只玉环,无风自响“叮”一声,清清彻彻响彻全殿,道正全身一震,醒了过来。

    这是灵宝示警,道正一惊,感受着心血来潮,思量半响,下令对道童子说着:“你去通知各个执事,搜查最近弟子的动态!”

    “谨遵法旨!”道童行一个礼,就自正殿中退了出去。

    眼见道童出去,道正眉宇皱起,心中暗暗思量。

    一小时后,三个执事坐着,云榻上道正安坐,左右垂手站立着一些道士。

    道宫调查速度很快,远超了世俗想象的速度。

    镜林道人恭谨禀告着消息:“道正,世子连夜派遣人手截杀王存业,王存业诛杀补天阁张明远、四大档子,又将鹿口镇据点消灭,杀执事耿怀忠,青衣阁损失惨重,几乎全灭!”

    “这样说来,魏侯算是断掉一条臂膀,要重新恢复这机构,真不知要几时!”道正眼神微眯,淡然说着,语气不悲不喜,问着:“那世子为何要杀王存业?”

    夜明执事禀告着:“由于魏府被分支龙气所罩,难以测度,但事情似乎和城隍有关,又和范府有关。”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是震动!

    就在此时,左侧一直不言的一个灰袍道士起身,朝道正稽首:“还请大人革除此人道籍!”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相视,露出惊讶的神色。

    道正静静坐着,看不清神气,许久才说着:“理由呢?”

    “大人,自建道宫,就有天律,道门弟子不许随意干涉世间,这王存业多次招揽是非,现在又卷入了分支龙气变革中,不论谁是谁非,这样的人不宜清静道业,宜革除道职,由他自生自灭。”

    “此言差矣!”这时难得说话的宁和执事站了起来,缓缓说着:“首先道律中所说弟子,是内门弟子,王存业不在其中。”

    “而外门弟子本在红尘世间,哪能避之,要不然道门也不会广建道宫,各有良田百顷,又有官印在身。”

    “分支龙气变革,牵连甚广,本不是王存业的责任,要是卷入道宫就将其抛弃,道宫广置天下各郡,甚至天南海北,又有什么意义?”

    “虽刚才世子已传来私印,请求革除王存业道籍,但汝也不能这样应之!”

    这话说的尖刻,灰袍道士却也不辨解,只是稽首:“还请道正决断。”

    顿时,众人都望向云榻上端坐的道正。

    只见道正垂坐云榻上,双眼睁开,里面有着精光闪烁:“这事没有这样简单,玉环示警,只怕我们想不牵涉在内都不行啊!”

    一声叹息后,清清的声音自道正口中传出:“不过此子太过惹祸了,革职先不必,静观其变吧!”

    “是!”众道士都稽首应是。

第五十章 寒犀镜

    张信穿着一身皮甲在青羊宫一处偏殿等着,不时在地面来回走动,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焦虑,突听见一阵脚步声向这里走来,连忙回头见得一个道士走到面前。

    只见这道士打了个稽首,说着:“阁下久等了!”

    张信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和说:“没事,请问道正怎么样回话?”

    听这亲卫问起,道士浮现出歉然的表情:“真是不巧,道正正在闭关,别的执事却是做不了主,却是让阁下白跑一趟了!”

    张信怔了一怔,没有再说什么,拱了拱手,就自正门中退了出去,上了马,朝魏侯世子府宅奔去。

    到了门口一众门卫却是认识,知道这是世子亲卫,自是不敢阻拦,一路通行无阻,直到庭院。

    推开门,直接进去,他是世子亲卫,却是不必等候召见。

    魏侯世子见亲卫回来,面无表情的问:“道正怎么说?”

    张信掀起下摆,单膝朝世子跪下,双手将私印捧起,皮甲相撞,发出咚咚之声,见世子接过,说着:“世子,我去青羊宫拿出您的私印进言,得到的回应却是道正闭关,执事做不了主。”

    “什么?!还是拒绝了?好!好!”魏侯世子怒极反笑,笑完冷冰冰说着。

    殿内顿时一片沉静,过了片刻,才回过头来对亲卫说着:“你先下去。”

    “是!”张信应是退下。

    道正闭关,宫中执事无权做主?

    这明显就是推脱了,魏侯世子咬着牙默默思量着,想了片刻起身,疾步朝父侯住宅行去,这事已经不是他能掌控了。

    世子与魏侯住宅不过相隔一个花园,其实还是相通的,观口有士兵把守,士兵见世子过来,自是不敢阻拦,退到左右,任由世子通过。

    “我要见父侯。”不一会就到了魏侯内殿处,世子对着丫鬟说着:“你且进去通报。”

    “是,奴婢遵命。”丫鬟见世子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回去禀告。

    片刻间这丫鬟又跑了出来:“世子,侯爷叫你进去。”

    “嗯。”魏侯世子从鼻腔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大步走了进去。

    走了进去,就见魏侯坐在椅上,手中翻看着一部书卷,见世子进来,一指下面的椅子:“坐。”

    又问着:“我儿怎么又心情来看孤了?”

    魏侯世子却是不敢,只见他步上前来,理了理衣袍,俯身郑重跪下:“孩儿前来向父侯请罪!”

    魏侯听了这言语,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微微眯起:“哦?何罪之有?你且说来我听一听。”

    魏侯府城内,魏侯世子根本不信出了这事,魏侯还是一无所知,心中念头急转,就已经决定坦白并且请罪。

    想到这里,顿时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将事情全盘托出,并且俯身再次请罪:“儿子办事不力,还请父侯赐罪。”

    魏侯听完世子言语,却是半响不语,眼中虽沉重,却没有惊讶,世子隐隐看见,连忙将头低下,凝视地上的青砖,等候着父侯的话。

    过了一刻,世子跪的腿酸脚麻,魏侯才皱着眉头,沉吟良久沉然说着:“你这次是犯了大错,不过责任也不全在你,你且回去反思,稍安勿躁,此事不简单,等调查清楚后再做决断!”

    “是!”世子眼见父侯筹谋在胸,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退下。

    眼见世子退去,魏侯却没有动作,只是端起茶呷了一口,默默思量,又起身来踱着步子,倏然停身,说着:“秦川,你且出来。”

    顿时后面帐幔一动,走出一个气度沉稳的中年人来,此人走到魏侯面前,行礼,沉声问着:“侯爷,可有吩咐?”

    魏侯转过身来,看看秦川藏身的帐幔,眼中凝绝,言语之间透着一股凛然:“你将此事写成书,快马加鞭投书于忻水!”

    秦川微微一怔,就此诺然应下,转过身来,就在书案上,铺开纸张研好笔墨,略一思索就写了起来,一炷香后大笔一挥,将笔投入笔筒,静静的等着墨水干掉。

    片刻后墨水已干,秦川又奉给了魏侯,魏侯细细读了,加了一印,说着:“不错,你就按这个投书吧!”

    秦川应命,连忙细细卷起,又扎上两层油纸,放在腰间,再行了一礼,就此出去。

    出了府宅,秦川拦住一辆马车,跳了上去,说着:“出城,到河堤上去!”

    车夫虽奇怪此人大冬天的到河堤干什么,但也不敢问,免有了无妄之灾。

    祸从口出,反是这些底层小民更是知晓,到了城门,就有两个守卫上来检查,见没有兵器通缉要犯,就放了行。

    “这位客官,到地方了!”随着马匹嘶鸣,车停了下来,秦川掀起门帘一看,眼前大河冰封,千尺莹白,果是到了忻水河边。

    他也不言语,跳下来,随手抛了一块碎银给了车夫。

    车夫拿了银子,顿时大喜,没有停留,驾着马车,一路回了城去,直到车夫远走,看不见了身影,秦川才转过身来。

    河面上,冰雪封冻,原本滚滚忻水被冰封,秦川站立于河边,应河边猎猎大风,将手中书卷举起,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向四周传去,一道道向远方扩散,直到河底。

    河中水府,一虾将正原地巡逻,突听见这种感召,顿时一惊,对四周两个鱼兵说着:“你们跟我来,有人携带魏侯书信前来,陪同我上去接应。”

    这些鱼兵化形不成,还是刚刚成就小妖的精怪,连话语都不会说,只是叫着,跟在玉虾将后面,一路分波踏浪,朝水面浮去。

    到了河顶,上面有一层半米宽的厚厚冰层,覆盖在河面上,玉虾将长矛向上,奋力一捅,“轰”一声,伴随着冰面破裂,板凳大的冰块四处飞溅,河面上顿时破开了一个方圆一丈的大口,顿时露出了幽幽的河水,清清澈澈,还带着丝丝寒气。

    玉虾将从河中浮上,两个鱼兵在后面跟着,就看见河岸上面,一个中年之人,身穿儒服,在猎猎大风之中高举书卷,凛然站立着。

    玉虾将见了,连忙滑行过去,将书卷接过。

    只见这中年人这种凛然样子,不由呲牙一声冷笑,不过没有说什么,退到冰口处,向下一沉,向河底去了。

    秦川站立在岸上,面无表情,这些妖物在三百年前,都是传说,现在却可清晰接触,不过任务已完成,他也不必再此处停留,退步到后面,牵过马匹翻身而上,朝城中去了。

    河中深深,幽深寒冷的河水倘然流过,在河底形成一道道的纹路,玉虾将在河底游过,到了一处河水深处,这还不算,此下还有一凹地,直下有三十米,一处水晶宫殿浮现出来,四周毫光四射,这才到了。

    面前就是忻水河伯的水府,一排排兵甲巡查在大殿周围,直到高台。

    玉虾将稳步走去,水族兵将望过来,却没有阻拦,水族规矩与人族大是不同,此处就可见一斑。

    到了高台前,停下步伐,这玉虾将跪倒在地,对着空空的宝座大声说着:“魏侯投书忻水,末将前来奉上书信。”

    珊瑚镶明珠的宝座上,隐隐一片金光,片刻,显出了端坐的忻水河伯,可以看见它周围身上隐隐的金光,它说着:“呈上来!”

    “是!”玉虾将应着,起了身子,踏步上前,将一卷书信放于前面伺候的水族侍童手中,又沉然退下,立在下面,默然不语。

    河伯将水族侍童手上书卷拿起,细细翻阅,并无表情变化。

    高台下,诸多将领眼光齐齐汇聚到高台上,静静等待着河伯号令。

    不过片刻,书卷翻看完毕,被河伯“啪”的一声,丢到了面前玉桌上。

    忻水河伯闭上眼睛,脸色阴沉,默默沉思。

    最近它也感觉到心神动摇,接了这信,更是有所触动,片刻后睁开眼睛,冷哼一声,取出了一面镜子。

    这镜子并不大,正面是金色磨光面,反面是青色花纹,隐隐透着五色,大有三寸,这就是河伯的法宝“寒犀镜”,能探察三百里内情景,并且能追究某些因果,却是费了很大力气,才得的法宝。

    以前成事,依此宝不少。

    默运神力,顿时镜面上金光大作,直直射出三尺,镜面就变得不同,飞速的掠过无数的景像,片刻后又散去法术。

    河伯眉宇一皱,转眼之间又是一展,下了宝座,就在高台上来回踱了几步,就说着:“人间动荡,魏侯境内又出事端,牵连甚广,甚至要牵连水族。”

    “本神用秘法感应,却只是朦胧感知,汝等要多加注意,最近不要惹是生非,造出事端,免得引劫上身。”

    高台下,诸将听了,都是连连应诺应承下来,见此,河伯脸色才柔和些。

    只是有些话它没有说,信件上讲述了此次事件,矛头指向王存业,而它感知却觉得,这劫难未必就在王存业身上。

    但仔细查知,又和他有着若有若无,难以脱离的关系。

    水伯见此,顿时生得凛惧之心,当下就约束部下,静观其变,找准脉络,谋定后动,这样才能度过劫难,想到这里,它挥了挥手,示意诸将退下。

    诸将面面相觑,却是无言,于是退下,不过片刻,大殿中空无一人,唯河伯垂坐高台上的宝座,静静沉思。

第五十一章 看这贼子

    王存业脱下溅满了血的大氅,到了离城墙十米处,奔跑起来,借助跑之势,奋力一跃,三丈高的城墙,居被他一跃而上。

    站在城墙上四周目视,找准一处僻静之地,滑落下来,也不停留,找准前往范府的路径,行了过去。

    画桥,位于府城中途,跨过一条小河,里面就是官宦之地,天一黑,就有着巡夜人员处处巡查。

    王存业出现在画桥附近,隐身在阴影中,身影突的显示,又突的消失,每次必跨越着几丈的距离。

    府城夜间没有人上街,显得冷清幽静,冬天的气候有着说不出的萧索和寒意,天空阴沉,乌云笼罩,看样子,又有一场大雪。

    王存业并没有回去风梦镇,或者大衍观,却直接返程到了府城。

    整个街道黑沉沉,有些光亮的是各家世家里面的蜡烛,远远范府已经在望。

    青衣阁原本是秘密机构,但随着时间长了,就大家都知道了,连乡下人都有所听闻,所以赴宴截杀,杀了四大档子,青衣阁几乎覆灭一半,算是和魏侯以及世子,把一个深仇结下了。

    王存业是地球转世,这种事见多了,得了情报心中默默思索,就猜得大半——怕是府城内部有着变革和冲突,自己当时赴宴,被魏侯注意,当成了范府一系提前灭杀。

    这真是祸从天降,想到此处,眼神中掠过一丝杀机。

    魏侯随意将自己铲除,视之草芥,实是可杀,而范世荣明知情况不对,却还是召宴款待,使自己一下子落入险境,也是其心可诛。

    此时大风呼啸,天空中铅云层层,接近百步,王存业一皱眉,隐藏在一处阴影内,停止前进。

    夜中府门三十步内,不许闲人接近,府门上悬挂了四个气死风灯笼,下面隐隐有四个家丁,这四个家丁,实和甲士无异,只是不穿重甲,手持长刀,警惕看着四周,个个都有着武功。

    里面又有着巡查的人,这时隐隐在围墙内巡查。

    最让人恶心的是,还有着巨型獒犬在里面。

    王存业不在乎这些家丁和巨型獒犬,这些人不可能威胁着他,但是这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看清了情况,王存业心中一动,只见龟壳上空,凭空就有着一条小河隐隐出现,又渐渐凝聚,化成了一个字符。

    这字符发出幽幽赤光,八角垂芒,流传着奥秘。

    当日白素素登神,看似恢复旧封,实际龟壳已经将其赤敕分解重塑,并且通过这个,在这方天地微不足道的一点上渗透了过去。

    王存业因此获得了赤敕神职的奥秘,还是这句话,这赤敕实际是官,是委任书。

    这时王存业心中一动,也可使用部分职能,只见着丝丝灰雾,渐渐和天气融和,弥漫了上去,趁着迷雾,飘过墙檐,落到墙根时轻如鸿毛,贴地一翻转,就已经蛰伏到一颗树下。

    看清了路,身形一闪一现,宛然幽灵。

    半刻钟后,王存业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声息,心中一动,身影向下一伏,形影俱消。

    久久,并无动静,过了片刻,火光一闪,人影显现,一个发须灰白的老者出现了,皱眉扫看着四周。

    “怎么毫无动静,明明寒蝉有所异动?”

    检查了会,似是觉得自己多疑了,老者渐渐而去,只是过了片刻,这老者身影一闪,又是显示,惊疑不定的看着。

    这时,风裹着小雪,时紧时慢落下。

    范世荣的院子落在范府西北角,这是个很大院落,里面有五间正房,五间厢房,一个书房和一个小花园。

    这时雪粒打得人生疼,天气骤间变得寒冷,范世荣正和高景在亭子内赏雪。

    桌子上一个火锅,下面是炭火,烧得沸滚,冒着烟雾,这是一锅野鸡为底料的汤水,又加上了各种各样食料。

    没有人伺候,有一个铜壶温着酒,高景穿着件灰绸棉袍,正取出来,给范世荣和自己倒了酒,说着:“这雪不错,好雪!”

    这真是一场好雪,天地苍茫,雪花起舞,远远有两个人影立着,雪人一样,这是跟班的家兵。

    “……说实际,魏侯治下还算清明,却一朝降祸,这气运的事,想想真的让悚然动容!”范世荣有些忧郁,喝了杯酒说着:“高先生,您有什么法子呢?”

    “要说根子上,不但现在,以前也没有,祖龙以来一百五十一帝,谁也没有办法,只是昔日道法不显,鬼神不圣,天命运转而幽明,朝廷大统一,还可以镇压来延缓国祚,现在道法显世,鬼神显迹,天命运转宛日月之明,垂于世间,诸侯林立各受其命,这盛衰之事,就唯有天命。”

    范世荣听了,不禁默思,表情更是幽幽,高景见此情况,又笑着:“……现在范家受命,不但要紧紧抓住,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这点是范家的生命线,至于得了大位,成了诸侯,那唯有继续体察民情,矫治时弊,用民意延缓国祚,不管怎么样说,得民心者,国祚绵长,这一条有史作证。”

    说着,喝了一杯,落下手,正想再说,手突的僵住。

    范世荣有些诧异,顺着高景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庭门,突显出一人,两个家兵正是大惊,就要拔刀,只听“啪啪”两声耳光,两个家丁仰面便倒,口中鲜血溢出,跌到了雪地上,竟立刻昏了。

    打晕了两人,王存业施施然而来,仿佛在闲庭顺步,走近了亭子就看见范世荣和高景惊讶的眼神,王存业微微一笑,作了揖,说着:“范兄别来无恙?两位静坐小亭赏得冬雪,真是文人雅士,佩服佩服!”

    当王存业进来时,范世荣心中就是一震,背后渗出一片冷汗来,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

    府内的家丁虽不多,也不是甲兵,但实是训练有素,请得了善用兵法的人调教,又学得武功,数量上不及魏侯亲兵,质量上并不逊色。

    并且苦心积虑,还请得了一些散修之士加盟,本以为固若金汤,不想内宅深处,被人入侵,却几无反应。

    刚才二记耳光,几乎是狠狠打在了自己脸上。

    心中念头百种转过,见王存业这样,当下就很自然起身,露出一丝笑容,说着:“刚才赏雪,就想到了王贤弟,悔了让贤弟回去,不然就可一起赏雪!”

    王存业见亭子里还有一处椅子,就自行坐下,表情似笑似非,眼神却带着森森寒意,目光一转,打量着范世荣身体,露出一丝冷笑:“现在还来得及,不知范兄可知我昨日之事否?”

    这一语石破天惊,两人都心中一炸,出了一身冷汗。

    高景自觉得才高谋深,在这种情况下,噏动了一下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范世荣在这时,也是全身一颤,惊得心中大变,只觉得眼前这少年目光扫过,都落在自己要害上,顿时有着一种难以描述的震怖。

    不过范世荣终究有着格局,倏然间回神,感慨了一声,起身作了揖说着:“刚刚听闻,却是为兄的不是,不想区区用宴小事,也使魏侯猜忌,使贤弟落了这难,幸亏贤弟遇难化祥,不然就让为兄愧疚难言了……”

    说着摇着头,仿佛咽一口苦酒。

    话落下,王存业却没有回应,只是立着遥遥看雪。

    此花园院子清幽,天色晦阴幽暗,院中显的阴森,王存业只是这样站着,突使人就想起了这少年杀得二代捕长,又一人一剑,在上千水兵中杀了出来,血染全岛,昨夜又一举杀得四大档子,连同据点全部端了。

    本来虽惊,但却没有亲自感受到,此时才觉得寒气逼人。

    王存业沉默许久才说着:“说的是,这却是魏侯失道,只是眼前这情况,不知范兄有何法子?“

    “我要是孤身一人,我谁也不惧。”说到这里王存业一个晒笑:“我只要到深山一潜,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任凭诸侯将相,都可杀了。”

    说到这里,一直想当诸侯的范世荣听了,顿觉一股寒气背后涌了上去,看着这少年冰冷的笑容,这才明白“悖逆不道,丧心病狂”这八个字的含义。

    心中没有丝毫对官府的敬畏,这种人对官府来说,就是“丧心病狂”!

    当下却笑着:“贤弟不必担忧,这事由我范家而起,自当护得周全,贤弟家小都会派人照应。”

    王存业听了,微微一笑,作了揖说着:“那就全靠范兄了,以后出了事,可就要找范兄来问责了。”

    话语笑吟吟,看似开玩笑,两人却打了个寒战,这时高景这时缓过神来,叹着:“这事的确凭空落得劫难,只是单是周全,还是治标不治本。”

    王存业就笑着:“那自然要治本,为了这个,大可同船共济……范兄有什么差事,可以吩咐。”

    片刻后,王存业得了一封信出去,而两人默不作声,自风雪里回到内屋,顿时觉得浑身暖烘烘,雪光映着窗纸,照得雪亮,范世荣却顿时脸色阴沉,半晌才说着:“不想这人真是疯子!”

    高景叹的说:“公子,今日才见得这人真颜色,这人现在就是要公子负担起责任,看这情况,要是家人有了罅漏,只怕立刻会血溅全府。”

    范世荣没有回答,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瞥了高景一眼,过了片刻,气色变的平和,说着:“姑且忍着,看这贼子以后什么下场!”

第五十二章 临行

    大雪纷飞,看不见原野,只见白茫茫一片银色,中午时分,一辆马车在官道上不快不慢的前进着,王存业在里面,靠在了垫子上,半眯着眼睛,摸摸怀中信件。

    这是一封给桑笠的信,自己所行这事,仅仅是表个态度,不过身子有些疲倦,顿了顿,就缩着身子窝在椅子上,恢复着精神。

    椅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虽很平常,但舒适和温暖上说,很是合格,并且这车夫是老手,行在官道上又快又稳,连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都很轻。

    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的王存业有些昏昏欲睡,心中却暗暗想着,这次一定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资料库,找出一些能增强武功或者加快速度方法,现在情况越来越险恶,非得增强实力不可。

    马车行驶着,王存业的眼睛慢慢合了起来,渐渐睡着了。

    接近黄昏时分,马车一停,车中的王存业顿时醒来,皱着眉问着:“可是到了?”

    “嗯,云崖县到了,道长。”车夫声音带着一点恭谨。

    “嗯。”王存业掀开门帘,下了马车,见车夫因路途风吹,身子有些瑟瑟颤抖,这也难怪,自府城一路冒雪到了县城,行了半天。

    “不用找了。”王存业丢给了车夫一块碎银,说了这句就到街道上而去。

    街道下着小雪,地下结着薄冰,街道左右的店肆商铺都披上了银妆……这样的天气生意不多,有的店铺就打了烊,王存业在街道上行着,离开不到十天,却有着一种物似人非的感觉。

    前去赴宴,却被当成弃子打杀,各种内幕纠缠在一起,牵连起来和乱麻一样,王存业也理顺不清,只得行快刀乱麻之事,灭杀青衣阁和范世荣,威逼着范世荣,这样种种尽都做了!

    桑笠赶到了县衙,见几间房都空空,只有几个衙丁在着,见他进来忙都微微行礼,桑笠就问着:“县堂呢?怎么今天连六房的人都没有在?”

    一个衙丁微笑的说着:“今天雪大,县令让衙门歇衙,没有大事不升堂!”

    桑笠点了点头,却心里郁闷,这本是要通知自己,但却没有,县令心中真实态度可见一斑了。

    只是身为下差,没有办法,桑笠还是赶了进去,自县衙到里面县令生活的内院不远,很快就到里面,在外面侯了几分钟,就听里面县令的声音:“桑笠?进来吧!”

    “是!”桑笠答应了一声,进了去,只见县令正在练习着字迹,几个丫鬟伺候着,连忙行礼。

    县令漫不经心的问着:“何事?”

    “大人,下差只是来拜见,问问大人有没有吩咐。”桑笠说着。

    “唔!”县令应了一声,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说着:“今天无事,你巡查了一下,也可早日回家,对了,衙门内发的年货,你也有份,下去吧!”

    “是!”就算没有意义,态度还是要作,桑笠得了这话,退了出去。

    才出了去,却见得留守的公差迎了上去,笑着说着:“桑头,这是年货,按照捕长的标准发着,您看看……”

    说着拖来一个麻袋,解开绳口,就看见了一只鱼头,公差说着:“里面有二条鱼,十斤猪肉、一副猪肝……五十斤!”

    又说着:“桑头,您看了,签了押,我们就给你送给家去。”

    桑笠和他们十分熟识了,笑的说着:“现在天冷,是不是麻烦了?”

    “不麻烦!”

    说了些话,桑笠出了衙门,就随意看看,见着雪大,正想躲到一家酒店里喝几杯热热身子,突听见有人招呼:“桑笠!”

    这招呼有点出奇,自他成为代捕长后,很少有人这样直呼了,但是转过去一看,开始一怔,接着就有些变色,甚至不自觉摸了摸刀柄。

    只见是王存业打个稽首,说着:“桑捕头,我们又见面了,近来可好?”

    桑笠见了此人,心中翻滚,脸色复杂,眼中直直望着,迟疑了下,才拱手说着:“承蒙道长挂念,进来还好。”

    “道长进来坐坐吧,有事要谈!”

    桑笠皱了皱眉头,暗叹一声,只得应了,两人掀开厚厚门帘,走进屋内。

    话说酒店门帘这样厚,是因冬天寒冷,为留住暖气,不得已在门前挂上厚厚的门帘,而不少家庭也是。

    片刻后,两人对坐,片刻,店里伙计以很快的速度,上了火锅和四碟菜,都冒着热气,王存业就招呼的说着:“现在天冷,冷了就吃不得,先用。”

    说着,就狼吞虎咽,这桑笠也是汉子,见此也不多话,也狼吞虎咽起来,过了片刻,桑笠喝了一杯黄酒,才问着:“王道长此次前来,却是为何?”

    王存业不言,继续夹着火锅里烫过的肉吃,自怀中取出一份信件,放在桑笠面前。

    桑笠见此,不由心中起疑,但不好询问,拿过书信,迟疑片刻,还是打了开来,翻看着其中内容。

    随着观看,桑笠先是眼神一凝,看了看王存业,眼中闪过恍然之色,只是片刻之后,眉头皱成一团,看完后,他缓缓将书信放下,默默不语。

    王存业见了也不说话,还是继续用着,现在二转,正是需要大量食物补充,因此现在食量是一般人两倍以上。

    过了一会,桑笠抬起头来,望着王存业:“范府这是说什么呢?”

    听了这话,王存业身子前倾,脸上微微一笑:“你其实尽都明了,又何来问我?”

    桑笠也是一笑,心中思量,王存业一个更章吏,不过从九品道官,敢公然对抗公门,还以为他真有天生熊胆,原来是抱上范府这根大腿,所以才有持无恐!

    王存业见这神色,已知晓他误会了,不过却也没有辨解。

    同时看这样子,自己灭杀青衣阁一事,只是高层知晓,桑笠一县捕头也毫不知情,不然不会这样态度。

    这时就见桑笠对着自己拱拱手,语气诚恳说着:“多谢道长带来这信,以后我们关系不同,以前多有得罪,还请道长海涵!”

    却是投靠了范府,自觉自己和王存业同是“范门之臣”了。

    王存业笑着看桑笠一眼,心想这人果的伶俐,这事就成了,大手一挥:“捕长何出此言,有着范府支持,想必很快可以扶正。”

    顿了一顿又说着:“既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见事已办成,王存业不欲在此停留,就准备出去。

    “道长路上小心。”桑笠见王存业要走,也不挽留,虽现在同是“范门之臣”,但王存业先后杀了二代捕长,在公门内名声坏了,给人看见了相聚并不好,因此就看着他渐渐远去,随之不见。

    此时,镇上一家旅店中,这店是老店了,规模不错,客房是厢房,左右各五间,总计十间,向后又有个小门,里面是二个独院,给贵宾住着。

    此时王从云就住着一个独院,伙计打来洗脚热水,伺候着洗着,洗完就上了床,桌子就在床边,点了二根蜡烛,灯火下细细看着一卷纸。

    这纸摆放着河流大堤分布,这些都是亲自一一搜集来,上面细细标明是五处大河堤,十六处薄弱处,王少云此神眼神一眯,幽幽发着光,心中默默思索着一些事。

    过了片刻,随从钱敏过来了,说着:“公子,别熬夜了,是时休息了。”

    王少云怔了怔,转过头来,笑着:“无事,一会就睡。”

    “哎。”钱敏见此也不说了,只是坐着,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王少云突开口:“钱敏,忻水河河堤分布我已经掌握了,明天就要实际看看,看是选择一处!”

    话说之间,双手下按,眼神中先是浮现出一丝戾气,又浮现出不能自禁的伤感。

    钱敏听了,说着:“哪处都行!”

    王少云听了,眼中一瞬有些失神,片刻,对钱敏说着:“你也回去睡吧,我也睡,明天还有事做呢!”

    “嗯,好。”钱敏听了,也不在多说,回房熄了灯。

    王少云熄了灯,这时雪过天晴,皎洁月色照了进来,可以听见呼呼风啸声,窗纸或凹或凸,雪光和月光映着窗纸,照得屋里雪亮。

    怔了很长时间,王少云才渐渐睡着。6

第五十三章 预兆

    凌晨时分,伙计和店主都醒了,都在忙碌着。

    片刻,后院门“吱”一响,出来一个中年人,老板见他出来,笑着过来:“这位客官,有事?这时天早,您就要出门?”

    钱敏一笑,说着:“我家公子顷刻就要出门,左右有没有马车?要雇着一辆马车过来着,还有,帐房结算下!”

    老板略一怔,笑着:“有,当然有,张三,还不赶紧去给公子找个马车?”

    说着又请了钱敏坐,结算着银子——二两三钱!

    过了片刻,马车才来,却这时后院门“吱”一响,又出来一个人。

    只见这人戴着银冠,身着青袍,披大氅,穿着长靴,黎明的光中,脸上还带着晶莹的光,看上去很年轻,只是似刚哭过,眼有些红肿。

    王少云到了外面,见得钱敏和车夫已在外面等着,也不惊讶,走了出来,上了马车,对着车夫说着:“去忻水西河岸,有青羊铜像的那处河堤上。”

    车夫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说什么,驱使着马车朝王少云说的河堤上去。

    这里距离着不远,一炷香时间后就出了城门,虽有守卫检查,但随手塞了十几文钱,他们也就直接放行。

    不一会,就在指定的河堤上,停了下来。

    河岸上大风猎猎,地面被冻的僵硬,不远处忻水河的水浅了一半,这很正常,这是冬天,到了春暖花开,就水大了。

    钱敏和王少云两人下车,付了车夫钱打发了他,车夫也不在意,心中暗中觉得文人都是神经,这样的天,还上河堤吹风,不过这不关他的事,得了钱,就驾着马车,哐当哐当的奔了回去,一刻也不想多呆。

    见马车走远,王少云朝河堤上走去,钱敏也自当跟上。

    河堤上,王少云披青色大氅,只是看着,身后跟着钱敏,望着下面连绵的乡田,流经河水在幽暗枯萎的芦苇丛中流淌着,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王少云毫无表情,向前凝视一会,又看了看远处:“你看这处河堤如何?”

    “不是很好,公子。”

    “那我们继续走走!”王少云皱了皱眉,这些天还没有找到一处理想河堤,真是让人不快,王少云这样想着,步伐没有停留,朝更远而去。

    行了一段路,只见一处坝,高六丈巍然耸立,用坚石叠之,城墙依此而建,从这处河堤上望去,真是威武雄壮。

    不止是城墙,就是河堤,也是宽大坚固非常,就是马车在上面奔跑也不会觉得拥挤。

    在河堤向下看,整个府城,连同城二十万亩良田,都在其中。

    钱敏见了,眼中泛起异光,连连说好:“恭喜公子,终于找到了。”

    “嗯。”王少云应了一声,表情似哭似笑,没有半点喜色,继续上前,就见得一个巨大的记事碑。

    “这就是纪公碑了!”一句话说着,王少云这才转过脸来,喟然一叹。

    钱敏虽是江湖人,杀人如麻,早就铁石心肠,这时心上还是一震。

    纪子英是本地政声卓著的名吏。

    自知县到知府,劝桑养蚕、清理政治,禁商短秤,开广学,境内肃然,家家夜不闭户,是个名臣,但最著名的就是眼见这堤。

    纪子英勘查河道水位涨落,把衙门设在工地,巡视工地,花费三年修建成此堤,可抵御百年洪水,仅此一项,恩泽万民,就可使当地人为他修了一座活祠,只是随后纪子英被魏侯以“贪婪不法”之罪杀掉,纪公祠因此而废。

    不过当年记事碑还在。

    摸着这碑,王少云似哭似笑,过了良久,围着转了一圈,又拜了一拜,才说着:“我们回去吧!”

    “是!”钱敏应着,主仆二人渐渐离去。

    水府

    沂水河水流平缓,两岸都有城镇,人口密集,颇为繁华,绵延三百里,又有十六条分支,这水府就是一方中枢。

    时到现在,水府已有一万水军,分治十大将军,渐渐威严日盛。

    水府中间是一个高台,上有一个珊瑚明珠宝座,这还是当年委托了人类雕刻镶了上去,水伯对此非常看重。

    宫中此时,明晃晃的灯柱高照,锣鼓声声,丝竹阵阵,非常悦耳,正是在演练着歌舞,由几个夫人在指挥。

    而河伯并在上面端坐,正和几个夫人在欣赏着,心中大是满意。

    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整个宫殿都在震动着,外面惊天的巨浪冲击着平整,整个宫殿笼罩在阴沉晦暗黑暗中。

    水伯猛的一惊,却立刻身上一震,巨大的光环照耀,整个宫殿猛的浮现出了一座隐隐的大阵!

    这座大阵缓缓旋转着,层层光符流动,只是片刻,就将着这异常镇压了下去。

    当晦暗消除,光明重现,水伯脸色略有点苍白,笑的说着:“没事,各位夫人不要惧怕!”

    正说着,却见一个夫人指着高台,手指都在哆嗦,水伯有些纳闷,回过去一看,顿时变色,发出一声咆哮。

    只见珊瑚明珠宝座塌了一片,枝枝珊瑚落下,散了一地。

    这是大不祥之兆!

    直到咆哮声停止,水伯才从狂怒中醒悟过来,这时才发觉几个夫人都晕了过去,而附近的水兵水将都伏在了地上。

    水伯这时却顾不得它们,又取出了寒犀镜。

    默运神力,镜面上金光大作,镜面飞速的掠过无数的景像,只是始终一片模糊,照见不得清晰。

    河伯在高台上来回踱了几步,突命令着:“来人,派人监看王存业,有什么动静,立刻报给我知!”

    虽王存业显示不是大劫中心,却有些关联,这时也许严密监督这人,可找出大劫的来龙去脉。

    魏府

    魏府虽是侯府,实就是小王宫,前后花了二十三年,宫禁森严,和兵营相连,百年松树竹林杨柳掩映间,虽这时冬天,显的寂寥肃杀,但还是胜景。

    魏侯这日酒宴后,有仆人点着香,又伺候着脱了衣裳,听着外面风声和下雪声,魏侯躺着,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心中万种思想而过。

    就在迷糊中,突见一个青年进来,却是纪子英,和当年一样,戴着金冠,身穿青衫,长袖翩翩,身形挺拔,面如满月,真是有着出尘之姿,手里还拿着一枝梅花,对魏侯一笑,说:“贵人好眠,不过此时当醒了,真真是大梦一场啊……”

    “你又感慨了,多愁善感!”魏侯起身,笑的说着:“这是送给我的吧?”

    说着就接梅花,嗅着清香,一时间有些恍惚。

    就见得纪子英笑着:“就在你家梅园里采着,我总算等着了,就要走了,特来告别,我无物可送,就送这枝梅罢!”

    魏侯有些诧异:“走?你到哪里,业侯还是别的诸侯,不是说好了要辅助于我嘛?”

    纪子英微笑不语,恍惚之间,又到了春天,自己坐在了亭子里,欣赏春光,那时湖岸姹紫嫣红,柳垂如丝,水面绿碧绿。

    眼前的春天阳光洒落在庭院上,斑斑点点,大袖飘飘的纪子英穿着高齿屐踏步而来,屐声清脆。

    魏侯这时叹的说着:“……子英,基业难以扎稳啊,难解的事很多,我靠得不稳啊!”

    纪子英对面和魏侯坐了:“……这里面有个气数,朝廷气数不尽,各地诸侯始终就是蟒蛇,怎么折腾都是无用。”

    “你继承大位,情况比我知道得清楚,各官各吏虽恭谨拜主,但有朝廷在,只怕都还没有归心呢!”

    魏侯喝了口茶,就是一笑,说;“所以才要子英辅助,现在的确无法归心,但只要朝廷继续衰退,基业继续稳固,总有一天会能真正成为人主。”

    恍惚之间,又有些不安,说着:“子英,你答应过的!”

    纪子英却没有回答,笑着:“……你想的不错,只是气数和运命交错,往往不会落在一人身上呢!”

    这话说的不对,魏侯突的警悟,纪子英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自己处死,年仅二十七岁,这时怎么在这里?

    当下大叫:“来人,来人,亲卫哪去了?”

    一时梦还不醒,魏侯又指着纪子英呵斥着:“——你是罪有应得,何来入梦?而且君臣无狱,虽直不可听也,自古忠臣冤杀不知凡几,就杀错了也不能报,要是都来讨命,这还成什么世界?”

    说着咬着牙:“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我杀你是为了魏家的基业,为了大局!”

    纪子英只是微笑,并不还口,也不扑上来,但身后只见火在府中各地同时燃起。

    门庭、大殿、阁台,栏杆、亭子,都四处起火,片刻之间,火焰就连成一片,整个魏侯府变得火海,将满城照得一片殷红。

    熊熊火光中,隐隐浮现出千百人在火中舞动,又隐隐逼来,都是这些年为了大局杀掉的人,魏侯连连惊退,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远处一殿坍落,火焰在空中直冲而上。

    “侯爷,您醒醒……您魇着了……”

    魏侯猛的坐起来,醒了过来,仓皇扫看四周,却还是身在床上,并且远一点,清寒的风带着阳光而入,几个奴仆正在跪在床前伺候着。

    是梦……魏侯呻吟着,只是梦境一向,却都在眼前,这样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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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分肉

    此时虽寒冷,依然掩盖不住过年气氛,年节将近,村民都忙着置办年货准备过年。

    云崖山冰雪相间,山峦染成雪白一片,大风吹过,积雪纷纷自树枝和屋檐上掉落下来,发出吱吱声音。

    山道途中,行人或立或行,两三相伴。

    大衍观正门前悬挂着一个匾额,古篆字写在上面,深褐牌匾下,香客自此进入。

    道观正殿前,香炉早已经插满香柱,大风拂过,就见得段段香灰自上面落下,现在十二月,年节将近,正是三九寒冬滴水成冰时节,前来大衍观上香依然络绎不绝,可见香火鼎盛。

    偏殿,陆仁带着陆叶氏站着,后面有一个八岁小女孩,静静抓住陆叶氏的衣角,躲在身面,陆叶氏拍了拍女儿,说:“蓝蓝不怕,这是谢小姐,你要叫小姐!”

    小女孩听了,怯怯的叫了声小姐,就躲在后面,再也不肯出来。

    陆仁见了,有些尴尬对谢襄笑了一下,说:“她怕生人,小姐不要见怪!”

    谢襄穿一件青色衣裙,几丝青丝垂了下来,带着微笑,目光带着一种慵弱的妩媚,见陆仁这样说,淡淡一笑:“没事,小女孩大多都是这样,我小时也是一样!”

    昨天陆仁就带着陆叶氏回来,这是他新娶的妻子,只有些晚了就没有见礼,今天早晨起来,就连忙赶了过来见礼。

    这时陆叶氏就走上前来,沏了一杯茶,敬给了谢襄:“陆叶氏见过小姐。”

    这却是礼数。

    谢襄见了点点头,端起茶水轻饮一口,算完了礼数,将杯子放下,说:“陆伯你回来,观里的事情就都交给你,别的也没有啥事,就是过年将近,我们要准备年货,这是师兄吩咐的事。”

    王存业一回来,就基本上不见人,在崖石上一直修炼。

    “过会,我就去召集佃户帮忙搬着年货!”陆仁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那怎么样发下年货?按照什么标准?”

    谢襄无声的一笑,说着:“每个佃户拿十斤肉回去,酒就给户给个二斤,窗花春联鞭炮统一向县城里购买。”

    顿了一顿,又说着:“肉已经有了,是向村里购的猪宰杀着,总共杀了五只,足够分派下去了。”

    十斤肉,算的上很丰厚了,别看这些山民住在山中,吃肉也相当艰难。

    现在这个世界,山中的确有着各种各样禽兽,但由于灵气的缘故,这些动物也很机灵,有的甚至凶残,捕猎十分困难。

    因此一张完整虎皮可以卖五十两银子,虎骨虎鞭也可以卖到三十两,而且一身虎肉可以食用,差不多算下来,一个普通老虎一身的价值就是在百两左右。

    山熊差点,皮毛和骨肉换来的钱,加起来也有五十两,而野猪有三十两!

    除非有超高武力,可以直接格杀猛兽,才是暴富之路,山民中的猎人都知道这些猛兽,特别是有点年岁,想要捕猎十分困难,猎人世代相传,成功捕猎的几率不到七分之一,并且猎人多有折损,艰难可见一斑!

    王存业早年就被半步成精的老虎所扫杀,才得夺舍。

    除非是大户人家,可以直接买食牛羊猪肉,普通山民想吃到肉是时分困难,只能碰着运气。

    陆仁听了这话,微微一惊,有些迟疑的问:“小姐,是不是有些太丰厚了?”

    谢襄听了,一笑:“新年新气象,过年是好事,佃户现在是第一次在我家过年,丰厚些也无妨!”

    陆仁听了,笑的说着:“这是观主和小姐的仁德,对了,天阴得,方才我过来,就有小点雪落在脸上,看来又要下雪了,要发年货我要连忙招呼去。”

    谢襄抿着嘴笑了:“这是好事,再下些,明年会有个好年景,不过小河村是我们观里的根本,村里断炊的人家,我们都清楚,你下去周济些粮食,不是白给,等雪停了来观里铲雪扫地砍柴,也就当成工钱。”

    这还是王存业吩咐的事,陆仁隔窗望了望,零零星星飘下了雪花,因此就拉着陆叶氏,告退一声出去。

    陆仁出去后,对陆叶氏说着:“你娘俩先回去,把屋子继续安顿,你以后多熟悉些情况,小姐说了,以后内院就是你管着。”

    “还有,小姐也说了,我们家双份肉,你挑个二十斤回去包饺子,我出找人招呼佃户帮忙。”

    “嗯,我和蓝蓝先回去了。”陆叶氏听了,拉过女儿回到房内,这是一套厢房,干净宽大,她很是满意。

    现在观里加起来就有着十几人,很有些兴旺样子了。

    正殿前人流穿行,香炉里插满的香火,陆仁只是一扫眼,就见着一个熟人,于是喊着:“田老弟!”

    被叫住的人一怔,见是陆仁,连忙过来:“陆老哥,你叫我啥事?”

    “快过年了,观里要发年货,你回去把种我们田的佃户叫上来,这次小姐仁慈,每户能拿十斤肉回去。”陆仁说着。

    田佃户听了,先是一怔,接下来就是大喜,连忙应下:“我这就回去叫他们!”

    说着,田佃户就急冲冲直接往山间村子去。

    过了会,一群人就上来了,连着一大群妇女和小孩,大部分都是头发篷乱,衣服破旧,眼中却带着希望。

    这些人都是大衍观的老佃户,谢成在时就跟着,后来大衍观破败,不得已只得离开,前一阵得知大衍观兴旺的消息,都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就立刻被收留了。

    虽约定了五五分成,又不受官府差役,负担顿时轻了一半,只是时日尚浅,第一次收成都没有,因此还是很贫穷。

    陆仁上下打量这群佃户,看看天色,想了一会,说:“观主和小姐仁慈,过年了,每户都发十斤肉。”

    话还没有落,顿时大家都喜形于色,就有小孩连忙拉着父母的衣角:“爹,娘,我要吃肉。”

    陆仁眼光扫视四周,举了举手,顿时喧闹声就渐渐停了:“还有些年货,我写个单子,柴大门和彭田,你们勉强识几个字,就按这个下去购买,再搬上来,今天不早了,就是买下货物,也上不来。”

    陆仁顿了顿:“你们先把肉领了,再按照我的单子购买,我会给钱,你们明天一大早就从家里出发,去镇上买回东西来,不要耽搁。”

    柴大门和彭田听了,顿时应了,见此陆仁一笑,陆仁也不怕这些佃户拿钱跑了,因土地都在大衍观手里,拿钱跑了也就不用再回来了,自没有人会这样干。

    “你们去灶房等着,外面冷,我去写单子,柴大门和彭田你们过来,跟我拿着单子!”陆仁毫不客气,立刻吩咐着。

    转身朝一个房间走去,柴大门和彭田顿时在羡慕的眼光中,立刻跟上!

    这是一个小房间,是王存业小时学字用着,现在是道童学习的地点,笔墨纸砚都有着,陆仁就简单的抄了一张单子,又一一解释给两人听,这两人虽勉强识几个字,但识不全。

    见两人都记住了,发下单子,陆伯又取出碎银,当场用秤称了,一一分派给两人,这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银子,小心翼翼的拿了。

    直过了半小时,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才算弄完。

    陆仁挥了挥手,“我们去灶房!你们跟着去吧,明天早些下去买货,到了下午就能上到观里来,还有一次分货,你们去吧。”

    陆仁叹了一声,也是回了家里。

    这时灶房里都挤着人,五只猪头已挂在了梁上,二十只蹄子也挂着,中间是四张桌子拼起来的平台,猪肉都在上面,红白相间,瘦少肥多,看得人顿时口水直流。

    下面又有五大盆肠肚心肝肺片油。

    这时,村里请的屠夫看了陆仁一眼,陆仁点头,并且说着:“排队,户长先发!”

    屠夫运刀就割,一拉一大条猪肉就被割出来,跳起来一称:“十斤零半两!”

    顿时人人称赞,这功夫就是了得,当下二个户长就接了肉,接下来,就是给各家各户分肉,领到肉的人,立刻欢欢喜喜和老婆孩子回家。

    一个小时后,肉分完了,人群散得差不多,只剩下两个户长,还有陆仁一家,陆仁就作主说着:“你们每户加个猪头,屠子不分肉,也带个猪头和肝肺回去。”

    户长和屠子也是千恩万谢,提了东西回去了。

    余下的猪头并不供神,陆仁也不客气,吩咐着赶过来的陆叶氏:“小姐和观主都不吃猪头,也不供神,你和厨娘里就把它煮了,给观里的姑娘和小子开荤。”

    “骨头要熬汤,观主喜欢,别的东西就慢慢收起来,多余的肉要处理,别坏了。”

    陆叶氏和厨娘都应了,片刻红彤彤的火烧在灶里,扑鼻香气很快就散到院子里,惹得丫鬟和道童,都闻着鼻子。

    而在这时,山下佃户都炊烟袅袅,香气弥散透了上来,很多年了,只有在今年过年的时,才有这种气氛!

    而在这时,神像内的白素素,微微睁开眸子,露出了微笑。

    作为神灵,她能看一丝丝白气渗了上来,凝聚在观内,转化成红色,这是气运稳固的象征。

第五十四章 此子

    [正文]第五十四章 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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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缓缓退去,天隐隐泛白,王存业缓缓睁开眼睛,自入静中缓缓退出,他只觉神清目明,周身隐隐泛着寒玉一样的光泽,显是功行又有进步。请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访问我们.

    不过脸上神色波澜不惊,看了看天色,太阳将出,隐隐有着紫气,王存业不敢怠慢,长身立起,跳到一块石上,对着隐隐紫色云霞吞吐。

    这是天地间为数不多可供修道者直接吸取的灵气,十息后停了下来,再展开身子,打出了六阳图解的动作。

    自下而看,只见悬崖上云海翻涌,人和云几是一体,变换出种种玄妙姿态,令人目眩神迷。

    一套打完,王存业静静调息片刻,心中有些思量,话说得的就是正宗奠基法门,又有着龟壳转化着灵气,速度自是快速。

    可是实力的增长,还是跟不上情况,按照正常情况,还需一年左右,才可进晋凝元筑基,也许是想着别的办法才是。

    想着,王存业抽出剑,一手作剑指,抚过剑身,只见剑指过处,剑身立蒙上一层白色剑芒,聚于剑尖隐隐吞吐。

    王存业脚踏禹步,剑气破开空中,点点寒星,或刺或削,或砍或劈,转折不带丝毫烟火,宛然天成,有着大家风范,这剑法却是渐渐大成了。

    县城

    雪花飘飘,落在了院中瓦檐上,细微之声不绝于耳,显得屋里更是宁静,远远着,有着喧闹的声音,却是店里都办着年货。

    王少云怔了许久,叹着:“要过年了,大家都筹备过年……”

    此刻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忙碌诸人,这种心情真的难以描述,片刻后,他叹的说着:“钱敏,你准备一下行礼,我们去云崖山大衍观,看看我这个堂弟!”

    说着,眼睛不由一眯,若有所思。

    钱敏看着他这个样子,微微将头低下,应了声是,就去准备了。

    去大衍观的路并不好走,不过敢出钱,还是找得车子,只是到了山下,就不能上车了,这难不倒王少云主仆两人,出了车钱,让他在棚子里侯着,沿着台阶而上,大风呼啸,吹起衣襟,两人却根本没有觉得寒冷,说说笑笑。

    却见得一群村民正在扫雪,把台阶上一级级扫下,天虽寒冷,却个个干劲十足,王少云不由诧异,问着:“这时扫雪,不怕冷?”

    “不怕冷,昨天观主挂记着我们,送来了二十斤面,哎,这过年就有粮食吃了,出点力气不算啥。”就有一个中年妇女说着。

    王少云目光一闪,没有说话,就直直上去,片刻就来到了大衍观门前。

    王少云细细打量这大衍观,不由开口称赞:“果然不愧是成平道谢成所建的道观,居隐含着道韵。”

    道观上下,尽然被重新修缮,显得古朴大气,山峦上冰雪皑皑,衬托下更有几分仙风道韵,也无怪王少云称赞。

    经过的一个香客听了,不由一皱眉,出言提醒着:“这位少爷,大衍观原本没有这样,只是前些时,观主道业大成,重新修缮此观,才有了这规模。”

    王少云听了,不由一怔,片刻哈哈大笑:“多谢提醒。”

    这路人见了,也不在意,拱了拱手道别而去。

    这人走后,王少云停下笑声,眼神幽暗,幽光闪动,也不知道想着些什么来着。

    不一会两人就进了大衍观,不远处的正殿中,神像下香客肃静不言,只是纳头便拜,上香后再叩拜,静静离去,而中间一个女神像在帘子后威严空灵,仿佛隐隐能够听见虚空祷唱,让人看去就不自觉生出此地庄严非常不可轻亵的感觉。

    王少云静静看了看,心中暗暗惊讶,他见识不少,知道这种情况非常难得,这是金敕正神才有的异景。

    而眼前这个小神,有着这情况,这说明她潜力巨大,甚至摸到一些道意。

    正寻思着,不远处有一个道童,钱敏见了走过去,问着:“王道长在否,有族内堂亲前来相见,还请通知一下。”

    道童听是观主族内堂亲,细细打量,见王少云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说着:“请这位公子稍等片刻。”

    连忙小跑到正堂,走到王存业面前,理了理衣服,郑而重之的说着:“观主,前面有两人,说是你族内堂亲,特来相见。”

    说完这句,道童垂手立着,静静等着王存业吩咐发话。

    王存业这时正在阅读着道经,虽都熟悉了,但每背诵一遍,都感觉有一丝丝进益,这就是积累的根基了,听了这话,眼睛一眯,语气却是淡然:“哦?我的族内堂亲,可是一青年和一个中年?”

    “是的,观主。”道童应着。

    王存业凝着笑容,微一点头说:“我知道了!”

    思量着片刻,还是长身而起,批上一件大氅走了出去。

    钱敏本在外面等候,此时抬头,只见正堂中,一个少年走出,青玉道冠,身披大氅,面如皎月,眼神中闪烁着某种淡然冰冷的气息,的确隐隐有一股超脱气度,心中不由一惊。

    上次忙碌,还没有注意,现在定神看去,自己公子已是翩翩公子,眼前这人却也不逊色。

    王存业见是钱敏,还是认识,上前说着:“哦?原来是你?可是我堂兄来了?”

    钱敏将头低下,应着:“是的,公子在大殿等你。”

    “哦?我们去。”知王少云在大殿等他,就起了步,进了大殿中,就见一青年来回渡步,手中拿着一盏茶杯,轻轻饮着,显是道童伺候着。

    正是自己的堂兄王少云,王存业见了,眸子一缩,片刻平静,他不肯失礼,上前去深深一揖:“堂哥前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番,却是让我失了礼数。”

    王少云见了,连忙回礼:“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什么呢?”

    王存业看着,这堂兄面容方正英毅,英气逼人,只是最近几天少了些打理一样,带了点疲倦,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却隐隐有着精光慑人心目。

    王存业笑着:“堂兄请坐,这几日还忙碌着,殿里茶水不周全,还请海涵。”

    “你这是隐隐有再兴之意!”王少云莞尔一笑:“这里先前我也来过,现在气相大是不同了。”

    说着,又亲热说着:“我和你是亲切堂兄弟,多年不见,却是想念你的紧,这次年节,和我一起回老家过年如何?”

    这话说的语气真诚,脸上似喜似悲,让人不由感动着。

    王存业心中一动,可想起龟壳景象,却是心中一寒,当下叹息一声,带着毋庸置疑的无可奈何,说:“堂兄有召,本是愿往,可是最近却脱不了身。”

    当下就把白素素的事细细说了:“白素素的镇河庙犯了水伯忌讳,又初登神位,根基不稳,我就要在观里坐镇,以度过这道难关,唉……等这事周济了,必登门向兄长谢罪……”

    这样的理由很是重大,王少云忙说着:“登神的事,我也听说过些,不过只要把住理由,谅这水伯也难以随意打杀,不致出大乱子。”

    “你说的是,不过总要尽一些人事才可……”说着,王存业叹了口气。

    王少云听了,知道这人拒意已绝,按捺住心中失望,眯着眼不语,许久,叹息一声:“你说的是,这样吧,以后有时间就来!”

    又说了些闲话,过了片刻,起身拱手:“为兄就告辞了!”

    说着大袖一挥,带着钱敏,就此下山去了。

    这个关节终是过去了,王存业心中一定,就觉得全身一松,此刻才明白,原来这人对自己的压力这样大。

    王存业处事决断,但并非一昧蛮干,这事上就不敢触得一分,只是久在冥土,养成的深沉心性,不体现在外面罢了。

    王存业默默呆了片刻,到了里间,关上了门,只是手一翻,黑光一闪,一个龟壳就出现在手中。

    将龟壳放到了桌上,“哧”一声划破自己的手臂,顿时血涌了出来。

    沾染大片鲜血,均匀涂抹在黑色龟甲上,盯着龟甲,默念要算之事。

    龟甲沾染着鲜血,发出“嗡嗡”之声,将鲜血都吸了进去,片刻后一副景色浮现出来,王存业盯了上去,却猛的一惊。

    只见这次显示的情况又是不同,只见代表着王少云的明红点,不仅仅是感觉到一种难以描述的黑气,而是真实的有着巨大的黑气迅速弥漫,黑中带着血腥,缠绕不休,积累出的劫云简直是弥漫着龟壳,当下就心生冷汗。

    并且这显示异乡的时间非常短暂,转眼就消去,龟壳就落入身内。

    王存业心中疑惑震惊,到底是何种事情,居有如此异象,血腥之光滔滔不绝,染红大地,灾祸漂浮天空,这要何等祸患!

    这时主仆两人下了台阶,雪点又开始点点落下,虽瞑暗天空下,但道观还是显的很有气派,而台阶上,扫得一片雪,一点干草都没有,显得开阔干净。

    钱敏有些愤愤不平:“这人怎么这样,这样诚心邀请都再三推辞。”

    王少云喟然一叹,说:“刚才我也有点恼意,但是现在一想,却越来越瞧不透他了,此子要不就是精于测算,要不就是天运在身,能趋吉化凶。”

    “算了,我寻此子的确是心怀异志,一旦被牵连就仙业无望,更是受到天谴,也难怪他这样。”

    说着,就自嘲一笑,“他真真有意思!也许前途不可限量,可惜我是见不着他的成就了。”

    还要往下说,台阶已经到底了,就住了口,只是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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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神入侵仙道大千世界,掌握死亡法则,形成埋骨之地,步步紧逼苍茫大地,谁是正统,谁掌纯阳纯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纯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纯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